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


    牧念河不禁怀疑牧守星说的可信度, 毕竟连季槐清都不明白的事儿,八杆子打不着的牧守星怎么能知道?


    “我偷听的。上次古金街回来,爸妈吵了好大一架, 爸想攀季家, 妈不让, 说他只会自讨没趣。两人吵着吵着, 不知怎的就说到了季严凛,妈还说季严凛是个疯的,是打娘胎里带的。”


    原来是易岫说的。


    牧念河想到牧家没破产前, 易岫和季家的何夫人有点交情,常约在一起吃下午茶,想来知道些内幕。


    但若是如此,季严凛现在在哪, 是去上坟了么?


    牧念河心里一阵阵的疼,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心疼他。


    这个人,怎么就能扛着自己去呢,该叫她陪他一起去啊。


    牧念河着急忙慌的找手机, 想给他打电话,可电话都快拨出去了,她却又迟迟按不下拨通键。


    万一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呢?她打去电话, 他岂不是还要故作开心的哄她?


    想到这里, 牧念河又放下手机。


    算了,不问。


    “那你就告诉母亲, 我打定主意和他过一辈的。”


    一腔酸闷无处发,只能冲着倒霉弟弟发。


    牧守星张了张嘴, 愕然:“姐,你真挺喜欢姐夫的?原生家庭不好的人, 大多比较阴暗的。你真想好了。”


    现在的牧念河哪能听得一句对季严凛的贬损,当即抬起手给了弟弟一巴掌,怒道:“祖父祖母是多好的人,牧家还是书香世家,你看养出来的牧回白是好人吗?”


    “姐我错了。”牧守星从没见温婉的姐姐动过手,更没被她打过,此刻人都傻了,连连道歉。


    “照你这么说,我原生家庭也不好,你看我阴暗不阴暗?我看你是被牧回白教坏了!”牧念河不依不饶,又一巴掌扬过来。


    这夜牧守星都快哭了,求饶恳切:“姐夫是这世上最敞亮的人,天下我最阴暗好了吧!”


    牧念河:哼


    第二天大年初一,牧念河拜别外婆和二姨,准备出发去方景尘家。


    “才住这两天就走,再多住两天呗?”易轻在门口恋恋不舍的送她。


    “不了,和师傅那边也说好了,住不了几天,明儿夜里他就来了。”


    原来是姑爷要来了,易轻拍了她下,叮嘱:“走前叫人来家里吃饭。”


    牧念河笑:“他也说要来呢,初三中午,他说请你和外婆去外面吃,过年在家里做饭太累人了。”


    “主要怕累着你吧。”易佳佳凑过来。


    这两天她和牧念河睡一张床聊天,偶尔能听见季严凛给她打电话,别看姐夫挺冷一个人,心却细的很。


    什么不能食冰啦,不能熬夜啦,别太累,做饭太辛苦他安排厨师上门做啦,简直全方位呵护。


    临了还要加一句,“宝贝,开心玩,我很快去接你。”


    易佳佳被麻了好几个晚上。


    牧念河脸红,笑着拍她,“去你的,年纪轻轻揶揄人。”


    姐妹两打闹着,牧念河转身时偶尔看见易岫看她和易轻易佳佳抱在一处的眼神,那是一种羡慕却不敢打扰靠近的遗憾。


    牧念河心里像被扎了下似的,迅速移开眼,当没看见。


    “小念,婚礼什么时候办,喜糖喜帖那些,都备下了吗?”临上车时,易岫还是没忍住,追到车跟前问她,“你有需要妈妈帮忙的,等回了京北,姑爷愿意的话,我去你那儿看看,帮帮忙?”


