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住的地方离一附院更近, 电话挂断，顾景时当即带她先前往一附院, 办手续、协调医生。
期间，又和跟车的沈舒打了个电话，询问更确切的情况。
电话里，沈舒说，老太太一早起来，等着俩人来拜年，前两天她就准备好了大红包，还把收藏的珠宝首饰分门别类。
一部分送给了顾清禾，还有一部分说是要趁这个机会一块儿给她的孙媳妇。
近来老太太没少念叨这是第一回过年景时愿意来家里, 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这都多亏了枝枝丫头。
今早老太太胃口特别好, 还吩咐家里阿姨提前备上俩人爱吃的东西。
饭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 老太太精神状态也很不错, 开始顾清禾在院子里陪老太太聊天，给她看枝枝今晨发的那条朋友圈, 俩人在夜色中的牵手照。
那张配图老太太看了好久。
也念了很多遍她写的那一行文案。
这条朋友圈顾景时知道，是昨晚回家路上林枝意发的, 照片是他们走出榆市一中新校区他推门俩人停在那时她趁机拍的。
她在配图上面写
【我们的第一年, 特别的守岁，他说，这样也很好。】
结束这简短回忆，手机听筒里, 沈舒继续说, 顾清禾说嫂嫂这样的朋友圈妥妥的是在秀恩爱, 哥和嫂嫂的感情这么好, 她很羡慕云云。
当时老太太还笑着说，你哥和你嫂嫂不办婚礼，奶奶第一次参加孙辈婚礼的机会就交给你了。
什么时候有男朋友呀。
顾清禾知晓奶奶没有催她的意思，但目前的确也没有，她借记结束话题，先回屋了。
老太太和娟姨留在院子里继续晒太阳，又过了会儿，老太太忽然拉住娟姨的袖子说是胸闷，有点喘不过气。
当时娟姨没敢耽误一点，立即推老太太回屋吸氧，还是没赶过急性发作，人没到机器边，就没意识了。
家里住得远，没打120，发作后立即按照你先前交待的那样，扣了面罩，挂了沙丁胺醇和激素雾化，低流量吸氧送医。
娟姨为此自责不已，她觉得是自己没照看好老太太，跟车来的路上哭得近乎晕厥。
了解完情况，安排好医生，载着老太太的车子一路闯红灯也飞奔到了医院，林枝意连同顾景时，还有一早安排好的平车早已等在医院门口。
沈舒留在车上照顾精神状态不佳的娟姨。
顾承志和顾清禾跟在了平车后头。
往ICU送的路上，跟床医生紧急监测了生命体征数据，他认识顾景时，也清楚病人和他的亲属关系，一点没敢隐瞒地转告道：“顾医生，病人现在血氧50。”
听到第一句，顾景时的心向下狂坠。
“心跳160+。”
这句后，坠至冰点。
“测不到血压。”
跟车医生有条不紊地在上心电监护，建立静脉通路补液。
但林枝意却清楚看到，顾景时的脚步明显向后趔趄了下，她抬手虚虚扶在他后背上，同样留意到这举动的顾清禾在后头哭着问：“哥，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少见的，顾承志也跟着问了句。
林枝意其实也不懂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心跳早在留意到顾景时失常的那一秒钟紊乱，但她面上不敢表现出来一点，这个时候，她不能再给他添乱。
所以她松开扶在顾景时后背上的手，退后一步想要安抚顾清禾的情绪。
却不想顾景时会失控般地扭头对着顾承志说：“不要说话。”
视线移向顾清禾，他又说：“不准哭。”
林枝意在这句后忙接了句：“奶奶说不定能听到我们的说话声，谈话和哭都会影响奶奶的情绪。”
解释完这句，她重新回到顾景时身侧，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在颤抖，林枝意一言不发地握上去。
平车很快到达ICU，她们被阻隔在外面，抢救灯亮起，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她们一行人，分散在各个角落，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后面娟姨情绪好点后，和沈舒一起也来到了抢救室门口。
老太太是十二点多推进去的，直到晚上八点多，结束抢救，医生告诉她们，病人生命体征基本稳定，可以进去两名家属探视一下情况，让他们尽快商量出人选，五分钟后带他们进去。
门重新关上，沈舒按住女儿、拉住丈夫，和顾景时说道：“你和枝枝进去。”
林枝意怔然几秒，接收到沈舒的信号，明了她的用意，站在顾景时身后，掐着自己的小臂强迫自己镇定。
进去抢救室，她看到老太太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护士解释说，这么做是因为用的药含有会让人焦躁的成分，出于安全考虑才对病人这么做的。
护士解释时，顾景时置若罔闻，只视线定在病床上，见林枝意没有别的疑问，她又说你们可以和病人说说话，她能听得到，然后她就离开了。
顾景时半蹲在病床边，握着老太太的手，林枝意站在他身侧，清楚看到他后背的颤动，可面上，他还在轻声讲话。
他说，奶奶，你要坚强一点，会好的，今年还没给你拜年。
也说，昨晚不是还说今天要和枝枝丫头聊聊天，我们都在。
还说，奶奶，别丢下我。
到后面，他就说不出话了。
探视时间结束，她们被护士请出ICU，出去抢救室，顾景时站定，面对着紧闭的门，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像是在看里面，又像是在放空。
林枝意忍下心里面起起伏伏的很多情绪，转过身，和其他人汇报老太太的情况。
她很努力的组织措辞，尽量不让大家担心。
一下午的时间，没人去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眼下老太太脱离危险期，沈舒安排人来送了饭。
阿姨把饭递过去，顾景时没接，也不说话。
林枝意谢过阿姨，接过饭盒，帮他打开，递到他面前，他才算是有了反应。
顾景时侧脸看她，牵牵唇角，他说：“你先吃，我不饿。”
不想让他再分出精力给自己的，可面对着这样的顾景时，眼泪不受控地就往下掉。
