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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后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两个很少再见面了。


    谢忱在准备出国的东西,而谢辉同志并不怎么管他。


    而林听也由于何春霞女士强硬要求回家,最后在林家老爷子老太太的催促下,林听也搬回了市里。


    走之前,他们都没有通知对方。


    *


    这些日子里,反倒是苏寅琛和云旎的关系有所缓和,而这其中的关键竟然是陈简舟。


    后来苏寅琛拉着他们几个好哥们就去KTV哭诉。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间,包间内的音乐声降到最低,只剩下苏寅琛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抱怨。


    苏寅琛捏着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靠,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场景有多他妈的尴尬。”


    像极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陈泽嬉皮笑脸地倒着啤酒,搂着苏寅琛的肩膀,拍了拍他说:“哎呀,不就是知道了她对象是陈家二少嘛,尴尬啥了。”


    苏寅琛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捶胸顿足仰天长啸道:“我他妈要是在微信上知道这个事,也就不至于难受成这个样子了。”


    李江涛笑说:“怎么,你追人女生,被当场抓包了?”


    “更惨!”他吸了吸鼻子,抱着酒瓶不撒手,“我单独约人姑娘出来,然后,到了地方我才知道,他妈的,云旎的男朋友也在。”


    谢忱回头看了一眼,疲乏地掀起眼皮,发丝遮住了眉眼,像是没睡醒似的,看见了林听,少有地露出个笑容,“回来了?”


    谢忱心情也舒畅了几分,青眉扬起,也不谦虚低调地说:“客气了。”


    陈泽转身骂道:“死舔狗,安静点,老子正在和雯雯聊天呢。”


    后来她又详细描述了一下,说只要能拉着一个人不掉下去就行。


    所以林听从不会试图辩解,她只去与自己和解。


    林听:“………”


    【阳光开朗大男孩:冲浪吗?不是4G,不是5G,是白港市的夏季。】


    林听:“?”


    谢忱:“连着炉子一起销毁了吧。”


    唐唐也不闹,抱着小鸭子就往屋里跑。


    李江涛坐到谢忱身边,准备和他干个杯:“嗐,忱儿,四个人两个恋爱脑,也没谁了,还是咱哥俩轻松啊。”


    *


    哪天能把你撩动了,谢忱觉得自己就可以开个party好好庆祝一下了。


    李江涛问:“然后呢?”


    所以林听拼命抹眼泪,可她却觉得,流的并不是眼泪,而是心里的某处甘泉。


    都知道帮他找台阶了。


    谢忱也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建议直接回炉重造。”


    林听裹着外套,上面还有一点余温,宽大舒适,带着薄荷的清香。


    “我靠,这事儿要是让我爹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书桌上留下一封信,林听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落地窗,她的房间连着一个阳台,楼层不高,也就在三楼,翻出去也不难。


    苏寅琛突发奇想地问了句:“我要不追林听那姑娘试试?我看她人挺好,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吧,但长得也很漂亮,她应该不会以貌取人吧。”


    苏寅琛:“………”


    李江涛和陈泽看着云旎和苏寅琛的聊天记录,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翻不过来的绿色。


    【阳光开朗大男孩:拉上苏寅琛他们一起,来个篝火晚会,就在出成绩那一晚。】


    谢忱听的也有些烦了,起身坐直了身子,问:“话说陈家家风特别严,陈家老爷子不是说找对象也要是这个圈子的人才行嘛?”


    后来,林听又仔细解释了一遍,甚至说了一句“我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接班人,积极健康阳光”,才终于打消了商家对她有轻生念头的怀疑。


    李江涛喝了口酒,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咦,还雯雯,肉不肉麻啊你。”


    小屁孩惊诧地喊了一句:“林听姐,你怎么来了?”


    “得了得了,”谢忱盯着他发颤的脚,手上力道不减,顽皮赖骨道,“您说我要是把您气得跑起来,算不算医学奇迹?”


    李江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是兄弟才笑你,还有,能不能别给哥几个丢脸?”


    林听眸子坚定,拼了十二年,都已经十八岁了,总该自己做选择吧。


    林听只带了一把伞,还是从外婆家里翻出来很久以前的,她边打开边说,“谢二狗,你可真行,和二大爷下棋也能作弊。”


    林磊和何春霞两个人大概都没有想过自家女儿会翻墙,甚至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


    林听也有几天没有听到他这副欠了吧唧又含着笑意的嗓音了,仿佛遇到所有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刻在骨子里的乐天派。


    苏老爹最讨厌三种人,不忠,不义,以及舔狗,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也曾不懂事,当过舔狗,还被深深扎了一刀。


    苏寅琛更难受了,“卧槽,还是不是兄弟了?”


    谢忱递给她一块毛巾说:“今晚我下厨,来不来?”


    “唯有自由洒脱与我相配。”


    小时候,林听也曾这么以为,她很不坚强,遇到事一激动就会落泪。


    苏寅琛脸色一僵,心更凉了。


    闻言,林听才注意到二大爷的腿在微微发颤,连忙上前一起扶着。


    林听挑眉,阴阳怪气地说道:“对啊,我可太想要深入了解你了,毕竟185中二沙雕的确是极品呢。”


    苏寅琛委屈了,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眼睛都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转头看向一旁翘着二郎腿看手机的谢忱。


    谢忱举着伞的手微微一歪,不大的雨伞向女生的方向倾斜,像是要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185是净身高,我穿个鞋还有195呢,你信不信?”


    谢忱依旧没个正形:“那不行,万一我要是真才实学的赢了老头子,容易让我骄傲的。”


    够了大哥,不用再搞笑了,我已经够开心了。


    “谢二狗,谢了。”她移开视线,轻轻笑了。


    李江涛笑说:“难不成是真爱?”


    一个在吐槽苏寅琛,说他有多无聊,一个在分享陈泽的吐槽,也是吐槽苏寅琛。


    林听一气之下说,发挥失常而已,她也没考好,连白港大学也考不上,气得何春霞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确实可惜了,”林听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差点就能去局子里蹲一晚了,听说警察叔叔里有颜值高的,也算一场欣赏了。”


    谢忱个子很高,林听自认为自己165已经差不多了,但显然,这家伙的个子明显高她一整个头,她只刚好超过他的肩膀一点。


    想起来这些,苏寅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着谢忱的大腿不撒开:“大哥,大爷,你帮我找个场子呗,陈简舟那逼要是把这事告诉我爹了,兄弟我也就可以祭天了!”


    二大爷喜欢下棋,尤其喜欢和谢忱下,她本来还好奇为什么,但每次何佳灿都会闭口不谈,直到她过去的时候,恰好目睹这一幕。


    如果忽略掉他藏在棋桌下的手机上打开着的中国象棋app,林听差点以为他是什么国际象棋顶级爱好者。


    跑出来的时候,林听打车回了弯月镇。


    雨水拍打着地面,在小水坑里跳跃着,激起一片水花,湿漉漉的混杂着青草味儿,啪嗒啪嗒。


    谢忱好气又好笑,收了手机,往后懒懒地一靠,说:“谁敢笑你啊,圈子里谁不知道,苏总老爹可不是吃素的。”


    林听身陷指责的泥潭中,林小二喵呜喵呜着往她身边凑。


    闻言,谢忱从手机上收回目光,抬头悠悠道:“合着苏总去当舔狗了,还是顶配版啊。”


    “忱儿啊,我不管,你帮我找个场子呗,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你要是不帮我,以后陈简舟、周昱那几个人都该看不起我了。”


    林听把这件买绳子的事告诉谢忱以后,少年笑得直发颤,说:“可惜了,差点就有一个新闻报导,花季少女想不开,打算自我了结,热心商家挺身而出,挽救一条鲜活的生命。”


    反倒是自己这边,蓝白想间的外套依旧是干的,只有零星雨滴濡湿了几个洞。


    谢忱语气颇为骄傲道:“也就穿了五层鞋垫啊,不多吧。”


    “要我说,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忙,就足够浪漫了。”


    “行行行,我菜,”谢忱认输退让一步,单手抄兜,视线不改,语气懒散地问,“所以……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房间里视线昏暗,她闭着眼不敢想象自己身处的环境,头晕的厉害,搁在床上的手机发出几声叮叮声,是云旎和郑佳雯发来的信息,她闲来无事扫了一眼。


    谢忱一愣,任凭她扶直伞柄,她冰凉的指尖划过手背,像是有一道电流从身体淌过,心尖一麻。


    谢忱心说,嘶,她这肯定是没考好啊,还是说点好的吧。


    何春霞同志的嘴滔滔不绝地讲着,严重透漏的失望之色愈来愈浓。


    她想走,但走不了,只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您说。”谢忱装模做样道。


    林听找了一根绳子,还是特制版粗麻绳,自打她决定报考中文系以及偷偷写小说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可能被堵在房间里出不去的情况,于是一早就买了麻绳。


    【阳光开朗大男孩:成绩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林听狡黠地笑了一下说:“谢二狗,你想浪漫?我给你支个招呗。”


    “偶像剧里不都这样演吗?”


    苏寅琛:“………”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想啊,我们在其他人紧张不安的时候,玩的开心,多好。】


    余光里是林磊同志沉默失望的眼神,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要坚强,这不是责怪你,我和你妈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


    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谢忱就觉得她的心情不太好,阴郁的好像乌云,眼角泛着微红,大抵是哭过了一场。


    实则,林听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李玥的目标就是白港大学,何春霞了解到李玥这次估分有些发挥失常后,想要让她刺激她们母女而已。


    “………”


    林听赶紧压住二大爷的手,打圆场道:“二爷爷,您别气坏了身体,我帮您教训他,怎么样?”


    眼泪住不住掉落的时候,林听的耳边充斥着何春霞同志不满失望又夹杂着愤怒的嗓音,“从小到大,你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你是林黛玉还是爱哭鬼转世?懦弱成这个样子?”


    “带你回家啊,”林听笑说,“你奶奶催你回家吃饭呢。”


    听到这个问题,苏寅琛哭得更惨了,“然后我就被羞辱了一番啊,我靠,陈简舟那逼还说我作文文采不好,呜呜呜老子要是作文好,干嘛学理啊?呜呜呜!”


    “林大作家,你还是浪漫过敏吧。”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在房顶,天色渐暗,逐渐昏黑一片,鸡鸭鹅都已经回了各家,雨声淹没了其他声音,有种返璞归真的宁静感。


    林听回:“回来了。”


    谢忱侧目睨她一眼,戏谑道:“这么快就想要深入了解我了啊,告诉你也成,毕竟像我这样的185大帅哥现在可真不好找。”


    *


    如果云旎已经知道了苏寅琛的身份,那林听也会知道,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时候会不会生气?


    果不其然是菜狗。


    但何春霞的目的也很简单,自家女儿不要走太远,最好就在本地。


    林听一怔,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扶正伞以后,谢忱似乎觉得左边胳膊的凉意少了些。


    嗐,浪漫过敏原来真的是存在的啊,偏偏还让他给遇见了。


    “这事儿啊,”谢忱睨了一眼她眼角的泪痣,慢吞吞道,“玄学呗,第六感嘛。”


    “行啊。”林听擦了下头发,慢吞吞地问,“你觉得我们镇上的网线怎么样?”


    不过这也属实没办法,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轻易搬出买了那么久的粗制麻绳。


    少年穿了件蓝白相间的外套,同款式的宽松黑裤,敞着腿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板凳上,微微佝偻着脊背,下棋认真。


    她看他一眼,了然于胸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像衣架子,所以还特意帮我披上?”


    谢忱背对着大门,有些犯困,何佳灿拉着谢小二陪唐唐玩过家家,几个小鸭子玩具就躺在他脚边。


    林听抱臂直白道:“大哥,你是穿了恨天高了还是踩了高跷啊?”


    谢忱扶着老头,笑着打趣道:“我看还是您进去坐着比较好,当心关节炎、类风湿什么的再犯了。”


    何佳灿捏了一下皮鸭子,恹恹地哦了一声,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屋内喊了一句:“二爷,我先回家了,林听姐来了。”


    阳台下面是荒无人烟的废弃小道,从这里可以直接绕到小区外面。


    更何况,就算她知道了,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苏寅琛:“………”


    何春霞同志烦躁的不行,拎着林小二把他关进了笼子里,吼了句“闭嘴”。


    “不然呢。”林听把手机关机,算算时间,何春霞同志大概快要发现自家女儿翻下了楼,离家出走了。


    谢忱看了眼天空,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这把伞,举起来撑在他们头顶,笑说:“我下棋太闷了,现在有点热,要不你帮我拿着外套?”


    “知道自己菜就多练呗。”


    “谢二狗,你多高啊。”林听忍不住问道。


    原因也很简单,就简单也最重要的志愿问题,何春霞同志觉得林听应该报金融或者政法,而林听坚决要选中文系。


    林听:“………”


    关掉手机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条框,点了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了一条短信。


    果不其然,今天给用上了。


    谢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炉重造的确是我错了。”


    林听绑的很仔细很结实,绕在铁栏杆上多缠了几圈,把绳子缩短了一些,随后又在腰上一系,林听扶着墙壁突出的边角顺着下去。


    嗯,越来越像大金毛了。


    她起身长叹一口气,似乎要把以内积聚的浊气一股脑儿排出来,心情好了一些后,她走到书桌前,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林听垂着头打了个颤,没有应声,始终沉默着。


    这算是主动约她吗?


    看了郑佳雯发来的陈泽评语,以及云旎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林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眼角依旧泛红。


    林听出门急,穿得单薄,刚出来就有些打颤。


    林听当时一愣,她不就是询问一下,绳子是否足够结实,能撑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而已嘛。


    林宏义老爷子早早就出门遛弯儿了,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好多嘴。


    林听心底的阴云蓦地透出来一丝裂缝,她琢磨了一下,这不是什么土味情话吧。


    即便何春霞同志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查成绩啊?”


    对面很自信地回复,“那必须的。”


    如今提起来,不得不感慨一句:“年少轻狂,不懂事啊,苏寅琛,老子告诉你,敢当舔狗,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小学也已经放暑假了,何佳灿还是一样不着家,张奶奶说,他去唐二爷家里找唐唐玩了。


    老头怒目圆瞪,胸口起伏,“谢二狗你个臭小子!”


    说完,两人把他扶进屋,林听便匆匆拉着谢忱跑了出去。


    苏寅琛惊诧夹杂着感动,感慨道:“有良心啊兄弟。”


    “难不成非要你淋成落汤鸡才叫浪漫?”林听不以为然,抬手扶直了他的手,“还是说你生病了我照顾你叫浪漫?”


    他蜷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关节,在林听脑门敲了下,“林三三,你够了啊,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啊?谁家女生像你一样这样聊天?你的脸呢?”


    不过幸好陈简舟没有把苏寅琛的真实身份告诉云旎。


    天气渐渐转阴,闷热的气息混杂着潮湿的天气一起裹挟着每个人的神经,白港市的雨季要到了。


    “得了吧,”谢忱撩起额前的碎发,捏了捏太阳穴,笑说,“陈简舟这人可不是个看颜值的主,除非,人女生是真的有能力,让他很欣赏。”


    她没想着去见谁,但就是想去那里看看,下意识地就说出来那一个地方。


    而且何春霞女士也是律师出身,经验丰富资历高,人脉也广,在她看来也最有前途。


    谢忱手上的伞把没有动,依旧是那个角度,少年目视前方,一手在兜,语气散漫:“林三三,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懂浪漫啊。”


    隔壁的房门紧闭着,林听去了何佳灿家里。


    个子高了不起啊?


    *


    苏寅琛依旧依依不饶道:“我真傻,真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弯月镇也经历着夏雨的洗礼,大约在晚一点,林听就要接受倾盆大雨的浇灌了。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有一种特殊的人群,叫泪失禁体质,那不该是她的错,只是因为她们的身体更重视情感罢了。


    老头幽怨道:“我又不是瘸了?你们俩不用扶。”


    “亲,其实我以前是做心理咨询的,有什么心理难处尽管跟我说。”


    【不听:我也是,成绩已经不重要了。】


    林听没有打扰他们下棋,默默走到大门下何佳灿的身旁。


    【阳光开朗大男孩:随时。】


    仔细算算,还有两天就要出成绩了。


    林听:“………”


    林听滔滔不绝地传授着经验,眸子亮亮的,侧眼瞧他,声情并茂道,“你把我圈在怀里,然后霸道地说,‘鸭头’,我不会让你淋一点雨的。”


    二大爷气得扬手就要拍他,谢忱也不躲,“你个臭小子,满嘴胡话!”


    林听抬手摸了下脑门,反驳说:“人性不拘束的情况下,我觉得大多数女生都是我这个样子。不过有一说一,这个丫头文学我也受不住。”


    李江涛无情嘲笑:“卧槽,苏总高考作文都没这么感情真挚吧,哈哈哈。”


    她喃喃道:“我没有。”


    林听展颜一笑,吐槽道:“那是因为你傻,谢二狗,你好菜啊,编个理由都不能编个好点的?”


    对面的商家沉默了半晌,最后发来一句,“亲,世界很美好,生而为人,请不要抱歉。”


    房间内阴暗无光,林听蹲在角落里,抱着双腿蜷缩在一起,手机屏幕没有光,上面不断显示微信发送来的信息,但她没有看。


    他当然不是吃素的,人高马大而且头脑精明的商人,给年幼的苏寅琛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大概有快一周没有见面了吧。


    这局棋下完,二大爷才悻悻地起身,扶了扶老花镜,抬头说:“三三呐,快进来坐。”


    谢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意思,顿时笑得不行。


    气他骗她,但是以林三三的性格,好像没什么事情能格外引起她情绪的波动。


    谢忱带着她回了绿缇巷,恰好此时雨势越来越大,雷电翻滚像是要掀翻整个天空,颇有翻江倒海之势。


    在白港市,白港大学的文科专业很强,在全国排名也是很靠前的,金融和政法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林听心中一紧,打字回复他说,“那我可把云旎她们也拉过来了,你筹办?”


    当年那个商家听完了她的要求后,还特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亲,您不是要行凶的吧?”


    *


    那处泉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像是开了闸门的水池,一点点耗尽,渐渐走向枯竭。


    谢忱说:“找场子这个是还是算了吧,你先减减肥吧,不然哪个女生愿意多看你啊。”


    谢忱笑了下,没脸没皮道:“啊对对对,我们不是扶,我们这是在架着您荡秋千,行吧?”


    “嗯对,林三三你挺聪明的啊。”


    她简单回了个消息,只说自己累了,也没管太多。


    相反,对面的二大爷可认真多了,小老头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粗糙如树皮的手里摩挲着一个“炮”,眼睛一扫,下了一个棋子。


    风雨越来越大,天色阴暗下来,林听还是第一次见到狂风骤雨下摇摇欲坠的弯月镇,谢小二没管他俩,先行跑了回去。


    谢忱一顿,其实也不是很轻松。


    二大爷浑然不觉,反而绞尽脑汁地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林听闲来无事也去找他们。


    她笑说:“谢二狗,你撑伞也能歪成这个样子,好废啊。”


    谢忱不以为意地笑道:“陪老爷子解闷嘛,我下棋太菜,怕他嫌弃呗。”


    陈泽也别过头去,憋着笑再次拍了拍他:“没事我的朋友,你是舔狗里的常青树,Joker里的顶梁柱,麦当劳的吉祥物,哥谭市的大头目,扑克牌的最大数,蝙蝠侠的大客户,备胎里的number two,黑名单里有房住,听哥一句劝,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吧。”


    但很奇怪的是,大人不会去相信有这么一种体质,这种情况只是“爱哭鬼”的粉饰词,本质上依旧是你的错。


    【不听:什么时候?】


    怒长十厘米?


    “林听,你从来不学学别人好的方面,从前在家就沉迷手机电脑,当年就是因为手机电脑,你高一的成绩才会落下来那么多。”


    林磊蹲在门口抽烟,一根接着一根,闷不做声。


    【不听:你不查成绩了?】


    简单点说就是,门当户对才行。


    雨伞朝林听一人倾斜,半包着她一个人,林听侧目瞧了一眼,只见高高瘦瘦的少年半边肩膀都已经快要湿透,裸露在外的胳膊满是水渍。


    总之,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购物,毕竟对面的商家差点吓得报警。


    林听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即便挡不住。


    无论是出国,还是自信,于他而言,他成绩都已经不重要了。


    苏寅琛若有所思道:“看来我的眼光还挺不错,和陈简舟有得一拼。”


    林听却想,果然如此,心想,说不定谢二狗已经打算卖一辈子瓜了。


    “我寻思着,实在不行就请他俩一起吃个饭呗,彰显一下我的钞能力,说不定还能让云旎对我回心转意呢。”


    何春霞在外面的客厅里坐着生闷气,鲁音华老太太念念叨叨,说天气不好了,埋怨电视剧的情节糟糕了,总之,她心情很不好。


    很显然,林听回来这些天,这个家庭又爆发了一次争吵。


    苏寅琛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云旎家好像也挺有钱的,不过论背景和陈家确实也差了一截。”


    谢忱戳了下她的额头,晃醒她危险的想法,语气少有的正经严肃起来。


    “我告诉你啊林三三,你想都不要想,其他事你都可以不听,但这种事你必须听话,珍爱生命,人人有责,懂不懂?”