    易岫还当她是小孩子,想伸手摸她的头发,牧念河有些不自在的躲了下,客气道:“不用了,婚礼的事还在商量。他能用的人挺多的,不麻烦了。”


    “也是,季家的排场我是知道的,京圈豪门里的豪门,不会缺人的,是我多虑了。”易岫讪讪的收了手,声音有些哽咽。


    “嗯,我走了。其实婚礼并不会太隆重,应该只会有我们两个人和几个朋友。”


    她和季严凛都是亲缘浅薄的人,就不搞那一出演给别人看的场面了,不如两人痛痛快快的过。


    牧念河点到为止,不愿看见易岫惊愕后煞红的眼眶,说完便迅速将车窗摇了上去,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驶出小洋楼的林荫道,阳光洒在大地上,牧念河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只见易岫先是僵在原地,然后奋力向前跑了两步,最终颓落的蹲在原地掩面哭泣。


    易岫知道,她彻底失去自己的女儿了。


    牧念河胸口不由得滞了呼吸,眼睛发酸。她想起,年幼时易岫偶尔来祖父家看她,又匆匆离去时,自己也会追着车跑两步,但很快便停了下来,不再挣扎。


    那时她虽然年纪小,心里却很清楚,她很早就被父母抛弃了。


    也许很多事,从一开始就有了注定,有些人,注定渐行渐远


    到了临浦路,邢丽老早做了一大桌子菜欢迎她。


    今天是大年初一,上门给方景尘拜年的人不少,都被邢丽拒绝了,说家里“大女儿”回来了,顾不上招待外人。


    牧念河一进门就被方袅抱了个满怀,给了她一个西式贴面吻:“念河姐,我好想你!”


    在徽城读书的时候,她过年不想回家,就会来方景尘家,和方袅住一个屋,两人性情相近,又都喜欢艺术,常常彻夜长聊,这几年方袅出国读书,隔着时差,两人聊的少了些,但再见面时,关系照样像从前那般亲厚。


    牧念河上下打量她,摸了摸她的头,“晒黑了点,但很健康。”


    方袅扬了扬下巴,“我专门去做的美黑,在意大利也机场去海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你听听她说的话,还专门,都快成煤球了,女孩子应该白白净净的。”


    方袅不理会自家老爸的话,和他叫板,“念河姐都说了,这叫健康。中国男性的审美太畸形了,什么白幼瘦胸大屁.股大的,我偏不,我就要这种健康的美感,我这是旺盛的生命力的象征!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你懂行了吧,你明天就去改名字,就叫方奎,赶上清明你再去关二爷和李逵上柱香,你都要健康死了你!”


    别看方景尘多享誉国际的一园林艺术大师,在女儿面前一下子就变老小孩了,一句不让的。


    “好啊,我明天就去改名字,老方,你别后悔!”


    “你敢,你个小兔崽子!


    家里又嬉闹起来,方袅气急了,拿了口红要往自己老父亲脸上画花,方景尘也不遑多让的,竟然回书房拿了毛笔攻击。


    牧念河在旁边看着差点要笑的喘不过气来,她换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和邢丽一起看他们鸡飞狗跳。


    “嗳,这才是日子啊!”邢丽笑着感概,过了会儿又意有所指的看着她,“一直两个人也不是事儿。”


    牧念河知道她想说什么,揉了揉耳朵,“还没办婚礼呢,那些事儿更早呢。”


    在方景尘家比在小洋楼还自在一些,晚上方袅热情邀请她一起睡,牧念河便叫邢丽别再收拾其他的房间。


    晚上九点左右,方袅已经困迷糊了,她最近倒时差渐入佳境,困得早。牧念河在客厅陪着邢丽和方景尘说了会儿话。


    “你那新婚丈夫怎么没来?你可别再忽悠我说他去非洲被酋长扣住了,亏你想的出来。”方景尘凉凉的甩了她一眼。


    牧念河也忍俊不禁,“他确实在非洲有业务,也真的被酋长拉着去看过狮子,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当时季严凛和自己说这件事儿时她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还说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故事,好笑程度直飙1000%,加上这事儿还发生在他身上,好笑程度简直到了1000000%。


    方景尘冷哼:“所以是因为什么,他对你这么不上心,你还护着他?你可别昏了头。”


    “我没昏头,他年三十,是他父母的忌日。他没和我说,但我约莫着,他是给他父母上坟去了,怕扰了我过年的兴致,就瞒下来了。”


    方景尘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面色恍然一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鼻子,“咳,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误会人家了。”


    牧念河苦笑,差点在他们面前红了眼:“师傅,我也才知道。”


    和方景尘邢丽说了好一会儿话,三人都说累了,各自回屋睡觉。


    方袅房间有独卫,牧念河怕吵到她睡觉,便躲去卫生间偷偷给季严凛打电话。


    “睡了吗?”她问的小心翼翼。


    “还没。到你师傅家了?”