林枝意拼命压着哽咽，静静看他，想说话，但喉咙很涩，几次张张唇，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景时抬手用指腹帮她擦掉眼泪，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劝说自己：“不哭，奶奶已经脱离危险了。”
他是真的没有心情吃东西。
他能这么安慰林枝意，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ICU的每一分钟，病情随时都有恶化的可能。
明天他要上班，年节期间，基本也找不到人换班，林枝意不指望今晚他会去休息，她只是希望他能吃点东西，夜还很长。
最后顾景时许是怕她伤心，陪她一起吃了饭。
十点半，林枝意余光中看到一抹白朝她们走过来，心立马提到嗓子眼，顾景时的种种表现，都让她知道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
果不其然，值班医生和她们说降下来的血氧又上去了，现在只有一条路，插管上呼吸机。
顾景时没有任何犹豫地告诉医生：“插吧。”
医生回复说好，转身之际，听到后头有人说：“先前老太太自己说，如果到最后一步，她不想受插管的罪。”
话虽说的没什么底气，但在场的人都是患者家属，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顾景时：“顾医生……”
被喊的人站在那儿，视线很低，声音也很低。
“至少，先保证活着。”
这句话后，没人再有不同意见。
……
……
又过去两个小时，医生告诉她们，血氧降下来了。
看到顾景时浅浅舒了口气，林枝意知道，最难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这是林枝意记忆中过的做动荡的一个春节。
年初一起，所有人守在ICU门口，老太太一天不拔管，风险就一天没过去。
初七早上，是和主管医生定好的拔管时间，这期间，在顾景时和顾承志的共同努力下，也找到了匹配的肺源。
老太太的病情到现在，肺功能几近衰竭，拔管后等身体机能稍加恢复后进行肺移植手术是唯一可行的路，移植成功，或许还能再延长几年寿命，否则再无出ICU的可能。
顾景时照旧要上班，不上班的时候，大多时间，他会面无表情地坐在ICU的门口，每天探视时间有限，纵使他是一附院职工，也不好平白增加ICU护士的工作时间。
林枝意觉得再多的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她能做的，就是陪伴，以及保证他好好吃饭。
期间有次周凝然来找她，两人一起去餐厅打饭，路上她想到奶奶的情况，和沉默不语的顾景时，没忍住掉了眼泪，她和周凝然说，宁愿看顾景时像第一天那样有崩溃的征兆，也不想看他再这样下去。
也是那天，周凝然给她讲了在神外轮转的一件往事。
她说，她在神外轮转期间，顾景时负责带教两位见习生。
当时顾景时负责的一位病人，一位二十多岁的漂亮女生，和那两位见习生年龄相近，她们喜欢同一个爱豆，私下里话题很多。
病人是神经胶质瘤晚期，做手术已经意义不大，但病人家属坚持，收在了顾景时手下，术后第五天，病人还是去世了。
两位见习生一早来上班知道情况后，在病房走廊经过病人床位时，没忍住掉了眼泪，路过的顾景时当即把她们喊到值班室，足足骂了五分钟。
听到这里，林枝意稍显讶异。
她想象不出顾景时骂人的样子。
周凝然说，要不是这事是我亲眼看到的，我也不会相信。
其实他讲的那些话也算不上骂。
他和那两位见习生说，医生最不需要的就是同理心，负责任就够了。
你们的行为，被病人家属看到，她们会有很多注解，诸如你是因为操作失误愧疚、没尽力后悔，不管哪种，一告一个准儿，你的医学生涯基本也就结束了。
工作性质使然，他的冷静并不是对你不信任，或是无法对你敞开心扉，纯粹是在临床锻炼出来的，就算ICU里躺的是他敬重的奶奶也会如此，这是他的职业素养。
自那之后，林枝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安心负责好顾景时的后勤工作。
当天拔管很顺利，又过了两天，老太太转进了特护病房。
初九早上，林枝意和顾景时从家里出发去医院，他去上班，她去照顾奶奶，虽说术后康复请的有护工，但这回老太太在ICU呆的时间久，患上了ICU综合症，时不时的会不认人，说胡话。
顾景时负责的手术机器人时间越来越近，为了不让他再分心，她基本所有时间都呆在了医院，有时顾景时上夜班，她晚上就在病房外间的看护床睡觉。
昨晚还是顾景时看不下去，非拉她回家休息。
到地库，她们各自上车，这段时间林枝意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坐在副驾上，尽管昨晚睡了个好觉，可最近真的太累了，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已然打火的车子又关停，叫原本歪在头枕上的林枝意朝驾驶位看过去。
视线相交一秒，她看着他低眸，片刻，满含愧疚地把她拥进怀里：“对不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听到他久违心跳的那一秒，林枝意拼命压抑着向外涌的泪水，靠在他怀里，可颤抖的声线还是泄漏了她的所有情绪，“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这句话。”
那一刻，最近几天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不停闪回，无论何时站在他身边的她，趴在奶奶病床边睡着的她，在他面前没掉过一滴眼泪，却在好几次回来时眼眶泛红的她。
他真的欠了她好多，想破脑筋，也想不出要如何补偿她。
顾景时的怀抱紧了紧，像是要把她嵌在身上，许久许久，林枝意听到他低哑着嗓，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临近完结有点卡文，抱歉更新不及时，一周内会完结，感谢每一位追读的小天使，鞠躬！