    “你放心吧,你跳河了我都不会上吊的。”


    林听抱着谢小二看起了电视,老牌子的电视,但好在是彩色的。


    林听本来打算啃半个西瓜,但是谢忱说天凉,态度强硬的把西瓜抱走,塞给了他一个苹果。


    “明明以前还想让我多买几块西瓜,怎么现在反而不让我吃了。”林听问他。


    “今时不同往日了,”谢忱忙活着,笑说,“天气凉了,女生少吃西瓜,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啊?”


    林听有些茫然,何春霞同志似乎确实告诫过她不要吃凉性食物,比如西瓜。


    但是老人家不注重这些,从不让林听忌口,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这些事。


    话说,她的生理期已经过去了啊。


    “谢二狗,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林听称赞道,咬了口苹果。


    谢忱拿了几个鸡蛋,在手里掂量着,思绪回到了谢辉当年喝醉的时候和他吵架,对他说的,“西瓜有什么好的?你妈当年身子虚,最吃不了这种凉性食物,偏生还爱吃,都犟吧。”


    少年低头装模作样地一笑,扬扬下巴道:“那可不,我其实是个暖男,你信不?”


    “………”


    第32章


    夜色盎然,骤雨狂风一起涌向弯月镇,天空风云变幻,阴晴不定。


    也就在晚饭刚刚开始的时候,弯月镇停电了,整个小镇的灯光都暗淡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有恐黑症的林听本以为是谢忱家里出了问题,还兴冲冲地要去修理一下,结果很不幸是镇上的电闸出了问题,大概是由于下了暴雨的缘故。


    如此一来,林听也只好悻悻地停了下来,她的能力修一些小的电路还是绰绰有余,但是遇到这种大型的电路,她还是有些逊色的。


    毕竟拿整个镇子的电路去练习,着实不太好。


    谢忱摸黑找到了一根红蜡烛,点上了,放在餐桌上。


    外面是呼啸不止的风雨,屋内倒是静谧许多,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一瞬间,世界安静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一只吐着舌头哈气的大金毛。


    谢忱评价:“别具新意的烛光晚餐。”


    林听看着一桌小菜,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仰头看他,“你今天人还怪好,没有一个辣椒。”


    谢忱递给她一双筷子,大剌剌地敞腿坐下,骄傲浮现在那张俊俏白净的脸上,“不尝尝?本大厨新学的。”


    自从林听时常串门来蹭饭后,他特意去精进了厨艺,学了好几个新菜样。


    经过苏寅琛几人的亲自品尝评价后,一致投票决定,谢忱这样的厨艺,与家庭主妇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怕被找到?”谢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


    所以,谢大少爷有了个新外号,未来嫂子的家庭煮夫。


    “我知道啊。”


    “你对我还挺放心的啊。”


    像是藏匿着有如天空大海的广阔无垠。


    谢忱:“?!”


    谢忱:“………”


    谢忱侧目看她,笑得肩膀发颤。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道:“那要不一起熬个夜?”


    这年头,绑架都这么光明正大吗?


    他收敛了刚才的玩笑语气,转而认真地说:“行,不逗你了,我现在真的要告诉你我喜欢什么了。”


    林听把玩着海螺,洗得很干净,没有粘着的细碎沙子,条纹清晰干净,颜色亮丽,当得上是鬼斧神工。


    可金贵着呢。


    谢忱气笑了,一只胳膊杵在桌面上,撑着脸瞧她,“合着还是我不领情喽?”


    谢忱看不到林听此刻的表情,他只听到自己发自肺腑地说。


    说完,谢忱借着手电筒的光,起身把蜡烛吹灭,塞到她手里。


    而这最大的原因,其实是老李年轻的时候捡回来的孩子,也就是李叶。


    高考成绩出来的夜晚,他们一行人集体跑到了海边,打算通宵畅玩。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林听把脸埋在碗里,笑了下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查成绩的缘故,林父林母没有紧赶着这天来弯月镇找她。


    谢忱没脸没皮地继续说着,口才一流:“我还喜欢铁锅炖大鹅,胸口碎大石,油炸铁砂掌,爆炒小米辣。”


    雷声阵阵,雨水依旧下个不停。


    林听也跟他杠了起来:“我没猜错的话,阁下还喜欢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宝塔镇河妖,大变活人,口吞宝剑吧。大哥,您马戏团出身呐。”


    后来读过书的何春霞厌恶极了自己的名字,发誓要改掉,于是就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春霞,春天的朝霞,土了点,但那是小学时候的何春霞最喜欢的名字。


    “谢二狗,你知道为什么我叫林听吗?”她自顾自道,“因为所有人都希望我以后听话,安静,乖巧,照着他们的心意而活。”


    他这是生气了?


    林听:“………”


    林听意味深长道:“知道了,沙雕嘛,跟你很配。”


    “你矜持点吧林三三,没见过你这么直球的。”谢忱笑笑道。


    白港市紧邻海边,也是个港湾,所以经济也发达。


    她对这些小玩意儿着实不感兴趣。


    暴雨暂歇,只是头顶阴云不减,像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高考成绩。


    谢忱:……姑且相信他们是真心认可了我的厨艺吧。


    “正常个屁啊,”谢忱气的够呛,心里很不舒服。


    何春霞默默看完林听留下的信,坐在房间的床上很安静得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林听琢磨了一下,有道理,毕竟这货还有手机。


    她实诚道:“你说我要是把你卖了,饭店是让你做服务员呢,还是做厨子呢?”


    林听故作轻松道:“也还好啊,不过就是挨了一巴掌,然后从二楼跳下来,拿个雪糕冰敷一下就看不出来了。”


    但何书意却不在乎,硬是一个人拉扯她们两个姑娘长大。


    “林听,你胆子挺大的啊,离家出走都敢搬出来了。”


    何春霞一早就发现林听不见了,她没有急躁得慌不择路,反而平静得可怕。


    剩下百分之零点一是因为他投错了胎,是个男生。


    她想起来当年和林听外婆置气的那段日子。


    林听怔怔地瞧着他。


    *


    这姑娘,怎么心情变化这么快啊,像是自己把自己哄好,又怕别人心疼似的。


    谢忱的语气平静,笑意夹杂着愠气,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与无奈。


    “是个朋友都行?”谢忱语气一冷,冷峻清瘦的脸颊在投进来的夜光中格外明显,眉头微拧。


    海风咆哮,吹乱了少年们乌黑的发丝。


    谢忱:“?”


    谢忱从海边跑到沙滩上,丢给了林听几只海螺和贝壳,邀功似的说,“女生一般不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吗?”


    云旎吐槽,“你俩不像是求神拜佛保成绩的,倒像是在拜月老求姻缘求子嗣的。”


    林听在沙滩上撑了个帐篷,捧着一听罐装饮料,慢吞吞地喝着,一边整理着一会儿要用到的游戏牌。


    镇上人都说,李叶是老李在外的私生女,一时间谣言四起,街坊邻居都不喜欢李叶,何春霞也是。


    “在之后,我就学着自己找光,打火机,手电筒,还有一次,我把插座搞坏了,冒出来好多火星子,差点爆炸,简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但我是真的害怕。”


    “你不知道吧,小的时候我怕黑,我妈还把我关进密不透光的屋子里,我当时就和她杠起来了,后来直接吓晕了。”


    不出所料,林听赞不绝口,“谢大厨,有没有考虑过改行当个厨子?”


    谢忱悻悻地移开了视线,头一次手足无措,就连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几分,砰砰作响,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他心头。


    翻了许久,林听也只找到半截灰尘扑扑的红蜡烛,隔壁谢忱家里也就只有一支,两个不常住在这里的准大学生同时犯了难。


    所以,何春霞没有去找林听,因为某一刻,她明白了,即便找到了,她也不会回来。


    谢忱嘴角微抽,抬手用筷子的另一头轻敲她,没好气道:“林三三,你的算盘珠子都快打到我脸上了,能不能收敛一点?”


    林听垂眸道:“也不算离家出走吧,隔壁不也是我家?”


    “我啊,喜欢创作艺术作品,比如在沙滩上建个城堡什么的就很有意思。”


    “再后来,我就跟着我爷爷学修电器,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一点光,我受不了黑,电闸一旦出错,都是我在修,厉害吧。”


    他蓦地想起来之前林听说的,一天打好多份工的事情,以及那些遭遇,突然斩钉截铁道:“林三三,回去睡觉,早睡早起,蜡烛和手电筒都给你吧。”


    林磊只是静静地关上了门,说了一句:“咱家女儿的性子最像谁,你也不是不知道,跟她置气干嘛?都太幼稚了。”


    晚上,没有了小夜灯,手机也在关机中,林听只好把蜡烛翻出来点上。


    林听浑然不觉他的异样,“那是,都是朋友嘛。”


    郑佳雯神神叨叨地请来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和陈泽两人,对着那尊泥像念念有词地祈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个年代,镇上百姓家文化水平普遍不是很高,何书意老太太也没念过两年书,便家道中落了,嫁给老李家,也就一辈子只顾着生活和孩子。?


    谢忱转身后的步子一顿,面上更是冷峻骇人,不可置信地问:“林三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海浪吐着白沫,一层盖过一层,仿佛是一只沉闷着低声咆哮的野兽,蛰伏在海底,等待着掀起海面的时刻。


    但何春霞性子犟,硬是自己做主,把户口本上的名字给改了。


    “………”


    谢忱借着那点烛光看她,女孩的眼睛里似是倒映了萤火星光,凝成一个光点,看得久了,自己仿佛也陷入了那双纯粹干净的眼眸里。


    何书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镇上一枝花,后来嫁到了弯月镇的李家,老李走得早,何春霞小的时候没了爹,是何书意老太太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前段时间,谢忱从云旎那里旁敲侧击了一下,得知了她和父母的关系,联系她以前说得话和今天她的心情,大致也猜出了个来龙去脉。


    林听鼻子发酸,明明不想哭的,可就是这样,眼泪也会不听话的掉下来,和她一样,很不听话。


    “干嘛?”谢忱慢条斯理地吃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想雇佣我啊?我可是很贵的。”


    “林三三,”谢忱低下眼眸,宽大单薄的背懒懒地勾着,嗓音少有的沙哑起来,慢条斯理道。


    老太太原本不同意,说名字还是要和爹姓。


    林听也很苦恼,毕竟想都不用想,何春霞同志肯定能猜到她回了弯月镇,至少在填报志愿以前,不能被绑回去吧。


    夫妻俩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老太太两口,他们年纪大了,有时候不要太为年轻人担心。


    “那你改个名,以后叫你林不听,怎么样。”谢忱语气揶揄,缓和着气氛,低头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在这黑暗中,宛若一盏明灯。


    她想要证明自己更好,比李叶攀高枝更强,只不过何书意老太太再也看不到了。


    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生来说,是一个多么容易浮想联翩的词。


    他轻轻挑眉,眸子里满是轻狂张扬,不羁地迎着风。


    可凭什么?


    谢忱静静的听着,默不作声,本想做一个听客,但却越发觉得眼前的姑娘单薄的令人心疼。


    林听吃了口菜,解释道:“做厨子吧,可惜了这张吸引顾客的脸,做服务员呢,又可惜了能抓住顾客胃的厨艺。”


    “我真谢谢你了。”


    林听毫无惧意,一副我没错的神情看着他,说:“谢二狗,我是不是因为拿你当朋友才这么直白的?”


    何书意老太太对李叶的关心有时候甚至还多于何春霞,李叶却再也没有看望过林外婆,以至于到后来,她把这种带有恨意的比较转移至了女儿身上。


    后来何春霞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跟着何老太太姓。


    林听倒不认同,“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我给你留个面子,小声点。”


    她语气弱了几分,抬手扯了下他的衣角,仰头带着央求的嗓音道:“就一晚,怎么样?”


    当何春霞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忽地醒悟了一刻,像是透过自家女儿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身影。


    林听浑然不觉有什么奇怪,说:“差不多吧,再说了,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谢忱想起来她留下的纸条背面,写着的那两个字,不听。


    苏寅琛和李江涛扛着烧烤工具,兴致勃勃地想要海钓,诱饵甚至比他们吃的烤串还要有营养,谢小二也迫不及待地跟着在海边奔跑。


    “不是,”林听靠近了他一点,看得清谢忱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在烛光的晕染下,平添了一种氛围感,怪不得说烛光晚餐浪漫呢,这么一看确实很有感觉。


    *


    当年给何春霞起得名字就叫李妮,没啥含义,小名就叫妮儿,叫着方便就够了没人指望她能走出去,除了何书意老太太。


    谢忱倚靠在屋门上,双手环在胸前,眼皮掀起,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其实吧,你要是怕黑的话,我不介意咱们两个凑合一晚。”


    林听没有歇斯底里,因为她心里明白,有些事情只是靠吼是没有用的。


    “谢忱,我不能回去,”林听顿了一下,说,“我今晚能不能暂住你家?”


    谢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对某人的了解又多了一点,蓦地笑了下说,“林三三,我知道了你的喜好,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喜好?”


    所有何春霞心里始终有一道坎,以至于她忽略了,自家女儿的脾气和她如出一辙。


    蜡烛是个稀缺物,他们凑齐了两只,外加一只手电筒。


    少年迎风而立,喧嚣不止的海风不口大口地灌入他的印着字母的白短袖,隐隐露出他精瘦的腰腹。


    明明她更优秀,明明她更懂事,可就是因为她是亲生的,就因为何春霞的年龄大一些,分到的糖果就要少一些。


    屋外雨滴依旧噼里啪啦的响着,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像是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却又惹的人心烦意乱。


    “谢二狗,我不喜欢这些小装饰品,你还不如抓条鱼呢。”


    云旎在一旁一边静静听着郑佳雯的哭诉和吐槽,一边自拍。


    这年头,和朋友熬夜玩游戏、聊天也不行了吗?


    “那也行。”林听笑了下,发自内心地说,“谢忱,我觉得又喜欢你一点了。”


    一个人,带着一部关机的手机,明明快要下雨了,却连外套都没有穿。


    毕竟现在有求于人,好汉能屈能伸嘛。


    这么多年,她一直憋着一口闷气,甚至考证出国,把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工作上。


    “妈,我就是不服而已,我明明有许多优点,我不比李玥差,只是你视而不见。”


    她一愣,仰头一寸不避地看着他,说:“什么?”


    “嗯,厉害啊,林三三,你很酷。”


    他的脊背挺直,张开臂膀,声音清脆有力量。


    后来,这句熟悉又令人心神澎湃的话,混杂着万里阴云下的阵阵雷声与黑色海洋中的巨浪滔天,仿佛带有了一种奇异的魔力灌入她耳中,让她铭记了很久很久。


    即便她已经忘记,这句话她在很久之前,就听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说过。


    不同的地点,同样的人。


    “我喜欢狂风骤雨,热浪奔腾,所有混乱于一场交响乐之下共舞,届时,等待我们的只有天光大亮,云散日出。”


    那一刻,林听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即兴的诗。


    挥剑斩世界,一招破天晓。


    祝你,也祝我,祝我们皆能旗开得胜!


    第33章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回了弯月镇绿缇巷,准备查完成绩后好好休息一下。


    林听的手机关着机,云旎在身旁催促,说整个班都在等待她的成绩。


    云旎的成绩属于算是超常发挥了,北京的那几所音乐院校算是绰绰有余。


    她本就天赋好,高二临时转走艺术道路,文化课虽然落下了一部分,但好在也有林听帮忙补了一些。


    知道成绩的时候,云旎激动地抱着林听连转了几个大圈,喊道:“林大美女,我爱死你啦。”


    郑佳雯看了眼成绩,534,勉强算是正常发挥。


    毕竟后期冲刺阶段,郑佳雯有一部分心思都花在了谈恋爱上,自然会落下一部分。


    看到最终成绩的时候,她松了口气,尖叫着欢呼,忙给家里人报信。


    江月一中文实验班级群里快要炸了,云旎翻看着聊天记录,愣了一下,把手机递给林听。


    她说:“张温言好像发挥有些失常。”


    闻言,林听一顿,张温言的能力她还是比较认可的,只不过最后的阶段,他的确发挥不太好。


    群里都是在催促张温言,李玥和林听三人发成绩的,毕竟最后的班级前三不言而喻。


    而张温言只留下一句话,“考得不太好,请大家见谅。”


    李玥却迟迟没有任何回响。


    云旎看了她一眼,感慨说,“我觉得你的手机还是不要先开机,否则99+的信息,你怕是回复不过来。”


    “有这么夸张?”林听笑说,其实除了何春霞的信息和电话,其他的她也不在乎。


    “林大美女,你有点低估了你的个人能力吧。”云旎叹口气说。


    毕竟整个江月一中谁不知道,文科大佬林听,能力超群,稳居榜首。


    江月一中领导们可是严守以待,等着文科状元从他们这里出呢,理科状元虽然保不住了,但是文科状元总要保住吧。


    至少和合城一高打个五五开吧,不然他们江月一中面子往哪儿搁?


    视频上的男生举着一张红色条幅,赫然写着“欢迎学妹报考清大”的字眼,紧接着就是连串结实的,小麦色的腹肌照,快速闪过。


    往前走林听把口罩摘了下来,一个戴着白帽子的记者姐姐环视一圈周围,招呼着林听过去。


    谢忱蓦地心生一股危机感,忍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林听不用想也知道,老赵这人正在偷着乐,虽然他从不会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


    “李玥可以拉下脸和我在一起,她那个急躁的性子也愿意为我收敛,为什么你就不能——”


    有点隐私意识行不?


    谢忱单手撑着下巴颌儿,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漫不经心,但他必须承认,这一点倒是令人很舒适,或者说敬佩。


    大剌剌地敞腿坐着,很是乖巧懂事的样子,就连学姐们也不禁多看了几眼,抢人更用劲了。


    他本就打算出国,高考成绩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理科年级第一霸榜着,理科竞赛生省第一代表者,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谢家大少爷,怎么和传闻里的不太一样?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得不说,你眼光不错嘛。】


    扬眉吐气的机会,一高自然不遑多让。


    林听转头回看,眼神中透漏着一丝茫茫然,紧接着是震惊与疑惑,她起身,下意识喊了一句:“520?”


    【ZWY:林听,方便打个电话吗?】


    晚上,他们几个人打算聚个餐,苏寅琛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自己最后拼命的冲刺的样子。


    【ZWY:有些失常,重点大概是不行了,但是一本还是很稳的。】


    他们只是站在人群里,就会吸引目光,注定不会泯然众人矣。


    “521?”谢忱嗤笑了一声,懒散的抱着双臂靠在一侧。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胜者。”


    也就是在老张打开微信搜索时,他们两个偶然看到他的微信。


    说起来文艺范儿,谢忱下意识想到了林听,她这样的人应该会喜欢京大这样的氛围吧。


    旁边的字幕上甚至清晰的标注着每个人的姓名和年级,简直是细致如斯。


    【老赵:清大和京大给你打电话了没?按正常时间来算,应该已经打电话抢人了才对。】


    岑晴强硬道:“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京大招揽女生这上面还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苏寅琛一脸震惊,好好好,两个校花全喜欢这一个人,这人还是他好兄弟,他能怎么说?


    郑佳雯和陈泽打算报考本市的B大,也算是个很好的选择。


    云旎真诚地发问:“那也不见你瘦下来啊。”


    还说两个学校可是死对头,恨不得全方位碾压对方,怎么各自的王牌看起来还挺熟的?


    “我承认,我是喜欢过你,但从你和李玥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认清了现实,我这人的确自傲的很,也从不会服输低头,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其他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新型交友方式吗?”


    张温言说到此,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那一周,你真的就起早贪黑的背单词。”


    谢忱难得正经了起来,眼神明亮,声音清朗:“那就送学弟学妹们一句话吧。”


    “听得见吗?”对面问。


    “张温言,”林听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强硬,“你所谓的骄傲就是大男子主义吗?你封建余孽啊?”


    不过也没真的生气,毕竟这小子的实力是摆在这里的。


    白飞荷遣散了其他的同学,打算从他们开始录,“你们认识啊?”


