祝天阙就这么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徒留一地面面相觑的杂役弟子。


    以及仿佛大梦一场的南妄。


    他捏着手中的信鸟,心情复杂得像是一汪被搅乱的池水。


    ……他就这么留下来了?


    还入了资源最多、实力最强、无数弟子望尘莫及的剑宗?


    可是,可是他的修为就连外门弟子的最低要求都没达到,按理说是不可能被长老收入内门分宗的啊……


    难道大师兄是要他以杂役弟子的身份入剑宗……接着扫地?


    算了,扫地就就扫地吧。


    不管怎么说,能留下来总是好的。


    灵枝还在哭哭啼啼:“可恶,灵枝要去找大师姐告状!师兄你陪我一起去!”


    南妄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用来哄兔兔的胡萝卜饼,塞到灵枝手里,说道:


    “五师妹,师兄本来明日就要下山了,如今能留下来,全靠大师兄给我开后门……当然了,师妹的好意,师兄也谨记于心,以后师兄得了空就去器宗看望师妹,这样行吗?当然了,师妹得了空,也可以来剑宗找师兄玩。”


    “那,那好吧……说好了,师兄一定要来找灵枝哦。”


    灵枝紧紧捏着胡萝卜饼,吸吸鼻子,妥协了。


    她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小师妹,才不像大师兄那样横行霸道、不顾同门情谊、仗势欺人!


    太过分了,大师兄实在是太过分了,越想越过分,她要去找大师姐告状!


    南妄师兄不陪她去,她就一个人去,现在就去!


    灵枝抹抹眼泪,对南妄说道:“师兄,灵枝今日先走一步,灵枝的信鸟你要收好,不要再被坏人抢走啦,师兄来找灵枝的时候,先给灵枝来个信,灵枝会来器宗门口接师兄哒。”


    南妄收好失而复得的信鸟,承诺道:“放心师妹,这回师兄一定保护好你的信鸟,保证人在鸟在!”


    ……


    次日,天还没亮,南妄就已经拿着他的包袱等在了屋外。


    他不是起得早,而是一晚上都没合眼。


    昨天发生的事实在是过于虚幻,直到五师妹恋恋不舍地离开后许久,他都没能缓过神来。


    晚上回了杂役弟子的大通铺,他是一点都睡不着,生怕一闭眼,一睁眼,发现白天经历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梦。


    梦醒了,他依然要和其他的杂役弟子一起下山,从此无缘仙途……


    “剑宗来人了,剑宗来人了!”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唤醒了有些困顿的南妄。


    远处,一对仙鹤朝这里飞来,最初只是空中小小的两个黑点,转瞬间却已近在眼前。


    仙鹤身姿优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上挂着象征剑宗的黑色玉符,式样古朴却玄妙万分。


    身穿白色内门法袍的弟子从其中一只仙鹤身上下来,高声问道:“请问在座各位,哪一位是南妄师弟?”


    “我是!”


    众多杂役弟子羡慕、嫉妒以及不解的目光中,南妄背着包袱走了出来。


    那人上前几步,说道:“南妄师弟,幸会幸会,我是剑宗的谷山时,炼气二层修为,大师兄托我来接你,从今往后,你便算是我们剑宗的弟子了,只是目前师弟你修为还有些不够,修仙之路不可急功近利,想要入内门,还是得从外门弟子做起,老老实实走上一遭登龙梯才行。”


    南妄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颤声道:“多谢师兄提点,南妄一定努力修行,绝不给剑宗丢脸!”


    谷山时哈哈一笑,承诺道:“放心吧师弟,你已算是我剑宗弟子,即使身在外门,也能借用内门资源修行,剑宗一脉向来守望相助,以后这修行之路上,师弟有事便来找我,我能办的,一定给你办妥!我要是办不了的,我就去求师兄师姐帮你办!”


    “!”