52 ? chapter 52
老太太这回住院, 就连惯常挂着笑脸，待人温和的沈舒, 面色也时常多了几分灰败。
顾清禾也总是一脸的愁容，当天还在院子里跟她闲聊的奶奶，隔十几分钟，病情恶化到这种程度，她完全没法接受。
林枝意心里也如此，她敬重的奶奶，每次见面都笑容和蔼的奶奶，带给顾景时最多柔软的奶奶。
好在后面心境有所不同后，她也能够找到自洽的办法, 让自己不总是沉浸在悲伤中。
老太太有时神思不清醒，会不记得她是谁, 但大约是心里的牵绊在, 对她倒也不排斥。
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林枝意坐在病床边，笑吟吟说我是您的孙媳妇。
病床上的老太太一脸惊诧地问她：“景时都结婚了嘛？”
林枝意嗯一声。
她四下环顾一圈病房, 收回眼神，同林枝意说：“看来真是病糊涂了。”
林枝意笑：“您不担心我是骗人的呀。”
她说：“奶奶现在虽然不太记得你, 但你一看, 就是个好姑娘，景时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顿两秒，她又说：“哎, 我记忆里头他还是个小孩呢。”
林枝意觉得这种时候的老太太特别有趣, 像个老小孩儿, 分享欲很旺盛。
她讲了好多顾景时小时候的趣事, 或者说是糗事，每件事都是想起来就能让她笑出声的那种。
第一回，老太太讲小时候顾景时上幼儿园，她送孙子去上学，到幼儿园门口，好多小孩子抱着父母哭得不撒手。
反观顾景时，乖乖挥手和她说再见，转身头也不回地跟着老师就进校园。
她怎么看都觉得孙子有点异于常人，沉稳得可怕。
那段时间她送了三回，周围的小朋友不管再哭，都不影响他一脸淡定，她仔细回想，记忆里，好像就没见过孙子掉眼泪。
后头有回送他上学，终于在下车时见孙子紧抿唇不说话，她很高兴，觉得孙子总算像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了，她鼓励他：“如果上幼儿园不高兴，想哭就大胆的掉眼泪，奶奶不会笑话你。”
四五岁的顾景时小朋友，皱起眉头看向一脸期待的奶奶，解释道：“奶奶，没有不高兴，今天上学要分组做游戏，有点烦罢了。”
她哭笑不得，当天晚上和女儿通电话，觉得她的小乖孙不像个正常小朋友，不哭也不笑，永远一个表情。
几天后，有回晚上在家，孙子研究他的四驱车，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抱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当时把她吓了一跳，这种情况以往有过，他从来都是站起来接着就去玩。
等她急步走过去询问怎么回事，就听见孙子嗓音闷闷地说：“奶奶，酝酿了好久，真的哭不出来。”
讲到这里，老太太笑眯眯看向林枝意，“景时小时候常有这种可爱时刻，会叫你觉得，怎么有人能又稳重又乖萌的。”
往事里的他她当然没见过，但仅是想象，也能体会到老太太那一刻心里的柔软。
讲到这里，病床上的人止了话头，侧脸看她，忽而问：“你们办婚礼了吗？”
林枝意微怔一秒，说没有。
老太太安静几瞬，温和的笑。
缓了片刻，她又说：“怪不得没一点印象。”
也是那一刻，林枝意清楚看到老太太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
没有任何犹豫的，林枝意握住她的手，说：“奶奶，我们是还没来得及办婚礼，时间定在上半年，您快点好起来呀，还有好多需要您帮我们参谋的。”
老太太笑得愈发开心，看着老太太的笑，林枝意想，也许这就是办婚礼的意义，让牵挂你的人，亲眼见证你们走向幸福的仪式。
也有一些时候，老太太是清醒的。
好几回，她像交待后事般和她聊天。
她讲在ICU的回忆。
她说，好几次，觉得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但想想孙子，硬挺过来了。
拔管那天，短暂清醒的时间，她记得景时站在病床边，请求她一定一定，坚持接下来的一天。
他说：“奶奶，我们马上就成功了，别丢下我。”
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殷切恳求，就这样，她熬过来了。
也讲顾景时故去的妈妈，乔翎女士。
她说，乔翎是她先生老战友的女儿，战友走得早，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她们。
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乔翎主动求来的，景时爷爷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明知儿子对乔翎不来电，还是做主让他们结了婚。
我劝过的，但没奏效。
如果有机会重来，我一定劝得再强硬一点。
乔乔是个好孩子，只一点不好，对感情太偏执。
景时爷爷坚信，感情都是能培养来的，我们那个年代，没几个自由婚恋的，都是父母之命，磕磕绊绊，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他老古板，非不信邪。
所以后头景时决定留在国外，我没劝过一句。
不管再心疼，我都告诉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缘分未到罢了。
“你瞧，如今他不就回了国，有了你。”
讲到这里，老太太握住林枝意的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她继续说：“景时怨恨他爸爸，很多年，不讲话，也没联系，他们没有做父子的这份缘，我不强求，对清禾，他习惯了刀子嘴豆腐心，以后倘若我不在了，有你在，这份关联，别让它断。”
老太太讲得很慢，声音断断续续，林枝意听得险些落泪。
最后，她拍一拍她的手背
忆樺