    “………”谢忱觉得她情绪有些不对,静静说,“正常发挥吧。”


    “没有哪个男生愿意对一个女生甘拜下风,也没有一个男生会喜欢上一个处处要强独立的女生,这就是你不如李玥的地方。”


    尤其是文理双科状元,简直就是才貌双全,即使放在人群里也是能一眼看出来的程度。


    那是因为最后冲刺阶段,老赵生怕自己第一次带文科实验班出了岔子,整天打了鸡血似的,心情时不时也郁闷起来,最后干脆换了个全黑的头像。


    真人比照片还要惊艳,皮肤白净,脖颈修长白皙,浓密的黑发没有一丝发缝,眼尾自然勾起上扬,阳光勾勒出他的线条,说不出的坦荡洒脱。


    白飞荷指了指录影机设备,试探地问:“那要不我们开始?”


    林听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林老爹会那样着急,盼着她回去。


    其实他也挺年轻的,不过二十七八,但是格外老成,颇有些秃头老教授的语气和生活方式。


    “愿君九洲乘风起,一览山河千万里。”


    林听轻嗯了一声,手指无聊地扣着墙壁,“听得见。”


    【清风习习:672。】


    她一早就打车过来,应该没有被发现,本打算回学校再去见见老赵他们,结果一个紧急通知下来,老赵让她直接转到合城一高接受采访。


    林听默默把口罩往上拉了拉,走向一旁,心说,无意打扰,请忽略我。


    【不听:恭喜了。】


    等到她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林听已经和其他同学聊的有来有回。


    进入页面,成绩显现,谢忱只是静静瞥了一眼,眼神没有波动。


    张温言的语气突然一转:“可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吗?”


    就在这时,聊天记录中多了一句:“谢忱,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当时的绯闻其实——”


    “数学满分啊,总分730啊啊啊啊!”


    【爹:什么时候回来?】


    林听的心也不禁一紧,果不其然,QQ群里99+的信息映入眼帘,但意外的是,何春霞没有给她打电话,只有微信上林磊同志的一条短信。


    可如今他的字里行间,却有着一股颓丧,就好比从繁华世界中走过一遭后,回归平凡。


    两个学校争白港市老大已经很久了,虽然合城一高一直被压了一头。


    只差一个谢忱了,几个人的眼睛瞬间齐刷刷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


    也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忱嗯了一声,只听白飞荷继续说:“你们学习都很累吧,我看那个小姑娘也说很累呢,不过累点也好,现在都是榜上有名了。”


    男生抱着胳膊,故作不在意道:“对啊,理科状元,比江月一中的理科实验班第一还要厉害。”


    “………”丁高谊淡定道:“你那是个例,不信你和我试试,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两边人看着对方,暗自感慨: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


    “你就是谢忱吧?”白飞荷小心翼翼地问,毕竟这位帅哥看起来有点高冷的样子。


    好好好,谢二狗,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不听:恭喜啊,我比你高了一点,521,承让。】


    另一个男生仰天长啸,“管他要不要脸,要是抢我,把我五马分尸我都得他妈的感恩戴德跪谢啊。”


    林听:“我变性的,你先说吧。”


    岑晴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说:“学妹是叫林听吗?倒是让我想到一句诗呢,长日罢樵苏,青林听鹧鸪。”


    京大岑晴学姐拍案而起:“呸,丁高谊,每一年你都这样骗学弟,你们和尚庙好意思?”


    不是说文理两科学霸在两个不同的学校吗?


    白飞荷不吝赞叹的说着,“我看她的分数也不低,文科692呢。”


    值得肯定的是,这绝对比她的设备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


    卡顿的瞬间,她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句话,这场高考的战争结束,无论胜败与否,迎接她的都将是新的开始。


    苏寅琛捂着电脑屏幕不敢抬眼,还是李江涛和陈泽帮他看的。


    谢忱笑了下,坐姿懒散随意,翘着二郎腿,心说,要说巧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可能缘分上来了,分数都这么巧。


    谢忱都清楚,不过他也没拒绝,逃课几次,总得在最后给合城一高留点东西。


    谢忱和清大京大两所高校纠缠了许久,出于礼貌,他一改平时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模样,为了拍摄穿上了校服,颇有些阳光男高的样子。


    班主任老赵正火急火燎的给她发消息,黑色头像格外明显。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危言耸听!


    谢忱甚至觉得,她这性格,就算被人拐跑了,也要唠上几句。


    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后,林听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张温言,你以为你谁啊?”林听冷笑,“为你拉下脸,凭什么?”


    “雯雯她们也都查了成绩,不过也不太高。”陈泽翻着手机说。


    林听眉眼柔和,嗓音却格外有力量:“那我送学弟学妹们一句自己写的诗吧。”


    林听一怔,还是同意了,她拿着手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林听说不清听到这些话的感觉,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只巨大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呼吸难受。


    “我听说是七百多,今年题难度提高了还能这么厉害,咱们学校也算能在一中面前趾高气昂了一回。”


    采访很顺利地进行着,白飞荷总有一种感觉,但不好意思说出来,这两个学霸站在一起,颇有些夫妻拍结婚照的模样。


    刚关上门,手机就不停地震动着,接通的那一刻,林听还是有些紧张,只不过相较于以前的她来说,已经算是平静了。


    白飞荷觉得这小姑娘情商还挺高的,能说会道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她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几分。


    两个人凑到一起,谢忱穿着校服,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干净整洁。


    录了还能不能正常播啊?


    白飞荷虽然已经看过了这位学霸的照片,但还是忍不住惊叹,真的有经受过理科折磨后的学霸还能这么帅吗?


    另一侧几个男生兴致勃勃道:“卧槽,里面那个大神好像哪门满分来着?数学?”


    后来因为挤得人实在太多了,无奈之下,拍摄组把地点悄悄改在了隔壁的合城一高。


    白飞荷欣赏的点点头,她听过很多女生说,自己的努力是为了爱情这一类的字眼,或者是男生们说家里父母逼迫的,但很少有学霸女生说独立自强。


    他会欣赏她的光芒万丈,也会包容她的堕落不堪,就像小王子一样,守着他的玫瑰。


    京大学姐表示:“学弟,来我们学校吧,就适合你这种文艺范儿拉满的男生,而且我们男女比列你也清楚,很吃香的哦。”


    清大学长表示:“学弟,男人要有事业心,你不知道,之前有个帅学弟跟着对面的学姐走了之后,不过才一个月,就已经面黄肌瘦、中气不足了!”


    本来打算随便发一个逗逗她,没想到刚好这么巧撞上了,索性也就藏着掖着,毕竟她情绪不能太激动。


    半晌,她回了一个嗯字。


    出来之前,林听就已经在手机上问了他的成绩。


    谢忱说:“处在暧昧阶段吧,她太优秀了,我怕自己配不上。”


    “幸会,林听同学。”


    【老赵:想得美。】


    李江涛戏谑地瞥了他一眼;“谢总正忙着处理人际关系呢。”


    白飞荷惊诧道:“大概是表白方式吧。”


    反正风评已经被毁了,他没脸没皮的也不错。


    不得不说,合城一高的景还是很不错的。


    “我就不。”陈泽一脸贱兮兮的神情,就差把脸怼到他眼前,上赶着找架了。


    “过没过四百?”他小声询问,从指缝里透出一只眼睛。


    林听与他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张温言的那句话浮现在脑海。


    “但你不一样,我第一次对你有很深的印象时,就是班级内部的挑战赛,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挑战你’。”


    闻言,林听的心尖猛然一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的确,谢忱不笑的时候,林听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听:知道了,还有,老赵,你也辛苦了。】


    丁高谊神秘兮兮地递给林听一只手机,似乎正在横屏播放什么。


    自己明显像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啊。


    微信页面上小红圈很多,其中有一条是张温言发的,他的微信名就是他名字的缩写,和他们的数学老师一个习惯。


    三百个单词,一周时间,失败的打击,林听都有记得。


    因为提前看过要采访学生的照片,白飞荷早就记住了他们的相貌。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白裙子的女生和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似乎正在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什么。


    张温言的语气温度骤降,冰凉如高山积雪,“林听,你只在乎你自己,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我的骄傲,所以我们两个注定是不可能的。”


    【老赵:胡说,你在这不顶尖,什么叫顶尖?你没看你的名次?】


    白飞荷从录像棚出来,招呼她坐下,说:“没事,不急不急,待会儿你和咱们市那个理科状元一起。”


    李江涛和苏寅琛也有了自己的目标和安排,至少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对面没有回应,林听手指继续啪嗒啪嗒地打字。


    【阳光开朗大男孩:同喜同喜。】


    谢忱:“我没问题。”


    “一个本可以成为理科学霸的女生,来了文科班,是想要降维打击我们吗?”


    闻言,林听刚要说的话硬生生又憋了回去,不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


    谢忱综合了两方的说法,最后决定:“不好意思啊学长学姐们,我打算出国。”


    怎么看情况,两个人好像还有些渊源?


    陈泽放声大笑,搂着苏寅琛的肩调侃道:“哈哈哈卧槽,苏总注意补补身体啊,不然以后会被嫂子嫌弃的。”


    几个男生滔滔不绝地谈论声几乎将旁边人的兴趣拉满,其中有几个还是一中的,林听有些眼熟,但并不认识。


    “不过你不服输,后来又接着向我发起挑战,之后的比拼你就再也没有输过了。人人都说你天赋高,不假,但也不全对,我知道你很拼,如果有天赋,大概就是你对理科的天赋吧,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学文科。”


    顶峰相见,并肩而立,从此以后在她的脑海里具象化。


    不过大约也要把他的大头像贴在校门口,然后向隔壁的江月一中挑衅一番。


    谢忱毫不在意地往后一靠,眉眼张扬热烈,笑说:“我以后要种地,各位想吃什么随时可以联系我,像袁老看齐。”


    林听琢磨了一下,出分前两天,她的手机一直关着机,可能没收到吧。


    她声线清脆甘冽,宛若山涧清泉,缓缓流淌。


    白飞荷调侃道:“哦?那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了?”


    谢忱的回复没有一句废话,他知道夏清羽,合城一高文科学霸,人也文静,如果发挥超常的话,文科状元说不定也没问题。


    谢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在平台页面上输入了自己的信息,他很平静,仿佛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海面,只有风平浪静。


    “这个暂且是秘密吧。”少年笑了下,玩味却又意气风发,他没有明说,但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身旁的姑娘。


    晚上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在聊之后的规划,云旎已经定下了北京的央乐。


    “当年的绯闻其实是我室友传出来的,我很抱歉,因为我当时把喜欢你的事情告诉了她们,结果就闹出了这些事,我很抱歉。”


    不是阴阳怪气,不是高高在上,只是无理由的站在那个女孩子身边,与这世俗对抗。


    “姐姐好,现在就直接开始吗?”林听双手背后,歪头一笑。


    后面的内容被谢忱一手挡住,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胡乱找点事做。


    女生兴冲冲地往里面眺望,说:“清大和京大是不是在抢那个谁?”


    白飞荷蓦地有些尴尬,心说,我这采访的是省状元啊,没错啊,怎么一个两个都逃课啊,还能不能录了。


    “不是,我从没有那么想过。”


    林听似乎也有些怀念,仰头说:“是啊,也挺累的。”


    【不听:对了,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啊。】


    “………”


    可他错了,总有三观正有教养的男生会欣赏同样三观契合的女孩子。


    而谢忱此刻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对象不是他们以为的方婧一,反而是沉默寡言温婉娴静的夏清羽。


    *


    毕竟集团老总的儿子也需要一个积极正能量的身份门面,不能只是酒桌上的形象。


    到时候他俩并排接受采访的视频发布,绝对能斩获不少观看量,这也是领导新提出的采访方式。


    林听晃动的手一顿,不明所以。


    白飞荷提问:“请问你们对于高考成绩有什么想法?”


    一边循循善诱,一边苦口婆心,谢忱连连点头,眼神真挚诚恳。


    李江涛和陈泽互相查了成绩,都是正常发挥,虽然并不是太高,但也值得庆祝,只不过陈泽的成绩还是有点危险。


    但关键是,谢忱知道,人姑娘还在备考期间呢。


    林听过去的时候,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丝毫不怕生,眸子里都是笑容,乖巧听话的模样,一看就是邻家甜妹的模样。


    男生:“………”


    他模仿得很像,用苏寅琛的原话说就是。


    毕竟这种志愿的事还是取决于学生自己,过两天接受采访的时候,再联系京大咨询一下吧。


    【老爹:………】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回。】


    很早的时候,林听就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优秀的人才会相遇,也只有同样优秀的人才能并肩。


    【阳光开朗大男孩:还没有,你应该也挺稳的吧。】


    *


    谢忱点点头附和道,他站在光里,笑得肆意昂扬,肯定道:“我觉得林听同学说的很对啊,自己发光才酷。”


    闻言,林听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反而也拿出来手机,坐下慢慢回消息。


    林听感慨,的确是baby手段,看完后,她说:“学长,我看完了。”


    但和他没什么关系,如果为了学校荣誉而想的话,夏清羽拿下文科状元也是个不错选择。


    经过这一出事件,林听差点忘了要查成绩。


    “我记得当时,大家定的惩罚都是请吃饭请喝奶茶,但偏偏你定的是一周背三百个单词,还要我检查。”


    林听当时劝他,与其花时间搞这些,倒不如多研究几道题型更实在些。


    谢忱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和朋友说话似的:“我就是,您好。”


    就上次和徐家长女徐明善约好的见面却被他爽约这事,把谢辉气得不行。


    她说:“谢忱同学,幸会。”


    但仔细感受,白飞荷总觉得这姑娘自身有种奇特的魔力似的,自带一种不可言喻的气质。


    谢忱:“………”


    【清风习习:对了,你查成绩了吗?应该稳稳省第一吧。】


    “有用就行呗。”丁高谊丝毫不在意。


    他似乎对自己的成绩已经算满足了,林听不禁有些失望,印象里的张大班长,应该是对未来充满信心,永不服输的样子才对。


    李江涛踹了一脚陈泽,对他说:“行了,他骗你的,还行啊,过了过了,自己来看。”


    闻言,苏寅琛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看,下一刻直接一个惊呼:“我靠,老子要上岸了!”


    “嗯是的,”林听笑了下,眼角弯起,清纯如出水芙蓉,“学姐文学素养很高啊。”


    苏寅琛又问:“就是啊,也发小作文了?”


    果然还是这么社牛,林听的字典里大概有这样一条,和陌生人说话是不对的这句话,不听。


    白飞荷讶然:“都是省状元了还配不上呀?那人姑娘要有多优秀?”


    似乎人们潜意识里总觉得,女生就应该在某些天之骄子的光芒下激励自己。


    手机另一头的人轻笑了一声,说:“林听,你知道吗?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林听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成绩还有对面朋友们的接受能力,打算暂时隐瞒自己的成绩,说是低调也可以。


    而这一点,大概只有张温言清楚吧。


    谢忱好不容易挤到窗口的的时候,只见林听正乖巧地接受他们的洗脑。


    丁高谊学长也不甘示弱,气定神闲地扶了扶眼镜框:“岑晴,这都三年了吧,你哪一次不是说我们清大男生不懂浪漫?学妹一个个跟着跑去你们尼姑庵,你好意思?”


    采访一结束,林听就被马不停蹄赶来的清大和京大招生组连哄带骗地带进了房间。


    林听一愣,这怎么有点像是表白的呢?


    谢忱侧目瞧了林听一眼,说,“女士优先。”


    岑晴笑吟吟道:“毕竟是京大文学院的,总要争点面子嘛,学妹考虑好去哪里了吗?”


    原来张温言是这样的人。


    可唯独这次,她拼死咬牙不掉一滴泪,这样的人不配。


    林听很快反应过来,明明说理科学霸谢忱是体型胖胖的男生吗?怎么是来的人是这个谢忱?


    听说今年各路大神的采访仍旧在江月一中,就连清大和京大两所顶尖大学也派了招生组过来,一副要干架抢人的气势,剑拔弩张。


    林听带着黑口罩和鸭舌帽进来的时候,手里依旧拿着皓月银色的相机,装作是在到处拍照的样子,这才避免许多其他的人絮絮叨叨地询问。


    张温言:“你不会觉得下挑战书,比赛做题也很酷吧,林听,你是真的单纯,还是在装傻?你喜欢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喜欢谁都可以,唯独不会喜欢你,这就是原因。”


    谢忱看着两边吵得不可开交,跟着采访的记者默默退出了房间。


    【阳光开朗大男孩:提前恭喜了。这个分数,文科状元也差不多了。】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林听往定好的地点赶去,渐渐看到多了起来的人群,以及各式各样的拍摄装备。


    【不听:还没,你考得怎么样?】


    他迎着光站得笔直,双手插兜,背影令人熟悉,不过林听没想太多,静静地接受采访。


    而且刚才聊天也没看出来他们知道对方的样子啊?


    “不不不,”李江涛放下手机,神秘兮兮地使了个眼色,说,“这不仅仅是老师谈话,更重要的是男女关系处理。”


    【不听:正常发挥吧。】


    【清风习习: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你一下而已。】


    谢忱这边也是一片尖叫呼喊,何佳灿听张奶奶说,他今天要出高考成绩,大清早就跑了过来,难得没有上蹿下跳到处疯玩。


    谢忱微怔,这人很强劲啊,文科690以上,就不单单是天赋或者努力了。确实比夏清羽还要强。


    林听接话道:“果然是根正苗红的人。”


    林听语气冰冷,“可谁说我们女生就要成为你们的一种附属品?”


    第一次月考后要求班内新增了一个机制,进行挑战赛,挑战成功的人可以向失败者索要约定好的奖品,失败者也要面临原定的惩罚。


    岑晴不服气道:“丁高谊,你使得什么卑鄙手段?”


    郑佳雯和林听点完菜回来,谢忱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手机上信息不断。


    期间需要讲述一下自己曾经遇到的困难,林听很平静地讲出来高一刚入学时的境遇。


    难不成夸一句,看上这货是你眼光好?


    云旎懒懒的躺在沙发上,说:“我敢打赌,老赵他们正等着你的电话报喜呢。”


    苏寅琛惊道:“卧槽,吃瓜了?”


    说罢,还特意抛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寅琛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地说:“哎呀,不要那么表面嘛,我伤的都是内里。”


    她边走边叮嘱,走的并不快,其实也想多和这位弟弟搭个话。


    白飞荷感慨,这种颜值高成绩又好的少年,就该是闪闪发光的。


    岑晴抱臂冷笑一声:“呦呵,谁不知道你丁高谊谈恋爱三天就气跑了五个美女对象?你在我们京大女生群里,都已经是拉黑对象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嗯,知道了。】


    “哦,”云旎一副我懂得神情,“你虚呗。”


    为了赢过他,林听真的很拼。


    还有一些细节谢忱没有说,当年为了逃课成功,谢忱甚至专门买了一套保洁阿姨的衣服,晚上换完溜出去“应酬”。


    云旎说,很早之前就有流言说,张大班长和外校的女生有绯闻,甚至还对班内的漂亮女生动过咸猪手,只不过当时林听并不关注这些传言,她也就没说。


    【清风习习:谢了,不过,状元应不太可能,江月一中的那位大佬还不知道呢。】


    谢忱这边也不轻松,谢辉同志急不可耐地拨打电话,但一直没通,最后谢忱只发了句“不方便”,没把人气得半死。


    “高一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准备物理竞赛,把其他课的成绩落了下来,后来和家里闹了矛盾,经常逃课,成绩倒退很大,不过后来慢慢还是补上了。”


    云旎说,老赵天天温水泡枸杞,还挺养生的。


    【阳光开朗大男孩(emo版):查了,520。你呢?】


    饭桌上,唯独谢忱和林听还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包括他们的成绩,熟悉的人心知肚明,对面的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尴尬一笑,问:“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呢?”


    【不听:可能我还没到顶尖的水平。】


    “理综也差不多了吧,理综294?他妈的这是只错了一个选择?”


    没有哪个男生愿意对一个女生甘拜下风,也没有一个男生会喜欢上一个处处要强独立的女生。


    谢忱闲来无事背在身后的手忽地安静了下来,听她说着,心里却是一个咯噔。


    【不听:那老爹,你还是去喝茶吧。】


    林听看到的场景很难以描述,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三十六计之一的改编版,美男计吧。


    【老赵:林听,你成绩我已经看到了,很不错。】


    【老赵:行了,收拾收拾回学校一趟吧,省电视台记者要来采访你们这些高分学霸,文理状元,以及单科满分的同学。】


    谢忱有些没脸没皮地说道:“高二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我也经常逃课出去,不过后来觉得不太合适,就慢慢改了。”


    “那边的小姑娘等很久了,你们文理状元一起采访,问题还是那些,应该准备好了吧。”


    林听大大方方道:“努力的结果。”


    只不过他依旧没改。


    直到两位传说中的大神在录音棚里见面,林听正坐着和几个其他单科学霸聊天,她穿着一中的白校服,背影单薄,脑后垂着干净利落的马尾,很有活力。


    林听记得,那天晚自习,他们拿着一道讨论了很久的难题去问老张,后来老张也犯难的时候,干脆用手机查一下答案解析。


    她笑了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好的,那么最后,你们有什么想对学弟学妹们说的吗?”