    南妄大为震撼,回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


    “多,多谢师兄,南,南妄谨记在心。”


    哪怕真的只是去剑宗扫地,南妄都是愿意接受的。


    然而这眼下的待遇,实在是超出了南妄的想象,好到有些不真实。


    周围的杂役弟子们闻言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一个个都恨不得以身替之。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进南妄耳朵里,无比清晰。


    “这大师兄怎么就看上了南妄呢,要是看上了我该多好。”


    “大师兄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这门派长老都没发话呢,他一个弟子而已,怎么就能把人给收入宗呢……”


    “慎言!大师兄的修为已比不少长老都高了,就算越俎代庖也无可厚非!”


    “唉,南妄这是抱上大腿了。”


    “我真想不通啊,怎么偏偏是这个南妄呢……”


    南妄非常能理解同僚们的不解。


    别说这些外人了,就连他自己,也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大师兄到底看中了他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他扫地扫得干净吧?


    可是,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杂役弟子中扫地扫得最好的那一个,大师兄也无从得知这一点啊。


    南妄想来想去,想到的唯一一处和大师兄的交集,便是那日在大殿上扶了大师兄一下。


    大师兄当时还夸他了呢,说的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看来这做好事是真的有好报啊!以后他一定会多多做好事的!


    “师弟,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谷山时一边说着,一边取来了仙鹤的缰绳,递到南妄手上。


    南妄点点头,正想和谷山时一起上坐上仙鹤,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尖细嗓音。


    “师兄,师兄请留步!”


    杂役管事直到刚才都不见人影,如今南妄要走了,他却像是从地底里长了出来似的,滋溜一下窜到两人跟前,满脸堆笑着说道:


    “师兄,师兄,我是这儿的管事,这南妄啊,是我从小看着大的,哎呀,我们这杂役处能培养出这么个被剑宗看上的好苗子,我们其他的弟子,也是荣辱与共啊!”


    杂役管事话里话外都在说南妄,但目光却一直锁在谷山时身上,片刻都没有离开过。


    惺惺作态的模样看得南妄恶心得不行。


    谷山时笑着回道:“师弟放心,你的心意我都懂,我回去以后,自然会向师尊禀告师弟的培养之功,今日时间紧迫,先走一步,告辞了!”


    南妄皱了皱眉,正欲说点什么,身下仙鹤却突然低头弯腰,把还没有做好准备的南妄一下子拱到了身上,振翅起飞。


    “哇啊——”


    南妄紧紧揪住仙鹤的羽毛,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害怕地闭紧双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敢把眼睛睁开一丝小缝。


    下一刻,这条小小的缝隙迅速睁大,直到不能再睁为止。


    眼前云雾无边,耳畔狂风怒号,杂役弟子处越来越小,直至化为一个黑点,彻底消失不见。


    往下看去,南妄走了无数次的登龙梯第一次彻底展现在他眼前,龙身崎岖,龙头威武,浑然一体,栩栩如生,似要活过来一般。


    仙鹤在空中摆尾,短暂的滞空后,朝着半山腰飞去,风吹得眼睛生疼,但南妄却一点都舍不得闭上眼,这样的景象他从未见过,他一刻都不想错过。


    谷山时爽朗的声音突然响起,略有些失真,但可以听清:


    “师弟,很快你的修为就会远远高于他们,这些个小人小事,没必要放在心里!我当年也是从杂役弟子过来的,你看看,现在他们还得反过来讨好我呢!”


    南妄被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说得激动万分,大声回道:“师弟记住了!多谢师兄教导!”


    “哈哈哈,好说,好说!”


    仙鹤降落在半山腰,落地时掀起狂风阵阵,引起不少过路弟子的注意。


    谷山时带着南妄到外门弟子登记处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弟子牌、成套的弟子服、入门术法玉简以及五块下品灵石。


    五块下品灵石仅仅只是外门弟子一个月的月俸,而南妄在杂役弟子处整整待了十年,一共也只攒下了三块下品灵石。


    南妄心中感慨万千,颇有一种从小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突然认祖归宗了的感觉。


    外门弟子不像是杂役弟子一样住十几个人的大通铺,而是有着一人一间的小屋,每一间都坐落于龙型山脊上,面积不大,只有四五平米,仅仅只够放一小块蒲团和一张小床,但对于住惯了大通铺的南妄而言,却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谷山时亲自陪着南妄走完了入门手续,又在外门管事那儿卖了个人情,让他给南妄安排了个视野开阔的屋子,把南妄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来青云门整整十年,南妄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同门情谊。


    杂役弟子之间别说相互扶持了,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如今见到了谷山时,南妄才真的产生了“师兄弟”的实感。


    “南妄师弟,师兄今日本该带你去内门瞧瞧,但剑宗最近不是很太平,我担心你去了可能要成活靶子……唉,此事不急,待到年前我再来找你,这期间要是大师兄来看望你,你可要替我解释几句啊。”


    南妄赶紧点头承诺道:“师兄放心,师弟一定照做!”