，嘱咐道：“景时的性子我了解，认定了一个人，不会放手，但如果真有一天，他做了错事，或者是对你不好，别犹豫，没人比自己更重要，奶奶给你留了好多首饰，都是硬通货，足够你生活的很好。”
到这里，林枝意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奶奶，让她怎能不动容。
对奶奶，她满心的敬重与爱戴，只求老天开眼，不要这么早的带走她-
当天晚上在家，俩人吃过晚饭，顾景时便钻进了书房，送走陈阿姨，林枝意转头也进了书房，放以往，他有正事要忙的话她绝不会打扰。
可最近情况特殊，林枝意真的不放心让顾景时一个人呆着。
书房内，诺大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几摞的专业书籍，电脑开着，顾景时在书堆前面对着屏幕敲敲点点，看见她端着水果进来，指了指一旁的小沙发示意她先坐一会儿。
林枝意才不听，端着东西径直走到他身边。
到跟前，她叉起一块橙子递到他嘴边，顾景时给面子的吃掉，趁着他吃东西的间隙，林枝意看了眼他的屏幕，“在写文章？”
“嗯，”他说：“三月份有个行业交流会，全国各地的医院会交流最近两年的一些引进成果。”
没来由的，林枝意想到了江漓说的那些话，最近两年的引进成果交流，顾景时才回国半年多，这种差事也能落在他身上，偏偏她家老公，还不懂拒绝。
窗外夜明如水，顾景时忽而转动椅子，面向她，伸开手臂将她圈在怀里。
“让我抱抱，”他说。
林枝意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瞬间融化成一滩水，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发端，这样的姿势有点像小朋友在和自己的妈妈撒娇。
第一次，顾景时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脆弱展示给她。
“压力好大。”略显沉闷的声音飘进林枝意的耳朵。
“手术存在未知不可控的风险，奶奶的病情也随时可能反复，还有院里的科研任务。”
林枝意沉默半晌，胸腔里的心疼和酸楚几乎要溢出来，她一一回应他。
“手术机器人，还有这个行业交流会，全落在你身上，明显不公平的事情，你们主任为什么都交给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稍稍仰脸，朝她笑了笑，“知道。”
“那为什么要同意，你们科室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她清楚顾景时不是那种在意周围同事看法的人。
“总要有人做的，我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他说。
“让你做这么多事，还分给你那么多床位，顾景时，你哪有这么多精力的，下次再遇到不公平待遇，要懂得回绝，知道嘛？”
在老太太同她的讲述中，顾景时唯一一次大胆拒绝，导致了乔翎女士的离开，也许从此之后，很多次，遇到需要拒绝的时候，他都会回想起自己的妈妈，久而久之，便习惯了接受。
看穿她心中所想，让顾景时又笑了笑，原因并非如此，科里的副主任年事已高，又罹患疾病仍坚持岗位，他分担床位，是敬重他的医者仁心。
手术机器人长远来看，不管是对他今后的工作，还是病人，都是有益处的事情。
但林枝意满心满眼都是为他着想，他自是一口应下，“好，记住了。”
对于顾景时的反应，林枝意很满意。
下一秒，顾景时的手臂忽而紧了紧，靠在她怀里深深嗅了下，而后说：“充电完毕，你先去睡。”
林枝意脸上的笑一秒垮掉，某个人，嘴上答应的倒是快，但一点都不照做。
既然好好说不行，林枝意改其道行之：“今晚不许再写，陪我去选东西。”
他问：“选什么？”
林枝意：“我和奶奶说好的，她好好养身体，过后参加我们的婚礼。”
瞧见他眼中的明显错愕，林枝意继续表现着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求婚没有，婚礼也没有，上次说带我买戒指，被耽误后也没后续了，我可不能这么便宜你，别人有的，我也要有，接下来你有的忙了。”
语毕，林枝意也不敢看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她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能不能奏效，但总要有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在他倍感压力的时候，能让他想起来，短暂的开心一下。
下一秒，顾景时站起身，没有任何预兆地将她打横抱起，此刻的他满心放松，不管前面还有多少困难等着他，都不及她重要。
多幸运，能有她陪在他身边。
他把人往上抱了抱，侧脸轻轻贴她的脸颊：“不写了，你最重要。”
林枝意弯起唇角，满意写在脸上，嘴上却故意道：“感觉我好亏，所有的浪漫仪式都没有体验过，就被你骗到手了。”
顾景时轻轻笑起来：“未来还长，慢慢补给你。”
林枝意勾紧他后颈，亲他的下巴：“顾景时。”
“嗯？”
“好喜欢你。”
纵使沉稳如他，也被林枝意突然的告白打了个措手不及，身形明显一顿。
顾景时沉默良久，垂眼看她，林枝意唇边翘着好看的弧，眼睫在轻微颤动，颊边有明显红晕。
窗外月光仍皎洁，她们定格在光影里，无声对视。
“我也是，还好有你在。”哑着嗓说完这句话，顾景时在她额头印下郑重一吻。
冰凉的唇瓣划过鼻尖，林枝意主动凑上去，几秒缱绻之后，她说：“今晚早点休息好不好。”
顾景时轻咬她耳垂，用行动回答她-
次日，林枝意睁开眼，尚未适应光线，便看到了顾景时放大的脸。
少见的，她醒来他还没起。
林枝意在他胸口蹭了下，问道：“你怎么还没起？”
顾景时亲她额头，声线潮热：“想多抱会儿。”
林枝意觉得自己像陷在粉红泡泡海里，幸福得要晕过去。
手掌向上，原是想感受他的存在。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中指上闪耀的钻戒。
起初有点懵，只是几秒，被惊喜取代。
林枝意在被窝里扑腾一下：“什么时候买的。”