    林老爹不爱说太多,他这人太理性,对待孩子也喜欢放养,林听的理科思维大概就是遗传他的。


    轮到林听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顿了下,眨眨眼道:“咬牙撑过来的,人嘛,总要独立坚强,女生更应该如此。”


    【ZWY:你查成绩了吗?】


    陈泽嬉皮笑脸道:“呦呵,这不是上一次的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吗?你们合城一高的校花之一。”


    看着谢忱的这句自恋夸赞,夏清羽忍不住笑了,就如朗月清风般在心间划过。


    旁边的一个男生对丁高谊说:“老丁,我听说一中的那个文科状元不是学妹吗?咱们争取争取人学妹呗。”


    岑晴说着就来气:“你们理工男就是不懂浪漫,上次老娘找了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呵,结果,暧昧了三个月了,我忍不住了直接表白,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以为我们都已经是情侣了。”


    【清风习习:谢忱,我喜欢你,但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你不用有任何负担。】


    学校领导时常惊奇地发现,八十多岁的保洁阿姨佝偻着背,若无其事翻了几个跟头越过栏杆后,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郑佳雯拉开椅子坐下,苦恼道:“人际关系好复杂的,我就挺烦这些的,老师找我谈话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


    他个子很高,背影宽阔,却在说话的时候微微弓着脊背,像是在受教,令白飞荷有些受宠若惊。


    昨天夜里大约凌晨一点发的消息。


    “张温言,你不觉得,一个没有我优秀的男生,应该没有脸说出来这些令人恶心的话吗?我就是这么傲,不服,可以啊,有本事就站的比我高再说。”


    丁高谊见状,赶忙插上一句:“学妹,人的生活一定要丰富一些,我们清大可是特意为学妹准备了神秘大礼。”


    张温言不等林听回复,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做第一的时候,其他人都是上赶着挤兑我,甚至希望我能出场车祸离开,替他们减少一个敌人。”


    丁高谊气定神闲地笑说:“今年可不一样了,我们有杀手锏。”


    谢忱目光里也是有一丝惊讶,本来怕自己成绩太高打击她,结果人家压根就不担心,521大概也是怕打击他才编的吧。


    谢忱没好气地睨他们一眼,说,“行了行了,再看就没礼貌了啊。”


    对面沉默了,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反驳。


    *


    “哦,很坚强啊小姑娘。”白飞荷点点头,又问谢忱。


    林听道:“也不是很熟。”


    不知道是想要倾诉,还是因为谢忱在身边,她的情绪莫名很稳定。


    照片定格,少年们逆着光,遥祝每一个前进亦或是迷茫中的少年,此去鹏程皆万里。


    只见丁高谊得意地笑着,清大几个学弟把林听围的严严实实,岑晴甚至挤不过去。


    【老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苏寅琛反手用手肘顶他,骂骂咧咧道:“陈泽,你他妈不会说可以闭嘴了。”


    *


    林听的目标自然是当时稳居第一的张温言,她还记得当年下战书的阵势,颇有些要干架的模样,虽然那次最终还是失败了。


    谢忱抬手扶额,他刚登陆网站,就收到了夏清羽发来的短信,还没聊两句,就收到了一篇小作文。


    “卧槽,牛逼。”


    更重要的是阳光上进,说不定还能定下一门好的亲事,也就是圈子里俗称的联姻。


    又或者说,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灌而下,莫名有些无措,


    原来她喜欢的这个男生,如此自恋。


    后来便没了话,林听也已经告诉了林磊,毕竟家里老太太老爷子也惦记了好久,结果一向不爱主动发消息的林老爹破天荒秒回了。


    其他人窃窃私语,同情道:“我天,那姐妹儿真可怜,听说这两所顶尖大学抢人是不要脸的。”


    林听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啊,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很酷吗?就是要像暴风雨一样有挑战性才行。”


    后来,张温言开玩笑说,自己也要和老张一样这样起微信昵称,说不定会和老张一样,得到数学的“眷恋”。


    陈泽叹口气,从电脑上抬头,面色凝重。


    【老爹:33,你再不回来,清大和京大的人就要把你爹我请去喝茶了。】


    招生组人很多,但他好像突然有了一种魔力,能够在人群中一眼锁定她。


    脑海里不禁浮现过往对这位隔壁大神的介绍,竞赛常驻嘉宾,隔空和他们合城一高对打,并在文科上单方面碾压的年级第一。


    林听语气肯定地说:“我总觉得,我们女生自己也可以是光。”


    丁高谊:“………”


    谢忱双手插在兜里,垂下头,隔着窗子,碎发下漆黑的眼睛不经意间多瞥了几眼身穿校服的女孩,喉结滚动。


    *


    两队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眼睛都不带眨的。


    “不过文科状元在一中,听说还是个女生呢。”男生说。


    对面瞬间哑口无言。


    林听渐渐陷入回忆,那时文理分科不久,两个人同时进了文实验。


    女生闻言,嗓音里有了点醋意,却说:“怎么样,我们女生也不差吧,你一个文科生还没有人家女生考得高。”


    谢忱回了句:“已经过去了,不用道歉啊,我又不在乎。”


    人人都说,林听天生就聪明,却没人愿意在乎她的努力。


    林听:“?”


    即便特意挑了假期,避开人多的地方,但仍有不少小记者也挤着想要进来看看。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听渐渐瞪大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哦。”林听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和白飞荷聊了起来。


    【爹:……也行,采访你得去。】


    或者说,他们打的是家长电话?


    说完,林听挂掉了电话,眼角已经泛红,泪失禁体质就是这样,情绪激动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丁高谊,岑晴:“………”


    夏清羽很清楚,她的喜欢只不过是每个女孩青春中可能会出现的那道遥不可及的光,至于这份喜欢,只不过是好感罢了。


    第34章 (上卷完)


    由于距离比较近,林听不得已把他们的闲聊尽数收入耳中。


    江月一中文科准状元,当时和他并称的文科大佬,的确很令人期待。


    不过也有原因说是,因为之前的头像太过秀恩爱,导致老赵藏了好久的女朋友差点被他们这群学生扒出来。


    苏寅琛见状,吓得血液都要凝固了,差点直接当场飙泪,“我靠,哥你别吓我。”


    谢忱抢先说:“有个朋友送我一段话,还挺激励我的,但不方便透露,那个朋友啊,很会写诗,一首不听,至今难忘。”


    说话间,手机已经开了机。


    丁高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问:“所以,学妹打算报考我们清大哪个专业呀?”


    “学长,我打算报考京大中文系。”林听把手机递还给他,说得诚恳。


    丁高谊和岑晴同时愣了愣,还是岑晴率先反应过来,得意洋洋的冲他笑了下,兴冲冲拉着林听说中文系的好处。


    最后谈拢的时候,丁高谊还在自我怀疑中,喃喃道:“不可能啊,好不容易精挑细选出来的排面,怎么还失败了。”【不忱不听】


    林听说:“其实吧,学长,我觉得这个腹肌还没有我一个朋友的有感觉呢。”


    岑晴跳起来指着他道:“好你个丁高谊,不是说最看不起美人计吗?怎么转头就用美男计?”


    丁高谊涨得脸通红,无法反驳,只得闷闷地坐下。


    林听想了下,上次的确没有人忍住,提前破了戒,在相册里看了几眼。


    不过她可以发誓,只是单纯评价一下他的身材,没有其他任何非分之想。


    嗯,应该是真的。


    站在门外的谢忱把屋内的话尽收入耳中,抱着胳膊,姿态随意,就这般懒懒地靠着墙壁,嘴角扯起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林三三……”


    某一刻,窗外的光似乎也只偏爱少年一人。


    令人心动的画面亦落入她的眼眸。


    那一刻,林听承认了她的动心。


    第35章


    后来,谢忱和林听的文理省状元双人采访在学生圈里爆火了起来,甚至一度登上短视频新闻报道。


    标题也很吸睛,“730理科男学霸和692文科女学霸,天之骄子vs天之骄女,简直是小说照进现实!”


    同一时间,白港市谢氏集团也发了公明,暗戳戳地指出,其中那个男学霸就是谢家长子,谢忱。


    本以为现如今正火的两位学霸私底下关系应该也特别好。


    但现实中的谢忱与林听几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聊过天了,准确来说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何春霞同志工作忙了起来,和林磊两个人打算过两天就飞回洛杉矶了。


    林宏义老爷子以及鲁音华老太太两个人生活倒是规律,每天定点遛弯,鲁音华老太太手脚灵活,这些年林磊他们不在家,老两口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等林听放假回来,还会特意做得丰盛一些,家里的林小二是林听小时候捡回家的,安静听话,也不乱跑。


    日子简单也快乐,反倒何春霞两人回来的时候,家里上下隔两天就会一吵。


    那天采访结束,林听和京大签完协议回来的时候,何春霞同志就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


    见林听回来,何春霞同志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都填完了吧。”


    似乎早已经知道答案。


    林听顿了下,还是把协议书放在桌子上,等待着即将爆发的暴风雨式的争吵,


    她抬头往外看,窗外下着毛毛小雨,雾蒙蒙的,但足够令人清醒。


    所以最好的方式大抵就是各自转身离开,而不是向前一步拥抱。


    也不想管了,天高自任鸟飞。


    郑佳雯沉浸在美食中不可自拔,云旎纠结着做那种美甲比较好。


    少年带了笑意,拇指指向车座后方,斜睨了一眼,露出的下颌线锋利流畅,语气散漫:“叔叔,您后车窗有点漏雨啊,多注意一下。”


    那是午后暖阳透过玻璃窗散进来的光。


    何春霞同志也不需要回复,自顾自说着,她的下巴始终微微扬着,眼里的高傲怎么也抹不掉,最终还是叹口气:“林听,你并没有很听话。”


    这样的人好胜心也格外强,她不允许自家女儿比不过林听。


    文科班级的内部矛盾很多,毕竟不是每个人的高中班级的每个同学都可以和睦相处。


    此刻正在和某个女人发短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考好了一次,央求着爸爸来接她,父女俩却一路无话,李玥胃里一阵恶心。


    她的成绩不该倒退这么多啊,明明高二刚分班的时候,她还是班内前几。


    男生穿着合城一高的蓝白校服,高高瘦瘦的样子,校服外套里的卫衣帽子兜上,遮住了他的眉眼,依稀可以辨别出俊俏的面容,皮肤白净,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林听感慨:这是碗毒鸡汤,但还不得不喝。


    “不可能,我不应该是这个分数!肯定是算错了,我去申请再核查!”李玥嘴唇苍白的解释着,似乎想要说明她并不差。


    林听抬眼看她,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讶,她的语气换作其他孩子会觉得妈妈不要自己了,但在林听看来,反倒像是一种解脱。


    说完,她就径直回了房。


    就像是从小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尝到了它的味道,可惜已经过期了。


    李玥直视着他,凌乱的发丝下藏着一双恨意滔天的眼睛,恨不得将他剥皮吃了:“你会后悔的。”


    他懒散地坐在自行车上,脊背弓着,正是晚高峰,前面车流拥挤,堵的水泄不通,他似乎在等前面的车流通顺后找缝隙离开。


    遇到了晚高峰,车子基本上一动不动,李玥抬手搭在车窗上,看着天空发呆,就连雨水落了满头都没有注意。


    如果谢忱知道林听的内心评价:第六感觉得,谢忱比张温言好一点。


    林听心里一个咯噔,凑近了一些,“云大小姐,您别吊着我们胃口了成不?”


    于是,在整个高三,李玥总会和张温言挑个众目睽睽下的场合,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但是很意外,期间没有任何争吵。


    可那个时候的张温言刚刚和林听打完电话,林听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把他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反正,长大的鸟儿留不住,以后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吧。”


    她承认,自己心胸算不上宽广,看到有人高她一头就心里不舒服。


    云旎撕开一包薯片,和郑佳雯两个人吃了起来。


    经济独立背后也是笔耕不缀的毅力。


    “我胡说?你自己心知肚明,”李玥冷哼,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张温言,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王八蛋!”


    “张温言,你别以为你和八中那个女生的事我不知道,她和我都是瞎了眼才看上了你。”


    云旎躺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们那件事?”


    “你这样的人,林听要是还喜欢你,那她就是真瞎。”


    林听也是在那一刻再也绷不住眼泪,她头一次不再排斥自己的泪失禁体质,至少想喧嚣的时候,就该大声喧嚣。


    云旎:“………”


    大概会开心一点吧。


    反正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不一直是这样吗?说走就走。


    这事儿林听有印象,谢忱和她说过。


    张温言甜言蜜语的嘴皮子能力和讨女生欢心的能力都不差。


    心里一阵紧张,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那个少年在看她。


    七月中旬,大雨瓢泼,似乎是在向炎热的夏季宣示不满。


    她们之间的关系大概永远会横着一条横沟,就如同已经去世的何书意老太太与何春霞之间的关系,弥补不了。


    张温言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他可不想在浪费时间。


    林听自以为清楚张温言的为人,结果却惨遭打脸。


    郑佳雯反驳:“其实陈泽家里也就一般啊,玩得好可能是真兄弟吧。”


    “张温言,你敢打我?”


    忧郁朦胧的深蓝色笼罩大地,洱海微微起伏着,翻滚着白浪泡沫,像是在沉重的呼吸。


    李玥一怔,半晌才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没敢抬头看他。


    “李玥,你脾气不是最硬吗?这时候装什么委屈小花?”


    张温言靠着墙壁,冷淡的看着她,仿佛在看陌生人似的:“字面意思。”


    “我……我一时激动……我都说了你别惹我。”张温言试图挽回几分情面。


    不搞死你,她就不是李玥。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错了时,也就注定,她们两人都得不到。


    晚上她们三个就在旅舍里聊八卦,林听也会找闲暇时间写写稿子。


    “不过谢忱很快就要出国了,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拿到国外名牌大学的offer了,现在应该正准备收拾行李,可能要提前搬过去适应一下环境吧。”


    谢二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林听还真的没有把他和出国联系起来过。


    那就是,他们都讨厌林听,或者说都想要把林听比下去,一个不想输给女生,一个不想输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张温言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回响清晰,李玥的头猛地移到一边,头发也散了开来,狼狈不堪。


    何春霞经过她身边回房间的时候,留下一句很轻的话,就连语气也柔了几分:“692,不愧是我女儿,很优秀。”


    “而且苏寅琛和陈简舟他们认识,结果他们合起伙儿来瞒着我们。”


    明明只是朴素的校服装扮,她的脸上甚至长了青春痘,可李玥却觉得,林听浑身都在发光。


    郑佳雯暗叹不公:“我天,那他也太厉害了吧,家里有钱,成绩好,长得也帅,上天到底关了他哪扇窗啊?”


    *


    李玥下意识想要找一些安慰,她和张温言在一起绝不只是为了恶心林听,当然还有他的实力。


    后来,平日里和李玥玩得好的小姐妹也渐渐和她断了来往。


    一路上,林听想了许多,也拍摄了许多照片,打算再开一本新的小说,赚点稿费。


    李玥眼神黯淡,心里冰凉一片,像是有人灌了一盆凉水浇灌她似的。


    张温言的成绩定格在601,竟比李玥还要高出来几分。


    *


    李玥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她下意识地在他抛来目光时移开了视线,只是胳膊依旧搭在外面。


    她有些不可置信,就连张温言也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红了一片,更别说女生的脸。


    林听她们在洱海附近住了几天,白天出去逛街拍照打卡。


    谢忱和她的联系突然减少了许多,不过她没怎么在意,只是听说他们班级也在组织毕业旅行,这也是云旎听苏寅琛说的。


    令人有时候觉得恶心。


    看到这个成绩后,李叶怒不可遏,骂道:“你这个成绩,怪不得你爸爸不回来呢,就这个成绩,老娘跟着你迟早要饿死!”


    李玥父亲摇下车窗,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谁啊?有事吗?”


    李玥没有骂那个女生,相对于他出轨,李玥更恶心的是,有人竟然也被这逼骗了。


    “你妈我天天给你买镯子买项链,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就这点本事,万一你爸娶那个狐狸精,咱们去喝西北风啊?”


    这让张温言很不爽,对着李玥就是一顿冷眼相待和辱骂输出。


    林听:“………建议直接剃了出家。”


    大抵是连光都偏爱那样的人吧。


    她不知道,怪不得他对高考成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敢情是对清大和京大两所TOP都没兴趣啊。


    白港市的雨季像极了顽皮的孩子,到处透漏着阴晴不定和变化多端,时而阳光耀眼,时而万里乌云,把头顶的天空掩盖的密不透缝。


    不过这些事只有李玥和张温言知道。


    林听:“………”


    李玥的自尊心也强,争强好胜这一点她贯彻的要比李叶女士还要深邃。


    林听有一瞬间是很意外的,她默默瞧着旅馆窗外的海景。


    但她依旧我行我素。


    “还行,”郑佳雯捞了一张凳子凑近床边,撑着下巴道,“放心,他坚强着呢。你快接着说呗。”


    598,不算低,但也不算高,毕竟今年的题目难度上升,自然情有可原。


    不可否认的是,李玥大小姐脾气很严重,小毛病也多,班里的女生不止一次开小会讨论过了。


    当然,前面发消息的名为父亲的人也没有注意。


    李玥先是一愣,随即也恼了,骂道:“张温言,你他妈什么意思?”


    因为她知道,她爸爸始终就是个拈花惹草的烂人。


    李玥大脑空白了几秒,她不知道自己大脑在这几秒钟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应该肿了。


    算算时间,她认识谢忱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认识张温言却有三年了。


    林听一愣,没有问其他问题,“哦。”


    “啊?”林听一愣,这都什么事啊?


    但至少,李玥还有傲气,张温言这样的烂人,凭什么敢打她?


    后来,林听看了眼他的朋友圈,惊奇地发现他什么也没有发。


    云旎继续说:“后来我听陈简舟说,是因为谢忱和他爹吵了一架,然后就搬到弯月镇暂住了。”


    云旎小心试探道:“陈泽没跳楼吧?”


    李玥查完成绩后,李叶就迫不及待的进房间问她的成绩。


    郑佳雯苦恼地说:“对啊,这不是你说过的嘛?我还特意去问了陈泽,这货竟然怀疑我想给他戴绿帽子,嚷嚷着要去把头发染成绿的。”


    甚至准备好了纸巾。


    郑佳雯很是骄傲道:“对啊,然后我说,你染了头发也没有谢忱帅啊,这是真的。”


    何春霞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视线从手机上移到林听身上,深深地看她一眼,说:“过两天我和你爸就回洛杉矶了。”


    半晌,她又移开了目光,语气冷淡:“不过,也幸好你还有自己的脾气。


    小时候,李叶女士很重视李玥的脸部护理,说,女生一辈子,可就指望着脸呢,不然她自己也不能从乡下嫁进富贵人家。


    李玥自然明白李叶嘴里说得那些话,并不是凭空捏造,她童年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着自己的妈妈去抓小三。


    “你爸说的没错,我不了解你,作为母亲,我很失败。”何春霞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春霞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疏远说,“反正你成年了,有些事情你自己做主,我也管不住。”


    李玥不敢有任何情绪表达,因为她父亲讨厌这样的表现。


    去哪儿都好,翅膀硬了的鸟儿怎么能一直待在他们身边?


    “你他妈以为你谁啊?”李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林听往后一靠,活动着手腕,转头看向她。


    何春霞和林磊两人赶回了洛杉矶,林宏义老两口搬去了林听的姑姑家里常住,而林听也跟着云旎她们去了云南大理。


    云旎坐直了身子,眼睛在她们身上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林听身上,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林大美女,这事好像还和你有关呢。”


    和林听一模一样的话刺激了张温言,他索性也撕下了伪善的面具,破口大骂:“老子就是比你牛的人,你考不过老子就滚,别在我这儿刷存在感。”


    云旎语气一狠,手里的薯片应声而碎。


    只那一眼,李玥过了很久都不能忘掉。


    但李叶根本不听,瞪着一双媚人的眼睛,踩着高跟愤然离开。


    后来车流松动,少年骑着自行车往前走了,却又在驾驶位的窗前停了下来,敲了敲车窗户。


    似乎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张温言怒不可遏地逼近,道:“李玥,你胡说什么?”