    其实他并不觉得大师兄还会来找他,随手一扶的恩情,能让大师兄将他破格招入外门,已是南妄做梦都想不到的“回报”了。


    撇开大师兄的事不说,一听说宗门不太平,南妄心底沉寂已久的剧情雷达,瞬间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龙尊》原著中,白芙涂入宗后沉寂了很长时间都不敢有小动作,生怕身份暴露,所以起码一年内,白芙涂都不会有什么动作,谷山时师兄说最近宗门一直不太平,听上去应该是某件持续了很久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对了师弟,趁着这天色还早,师兄问你个八卦呗……”


    谷山时突然凑了过来,嘿嘿一笑,光明磊落的内门师兄形象顿时一扫而空,看上去竟有些猥琐。


    南妄一愣,说道:“师兄尽管说,师弟知无不言。”


    谷山时道:“你说我们这大师兄,是真的不知道男女之事吗?佛骨灵体只是极品根骨而已,难道还能影响了他底下的玩意儿吗?你说,有没有可能,大师兄早就知道那妖女真身,只不过演了一场戏,要妖女自己暴露?”


    “……?”


    南妄的大脑原地宕机。


    “师弟你就别装了,那日我也在大殿,我走得晚,大师兄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我……”


    谷山时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呢,突然停住了。


    下一秒,他满脸通红,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仿佛随时都要咽过气去。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南妄吓得魂飞魄散,他也不会什么法术,大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上辈子学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刚走到谷山时身后摆好架势,谷山时就缓了过来,一把推开南妄,咳嗽几声,虚弱地说道:


    “我,我没事,这是我们剑宗二长老下的禁制,不许我们私下讨论大师兄的,咳咳,某些轶事,我以为只是公开场合不能谈,偷偷说说没事,没想到这禁制竟这么厉害……”


    南妄心有余悸道:“这也太吓人了吧,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谷山时无奈地说道:“此乃我剑宗一脉特有的护短,不对,特有的守望相助,师弟你这也算提前见识到了,哈哈。”


    南妄沉默片刻,问道:“敢问师兄,那日大殿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妖女盈盈最后怎样了?”


    说罢,南妄又生怕这些内容也会触发禁制,赶紧补充道:“师兄你挑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别说了。”


    “啊?什么?你问我?那天大殿发生的事,你不知道吗?”


    谷山时震惊地看向南妄。


    南妄解释道:“那日我确实在场,但,但长老们的实力高深,威压亦是重若千斤,我们这些杂役弟子修为浅薄,被压制得耳不能听、目不能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真是让师兄见笑了。”


    “这,这……这可真是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谷山时上上下下打量了南妄许久,仿佛是在确认他没有说谎。


    南妄坦坦荡荡地直视谷山时,目光里写满了真诚。


    半晌,谷山时败下阵来,说道:“好吧,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是既然你不知道那日大殿发生的事,那还是干脆别知道了,知道了对你和大师兄都不好,至于那妖女盈盈,你放心,掌门仙尊出手,保证她魂飞魄散,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


    南妄道。


    虽然谷山时不肯细说,但他从谷山时刚才的只言片语中,大概有了推测。


    看来这现实中发生的事,与原著的剧情相比,还是存在不小的差别的。


    或许就是祝天阙哪句话说漏了,被众人听说了他并未破身,又或许是掌门仙尊火眼金睛,看出了盈盈身上的妖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白芙涂利用盈盈的身份打入青云门的计划,应该是彻底黄了。


    只是,要说这妖女魂飞魄散,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


    女主白芙涂是九尾猫妖,有九条命,没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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