怕她受凉，顾景时先帮她拉了下被子，握住她的手腕：“没发现少了个东西？”
“欸，不对，我手链呢。”林枝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被握住的手腕少了串链子的存在。
顾景时被她呆萌的反应乐到，笑得开怀。
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他把她的手拉到两人中间，食指指尖碰一下钻戒，“在这儿。”
一瞬间，这触碰像电流，从指端窜到心底。
震动久久不息。
她想起，那天送她手链的场景。
原来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他的心意便已存在，这个发现，令她满心雀跃。
闻着他身上的好闻味道，她故意逗他：“顾景时，你该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吧。”
毕竟当初只是见过三面，他便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提出领证结婚这事。
望着她的狡黠笑颜，顾景时没有立时回话，他把人往怀里揉了揉，想起有次闲聊，她回忆她们最初的几次见面，但她不知道的是，他们还有几次她未察觉的遇见。
爱自有天意，是上天让她出现在他面前。
53 ? chapter 53
今日雨水, 春风送暖。
下车往住院部走的路上，林枝意明显感觉气温回升了些, 空气里仿佛也弥漫着丝丝春的气息。
俩人牵着手，步子迈的不疾不徐，并肩走在医院的内部路上。
路边草丛里，有不知名的野花争相冒头，旺盛的生命力和亮眼的颜色，叫林枝意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回神，她晃晃俩人牵在一起的手，想问问顾景时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吐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铃。
视线对上，顾景时揉揉她的发顶, 示意她先接电话。
电话是姜妍打来的。
询问她昨天工作群里通知的业务培训事宜。
简单打过招呼, 姜妍便慷慨激昂地开始了吐槽：“学校是不是有钱没地花, 为啥业务培训还要找酒店封闭式培训，等开学抽空搞呗。”
若不是姜妍的这通电话, 林枝意还不知道这事，工作群的未读消息她还没来得及看, 她问姜妍具体什么安排。
姜妍说：“下周一开始业务培训, 为期一周，封闭式的，就在我们当初入职培训的那个酒店，然后培训结束的下个周开始上班。”
两人上次聊天, 林枝意有提过老太太住院这事, 看护病人劳心费力, 她只当林枝意精力全放在了医院这边, 没顾上这回事，解释完，她顺着问道：“老太太最近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好，只是还要做个手术，所以还不能出院。”
“哎，”姜妍在电话那头叹口气，“真难啊，小何他舅舅也是生病，一家人过年都是在医院过的，十多天花了一套房的钱。”
林枝意跟着叹口气，没说话，且不说钱多少，阖家团圆的日子，没有人想在医院度过。
俩人又话了几句家常，约定过几天的培训一块儿过去，而后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她把工作上的新安排告知顾景时，末了又说：“今天是不是要和医生确定手术的事？”
私心里，她当然希望上班前老太太这边能落听，免得她随时还要担心医院的情况。
“嗯，”他说：“情况允许的话，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林枝意大拇指滑过他的指节处，安抚意味明显，“会没事的。”
肺移植手术成功率很高，他对此并不是很担心，笑一笑，他转了话锋：“今晚不是和同学约了去看李老师，一块儿过去？”
林枝意拒绝的干脆：“我们班同学约着去看老师，你一块儿过去算怎么回事啊？”
“李老师也是我高中班主任不是，抛开这一点，我还是家属呢。”
家属这个词把林枝意听笑了，她说：“不行，我们班长好不容易约上的时间，重点是去看望老师，带你去就喧宾夺主了。”
见她坚持，顾景时没就这个话题多说，淡声道：“好，那快结束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语毕，低头看向俩人牵在一起的手，只见她中指上空空如也，便问了句：“戒指呢？”
林枝意嘿嘿笑一声，回答说：“你之前又没讲这戒指这么贵，现在知道了，舍不得戴，早上洗漱的时候摘下来放着了。”
先前她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钻石手链，牌子不认识，钻石克重也不大，自从那回生日戴上就没摘下来过，现在回想只觉得自己心真大。
今早在她的追问下，才知晓原来这戒指这么值钱，怪不得顾清禾见到的当天欲言又止。
顾景时听到这样的回答，也不算意外，下颌点了下，心里想，看来戒指还是要再买-
傍晚林枝意去赴约。
毫不夸张地说，遇见李老师是她高中最幸运的事情，她们高中班主任是她整个学生时代见过的最负责任的老师，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对她帮助都很多。
且这样的好评并非只来自她。
毕业几年来，同学聚会不一定有，但春节前后探望老师的活动，年年都有。
人数不定，只要班长在班群发起安排，一定会有人响应，林枝意先前因为家不在榆市，没参加过班里统一组织的，只偶尔过路转车自己会来一趟，这是头一回参加集体探望。
出地铁不久，她和同学们在老师家的小区门口碰面，周凝然今天休息，比她到的早，远远瞧见她，她朝她招手，到跟前，周凝然问她：“从医院直接过来的？”
林枝意嗯一声。
这段时间林枝意的疲惫她看在眼里，听此，她又关心了一下老太太：“最近情况还好吧。”
林枝意还没回复，身后另一同学挥手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知道你俩关系好，但今天是集体活动，别搞小团体哈。”