    不得不说,大理洱海的风光很美,纯天然的景致,淳朴和谐的民众,天与水仿佛连成了一条线,几只飞鸟掠过,宁静安逸,满眼都是无尽的蔚蓝,蓝宝石似的。


    谢忱要出国吗?


    但有一件事他们两个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很久以后,李玥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往回走,但不是回家,而是去了合城一高附近的便利店。


    窗户打开着,他就在旁边,两人距离很近。


    作为副班长,李玥和张温言接触也比较多,甚至能看清他的某些恶心的特质。


    曾经李玥也是这么觉得,直到她在讲台值班的时候,看到林听埋头苦学的样子。


    就连笑一笑,都要看他的心情。


    她记起来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个男生,大约是高一开学不久,她坐在自家轿车里,准备回家。


    云旎啧啧道:“其实我早该发现的,但奈何当年我和林听都没有去看那场篮球赛,谁知道竟然是苏寅琛那傻货冒充谢忱的身份去撩妹。”


    从小就要乖巧懂事,因为不然的话,那些小三生的孩子就会超过她。


    车上副驾驶的位置有了变动,浓郁的香水味呛得她难受,想想也知道,她爸又有了新欢。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上满是水珠,丝丝冷意浸透。


    明明自身都难保了。


    张大班长成绩的确不错,待人温和,但李玥看得清楚,他的行为只针对于女生,还是漂亮女生,简称中央空调。


    何春霞在门后静静站着,她觉得林磊说得对,她们母女两人很像很像,不只是倔强,就连渴望的东西也很相像。


    出完成绩的第二天,李玥去找了张温言,两人在一条胡同巷道里爆发了一场争吵。


    不过也是,林听对谢忱的了解一点也不多,在不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她还能对他有点好感,也真是奇怪。


    那个时候,就连林听偶尔都是她的手下败将,直到后来,整个高三,她的成绩虽然一直落在后方,可也不该这样啊。


    静默着,车流也没有动,直到他递来了一张纸巾,声线干净低沉,说:“同学,擦擦吧。”


    或者说,两个性格倔强的人,没有人会先认错。


    但当她意识到林听喜欢张温言的时候,李玥决定了,拿下张温言。


    在一个窒息的家庭里呆久了,女孩子总是容易相信可能会出现的爱意,哪怕那是虚假的幻觉。


    张温言并不怕她,他了解李玥,以她现在的成绩在家里,已经是爹不疼娘不爱,她爸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就这,谈什么报复。


    郑佳雯一听有瓜,兴致勃勃地从游戏中抬起头来,说:“什么事?”


    “嗐,”云旎说,“就是你上次高考参加完采访嘛,谢氏集团那个谢忱,陈简舟有印象的那个,和我们认识的谢忱是一个人。”


    也就在这时,一位少年骑着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她窗边。


    还挺没生活气息的。


    云旎咬了口薯片,说:“也是。还有,我听说,张温言知道了你的高考成绩以后,和李玥分手了。”


    林听眼角发酸,只是觉得心口很闷,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但李叶女士很不满意,她长得年轻漂亮,眸子里就有着天然的一股媚,对上一眼,就令人浮想联翩。


    “我和你爸爸考虑好了,不去白港大学也行,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那天晚上,她感冒了,所幸没有发烧,不然耽误了课程,又会是一顿批评。


    但李玥父亲也觉得自己疏忽了,破天荒留下住了一段时间。


    可惜,李玥已经不关心他留不留下来住,只是,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生了。


    直到高考状元的采访视频在网上爆火,李玥看见了依旧稳居第一的林听,以及她身旁闪闪发光的少年,那双眉眼很是熟悉,漆黑却有光。


    原来他叫谢忱,是合城一高清北班的年级第一,理科省状元,谢家长子。


    很耀眼,可偏偏站在他身边的是林听。


    李玥握着手机,不知不觉,指甲已经快要嵌进肉里。


    某一刻,她明白了一句话,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或许不是你的本意,但人内心深处总是可能蔓延出一道诱人走进黑暗的触手,不由分说的托人入深渊。


    那叫嫉妒,她嫉妒谢忱,嫉妒林听,甚至嫉妒张温言比她高出的几分。


    一个本就是天之骄子,一个本应该和她一样堕落的女生,却一步步越过她,走向顶端。


    就连一个中央空调、烂人也能在高考中赢过她,李玥只是好不甘心。


    明明他们离得这么近,却好像只有她自己在泥潭。


    凭什么?


    李玥突然觉得,李叶有些话说的很对,如果不择手段可以获得她想要的一切,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她不好过,那就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第36章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谢忱把剩下的西瓜卖给了水果店,也算不能浪费,毕竟马上就该离开了。


    弯月镇的那丁点田地谢辉根本不在意,即便那是曾经谢老爷子忙活了大半辈子的东西。


    人总是容易在光鲜亮丽的时候,遗忘来时的路。


    但谢忱还不想让这片地荒废,早在暑假开始的时候,他就利用这个空挡在地里面做了些育苗实验,也算一个研究课题,大概在八月底就能收集数据。


    谢忱偶尔会把自己埋在大学研究里,认认真真钻研育苗和基因技术。


    至于公司的事,他偶尔也会跟着苏寅琛、陈简舟去学习。


    谢辉中年又得子,自是宝贝的不得了,整个人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陪着自己的女助理,一直紧绷着脸的工作狂谢辉难得在这段时间露出了笑颜,两人倒像是新婚夫妇似的。


    说实话,两人在谢忱小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但碍于谢老爷子和谢老太太的态度,一直没敢办婚礼。


    老两口对自己这个孙子很是宝贝,自小就带在身边亲自管教,陪伴了谢忱整个童年,也因此,谢忱才能远离那些家庭困扰。


    弯月镇是个好地方,他包容着每个孩子的幼时的烦恼与快乐。


    但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


    *


    谢忱六年级的暑假,某一次他回了弯月镇绿缇巷,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便听到院子里爆发的激烈争吵。


    那天很热,谢忱却只觉血液彷佛都是冰凉的。


    谢忱:“……”


    但林听不一样,下雨了,这姑娘会奋力奔跑。


    “来人啊,兄弟姐妹们,那几个人欺负我们两个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就要动手动脚,还逼着我们赛马,说是输了就要陪他们睡觉,我们怎么见过这场面啊,救命啊。”


    试探地问一句:“你不会真来了吧?”


    “怎么?警察叔叔一天到晚就跟你混了呗,没你就没业绩?”


    谢忱叹口气:“我自己一会儿下去找点东西吃得了。你饿不饿?”


    “有点。”


    晚点再见,林三三。


    林听笑得眉眼弯弯,不停地打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不听: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林听躺在床上发呆养伤的时候看见这条信息,心下一跳,直接来了个垂死梦中惊坐起。


    晚饭时间,夜幕渐渐拉开,天边还留着火红鎏金的晚霞,宛若一幅油画画板,颜料在天空晕染开来。


    为了拖延时间,林听站出来,主动提出来要赛马,输了陪他们再喝一顿。


    没有人会真的永远没有烦恼,即便他站在光里,很耀眼。


    谢忱无聊的时候翻了下手机朋友圈,再不接触一下,自己都快要与世隔绝了。


    就连林听也忍不住笑说:“谢二狗,你比我有意思的多了。”


    【不听:………】


    谢忱拿着手机,语气调侃,夹杂着一种欣慰,道:“做的挺好,不过下次你也可以考虑向何佳灿学习一下。”


    看看吧谢忱,人姑娘压根没想你,你现在主动得像是个小丑。


    对面沉默了两秒,说:“你笑话我?”


    难不成真就因为她的一句想谢忱了?


    印象里,小镇街坊邻居一直是很和谐的,谢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对面的少年手指无聊的刮着墙壁,嘴上漫不经心说:“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也可以摇我。”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谢忱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乎生活还有点枯燥。


    “好啊,有我一份。”谢忱买了机票,今晚九点就到的,弯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不过有点晚。”


    献丑啦,解锁少数民族新风格。


    但谢辉总担心他会做些什么对苏浅不利的事,索性谢忱就自己回了弯月镇。


    【不听:想……吧。】


    “再见。”


    三载同窗情谊重,千言万语在心中,万般才华系一身,诸君皆是人上人。


    路上没怎么吃东西,谢忱心说,林三三再怎么没良心,应该也会给他留一口吧。


    “他回哪个家”这句话自此以后便时常在谢忱脑海中盘旋。


    当年和苏寅琛他们几个约着去练骑马的时候,苏寅琛也摔下来过一次,当时疼得嗷嗷直叫,但还能满地打滚,算轻伤,不过也吓得苏老爹差点派直升机亲自过来。


    云旎趴在她身边,原本还有些收不住眼泪,但收到林听的眼神示意后,干脆不收了,也装了起来,放声大喊。


    高考结束了,TO一班。


    除了某些夜晚emo的时候,感慨自己真的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就连爷奶也走得早,真的就在他成年的时候撒手人寰。


    *


    林听捂着脸,心说,喝,那必须喝啊,不请你们到警察局喝一顿茶,她这一跤不是白摔了吗?


    到达云南大理了。


    昨天有喝醉了的几个男人,见她们是外地人,在马场搭讪,她和云旎都准备要走了,其中有一个猥琐男直接开始动手动脚。


    “等我回去了就把咱们两家之间的老墙砸了,以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啦。”


    偶尔,谢忱也会没脸没皮开玩笑地和他们说:“如果我以后结婚了,直接绝育得了,这事儿风险太大。”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谢忱慢慢吞吞的上楼,拉长尾调悠悠地说,“思念会让人脚底生风?”


    撩不动,根本撩不动。


    林听透过那道声音,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谢忱,玩笑开朗的外表下,是理智压抑的内心。


    说话间,谢忱已经到了她们所在的旅社,他定了一个房间,暂时搬了进去。


    “我想也是。”谢忱唇边带笑道。


    云深风绕树微摇,青石板上人相邀,水光接天无穷尽,唯余云端浪滔滔。


    本来就是玩笑嘛,从白港市到大理,谢忱大老远跑来干什么?


    大哥,敲重点,是肘子的事吗?


    她总是笑着,和谢老太太故事里的谢忱妈妈一个样子,看她的简历,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已经快三十了,只不过保养很好,看起来显年轻。


    夏草,长风,烈日,以及少女玩笑般清脆的声音,干净的像是七月的洱海与天空。


    不得不说,红烧肘子就是香。


    虽说玩的不是很熟,但总归老一辈有生意来往,面子上肯定不会怠慢的。


    至于外卖……


    “………”


    算算时间,苏浅临盆的时间也就在七月底,谢辉为此推掉了许多工作和应酬,特意把她接到了别墅里,有保姆阿姨贴心照顾着。


    7月10日


    苏浅不是个恶毒的人,相反,在她身上,谢忱感觉很温馨。


    【阳光开朗大男孩:好了,不要说了,我清楚了。】


    人人开玩笑说,成年后受伤了,家永远是避风港湾。


    “嗯,”谢忱说,“不过,林三三,你那个红烧大肘子认真的吗?”


    月色融入漆黑的夜,铺就了一条草场小路,晚风旖旎,轻抚墨发。


    *


    幸好做好了防护工作,只是轻微扭伤了腿,没有真断了骨头,医生说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人渴望有人能保护,不分性别,就如同下雨时渴望有一把伞。


    幸好老两口没有见到这幅场景,不然,大概会气死的。


    下面是一连串的回复:没有!哇操,听姐美貌杀我!


    谢忱笑说:“比如说他最擅长的摇人。”


    反正,谢辉同志惦记的无非就是谁能继承他的家业。


    “行行行,您的天花板,你爱吃就多吃,开心就好。”


    林听反映了三秒钟,得出一个结论,这又不是在演霸总剧?


    这货绝对是在说刚才她讲的报复猥琐男的事,虽然行为上的确是搞笑了些。


    得亏云旎拼死拉住,不然赔偿拿不住,医药费和手术费还要交一遍了。


    “没有,感觉没意思。”谢忱眸光暗淡了一下,敷衍道,随即又笑说,“感觉没有你有意思。”


    林听在两位好友的助推下准备对晚饭开始大快朵颐,并且很自然的忘了某人说要过来的这件事。


    林听一上头,看着时候差不多,转头就往回跑,压根就没跟着去终点。


    谢忱目光停留在配文的下方图片里,视野开阔,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白栅栏,看起来像是马场。


    逐渐长大以后,谢忱的心态似乎也平和了不少,他不讨厌他们,有时候觉得也挺好。


    【不听: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真没想骑马。】


    他满不在乎地说:“人嘛,有时候难过不是真的难过,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是在等待和自己的和解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开心快乐就好。”


    苏寅琛总是说他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的确如此,谢忱有时候想着,重组一个家庭,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有时候,苏浅挺着大肚子在公司的时候,谢忱也会很明事理地安排她下去休息。


    砸墙这个事她还没忘。


    林听确诊,浪漫过敏晚期患者。


    昨天,7月15日


    【阳光开朗大男孩:林三三,你去骑马了?】


    7月12日


    苏寅琛:“……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谢忱那张嘴也是得理不饶人,又拽又逗。


    毕竟他在云南那边也有认识的朋友,和谢忱苏寅琛他们一个圈子的。


    警察赶到的的时候,在场围观的人群都成了证人,再加上那几个人的确都喝了酒,林听这边又摔断了腿,一动不能动的扯着嗓子干嚎,和云旎一唱一和的,想调解都不好意思。


    谢忱默不作声,转头开了瓶啤酒,他还是不喝白酒,怕醉。


    【阳光开朗大男孩:林三三,想不想见我?】


    谢忱眼神含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要是想见我,我现在就能飞过去。”


    从某个角度来说,谢忱的确无家可归了。


    “有意思也不行啊,有意思也没人喜欢。”谢忱恹恹道,“我算是无家可归了才来找你的。”


    总裁还能开着私人飞机到处飞?


    随后就把自己房间号报了过去。


    林听的身后是很大的风声,满是自由奔腾的气息。


    林听的朋友圈很治愈,美景配上自己写的诗,很有生活气息。


    苏寅琛感动的当场落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对着手机屏幕直喊“爹,你是我唯一的爹!”


    为此,谢忱也没有和苏寅琛他们一起去旅行,在别墅住一段时间。


    他说的也不假,毕竟苏浅临盆关键期,谢辉整日陪着她,唯一疼过他的谢老爷子谢老太太也都走了。


    *


    谢忱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揣进兜里,拿着电话吊儿郎当似的说:“怎么?你还真要瘸着腿要来接我啊?”


    *


    众人:“!”


    云旎和郑佳雯两个人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直盯着她看,最后一拥而上,一人抱左臂,一人扯右臂,一句接着一句审讯犯人似的发问,令人应接不暇。


    【阳光开朗大男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到做到。我的肘子还有吗?】


    只不过到了地方的时候,一个没稳,摔了下来,扭伤了腿。


    Joker里的顶梁柱看来要换人了。


    当时人本来就少,唯一的武力值高手郑佳雯同志买吃的去了,还没有过来。


    不听:吹得过头了啊。


    谢忱:“………”


    谢忱笑了下,看来他们玩的还挺开心嘛。


    林听也和很无奈啊,她此刻正坐在临时买的轮椅上晒太阳。


    谢忱就待在弯月镇,整理自己的实验数据,偶尔约朋友出来打打球,辅导辅导何佳灿的作业,和二大爷下下棋,帮镇上年纪大的老太太们干些活儿,日子也算悠闲自在。


    骑着马洋洋得意回来的猥琐男不知道情况,打着酒隔,笑嘻嘻道:“老子赢了,赶紧,陪哥几个在喝一顿。”


    谢忱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她犹豫了!


    也还好,当时已经减了速,只不过林听一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脑筋一转,佯装摔断了腿,躺在地上一口咬定那几个人欺负她们小姑娘。


    还有几张是和郑佳雯与云旎的合照,都是差不多的衣服,与满头看起来沉重的银饰。


    事情最后以那几个猥琐男赔偿了她们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并当众道歉外加拘留一夜结束。


    林听闻言,还客气了起来:“我挺饱的,不用帮我带了。”


    6月8日


    还真别说,谢大少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点想念她了。


    林听同志不太相信,一边琢磨着待会儿吃什么补补,另一边嘴上开玩笑说:“行啊,谢二狗,我还真挺想你的。”


    谢忱轻叹一口气,发了句语音,“所以,你想不想见我?”


    谢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着方便。


    林听问:“你已经进来了?这么快?”


    最后想了许久,他看了眼隔壁紧关的大门,笑了下,原来少了一个脑回路清奇的邻家妹妹。


    “那不是,”林听很是诚恳,眼睛望向深蓝色的窗外,似乎在寻找他的身影,“我就是接不了你才问你在哪儿的,毕竟有事了我可以帮你摇人。”


    林听问:“你不是去班级组织的毕业旅行了吗?”


    最后穿戴整齐装备后上了马,林听试着骑了一下,觉得和玩滑板差不多,一时间忘了自己是第一次骑马。


    就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终于荡起一阵阵涟漪,翻涌喧嚣。


    林听眼泪如同止不住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眼眶红肿一片,不过不是疼的,是情绪激动的。


    他的情况林听也基本上有个了解了,思及此,林听声线坚定郑重道:“谢二狗,无家可归怕什么,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在啊,再不济,你还有我啊。”


    谢忱听完事情的过程之后心说,真有你的,林三三,又拿钱又报复,谁以后敢惹你啊。


    别墅和弯月镇,一个是家人在不欢迎,一个是家人不在没意思。


    不过这才好,女孩子在外,总要先保护好自己。


    林听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检索不出来任何有关何佳灿优点的事,满脸问号。


    随后又赶快安排医生救治。


    “你娶你的女秘书,你让小忱怎么办?他从小就没了妈,你也不管他,等我们两个走了之后,他去哪儿?他回哪个家?”


    九点多的时候,谢忱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他就站在门口,往里投去一眼,熟悉的高大背影就站在院子中央,身前是谢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


    红粉佳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旁边赛马的人是个老手,不仅骑得熟练,还不耽误他言语挑衅。


    其他朋友笑着调侃他“真男人”,他也笑自己,竟然还挺认真的,认真到自己都觉得意外。


    谢忱侧头夹着手机通话,一边简单收拾了行李,放了几件换洗衣服,考虑着,按林听现在的状况,回来也够呛,干脆再住一段时间得了。


    谢忱心说,信了你才怪呢,不过骑马这件事的确有风险。


    几位警察当场表示:这他妈还调查个毛线啊,直接带走。


    而自那以后,谢忱也明白了一件事,他没有爸爸妈妈了,谢老爷子两口走后,他也就没有家了。


    趁着周旋的空挡,云旎赶紧报警,又通知了郑佳雯赶回来。


    嗯,吃饭。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迫切想要从外界寻求安慰。


    照片中的女孩身着一身苗族服饰,编着两条麻花辫,脸颊上像是涂了一层胭脂,红得灿烂,身后是满天霞光与湛蓝空灵的水,很动人。


    “小林同志收留一下?”少年语气只落寞了片刻,便又回归玩笑洒脱。


    谢忱倒吸一口凉气:“林三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我家墙不顺眼啊。”


    林三三该不会骑马摔断了腿吧?


    苏阿姨他见过,只不过是站在公司门口远远的看上一眼,很年轻很漂亮,有时候,举手投足之间还很像谢忱已故的妈妈。


    只记得耳边呼啸着的风,一望无尽的道路,和湛蓝的天。


    可惜,谢忱觉得自己大概只能在海上漂泊了,做个水手,或是船长。


    他的语气简直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就会一直不依不饶下去。


    林听当即打了一个电话,最近他们的通话有些频繁了,“谢忱,你真来了?你在哪儿啊?”


    “摇你有什么用啊?”林听打趣道,“你能飞过来接我啊?”


    “所以要不要今晚乘坐着你的专属私人直升飞机,来洱海和一起我吃一顿红烧大肘子呢?”


    郑佳雯赶到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撸起袖子就要教训他们几个。


    谢忱心底一热,但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手机里传来一句令他哭笑不得的话。


    林三三,你还真是没良心啊!


    腿摔断了,哭死!回家回家……


    “我摇了啊,”林听说上了头,“警察叔叔来的也挺快的。”


    【不听:遇到猥琐男了,没办法,为了安全,就暂时上了呗,拖延时间。】


    林听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没事,你来了,我瘸着腿去给你热饭,绝对不浪费。”


    是谢辉主动追求她的。


    林听:“……”


    谢忱特意私下打听过她的为人,清一色的好评,没有大多数继母恶毒丑陋的嘴脸,就连看见街边的陌生人,也很有礼貌。


    林听迟疑了一下:“你现编的吧,我怎么没听过?还有,你不会惦记肘子到了这种程度了吧?用不用我给你点个外卖?”