    “嗯,到了。”


    短暂分开了三天,甚至每天都发微信,此刻牧念河竟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她有些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你吃饭了吗?吃的什么,香不香?”她想到了之前他问的问题。


    季严凛深吸一口吸,又沉沉舒出来,像是累极了,“没吃,开了一天车,还没顾上。”


    “开车?你要去哪?”


    牧念河诧异,他一个人开车要去哪?


    忽然,她心里出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怎么收到季严凛的电话,他该不会!!!


    许是猜到她猜到了,电话那头传出一生清落的笑声,“方便下来吗?”


    牧念河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套了外套,出门的时候撞上来客厅接水的邢丽,问她要去哪儿。


    牧念河来不及解释,只热红着脸,着急忙慌的往脚上套鞋,“啊,那个,没事儿,我就”


    实在“就”不出来了,邢丽也懒得问了,她这么灵光一个人,早猜到可能是小年轻的情趣,便说早点回来,她等着,不回来也得打个电话。


    “师母你说什么呢,我我回来的!”牧念河手搭在门把上,有点不好意思的做保证。


    邢丽笑了,摆摆手:“好好好,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要求你安全。”


    好不容易脱身,牧念河连着按了好几下电梯,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走,25。


    门一开她就迫不及待的往里走,结果直接撞进一个人怀里。


    “季严凛?”她难以置信,眼睛却在见到他的瞬间凉了。


    “等不及了,直接上来接你了。”


    季严凛将人揽入怀中俯身的同时,牧念河也踮起脚将自己送了上去。


    双唇相接,齿关微启,舒服到灵魂都在震颤。他亲的很用力也很凶,像是要将人拆吞入腹一般,扣着她腰的手不断地内收,好似无论贴的多紧都不够。


    牧念河的腰都被他锢的发疼,却一声不吭,还要他抱的更紧些。


    电梯下行的中间,幸运的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一路吻到电梯门开才分开,季严凛拉着她的手出门,他脚步很快,像是着急要做什么似的。


    牧念河早就被亲的脸红,忍他拉着,步子也比平时迈得更大更快。


    远远看见那辆库里南,季严凛最喜欢的车。他利落的打开车门,下一刻她就被塞到后座,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被按在后背靠椅,熟悉的气息迫不及待咬住她的唇。


    刚才在电梯中没敢太过分,眼下牧念河才算知道什么叫被吻到窒息。


    仅仅只是唇舌纠缠,她却几乎被吻到身体颤动,眼前一阵阵的涌生理泪水。


    “想我没?”季严凛额头和她贴着,手指灵巧的顺着她小腹滑下去,笑她,“都湿了。”


    牧念河嘤咛了声,连忙抱住他的手,动情之后声音猫儿一样勾人:“想了,但你别在这儿。”


    这次她说“想了”说的太利索,季严凛惊喜的扬眉,但也没有扫兴的问她怎么忽然开窍。


    “为什么不在这儿?”他凑过去,在她耳边吹气,声音暧昧不清:“在这儿会更爽。”


    他自然不会在这儿,却还要在嘴上吓吓她。


    牧念河倏的睁开眼睛,他怎么这么说话?


    眼前的季严凛还是那副样子,慵懒恣意,若不是牧守星告诉了她,她必然以为他是去哪儿度假进修去了,不然怎么能说的出这么没心没肺的骚话。


    牧念河向四周打量,车顶灯没开,大约是顾及着她会害羞的缘故,季严凛始终侧过身,牢牢挡着车窗外的路灯光。


    明明就是个心软的人,老装什么装。


    季严凛哪里知道自家夫人早就将自己拿捏的死死的,还不歇心的撩拨,“就这儿,给我,怎么样?”