林枝意笑着应一句，小声和周凝然说了下情况，而后拉着她回到队伍中。
很快，大部队人来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李老师家走去。
李老师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学校的家属院，年代久远的老房子，没电梯，她们一群人动静不小，刚进楼洞，便听见李老师出来屋子喊她们的名字。
大家步子很快，上到三楼，看见前面几个男生手里提的满满当当，李老师佯作生气道：“下次来再拿这么多东西，你们就都别来了，年年都不听话。”
大家嘴上笑呵呵应着，照旧拎着东西往老师面前显摆，她们老李在学生中有口皆碑，每年来看老师的不只她们一个班，一年到头也就比这一次。
李老师被那几个男生的胜负欲乐得不行。
进去屋子，看见客厅礼品箱堆了几摞，有男生调侃：“老李还是这么受欢迎，今年更比去年强啊。”
大家都笑。
为了招待她们，家里只李老师一人在。
不是饭点，她们熟门熟路的各自找地方坐，和李老师话家常，成年人的话题，不外乎都是那些。
老师问问她们的工作生活。
她们问问老师的身体情况。
林枝意话不多，人坐在角落，话题到她身上了，她就应一句，没到她就安静听着，当年读书时她在班里也是这样的角色。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怕耽误老师休息，师母因为她们要来，还带着孙女去超市玩了，她们也不好意思久呆。
班长主动提出今天就到这里，李老师没多留，嘱咐她们回去注意安全，结伴走。
告别老师，她们出来家属院，林枝意提前和周凝然打过招呼，顾景时下班会来接她，问她要不要蹭车。
周凝然拒绝的干脆，说自己不做电灯泡，到外头她便和同样要搭地铁的一个同学离开了，林枝意则和大家告了别，走去和顾景时约定的地方等他过来。
站定在目的地，她原是想拿出耳机听会儿歌，却不想会碰上将才告别不久的同学周义，这是今天来的唯一一个还算安静的男生。
俩人在李老师家的时候都坐在后面，聊了几句，他也是今年硕士毕业回到家乡工作，考到了电网，当时林枝意顺着夸了两句，毕竟电网出了名的待遇好。
她收起耳机，朝老同学笑了笑。
周义回了个笑，主动挑起话题：“在等车？”
毕竟不算熟悉，林枝意嗯一声，算作回答。
周义人腼腆，沉默几秒，他再度开口：“我送你吧，车在前面路口停着。”
林枝意当然不好意思坐不太熟的同学的车，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咱俩大概率不顺路。”
周义：“踩两下油门的事，没所谓顺不顺路的。”
闻言，林枝意在内心后悔为啥开始没直接说在等老公来接，现在再提显得她多不待见他似的，人家毕竟出于好心，她要怎么说，才能不伤了同学和气呢。
左思右想，没个好主意，却感受到身后有熟悉气息靠近，须臾，来人走到她身边站定，侧脸温声道：“没等很久吧。”
林枝意心里松了口气，朝来人笑了笑：“没，刚出来。”
这下好解决了，正准备和周义说明情况，顾景时兀自牵住她的手，主动和周义介绍道：“你好，我是她老公。”
周义愣了两秒，回过神来，忙不迭回复道：“你好，你好。”
林枝意有点没理解顾景时干嘛这样开启话题，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和周义说：“还是谢谢你，那我们先走啦，再见。”
周义颔首和她们道别，步子迈的很大，先一步离开。
目送人走远，林枝意直勾勾地盯着顾景时，瞧见他还在那儿偷瞄走远人的背影，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行径所谓哪般。
心里笑得不行，面上她故作疑惑状。
终于还是顾景时败下阵来，偏开脸，露出优越的下颌线，嗓音半哑不哑的：“刚刚那个，你们班的？”
林枝意故意使坏，只嗯了声。
顾景时神色略有凝滞，片刻后，笃声道：“明早先去买戒指。”
听此，林枝意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是一个班的，他以为我在这儿等车，说是要送我回去，我俩才刚说了两句话，你就过来了。”
纵使有了解释，顾景时还是端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以后再来同学聚会这种，记得带戒指。”
今天这个学弟，明天那个老同学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甜蜜的负担，林枝意自是满口应下。
家属院所在的老街没有停车位，结束这简短对话，俩人牵着手，往停车的另条路走去-
隔天顾景时休息，医院里一切都好，手术定在明天，俩人忙里偷闲的去逛了趟商场。
来之前林枝意清楚，顾景时就是想带她买对让她戴起来没有负担的对戒，但等真到了商场，过年气氛还没散，商场里搞的限定集市热闹极了。
她拽着人就要往集市去逛，这个年过的太过动荡，难得今天有时间，林枝意也有兴致，顾景时自是没二话的陪在身边。
集市入口，是几家手作摊位，第一家是卖手工钩织品的，卖家小姐姐手艺很不错，林枝意随手拿起来一个线条小狗，表情惟妙惟肖，十分可爱。
林枝意侧过脸，捏着小狗朝顾景时眨眼睛。
顾景时很上道地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第二家摊位，卖的是手工饰品，簪子耳坠手链等，林枝意颇有兴致的来回试了几件，每次带上问顾景时怎么样，得到的回复永远是一句话。
“好看。”
作为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这种直男回答在她看来极度敷衍，搞得她最后对所有都失去兴趣了，撇撇嘴，拉着人要离开。
顾景时拽住她，从摊位上一一拿起她试过的所有，又随手选了几件他觉得适合她的，一起递给摊主，“这些所有，麻烦装起来吧。”
做完这些，他垂眼看她，语声无奈：“不是敷衍，我们枝枝带哪个都好看。”