    谢忱学会了吊儿郎当,彷佛只有不在乎不希冀,才能不失去不受伤。


    老太太身体不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谢老爷子气得不行,指着谢辉怒不可遏地说着什么。


    林听兴奋道:“谢二狗,你懂什么?肘子绝对美食界的天花板!”


    苏寅琛骂他:“咱们这个圈子里的富家少爷,哪个像你这样憋屈?和继母都能和平相处?”


    谢忱滑动鼠标的手一顿,心跳忽地加快,像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热气在少年人身体里横冲直撞,消磨着本该平静的理智。


    此刻的谢忱拖着行李箱,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来到洱海附近的旅社旁,根据林听发的朋友圈定位摸过来以后,他就给她发了那句上午相同的问候。


    谢忱表示:“感动?你是疼的吧。耽误你爹几千万的生意,你小子要被生吞活剥。”


    电话挂断以后,林听突然被发觉屋子里好安静,转头一瞥,吓得差点直接从床上跳起来。


    隔了不久,林听回复他。


    云旎:“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


    郑佳雯:“牵过手没?亲过嘴没?”


    林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云旎感慨道:“林大美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什么?”


    “你已经开始研究这世界上最复杂最深奥也是最浪漫的东西了!”


    郑佳雯看着林听迷茫的眼神,解释说:“这叫爱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当然,现代人搞生死就算了。”


    云旎说,“你不是一直发愁没谈过恋爱写小说没经验吗?现在有了。”


    林听想到一句话,浪漫至死不渝,只可惜她还没有体验到浪漫。


    至于写小说,她其实有看小说经验,毕竟江月一中最大的言情小说生产以及转运头目,就是这位老师打死都不会怀疑的文科年级第一,现如今的省文科状元。


    林听解释:“你们是相信我能跑过刘翔,还是相信我和谢忱谈恋爱了?”


    郑佳雯惊讶地喊了一句:“什么?听姐能赛刘翔?”


    云旎竖了个大拇指,对林听:“奥林匹克没你拿金牌我都不带看的。”


    林听:“……”


    倒也不必这么相信我吧。


    第37章


    第二天,林听架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跑出来晒太阳。


    虽然是单脚着地,但比一直坐着轮椅好多了,其实她伤的也不是很严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事,林听并不会做。


    相反,她更倾向于,以最少的但有必要的牺牲,换自己应得的权益。


    例如,在封闭压抑的牢笼中争取自由。


    摸着良心说,林听怎么可能因为那几个猥琐男的挑衅,就去赌坠马这种事情?


    那可是要命的。


    谢忱看到她的朋友圈时,错愕与担忧肯定是有的,但听完某个姑娘神采飞扬地讲完来龙去脉后,他稍稍放下了心。


    不知为何,面对林听,谢忱有种说不出的底气,那股底气是来自对林听脾性的了解。


    看到编着麻花辫的林听,在云旎的搀扶下一步步跳过来时,谢忱甚至想幸灾乐祸地笑一下。


    当然,这是因为她站在了胜利的一方。


    “林听同志,脚上怎么样了?”他问。


    “还行啊。”


    云旎把林听送到地方,意味不明的留下一句话“谢忱,帮我们照顾一下她,我和佳雯今天去逛街。”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林听:大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狗子追您呢。


    谢忱挑了下眉,他单手插兜,边笑边扶着她:“林三三,想不想学骑马?”


    林听一路眼观四面,耳观八方,挑选着合适的拍照地点,在谢忱宽阔且平稳的脊背上,像是指挥交通似的,指着一个方向,下面的谢忱就会任劳任怨地走过去。


    林听乖巧的问了句:“那我要是不想摔倒的话,你背着我啊?”


    不过也因此,两人的距离又近了几分,谢忱甚至能听到身上女孩渐渐加快的心跳声,感受到炽热匀称的呼吸,还有那几缕柔软秀发不时扫过他脸颊时的异样。


    谢忱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单手撑着侧脸,手肘杵在大腿上,笑说,“你这么喜欢星星啊?”


    低情商发言:乱七八糟;


    林听:“………”


    “但后来我错了,”林听垂头,苦笑一下,恹恹道,“只有我一个人在看星星。”


    云旎送她下来,佳雯负责把她的轮椅藏起来,林听其实还指望着谢忱良心大发背她歇会儿呢。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林听脑海里只有谢忱曾说过的一句话。


    林听轰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谢二狗,没想到你的童心还挺兼容并蓄,天下大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任务就靠你了!”


    谢忱一愣,他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和耐心,但感觉分情况吧,“你信玄学吗?”


    谢忱眼神黯然,带着天生的一抹疏离感,斜下延伸的下巴颏儿仿佛可以媲美不远处的雪山,冰凉又锋利,透着浑然天成的美。


    为了林听能趴的舒服些,谢忱的脊背不自觉地弯低了许多。


    一切都那么美好,林听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她激动的搬来了一整套设备,架好相机后,林听在谢忱的搀扶下调好了设备。


    顿了下,林听移开视线,投住向四方开阔的天地,笑得舒心,说:“好啊,反正天高任鸟飞,志高步青云。世界之大,我们都要多走走。”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冠冕堂皇的感觉。


    谢忱哭笑不得,嘴角上扬,高挺的鼻梁遮住了些艳阳,只留下一层金边,“行啊,不过我总要有点报酬吧。”


    谢忱:“林三三,你慢点。”


    可看向笑得开心的林听时,心里却忍不住补了一句,“可眼前的你是真的。”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看了星星,就在洱海附近的草地上。


    林听一瘸一拐的跳近谢忱,让她不自觉的想起来安徒生童话中的小美人鱼,好像迈过了道山血海向他靠近,“谢二狗,你不觉得我这样像是童话故事里上了陆地的人鱼吗?”


    他特意拍了拍单薄宽阔的脊背,迎着光说:“还不上来?”


    谢忱双手撑在身后,两条长腿曲起敞着,他没有转头,视线依旧在前方,说:“谁说的,我就挺喜欢的啊。”


    “哦哦,来啦。”林听还特意小跳助力了一下,还好她不是特别重。


    *


    他悠悠道:“林三三,想摔倒的话,你可以再往前自己蹦跶两下。”


    林听也很爽快,歪了下头说:“没问题,早说嘛,你背我到哪儿,我就给你拍到哪儿,公平吧。”


    谢忱却一反常态地攥得紧了些,手握在她纤细白皙的小臂上,热乎乎的,原来男生的手掌都是这么热的啊,林听第一次意识到。


    他笑得坦荡明媚:“你是上了陆地的人鱼,那我是什么?”


    “为什么?”谢忱想了想又说,“不想说也没事。”


    “都是朋友,别客气啊。”有话林听是真敢说,脸面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不成,”谢忱不乐意了,唇线微抿,看着她说,“我才不做王子,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就做骑士。”


    林听有种错觉,谢忱好像在模仿她的话,这不应该是她忽悠人时候的必备战术吗?


    “那你就找个骑士,总有一个人会像故事里的男主角一样,全力以赴保护你。”


    这一刻,她果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任由他扯着,谢忱轻笑调侃:“这时候怎么听话了?”


    但谢忱还是说:“林三三,你太胖了,该减肥了。”


    她曾期盼的父母,从没有回过头。


    谢忱脚步停下,微测着头,下颌线划破初升的日光,勾勒出少年独有的高冷脱尘感。


    林听微怔,抓拍下这一幕,看了下成片,背后的景致澄澈干净,如同照片中的少年。


    很明显,林听觉得,谢忱生气了。


    “什么意思?”


    林听避开瘟疫似的抬手止住他,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慌张:“等等,你就站在那里,对,就是那里,没错,先别过来,很帅的。”


    谢忱锐评:林三三,你怕不是爱自由胜过爱脸面——彻底释放天性了吧。


    林听叹气:“谢二狗,你还真是没一点童心呐!”


    “我觉得挺励志的啊。”


    谢忱毫不在意地说道,说着,已经弓着腰,曲着腿,等着她趴上去,一副要被人的姿势。


    西部天空总令林听感到放松与澄澈,就连星星似乎也很亮,像是有人仔细地打磨过,泛着干净的光泽。


    “不合适吧,”林听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几步,全身抗拒,就差甩了拐杖健步如飞,直接上演一个医学奇迹,“谢二狗,你做个人吧,我才刚能站起来而已啊。”


    “合着就真应了那句话,我脚下的脚步就是我身后的风景呗。”


    又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以后我陪你看星星,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别动。”他语气肯定,夹杂着几分林听无法抗拒的魔力。


    但偏偏,林听觉得他在笑,“我觉得咱俩磁场还挺搭的。”


    她调侃道:“谢忱,你怎么突然好听话?搞得我都不敢使唤你了。”


    闹了半晌,谢忱总算安静了下来,求饶似的说:“得得得,姑奶奶,你撒开我吧。以后毁容你负责啊?”


    林听沉默了一秒,猛地靠近他耳边,呼吸声近在耳畔,“谢忱,你不会是……”


    林听却道:“虽然吧我们是好朋友,但不至于拜把子吧。”


    谢忱:“……我真谢谢你。”


    谢忱笑得不行,警告道:“林三三,你信不信我把你丢湖里喂鱼去?”


    林听指挥着,一瘸一拐的拍摄了一组写真大片,笑着调侃:“谢忱,你要是把这组照片分享到网上,绝对大火。”


    磨掉童心的谢忱恹恹地说一句:“童话都是假的。”


    说不上来的紧张,从未有过的角度,林听瞧见谢忱淡淡的一瞥,漆黑的眸映着她的身影。


    简单来说,就是拉你垫背。


    林听一边专心致志地捯饬着手上设备,一边回他说,“对啊,你还不知道吧,我小时候的梦想可是天文学家呢。”


    谢忱见到她一副呆愣紧张的神情,笑得肩膀直颤,就连搀扶着她的手也跟着摇晃也起来。


    谢忱心中一紧,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虽然吧……”


    他没有答话,只是深深看了林听一眼,那一眼令她心生一抹愧疚,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林听不假思索道:“没心没肺的王子。”


    他刚要开口解释,但转念一想,还是先算了得了:“没事,我觉得你跑起来挺可以的,要是放进丧尸片里,估计还能丢了拐杖赛刘翔呢。”


    “你先放我下来,我帮你拍照。”林听迅速和谢忱拉开距离,眨了眨眼睛,掏出了随时携带的相机,自顾自地往后跳了几下。


    本来只想靠近一点说话的林听似乎没料到他会靠得这么近,近到她的额头擦过少年的下巴,抵着了他的胸膛。


    他眉眼清澈干冽,带着独有的傲气与清冷,浅色系的外套衬得他少年感十足,仿佛与这青山绿水融为一体。


    林听喊叫了几声,一手掐着谢忱的脸,哼哼两句威胁道:“谢二狗,你要是敢把我丢下去,我就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古有屈原大义跳湖,今有谢忱葬身鱼腹!”


    家国与公主都守得。


    谢忱扶着她的两条细长的腿,小心翼翼,嘴上却不留情:“也是,不能太瘦,不然伤筋动骨的,大概就废了。”


    大哥,别说了,我心塞……


    她一边赞不绝口,一边找角度。


    一向脸皮厚的谢忱此刻也只是听着她的安排,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揣在兜里,低垂着眼,无聊地踢着脚边的石子,像极了没糖吃的小孩,眼神中莫名有种委屈感。


    “又是你自己编的吧。”


    “行行行,我没童心,我已经是被生活磨平棱角的邋遢大王,平日里和七个小矮人呆在长发公主的城堡里,在等着白马王子骑着七彩祥云砍掉恶龙来救我,怎么样?”


    “我想要的,”谢忱低眸瞧了她一眼,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红润的唇上,又迅速移开,转眼看着远处的风景,说,“简单啊,这次不为难你,帮我拍几张照就好。”


    “那你想要什么?”


    风是自由的,水是清澈的,天空是旷远的,星星是闪烁的。


    “你胡说,”林听抬手掐他的脸,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白净修长的脖颈间,鼻尖满是淡淡的薄荷清香,很清新很自然,“我不到一百斤,还可以吧。”


    刘翔先生最近出现频率着实有点高啊。


    “负责也行,以后我有钱了,多包养几个小鲜肉,给你开个后门,便宜你了。”


    谢忱一噎:“?”


    “谢二狗,你可以回去了,再见。”林听转身蹦哒着就要走。


    谢忱见她这个样子,还是没忍住主动走进她扶了一把,边扶边说,嘴皮子像是秃噜的连环炮,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林听气得扬手就要掐他,最后改为挠他痒痒,逗得两人差点一起摔进湖里。


    说罢,他还故意往湖边走,松松散散地转了几个圈,一副要把她丢湖里的姿势,吓得林听搂着他的脖子,抱得更紧了。


    林听看着天空,娓娓道来:“我小时候怕黑,夜里总失眠想爸妈,我就自己一个人偷偷爬起来看星星看月亮,不都说‘千里共婵娟’吗?我就想,说不定他们也很想我呢?”


    高情商发言:兼容并蓄。


    “你不行。”


    谢忱惊道:“为什么?”


    林听自顾自道:“你不懂浪漫呗。”


    谢忱气得不行,咬牙切齿道:“林三三,你不觉得这句话从你嘴里蹦出来很奇怪吗?”


    “啊?有吗?”林听不以为然道。


    少年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平生第一次被女生嫌弃,林三三,你好样的。


    林听抱着双腿笑了,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我当时还说,就算以后我自己当不了天文学家,我也可以找个天文学家做对象,然后闲的时候就去看星星拍照片,多浪漫。”


    谢忱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偏过头看向另一侧,敷衍地“哦”了一声。


    也是,和一个理科教授的话确实不太浪漫。


    “你这时候倒是挺懂浪漫的。”谢忱说。


    林听不置可否,反问道:“我不是一直很浪漫的吗?”


    谢忱:“………”


    “你难道不觉得会掌握点生物科学知识的男生会更帅吗?”


    林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挺帅的,但我还是喜欢看星星。”


    不知为何,谢忱突然想唱那首歌,“看星星,看月亮,看看我的心~”


    林听:“我错了,您的童心非常稚嫩。”


    谢忱:“………”


    第38章 (高甜!)


    七月底的某个夜晚,林听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寂静安谧的夜被打破,借着小夜灯的光,林听撑着起身接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林听咕哝了一声,说:“你好?”


    对面许久不说话,直到林听以为打错了要挂了的时候,手机通话就真的挂了,只有一句莫名其妙的“没事,早点睡。”


    声音沙哑压抑,却又强撑着扯出一丝笑意。


    林听刚想吐槽说,谁大晚上不睡觉打电话玩啊?


    转念一想,的确没有人会这么无聊吧,而且那道声音很熟悉,好像是谢忱。


    只不过他们两个很少打电话聊天,平常也都是在手机微信上说话,怎么偏就大半夜的一反常态?


    思及此,林听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一眼,才确定就是他。


    林听赶忙拨打过去,但却一直显示对方已关机。


    她心中一紧,越来越慌,谢忱从来不是轻易玩失踪的人,他大晚上打了一通电话,又莫名其妙关机,该不会是要寻短见吧?


    林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脑海有两种想法在打架。


    一种说谢忱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要寻短见,另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说,谢忱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更不会做傻事。


    但这种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太多了,起身匆匆忙忙披了件外套,穿着睡裙和拖鞋就往外走。


    边走边和苏寅琛打语音通话,一连几个也是无人接听,一直显示忙线中。


    “那个时候我年龄小,只知道医院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当时我去医院见我爹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我进去的第一眼看见我爹的时候,就直接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爸,你是不是快走了?’后来那整个病房的人连着我爸都没有告诉我,他做的手术是痔疮手术。”


    林听甚至不敢想象,背负着这种罪孽长大的小孩,怎么做到让自己时常保持着热情洋溢的笑脸。


    回忆结束,谢忱往后懒懒一靠,仰头望向天花板,冷白皮肤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听身体一僵,这么一句平淡却真诚的话,却如同是有一小股电流从心口涌出,钻满全身上下,令她头脑晕乎乎的。


    “林听,我是不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自私……


    这需要道歉,小时候的谢老爷子就告诉了谢忱这个道理,警察要管的事情很多,而人自己也要学会内省。


    “有惊无险啊,不过那小姑娘挺厉害的啊,你这样脑子也能让人家忽悠下去喝几口水。”林听毫不客气的笑说。


    小姑娘语气诚恳,眼睛亮亮的,“你学会之后,就能帮我捧点河水,捉小鱼小虾啦。”


    *


    听到医生出来和谢辉谈话的声音时,谢忱也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往前走,反而拉着林听的手就往医院外走。


    之后,林听站在渐渐空旷的马路,准备拦出租车去弯月镇,如果幸运的话,他应该还住在那里。


    半晌,林听回了句:“好。”


    “我爹的眼神总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奶奶说,我爹还真的挺爱我妈的。”


    “林三三,我自私了。”


    “好啊。”


    “嗯,好笑。”谢忱懒懒地往身后一靠,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我叫林三三,就住在那儿,她们不让我玩水,我就想看看,不下去,真的。”


    挂断了电话后,林听拦到一辆出租车,思索了片刻,对司机说:“师傅,去白港市第一人民医院。”


    或者说,他呈现的的确是这个样子。


    谢忱看着她握紧的拳头和身上单薄的衣服,眼神黯然。


    他笑着问了一句,可就这笑容,深深刺痛了林听的目光,疼得发酸。


    谢忱自嘲的笑了下,“想想也挺憋屈的,我对不起这个家,所以拼命的想要逃离。”


    撑着蓝色座椅的胳膊上,青筋隐隐浮现,冷白皮的手紧紧攥着,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有事,还很大,”谢忱没又好气又好笑地瞧了她一眼,他就这么容易有事?“后来,那小姑娘也跳了下来,看起来要救我。”


    “小时候,我喜欢游泳,但总学不会,我们家老爷子来了都摇头叹气,后来,我听了一个小姑娘的鬼话,拿着自己家的几个空塑料瓶子,绑在自己手脚上。”


    林听轻轻抱着他,拍着谢忱的后背,一字一句坚定道:“谢忱,我们都是没有伞的孩子,所以我们必须努力奔跑。伞不会歪,我们一起承担。”


    “你要是真不想打扰,就不该给我打电话。”


    在医院,林听找了前台询问谢辉和苏浅女士的入住记录,果然有查到。


    那女子很漂亮,面部柔和,像是位贤妻良母。


    大抵是气氛缓和了过来,一时间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和些许尴尬。


    “就是谢忱他爸,那个老总和他女助理有一腿,好像都怀孕了,你说会不会是因为……”


    林听怔怔的看着谢忱,眼神讶然,以及倒映着的谢忱身影,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呼吸渐渐加快,不知是不是大脑有些迷糊,林听耳边只剩下了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至于我爷爷奶奶出车祸的时候,我小学六年级,当时中午很饿了,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回来,我在家很听话,没有到处乱跑。”


    林听也没藏着掖着,直白道:“我觉得你和谢小二简直就是亲兄弟。”


    闻言,谢忱轻声笑了出来,漆黑的瞳仁凝视着她,平静,却又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海面,的确开阔旷远,却隐隐透着一股压抑。


    随着电话里的声音传进来,站在原地的林听猛然想起来之前八卦时候的信息。


    她半跪在冰凉的长椅上,就这么半俯身逼近,丝毫没有顾忌到两人此刻姿势的奇怪,她头低了下来,两侧的墨发挡住了她的脸。


    “但我还是经常问我们家老太太,缠着她给我讲我妈的事,后来老太太耐不住缠,就说,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女性,而且,她很爱我。”


    只有那一股落寞与不甘的气质很熟悉很熟悉。


    林听只觉得听的很难受,轻声笑了下,说:“好你个谢二狗,直接告诉我你地址不就好了嘛?害得我差点以为你要想不开跳楼呢。”


    他侧眸看林听,语气不知是褒是贬:“林三三,你怎么打小就这么精明叛逆啊?对陌生人说名字的时候,还知道说小名。”


    孩子的出生带来了母亲的死亡,谢忱没法怨任何人。


    期间她也打了好多通电话,但谢忱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苏寅琛那边也依旧没有回应。


    谢忱面色一沉,还是说了出来,指了指旁边的长走廊:“在这条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里。”


    谢忱语气恢复了从前散漫的腔调,笑时肩膀轻颤:“我就这么不堪一击?”