下撇的唇角扬了又扬，林枝意在心里想，这种傍大款的感觉真是曼妙。
接下来的几个摊位也都收获满满。
最后一家摊位，卖的是情侣装，店家现场拍照，再由软件自动生成卡通照片，之后制作成独一无二的情侣装。
林枝意很感兴趣，一来形式新奇，二来她也没有过买情侣装的体验。
可看看身旁的顾景时，脸上明晃晃的抗拒，幽黑双眸对视一秒，像是无声在说：“很幼稚，别考虑。”
林枝意戳一戳他的手臂，继续老套路。
但这回没奏效，顾景时试图劝阻：“这个还要后面再来拿……”
有点麻烦还没说出口，身后摊主听见，连忙说：“衣服做好，我们可以快递的。”
借口当场被戳破，林枝意咧嘴笑笑，又眨了下眼睛。
顾景时不为所动：“买了应该也没什么机会穿，挺浪费的。”
这句的确在理，她也就是图个新鲜，真买回去大概率压箱底，今天买了不少东西了，要是他实在不喜欢就算了吧，她也不好强人所难。
抿抿唇，林枝意慢慢吐出三个字：“那好吧。”
见她松口，顾景时心里也松了口气，没做停留地牵着人逃离，这种衣服就算是他再年轻十岁，也和他气质完全不符，还要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中央拍照，被一群人围观？
不可能接受的，他想。
可往前才走了几步，余光里瞧着林枝意满脸的不情不愿，以及一步三回头的架势，大脑又违背主观意愿的做出指令，他站定，侧脸问道：“真这么喜欢？”
林枝意瘪着嘴点点头。
“非买不可？”
林枝意继续点头。
顾景时仰头望商场的天花板，同时在心里叹口气，收回眼神，他无可奈何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54 ? chapter 54
周六元宵, 今年的十五，于她们而言, 团圆的意义非凡。
老太太的移植手术很成功，术后的排异反应控制的也很好，今天一早从ICU转回特护病房。
尽管医生交待了为防止交叉感染，近段时间尽量少见人，但一早还是来了许多人。
有的没进病房，比如沈确和戴宁。
老太太住院期间，她俩没少来。
对于顾景时的这两个朋友，林枝意表示很羡慕，羡慕他们深厚的情谊, 也羡慕他们成长路上没有走散。
小的时候在北城老家，她也有过很要好的玩伴, 但跟着父母离开的时候年纪太小, 加之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便利的网络和通讯, 旧时光里的朋友，大多没有再联系过。
跟着顾景时送走沈确和戴宁的路上, 俩人在问顾景时奶奶的情况怎么样，顾景时耐心的给予解答, 末了又和俩人说, 接下来就是恢复期，医院这边有护工，也有沈姨一直在。
他也在医院工作，随时都能照看情况, 想了解任何电话联系他就行, 不用总挂心往医院跑。
戴宁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奶奶说了, 就爱跟我聊天。”
戴宁讲话风趣, 口音腔调加持，天生的喜剧人，林枝意在一旁弯唇笑，这话的确不假，戴宁的活宝性格，给病中的老太太带来过很多欢乐。
瞥一眼身旁人，戴宁又说：“至于他，来医院又不只是为了奶奶，你不叫人家来算怎么回事啊景宝。”
沈确有私心不假，这段时间往医院跑的勤，看望老太太之余，掺的有别的想法，但有归有，并不是很想被当众拆穿，他抬起胳膊，卡住戴宁的脖子：“就你会说话是吧。”
戴宁在那儿大喊着景宝救我，顾景时没理会俩人的打闹，道了别，带着林枝意转身回病房，两个快三十的人，真好意思的。
往回走的路上，卸下了重担，俩人心情都很放松，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启闲聊。
前段时间心思全在老太太身上，林枝意撞见过几次沈确和江漓，看上去他们每次见面并不愉快，其实她一直挺好奇俩人的故事，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方才戴宁提起这茬儿，林枝意便问身旁人:“方便和我讲讲沈确和江漓的故事吗？”
“好奇？”
“对啊，”林枝意摸摸鼻子，“我当初不是误会过她嘛，其实一直挺不好意思的。”
顾景时眉峰稍挑，沉声笑了下，他还挺感谢这场误会的，思忖几秒，他总结陈词般说道：“两人是大学同学，临近毕业因为沈叔叔不同意被拆散。”
“沈确为了夺回属于他妈妈的资产，进了家族企业，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江漓出国读书，直至今年回国。”
林枝意本以为顾景时会给她讲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却不想被他三句总结完毕。
她幽幽打量他几秒，“你是在写摘要嘛。”
她平时看小说很吃久别重逢的梗，主角的破镜重圆随随便便可以写二三十万字的故事，在他嘴里，怎么就三句话呢。
好像讲的是过于简单了，他不擅长讲故事，这是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事实，默了默，顾景时说：“大体是这样的，关于细节，你可以提问。”
真把主动权交回到她手上，林枝意觉得，她也无从问起，原本也只是作为旁观者，有那么点好奇而已。
话题绕过去，林枝意说：“对了，我前两天跟你提过的，我同事姜妍男朋友那事，你还记得吧。”
姜妍男朋友小何手上的交叉课题涉及顾景时的专业，前天经由姜妍联系她，说是有问题想讨教，当天因为时间未定，林枝意简单和他提了下，顾景时一口应下，说是确定时间再联系他就好。
“时间定下了？”他问。
林枝意嗯一声：“我们下周不是要培训嘛，她俩昨天来的，今晚开始，往后三天，你哪天可以。”
“今晚吧，”顾景时垂眼，唇角牵了牵：“晚上邀请她们来家里吃火锅？”
林枝意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这个年家里冷冷清清，少了点人气，是很需要这样的场景热闹一下，她拿出手机，兴奋道：“我和她说。”-
俩人下午在医院呆到五点，出来医院，她们一块儿去超市采购了晚上的火锅食材，到家没多久，姜妍就带着小何来赴了约。
当时顾景时在厨房收拾食材，林枝意去开门，见到人，先和姜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站直身，她笑着同小何打招呼：“久仰大名。”
她们虽然没见过面，但在和姜妍的聊天中，没少听过小何的名字。
当事人礼貌的笑，拎着礼物进来，到客厅，姜妍四下看了一圈，挽住林枝意的手臂，夸赞道：“装修真不错，这房子的风格，我喜欢。”
听着姜妍的话，林枝意跟着打量了一圈房间，这房子在她搬进来的时候装修很简单，整体灰色系，地板是亮面砖，冷淡风，后面慢慢添了不少软装，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她喜欢坐地上，顾景时买了通铺客厅的大地毯，厚实的羊毛毯，软软的，怎么坐都舒服。
只这一样，就让房间风格大变样。
“我们两边父母给买了房，今年过年还催装修来着，看的我头大，有没有什么经验传授？”
收敛思绪，林枝意笑起来：“原来在这等我呢，没有，我当时拎包入住的。”
姜妍欲哭无泪：“林枝意同学，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善事，这辈子才能叫你遇上顾医生，看看。”
她手肘撞撞林枝意，示意她往厨房看：“你们家一看平时下厨的就是顾医生，干活真熟练。”
这一点的确是，林枝意笑一笑，带着人往餐桌走，她们图省事，买的都是收拾过的食材，顾景时正装盘往餐桌上端。
到跟前，双方简单寒暄，各自落座。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鉴于小何饭后还有专业上的问题要请教，两位男士没喝酒，林枝意则和姜妍浅酌了两杯。
开餐前，林枝意听见姜妍特意和小何强调，饭桌上不要讨论专业问题煞风景，当时林枝意不觉得有什么，原本就是带着问题来的，随意就好。
可等席间两位男士聊开，林枝意听他们聊各种专业问题，什么动物模型、期刊论文、影响因子的，她头大的凑近姜妍，小声道：“我算是知道你开始为啥要强调那么一句了。”
姜妍晃着酒杯哈哈笑：“他就这样，我俩今年第五年了，每次听他聊专业还是云里雾里的。”
好在顾景时聊天之余也没忘了她的存在，她爱吃的食材，有他随时帮忙补货，这顿火锅吃的也很愉快。
饭后两位男士进书房继续讨论，林枝意则和姜妍呆在客厅闲聊看电视。
寒假姜妍追了档选秀综艺，几十个男生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她分享她喜欢的弟弟的舞台，年纪轻轻的鲜肉弟弟，阳光四溢，任谁看了不迷糊。
俩人越看越兴奋，连两位男士结束讨论从书房出来都没听到，还是小何出声叫姜妍，林枝意才回过神来。
送俩人离开的过程，林枝意心里都挺忐忑。
天，她做了什么，当着顾景时的面抱住姜妍的手臂和她尖叫说这个男生真不错，人帅声甜她好喜欢。
明明是姜妍带她看的，怎么她表现的比姜妍还上头，太社死了。
关上门，林枝意做好准备，等着顾景时的责问，结果他只是瞥一眼闭屏的电视屏幕，无波无澜地问了句：“喜欢看这种？”
说不喜欢就有点心口不一了，林枝意没什么底气地点了下头：“还可以，大学的时候喜欢看这种唱跳舞台，很有活力，正好今天姜妍给我推荐的这档节目有好几个表现力不错的，好久没看过了，所以有一点点上头。”
顿两秒，她讪讪的笑，主动作保证：“我以后不看了。”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令顾景时哑然失笑，点一下她的鼻尖，他说：“我很小心眼嘛。”
“当然不是，”林枝意弱弱道：“就是感觉你不太喜欢我看这种。”
叹息一声，他说：“没不喜欢，你有任何爱好我都支持，只是一时有点没法接受罢了。”
试问谁家老公，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妻子为另一个男人尖叫呢？
这话听得林枝意心里舒坦极了，她抱住顾景时的手臂，诚心实意夸道：“天，我们景宝也太懂事了吧，中国好老公。”
心里那点不开心成功被林枝意的耍宝驱散，顿几秒，他还是说：“看可以，尽量别当着我的面看。”
林枝意：“……”-
那晚睡前，林枝意好心情地哼了两句晚上跟姜妍追的那档综艺的主题曲，旋律朗朗上口，歌词也简单，哼完，她忽地想起，好像还没听过顾景时唱歌呢。
他声音又低又沉，天生的好嗓子，唱歌一定很好听。
在顾景时面前林枝意是绝对的行动派，毕竟某个人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
想法冒头的下一秒，她钻进他怀里，朝他甜甜一笑：“我有一个小愿望，不知道能不能被满足。”
她的撒娇在他这儿向来很受用，纵使察觉她有所图谋，他还是说：“说来听听。”
“想听你唱歌。”
“节目里那么多小男生唱给你听，还没听够？”
瞧瞧，这话的醋味不要太明显，明明心里介怀，还偏要表面大度。
林枝意笑起来：“那不是没听过我们景宝唱歌嘛。”
凑到他唇边亲一下，她诱哄：“唱一首吧，真的好想听。”
顾景时把人往怀里抱了抱，没说唱，也没说不唱。
林枝意锲而不舍的开启撒娇大法，左一声老公，右一声景宝的。
顾景时被她闹的睡意全无，明天第一台是筹备已久的机器人手术，今晚他需要良好的睡眠。
轻轻揉下她的脸，他嗓音轻缓道：“还听不听了。”
林枝意耶一声，快速在他臂弯安静下来。
下一秒，低沉醇厚的歌声在她耳畔缓缓漾开。
松松懒懒，带着点哑。
却让她整颗心加速跳动。
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Well I found a girl， beautiful and sweet
oh，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窗外月色动人，林枝意沉醉在更动听的歌声中。
作者有话说：
歌词来自《perfec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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