    果然,眼泪还是生理性的掉了下来,林听抬手在他胸前重重打了一拳。


    “接着啊,”谢忱的语气忽的轻松不少,如释重负似的长舒一口气。


    良久,谢忱依靠在她身上,应了一声好。


    谢忱就在前面走着,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决绝又脆弱。


    可她的大金毛绝对委屈了,此刻找到谢忱才是正事。


    “没有,你很能。”她又问,“你阿姨呢?”


    林听下了出租车以后,就往巨大的标识牌下赶,上面正是“白港市第一人民医院”,这是白港市最好的医院。


    因为某种程度上说,他就是“罪魁祸首”。


    “说起来医院啊,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小时候我爷爷遭受车祸的那一次还有我爹住院的一次,先给你说说我爹住院的时候。”


    电话将要挂断之际,云旎突然提了一句:“我之前听说过一些绯闻,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但现在不行,照片上的人应该很幸福。


    谢忱蹙了蹙眉:“所以呢?你到底是谁啊?你干嘛帮我?”


    即便谢忱再怎么理性,也抵不过人小姑娘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哥哥”喊。


    “三三,爷爷奶奶走了,他们一家三口,如今却只有我是外人,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图片中,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陪着一位腹部有明显隆起的年轻女子并排走着,有着一嘴青胡茬的男人一手护着女子的后腰,一边拿着包在前面开道。


    一瞬间,那道眼神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惊诧,有错愕,有欣喜,又难过,复杂却真实,


    空气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大脑清醒,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只剩下一条空荡寂静的走道,和一个孤单落寞的背影。


    昏黄的路灯下,林听停了下来,仰头瞧他。


    “我发现我慢慢浮上去了,没有淹下去,然后又下去把那姑娘捞起来了,幸好当时大人离得近,也就没事。”


    谢忱穿着单薄,浓密的墨发遮住他的半张侧脸,少年弓着腰,落魄地坐在医院公共椅子上。


    林听轻咳一声:“小时候长得太乖,怕我被拐跑了,自己就得多加防备着呗。”


    “我们认识吗?就喊哥哥?不怕我给你拐走?”谢忱坏笑一下,但语气更多的是警告,而非恶意。


    “大金毛多可爱了?不然二哈也成啊。”林听不以为然道。


    “我害死了他最爱的人,他却没办法惩治我,还要尽心尽力养着我才对,可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谢忱的背影总令她感到熟悉,但却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到过。


    所以,在小时候,林听就已经摸清楚了医院的路线。


    谢忱敞坐着,没什么架子,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低沉有磁性,郑重其事。


    眼中的少年半隐于黑暗,半展现在光明,恍惚间犹如破碎的镜子,但只来得及看到他的幻影。


    老天有时候就是如此,你觉得一件事不顺,但实则是祸不单行。


    随后,谢忱扭头看了眼旁边走廊的方向,“林三三,你看,等在产房外的是我亲爸,里面的是和我妈有八分像的苏阿姨,还有他们等了这么久、呵护了这么久的宝宝,好像,还真就我一个是外人。”


    “后来到了下午,他们也没有回来,那天我接到了我爹打来的电话,他只是平静地告诉我事实,没有任何掩饰的事实,然后嘱咐我自己照顾好自己。”


    缓了会儿,谢忱眼皮跳了下,他坐直身体,故作轻松道:“还有我小时候一大堆的窘事,说出来,你大概会笑死,不过,我挑了一个最有意思的说吧。”


    她特意咬重了“亲兄弟”三个字。


    林听问:“然后呢?”


    如果没有这些家风,可能也就没有谢辉的成功。


    林听点点头,随后不满地走近,拽着他身前的衣服,似乎压着一股怒火,语气凌然一转,说,“谢二狗,你真他妈混蛋!”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医院里值班的护士也少了许多。


    “但我不在乎,毕竟没有吃过糖的孩子就不会有很大的渴望。”


    谢忱浮皮潦草地掀起眼皮,笑了下说:“二哈留着给苏寅琛吧,他天生属二哈的。”


    “现在长得也乖,以后,我守着你。”


    谢忱偷瞧一眼,笑说,“的确要感谢,想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谢忱没有受罚,毕竟是他把人拉上来的,只不过他还是有心怀愧疚。


    “不是,她下来踹了我几脚之后也淹下去了。”


    林听微愣,抓着手机的手紧了些,说:“什么绯闻?”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最后,谢忱被这姑娘的话成功激住了,拿了瓶子绑了手脚就往下跳,那小姑娘喊了一句:“哥哥,你没提前热身啊。”


    前台护士姐姐见她有些狼狈地跑进来,形色匆忙又是个小姑娘,约莫着应该是找他们的亲人,也就没想那么多,直接指了路。


    那个时候何春霞和林磊两个人要为法律的事忙前顾后,林听不得不学会自己看点滴,找护士,照顾爷爷奶奶。


    但他突然不敢了,因为林听在逃避,他大概知道原因,所以不敢宣之于口。


    谢忱接过话,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妈了,所以我压根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总会有人说,我是没妈要的孩子。”


    谢忱很是平静,长舒一口气说:“但我始终不觉得妈妈有什么地方吸引着我,我只知道,她应该恨我才对,因为是我的出生,导致她的死亡的。”


    而苏浅一看是就是贤妻良母,她也会对谢辉和这个孩子好的。


    他沙哑着嗓音,扯了扯嘴角:“你来了?”


    林听拿了几串钥匙,蹑手蹑脚走出屋门外后,开始发疯了似的狂奔,边跑边和云旎联系。


    云旎没有再说下去,但林听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林听没有说这件事是为数不多父母在家比较长时间的内发生的,她讲得声情并茂,像是在演话剧似的。


    谢忱垂眼,单手在座椅扶手上轻敲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笑了下说:“确实很厉害呢,现在依旧很厉害。”


    林听停顿了一下,又玩笑般地说,“而且,你们豪门圈大少爷的脾气也不应该这么乖啊。”


    林听好奇地问:“你们还有联系啊?是我们弯月镇的人吗?”


    刚才的姿势只维持了一会儿,林听还是坐了下来,扭过头不理他。


    林听不解:“我为什么要知道人姑娘名字啊?”


    一句话,似乎认定她会来,又似乎觉得她不会来。


    “才没有,谢忱,你有家的,你有朋友,你有谢小二,你有自己,你还有我啊。”


    凌晨的时候,苏浅生产终于落下帷幕,是一个小男孩儿,母子平安,谢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忱反应很快,咬了咬牙根,曲起手指轻敲了下林听的脑门:“你说我是狗啊?”


    以前林宏义老爷子和鲁音华老太太出车祸住院的时间里,都是她在照顾。


    谢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替了父母两个位置。


    小姑娘笑了笑,眼角有颗泪痣,很好看:“你是好人,而且你拐不走我,你也没比我高多少啊。”


    “什么办法?”


    “抱歉,”谢忱敛了笑容,把旁边的外套拿出来盖在她身上,叹气道,“还是打扰你休息了。”


    林听问:“谢忱,不去看看吗?”


    林听笑着,眼角还有泪光,从谢忱所在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她左眼眼角的泪痣,小小的一颗,却很突出。


    林听想了个话题,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拖鞋,说:“谢忱,咱们一人讲一个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吧,打发打发时间。”


    林听的手捏紧了些,每次回想,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小姑娘神采奕奕道:“绑空塑料瓶就行啊。”


    “结果最后,我淹得很彻底。”


    林听道谢后就直接坐电梯上楼,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林听见到了熟悉的人。


    大致说了情况后,林听就拜托她联系苏寅琛,毕竟他们之间关系最好。


    谢忱自嘲般的笑了笑:“三三,他们一家三口多待会儿吧,我不想插进去,那个小家伙儿挺幸运的,一出生就有爸妈陪着。”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时,谢忱猛地侧头看过去。


    谢忱挨了她几脚后,索性放弃了挣扎,等水瓶带他浮上去,顺便把快要掉下去的小姑娘也捞了上来。


    林听抹了眼泪,一把扯住他的手,当毛巾似的擦掉眼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林听:“………”


    对面的云旎声音中透着一股同情之意,解释说:“林听,你知道的,我和你说过我们这个圈子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幸福。人一旦有钱了,家庭总是摇摇欲坠,我怀疑谢忱也是因为这个。”


    林听没忍住笑了几声,随后抬手掩饰说:“啊?那你后来有事没?”


    没有伞的日子里,她在努力奔跑。


    谢老爷子和谢老太太走了之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谢忱,本该满腔热忱的他,此刻双手冰凉。


    林听撑着下巴,认真道。


    “哥哥,我有办法教你游泳。”


    谢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离家太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避风港,跨越了大海的鸟儿找到了落脚的小岛,迷失方向的小狗也终于有了新的归宿。


    阳光开朗大男孩,其实才是理想。


    “莫非人小姑娘会游泳?”


    谢忱服服帖帖的,没有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帮她擦干了眼泪:“对不起。”


    可谢忱记得清楚,她当时指的家的方向就是谢忱的家方向。


    跑近时,她停了下来,就那么孑然一人站得笔直,喊他的名字:“谢忱。”


    谢忱抬眼瞥了她一眼,原本漆黑的瞳眸此刻多了些红血丝和亮光,像极了委屈的小兽。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会儿,耳边还有救护人员抢救其他病患时,病床滑轮滚动摩擦的声音。


    “哦,那你可要感谢一下人姑娘呀,没有塑料瓶,你人就没了。”


    *


    林听赌气似的说,或者说清楚也行啊,一句话就关机算什么?害的她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小谢忱侧目打量了下她,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的样子,怎么骨子里还挺倔强的。


    她笑说:“谢忱,你个菜狗,你就不能大胆点?我写的小说男主角都比你大胆,想我就直说,想擦眼泪就上手啊。”


    因为他的一时自私,害得林听大半夜跑过来一趟。


    云旎对他们圈子还要熟悉一些,把当时的绯闻截图发给了林听,模糊的图片上,人物正脸却都看的清晰。


    他心说,你这姑娘还挺机灵,小小年纪的,就知道空手套白狼,和其他人交易了。


    “是不是很好笑啊?”


    附近的路人见状,赶紧开始摇人。


    *


    谢忱难得正经的解释了一通,他抬起想要擦泪的手,顿了下,还是放了下去。


    结果小谢忱成功在水下抽筋,小姑娘一急,拿了根棍子就要捞他,结果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还有联系,也就最近联系上的,不过她没认出来我,听说是因为脑子进水了,不记得小时候的那件事了。”谢忱故作可惜道。


    谢辉忙了半生事业,如今家族企业庞大,青壮年又得一子,肯定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好好培育。


    谢忱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声线干净:“林三三,你真的把自己变得很棒很棒。”


    但林听顾不得那么多了,小跑着过去,甚至完全没注意自己此刻的形象和穿着。


    两个人笑得不亦乐乎,此刻,只有苏寅琛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我就是……突然特想见你,就……听听声音也好。”


    谢忱只记得最后气喘吁吁时,那个小姑娘被抱走去了镇上医院,最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


    “然后啊,那一整个暑假,当别的小朋友都在游戏打闹的时候,我就要学会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把饭打包送到医院。”


    他下意识地掐了下林听的脸颊,柔软但没什么肉,磨磨牙说:“我看起来很乖?”


    但如今谢辉却和他的女助理在一起了,谢忱突然有些迷茫了,没有人告诉他,这究竟对不对。


    或许能帮他开导开导,她说:“我先来。”


    而他们教会谢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教养,要知礼懂礼守礼。


    因为你还没有经历所有杂事搅在一起生锈的状态。


    “人就是会自私的,这没什么大不了,就像现在,谢忱,你可以旁若无人地宣泄一顿。”


    谢忱想了想,抬眼郑重说:“警察是对外界世道的惩恶扬善,道歉是对内心道德的惩恶扬善。”


    如果他们的关系不是这样复杂的,那林听一定会感慨他们的幸福。


    小姑娘说:“我看过电视,用空塑料瓶子就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只要数量够多就好。哥哥,你不会怕了吧?”


    她印象中的谢忱,从来没有透露过负面情绪,林听真的以为谢忱就是阳光开朗大男孩呢。


    “因为她说她叫林三三。”


    目光聚焦在少年红润单薄的唇瓣,她踮脚在他嘴角处小啄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


    谢忱也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庞在眼前放大,嘴角处覆上了一点柔软,如梦似幻。


    “谢忱,你信玄学吗?”


    依旧是那句两人都熟悉的话。


    林听脸颊发烫,语气却不减,“我第六感告诉我,咱俩缘分到了。”


    “信,”谢忱低着头沉默许久,抬眼说,“林三三,你带我私奔吧,就我们两个。”


    “好啊,”林听笑了下,她柔软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额前碎发在风中摇曳,那双眼睛现在还有些红肿,却又多了几分诱引的滋味。


    “男朋友,请多指教了,不过我可没经验啊。”


    谢忱单手抬在路灯杆上,抵着额头,竭力压抑着胸口的起伏,蓦地笑了下:“女朋友,你多担待,我也没经验。”


    林听啧啧称道:“你不行啊谢二狗,我觉得还是你不说话的时候,做个高冷男神最帅。”


    谢忱马上道:“那我还觉得你不说话不移动的时候,做个乖巧甜妹最好看呢。”


    “………”


    第39章


    林听和谢忱谈恋爱的第二天,双方军师忙的不行,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恋爱,这是一场两方团队酣畅淋漓的较量。


    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都惊心动魄,在狗头军师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堪称恋爱史诗界的一绝!


    凌晨四点半,林听床头放着的手机就叮咚响个不停,窗外天还蒙蒙亮,屋内的手机就已经照亮了一方天花板。


    林听迷迷糊糊摸了下手机,掀开眼皮瞧了一眼,点开了微信语音。


    “林大美女,醒醒醒醒!起来化妆,赶紧的吧。”


    云旎急促的嗓音有力地穿透了手机屏幕,强硬霸道地刺入耳膜。


    林听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脑袋里始终回想着一句话——“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一连着嗯了几声,林听头一歪,躺了下去,又发困合上了眼。


    耳朵旁的手机突然又响起云旎兴奋以及恨铁不成钢的嗓音,“林听,起来开门,到你家楼下了。”


    “哦,”林听闭着眼点点头,随后意识到不对劲,坐起身问,“嗯?什么?”


    大清早的,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抹曦光,像是鱼翻身时的大片肚白,层层白云遮不住夏日炽热的光,倾洒几束暖阳。


    此刻,丁达尔效应仿佛具象化了。


    林听被强硬带到了云旎家里,梳妆打扮换衣服,她脑袋还是有些发晕,时不时垂着头,又猛地惊醒。


    在云旎的设计下,乖巧听话任她摆布,像是精致的布娃娃,因为她实在没有力气反抗了。


    旁边的手机响了,云旎看了一眼,是苏寅琛,接通后先是嗯了两声,随即眼光一凛,也怒道。


    谢忱:“………”


    “我热,”谢忱说了一句之后,又看了眼苏寅琛他们所在的方向,无奈地笑了下说,“今天的约会他们可能要远远跟着了。”


    男扮女装的NPC同志本就有点不满意这身性感末世生化护士装,又听闻卡粉一说,旋即掐着腰,对着林听直接开飙:“小姑娘家家的,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


    紧接着,谢忱就听到林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NPC说了一句:“大哥,你卡粉了。”


    郑佳雯捏了捏拳头,道:“放心吧,他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我第一个上去。”


    说话间,又有几只鬼也钻了进来,开始演艺生涯,收了钱的NPC抬手就是几个大逼兜,狐假虎威似的说:“干什么呢,这我大哥,懂?”


    李江涛在后面推着一起进去,心说,好不容易买通了鬼屋NPC,打算串通着一起去增加点小情侣之间的互动,可不能让云旎进去破坏喽。


    林听隐隐也能听到手机另一侧苏寅琛激动讨好的声音,感觉他比替自己家的房地产行业卖房子做销售都卖力,话里话外都是对上帝说话的感觉。


    郑佳雯也吓得头晕,转身喊了句“陈泽”也跟着想跑出去,结果没想到陈泽这货太害怕了,导致把门堵得十分结实。


    苏寅琛挑挑眉,笑得没脸没皮,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不早不早,凌晨三点而已。”


    但经不住云旎的拉扯。


    身后的木乃伊还在步步紧逼,郑佳雯肾上腺素狂飙,发了疯似的猛踹大门,愣是把身后的木乃伊NPC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苏寅琛也注意到了她们,惊叹地说:“我靠,仙女下凡了?清纯系妹子啊。”


    唯独刚刚清醒的谢忱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翻进我家带我出来的?”


    说完,云旎便挂了电话,转身去衣柜拿了件裙子。


    林听恐黑,但并不害怕鬼怪一类的事情,所以谢忱当即提出来要牵着手进去。


    木乃伊看得眼睛都直了,缓缓掏出怀里的对讲机,耳边是悲惨的叫声,他紧张道:“总部总部,请求支援!”


    林听:“………”


    林听哭笑不得地安慰她们:“放心吧,我真的不会有事。”


    暑假期间,游乐场人很多,林听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高高瘦瘦的少年,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外套,宽松的长裤利落干净,懒散地靠着售票处。


    长发披肩,简单编了个公主头,银色高跟鞋踩在地面,泛着淡淡的光泽,温婉仙气。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两人喘口气,床上躺着的绷带怪人就已经缓缓直立起来。


    说完,谢忱便脱下外套往前走,露出两只白皙清瘦的胳膊,脊背挺直,留下三双鄙夷地看着他背影的眼睛。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谢忱抬眼瞧去,恰好撞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视线下移,他却猛地挪开,不敢再看,耳朵似是被火灼烧一般,发着烫。


    苏寅琛一个劲儿地想要往云旎怀里钻,只可惜被一巴掌拍开了,应激反应下猛然一跳,抱上了李江涛。


    郑佳雯也来了,她头一次主动起这么大早,显得比自己约会还要紧张激动,和对面陈泽的通话就没断过。


    几分钟后,四只鬼整整齐齐站成一排,齐声喊:“大哥!”


    苏寅琛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卧槽,过了今天,老子绝对要和他一决高下!”


    对面声线沙哑,满是得逞的笑意:“放心吧哥,今日他俩亲不上,我给您现场表演倒立舌吻生化护士。”


    为首的NPC突然一拍手,蜡烛顿时点燃,一首《甜蜜蜜》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营造出一场浪漫且暧昧的画面,仿佛就连这密室里的假血都像是一朵朵玫瑰。


    她滔滔不绝地交代着:“什么?电影票买的连座?我呸,想都不要想,分开,买两个角落,成对角线给老娘分开!”


    林听其实还是比较怕黑,整个过程都一直紧张地攥着身旁少年的手,额头渐渐冒出一层虚汗。


    自从昨天接到林听和谢忱谈恋爱以及准备第二天约会的消息时,两个人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提前十天半个月的去精心准备。


    出门的时候,林听已经换上了云旎精心准备的白色长裙,露着下面白皙修长的小腿。


    两人进去不久,后面的小分队就到齐了,云旎皱了下眉,看着苏寅琛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你买的票?”


    鬼犹豫着,说:“老板,我们NPC是有底线的——”


    她垂眸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哦,同志,你的两颊皮肤细小毛孔凹陷处塞了一抹雪白。”


    陈泽刚挂了电话,说:“怎么办,雯雯那边铁了心要和我们保持距离。”


    卧槽,泽儿,你没有心啊!


    就在他们以为遇到丧尸群时,气氛陡然一转。


    “让谢总把自己卖了换彩礼钱吧。”


    郑佳雯和陈泽两人都怕得不行,跑到一个狭窄的房屋时,两人争先恐后进去关了房门。


    林听:“?!”


    身后的谢忱也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被绑到了苏寅琛家里了?


    陈泽瞳仁放大,紧急求助李江涛:“卧槽,计划里没这条啊!”


    苏寅琛看看陈泽,又瞧瞧李江涛,沉声道:“一句话,今天就算是月老下凡要亲手斩断姻缘线,哥几个也要拿着绣花针给他一针一线缝起来,懂?”


    谢忱甚至在想,要不然他浅浅装一下?


    *


    苏寅琛十分享受地点点头,出去的时候仿佛在开跑车般拉风,前后左右各有护法,顺利地走了出去。


    陈泽当场腿就软了,下意识地转身就走,出了屋门就把漆红的门啪的一声合的严严实实。


    林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果不其然,郑佳雯同志由于太过害怕,下意识踹了上去。


    “没问题。”李江涛和陈泽也答得爽快。


    苏寅琛避开她的视线,装作听不懂似的说:“我喜欢败家。”


    下一刻,猛地跳出来一个张牙舞爪的白衣护士,举着大刀就往他们身前凑,谢忱寻思着,机会来了。


    后半段的时候,一行人走散了,李江涛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悄悄拿出来手机,对着暗处的摄像头比划了个手势。


    “你可真行,惊险刺激场,还尖叫疗养院?”


    云旎:“………”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说完,陈泽拉着郑佳雯就往外跑,手拿大腿粗针管的NPC听到这尖叫声更加兴奋了,拔腿就追了上去。


    苏寅琛:“………”


    云旎也忙的焦头烂额,注视着梳妆台上一堆林听看不懂的瓶瓶罐罐,垂头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林听皮肤底子好,不需要化太浓的妆,云旎经验丰富,挑了个合适的清新系妆容,看起来像是没有化过似的,自然纯粹。


    云旎不满道:“订婚?想得美,约会打扮的漂亮点,咱们就是要让他得不到,然后气得牙痒痒才行。”


    只不过那声尖叫声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像是沙哑陌生嗓音的惨叫声。


    谢忱沉默了一下,说:“看着不像,倒像是……求婚的?”


    通关过程中,林听和谢忱两人都挺顺利的,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激升温。


    林听想了想说:“不准接吻,不准放松警惕,时刻注意安全。”


    “什么?”郑家雯从善如流地掐着腰,皱眉骂道,“坐他腿上?我呸,陈泽,你们的算盘珠子都快崩我们脸上了!老娘告诉你,你们想都不要想!”


    另一边落单的苏寅琛被一个鬼追到了尽头的屋子里,还没等喘口气,那鬼就已经钻了进来。


    扮鬼NPC:“!”


    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林听手上拿着的钥匙也无处顿放,她蹙眉道:“这难不成是什么新的抢夺环节?”


    身上捆着大麻绳,连同着椅子一起绑着,动都动不了,手劲真狠。


    “啊啊啊!”郑佳雯看着一动不动的门,直接怒了,木乃伊大哥很识时务的把狼牙棒递给她。


    郑佳雯:“………”


    云旎觉得丢脸,抬手扶额,叹口气停在一边,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瞧着其他几位一团糟的模样。


    “什么?去拜佛?行啊,清心寡欲我们家听听也喜欢,什么佛?”


    “都是一家人嘛,帮我出去,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眼见云旎她们已经和苏寅琛几人会和,林听也苦笑了下,“他们应该不会打扰的吧。”


    *


    闻言,谢忱瞥他一眼,眼神里的疏远清冷感愈发明显,淡淡道:“注意分寸,那是我女朋友。”


    黝黑的眼珠子往外蹦达,苍白的绷带上还滴答着血珠,NPC抄起手中的狼牙棒,就奔着他们两人走过来。


    清早,林听一行人按照约定的地点往游乐场赶。


    云旎一行人扯成一长串,连拖带拽的买了票进去,紧跟在林听他们身后,前面的关卡还比较简单,也就气氛环境恐怖了一些,所以他们很快就跟了过去。


    拨通电话后,李江涛老成地说了一句:“一切按计划进行。”


    林听甚至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弱弱说了一句:“我们是约会,出去玩而已,不是订婚。”


    “哦哦,”陈泽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如今好不容易真谈上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女生,可不能就这么放走了。


    林听脱口而出道:“没事,他可以垫十层鞋垫。”


    谢忱小跑着过去的时候,云旎小声对林听说了一句,“记住我们怎么告诉你的了吗?”


    谢忱心说,好不容易有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吧。


    李江涛抱着胳膊嘶了一声,琢磨着:“不好办啊,约会要是搞砸了,咱们儿媳妇不就跑了?”


    郑佳雯拽着陈泽的手,两人六亲不认似的挥舞双手。


    郑佳雯问:“你们说谢忱那家伙要是还没有穿了高跟鞋的林听高,怎么办?”


    郑佳雯顺手接过,眼神一变,抬脚就在门上踹了一个洞。


    李江涛脑补了一个画面,突然有点惊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拖长尾音说了个“咦”字就挂断了电话。


    为首的鬼缓缓把身后的玫瑰花拿了出来,深情款款地朝谢忱走过去,暗想,只要他拿了花送给旁边的女生,这不就水到渠成了?


    苏寅琛的胳膊也被陈泽仅仅扯住。


    最后陈泽被一群NPC抬了出来,郑佳雯愤愤地扛着狼牙棒走在他旁边。


    又拿出了一盒子的首饰与发卡,纠结地抓了抓头发,喃喃自语道:“怎么把这些全别上去呢?”


    苏寅琛的想法也简单,自家好兄弟可是个天生孤寡的命,蹉跎了十八年都没遇到个喜欢的女生。


    郑佳雯眼中仿佛燃烧起了一团火,冷哼一下,掂了掂手中的狼牙棒,一步步走进黑暗中。


    其余四个人同时一惊,郑佳雯胆子小,弓着腰往后退,哆哆嗦嗦道:“不不不,我害怕,真的害怕!”


    云旎骂了句滚,说:“苏寅琛,我告诉你们,想都不要想,要拜就拜财神爷和文曲星,其他的再见!”


    那鬼见了钱不动了,也不再吓唬他,嗓音沙哑地问了句:“大哥,给我的啊?”


    而身前的李江涛和陈泽两人,正精神亢奋地看着他,紧挨着低语商量改造计划。


    谢忱和林听即将找到出口的时候,一群NPC像是早有预谋似的,迈着诡异的丧尸步朝他们奔过来。


    好不容易缓了下来,苏寅琛和李江涛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见小情侣两人牵手对视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陈泽憋着笑,同情地看他一眼说:“得了吧,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三百遍了,能赢一次算……算谢总让你吧。”


    林听单手攥着外套衣角,说:“我不冷啊。”


    说完,林听松了手往前走,谢忱已经赶过来拉住她的手,稳稳地扶住她,视线下移,他蹙了下眉头,顺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


    事实证明,林听的社牛潜质一直以其强大的实践能力不容置疑。


    门口的陈泽见这架势,哆哆嗦嗦说了一句:“佳佳佳雯,你听我狡辩啊呸,解释!”


    只不过第一次穿高跟鞋,林听还有些不太习惯。


    李江涛:“为了儿媳妇,不生气。”


    刚从床上跳下来的NPC还没吼出来,就嗷得一声又躺了下去,那酸爽,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看着陈泽的表情,想来也是受了不小的罪,大喊着:“卧槽,救命啊,诈尸了啊啊啊。”


    李江涛瞬间失了方向,抱着一百八十斤的苏寅琛同志踉踉跄跄摔来磕去,耳边只剩下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苏寅琛壮了壮胆,见有用,顿时心生一计,随即挺胸抬头地把钱递给他,“密室有地图没?钥匙在哪儿啊?”


    好似在垂眸沉思着什么。


    “月老呗,或者多子观音也成啊,那里不是有姻缘树吗?绝佳的好地方。”


    用脚想都知道这货打得什么主意,云旎气笑了,转头拉着郑佳雯的手,眯了眯眼睛说,“那行,佳雯,咱俩也跟着。”


    而云旎却是一脸“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疼感。


    后面的郑佳雯几人好像遇到了其他各路妖魔鬼怪,尖叫声连连。


    慌乱之中,郑佳雯哭丧着脸,拉上陈泽一起走进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的鬼屋。


    NPC瞬间改话,喜笑颜开道:“我们NPC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哈哈哈哈大哥,跟小弟我走。”


    串通之下,苏寅琛当即一咬牙,马不停蹄地催促着他们前去。


    苏寅琛猛地拍了两下他们后背,神情少有的认真起来:“呸,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一旁的郑佳雯捂着手机,凑过来也愤愤道:“什么订婚?30岁以前想都不要想,30岁以后打得过我就行。就是要让男方不能轻易得到,轻易得到的他们都不会珍惜。”


    最后林听还是觉得别扭,索性不穿高跟鞋了,万一要是跑起来,再崴了脚,可就得不偿失了。


    “走走走,一起一起。”


    大哥,你们当时谈恋爱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干。


    NPC:“………”


    苏寅琛又逃出来几张钞票,塞到他手上。


    NPC:“?”


    大脑发懵的苏寅琛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发疯似的在身上掏来掏去,终于摸出来几张百元大钞,径直挡在自己身前,求饶道:“大哥大哥,我给你钱,别追我!”


    第一站,鬼屋密室逃脱,惊险刺激场,尖叫疗养院。


    苏寅琛非常豪爽地站了出来,故作温文尔雅地摆摆手,微笑着又掏出来几张大钞,一个一个发红包似的递给鬼。


    两个年轻人应该能明白他的苦心吧。


    林听愣愣地看着NPC给自己男朋友献上了一大捧鲜花,上面还附赠了一个纸条,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众多NPC开始同时起哄,“亲一个亲一个。哦~”


    为首的NPC递完花就意味深长地朝谢忱抛了个媚眼,又往林听那边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后转身就走。


    像极了………挑衅。


    即便他往后走了,那句轰轰烈烈的“亲一个”依旧在耳边回荡。


    林听和谢忱意味不明的对视一眼,前者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后者眼神里满是无措的想要狡辩。


    于是,在这首甜蜜蜜的背景音乐下,林听头也不回地拿着钥匙往外走。


    谢忱愣了下,即便在CPU都有点烧了的情况下,他也不忘跑出去追人。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NPC小声嘀咕道:“哥,这事儿是不是黄了?”


    刚才递花的NPC挠了挠头,满腹狐疑道:“不应该啊,我这计划这么完美,怎么可能不成功?是不是你们刚才喊得声音不够大?”


    其他人慌忙后退摆手,说:“不能啊,我们扯嗓子喊了,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倒立舌吻呗,找几个漂亮的生化护士,一个都跑不了!”


    “………”


    第40章


    出来后的谢忱手忙脚乱的就想解释,“那不是我的问题,林三三,我不接受污蔑啊。”


    林听面无表情道:“哦对对,谢大少爷就是太受欢迎了,对吧。”


    谢忱拉住她的手腕,手上一用力,林听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胸膛,鼻尖萦绕着好闻甘冽的薄荷香。


    她抬头看去,只见少年正弯唇笑得得意,语气依旧欠兮兮的,“林三三,你吃我醋啦?”


    “没有,鬼才吃你醋呢。”林听随口敷衍道。


    “啊对对对,可不就是鬼吃我醋了?”


    谢忱抬手在她脑门轻敲一下,说,“你这么聪明,能猜不出来这是苏寅琛他们搞得?”


    林听眨眨眼睛笑了下,很实诚道:“猜出来了啊,所以想借机溜走,不然不知道还要被追多久呢。”


    谢忱学着绿茶的语气说:“呦呵,我家三三这是想单独和你男朋友相处了?你闺蜜不会吃醋吧。”


    “谢二狗,你小心云旎她们出来和你拼命。”林听磨磨牙道。


    “我不管,反正我就这么赖着你了。”依旧是极为不要脸的语气。


    谢忱其实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能骗到一个吻,干脆拉着林听按原定计划去看电影。


    只不过,谁特么买的情侣电影是看恐怖悬疑的《寂静岭》啊?


    偏偏林听竟然还看进去了,丝毫不顾他自己在一边陷入无尽的懊恼与昏昏欲睡中。


    谢忱愣了下,林听已然再次踮脚,手臂使力把他拽低,他下意识闭眼往前迎合,却始终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温热。


    “不想,再见。”说完林听转身就要回家泡澡。


    “啊对对对,我喝岩浆了。”少年拖长尾音懒懒道,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谢辉甚至找了很多人想要救活那棵树也已经于事无补,那棵树最终也没留下来。


    谢忱学着老成的语气又喃喃念了一遍,可字里行间没有对妻子的缅怀,没有对妈妈的思念,只有无数的歉意和自责。


    “家里有谢二狗,有林三三,还有谢小二和林小二,我们永远不分开。”


    “会……”谢忱看了眼林听,忽的凑近,坏笑道,“吃了你。”


    从海洋馆出来的人见了苏寅琛和陈泽,尤其是小孩儿,指着就开喊:“妈妈,胖人鱼和瘦人鱼上岸啦!”


    只不过玩了个海盗船,结果两人就吐了一地,形象也彻底摔碎了。


    “哦。”


    谢忱低头轻笑一声,磨磨牙说:“林三三,听话。”


    林听拉着他进去,求了两段红绸,站在树前,说,“听说把红绸系在树干上,可以祈福消灾避难呢,不试试吗?”


    谢忱挂好后,侧目看着林听,一时失神。


    他下意识地念了一句曾经很喜欢的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那天,谢忱和林听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听话?我会听——”话未说完,林听就被一把揽进怀里,谢忱的手紧紧抵在她腰间,俯身在她唇上轻咬着,不敢使力。


    气氛沉寂着,过了许久,林听才有些沙哑地开口。


    “没了,”谢忱轻描淡写地说,“我出生的那一年,下了场暴雨,树就死了。”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林三三,你要永远这么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一群鱼差点没把他俩吓死,所幸工作人员比较给力,三两下找人把他们捞上来。


    林听问:“那棵树呢?”


    他掀开眼皮疑惑不解,却只看到林听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


    好不容易松开了,两人都在微微喘着气。


    挂上了红绸,林听闭目许愿,她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只有一句话。


    吃过午饭后,两人打车到了佛山寺的时候,天还不晚,正是三四点钟的光景,天色仿若画师调色盘里精心绘制的鎏金色,绚烂温暖。


    山脚下的长街上是著名的小吃街,来游玩的人数不胜数,只是下午毕竟还是闷热了些,看起来人流也并不是很多。


    对啊,他还有谁呢?他的爸爸有了新家,独自将他留在了所有阴暗指责的过去,可过去还有谁呢?


    林听愣了愣,不明所以,随即脸微红,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眺望远方道:“谢……谢忱,你说这是不是太早了?而且我还没说要嫁给谁呢。”


    吻到最后,林听愣愣地垂头,心想,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啊?


    林听微怔,只是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顿了下,没有说出来,反倒是林听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会什么?”


    话音缱绻,尾调拉长。


    苏寅琛和陈泽他们趁机带着两个女生去游乐园玩了一圈,全程请客。


    她情绪一激动,就避免不了眼眶的酸涩,林听垂下头,蓦地又笑道:“谢二狗,你又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林听歪头揉了揉他的发,笑道:“娇气包谢二狗!”


    愿我所爱,平平安安。


    母亲很耐心地教育:“不能这样说,要有礼貌。”


    “我就是不舍得你受苦。”


    “对啊,”林听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好好好,谢二狗,你还有我,我们也会有一个新家,很漂亮很温馨的家。”


    云旎和郑佳雯见他们两个太过丢人,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挡着脸就去了后台,磨了不少嘴皮子做担保才把两人带出来。


    一瞬间,谢忱看到的不是这满树红绸,而是这如盖的老树。


    “我想你啊。”


    “生气了呗。”谢忱一脸傲娇地说,“我可不好哄,生气了一般——”


    蓦地,林听抬眼看他,笑问:“谢二狗,你想什么呢?”


    少年丝毫不掩饰他的爱意,满眼都是女孩的身影,他抬手在她脑门弹了下,说:“林三三,你说咱俩以后结婚了,可以不要孩子吗?”


    谢忱无奈地吸口气,磨磨后槽牙说:“林三三,你是真不怕我会——”


    “热的了。”


    据李江涛说,“这俩货现在又在深夜发emo喝酒,哦对了,把你家谢小二藏远点,别让苏寅琛这逼逮到了,不然到时候发生什么生物学奇迹都有可能。”


    出了电影院,谢忱明显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盛满了失落与委屈,令林听忍不住揉揉他的头发,问一句:“谢二狗,你又怎么了?”


    “那你耳朵也红,都热的了?”


    像是迷途的小猫小狗终于找到了家,却又害怕这是一场梦。


    “想要祈福吗?”


    “好啦好啦,谢二狗,你听话点,改天再出来不就好了吗?”


    听说他为了展现自己那其实都是肥肉的腹肌,特意和陈泽一起钻进了海洋馆的后台,不知道从哪里薅了两套人鱼服,稀里糊涂地套上了。


    如果真的能祈福,他愿意把自己的所有福气全部给林听。


    “行吧,”谢忱松了手,故作不在意道。


    她一脸狡黠地说:“谢二狗,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亲你呀?那你可猜错了,我就不亲。”


    结果直接钻进了大厅展示区,正准备大显健硕的腰肌时,苏寅琛脚一抽筋,咕噜两声下去了,陈泽在水里无情开笑,结果呛了几口水也下去了。


    “有时候实话很伤人的。”


    “你男朋友打算顺从你的心意,他要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子,然后一个人去研究复杂难懂的实验数据。”


    “我老爹说,我妈刚查出来怀着我的时候,去山头种了一棵树,说是要让我和小树一起长大。”


    看到这儿,谢忱笑得不能行,脑海中已经浮现那个画面了。


    他们两个都在笨拙地去迎合,去接受,似乎只要对方在,就足够了。


    谢忱不可置信,一把扯过林听的手腕,找补道:“真不用顾及面子的,难道你真的不想在和我多待一会儿?”


    林听睨他一眼,但心里却明白,他这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被抛弃。


    林听睁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少年,此刻剥下了所有坚强伪装后,也会说出这么一句令人难过的话。


    “好吧。”小孩儿委屈巴巴地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林听也很喜欢《项脊轩志》,但谢忱的惆怅却不像是悲伤,反倒是更像……惋惜。


    上山过程不是很难,寺庙香火旺盛,袅袅香烟不断,飘至高处,飘渺如云,似梦似幻。


    佛山寺就在山腰处,山脚下有一条长河,缓缓流淌,安静祥和,果真是古寺的气派。


    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亲生母亲,这份罪孽,他归咎于自己,深埋心中好久好久。


    不得不说,林听真的很漂亮,清纯自然,眼角的泪痣清晰,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似是月牙儿般盛满了笑意与期许。


    苏寅琛和陈泽:“………”


    临走之前,谢忱拉着林听的手不松开,嘴上依旧没脸没皮地说:“林三三,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嘛,你要是不舍得我的话,可以挽留我。”


    良久,谢忱从喉咙里笑着挤出来一个字,“好。”


    谢忱微怔,看着手中混杂着斑驳树影的红绸,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酸涩的,苦悲的,他缓缓道,“好。”


    谢忱喉结滑动了一下,接着说,“后来,她没见到那棵小树,我老爹呢就时常喝醉了去看看那颗树,又常常念着那句名言。”


    云旎她们之前收到林听的信息之后也离开了,只能感慨一句“女大不中留”。


    惆怅而落寞,带着些林听听不太懂的茫然,像是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的孩子,轻轻呢喃着。


    古寺中央是棵老树,不知多久的光景,但早已枝繁叶茂,上面还系着同样款式的红稠,悠悠然地伴着香烟在轻风中摇晃。


    谢忱不知想到了什么,宛若委屈的小兽般抱住了林听,把头埋在她锁骨处,低声说,“林三三,我就只有你了。”


    偏生又若无其事地洒脱,带上虚伪的伪装,行走在父亲不爱、亲人离世、表面光鲜的世界里。


    谢忱嗓音低沉富有磁性,郑重而认真,像是在承诺余生。


    话未尽,林听就已经拉着他的衣领,踮脚凑了上去,亲在了他的唇角,心跳加速,像是有一团火直冲脑海,令人本能地想要再近一点,纠缠不休。


    “哦,”林听说,“谢二狗,你脸红了。”


    林听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谢忱,恰巧撞入少年温柔如春风、肆意又昂扬的目光里,顿时宛若融化的山间冰雪,连带着自己的整颗心都在微微颤动。


    “你不嫁,我就陪你谈一辈子恋爱。”


    林听不明所以,还没等她问什么意思的时候,谢忱已经转头轻咳了一声,道:“那什么,听说佛山寺的花都开了,不如去看看?”


    “谢二狗,你还真是脸皮厚啊。”


    “林三三,以后记得对我负责。”谢忱挑眉坏笑一下。


    “不用心疼他,谁让他的女朋友太优秀了呢?优秀到不需要这么一个同样优秀的男朋友陪着。”


    林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好好好,谢二狗,我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黏人啊?”


    “我黏人还挑人呢,你就偷着乐吧。”


    “好了,回家,听话。”


    谢忱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林三三,回家吧,早点休息。”


    “好,你也……注意安全。”


    “嗯,我要是出事了,记得给你短命的前夫哥多烧点纸钱。”谢忱没脸没皮地坏笑道,没个正形。


    林听道:“你要是出事了,我就立马忘了你。”


    谢忱笑笑,说:“开玩笑的,有你在,我突然觉得,这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林听微顿,注视着少年炙热的目光,没有说话。


    夜风凉凉的,吹散了热意。


    还没等她回答,谢忱开口道:“好了,回去休息吧,改天见。”


    “嗯。”


    林听转身往小区楼上走。


    而谢忱就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楼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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