    牧念河心里想笑,却不动声色,伸出胳膊攀上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好啊,但是我想久一点,这里行吗?老公。”


    最后一句简直是致命一击,季严凛头皮一下子就麻了,直击天灵感的爽感传到四肢百骸。他低声骂了句脏话,俯下身狠狠在她嘴里搅了两下才退出来,恶狠狠,“谁教你这些的?”


    牧念河眨眨眼,面不改色:“没人教,真情流露。”


    —


    季严凛开车去酒店的时候,牧念河坐在副驾如坐针毡。


    她要怎么和邢丽说她不回去了,她走的时候才放下大话,说晚上一定会回来的。


    “季严凛,要不明晚吧,我今天得回去,我和师母说好了。”


    “你想都别想。”季严凛绷着脸,八面不动的隐忍,多跟她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牧念河:“”


    到了酒店上电梯时,牧念河才将微信编辑好发给邢丽,她找了好几个借口,最后选了最蹩脚的一个:季严凛来了,他们要连夜去给他们买第二天的见面礼。


    季严凛毫不留情的嘲笑她:“你以后别撒谎了,没一句靠谱。”


    打开酒店房门的那一刻,牧念河刚要回话,下一刻双脚离地,双腿夹住他的腰被按在门板上。


    他的吻密密匝匝的落下来,牧念河身体没有支撑点,只能抱住他。


    两人交替的喘.息声太重,渴意梗在喉间,只能靠不断吞咽缓解心里的渴。动情时,她闭着眼扬起脖颈,红唇微张,抑制着自己想要缩脖子耸肩的冲动。


    抵入的那一刻,他的吻顺着闷哼和水声落在她耳畔,带着欲与难以言状的疯:


    “心肝,今夜你睡不了了。”


    第52章


    骤雨稍歇, 宽阔的按摩浴缸里水波暂平,出水口几滴水珠要坠不坠的挂在上面,最后隐没在水面中, 泛起涟漪。


    “啪”浴室的壁灯被按开, 牧念河抬起湿漉漉的手挡住眼睛, 贴紧他, 声音沙哑:“你别开”


    “不是喊疼么,我看看。”他作势要拉开她挡着的手。


    “不疼了。”


    牧念河游鱼一样在水里转了个身,腿根酸软, 攀着季严凛的肩膀撑起身子,抬臂关了灯。


    浴室再次重归黑暗,只有壁龛处点了三格香氛蜡烛,缱绻朦胧。


    水波又一层层的荡开, 季严凛扶住她的腰,“嘶”了声,湿热包裹,他讶异于她的主动, 扣住人下巴:“想说什么?”


    “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牧念河环着他。


    “体己话”季严凛朗笑出声,他有时候是挺好奇这小姑娘的语词库,明明看上去那么清冷一个人, 说出话的却总带着好几分的温婉爱绻。


    “你笑什么呢?”牧念河皱眉, 在他胳膊上扭了圈。


    “嘶,你说你说, 可别动手,你这手劲儿是有够大的。”


    牧念河手忙覆上去, 给他揉了揉:“我是想说,明年我不想回外婆那里过了, 初一去看看就好了。”


    “怎的,不是要热闹?”


    “不想热闹了,今年牧回白也来了,怕是往后每年都要来,我不想见他们。”


    牧念河不知该如何引出他的事儿,只能拿自己的家事儿做饵。


    季严凛听出不对来,伸手抬起她下巴,语气骤冷,“他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牧念河清浅的笑了下,语气里满是得意:“我跟你讲,这次我可耍了好大一通威风,二姨也帮着我,牧回白的脸都要比锅底黑了。”


    “哦,你怎么耍威风了?”他托着她往上提了提。


    “嗳,我说正事儿,你别动!”


    “不妨碍,这也是正事。”


    好吧。


    牧念河咬唇忍耐了会儿,等适应了才开口:“我我说,他要是敢欺负我,我丈夫必然得让他倾家荡产。”


    水波荡了起来,牧念河一只手抓住浴缸壁,退开点身子,严肃的看着他:“你懂我意思吗?”


    季严凛被她这么正经一问,忍俊不禁,连连点头:“我懂,我明儿就让他倾家荡产,一定。”


    “才不是!”牧念河知道他就会想歪,掰过他的脸,将窗户纸捅破,“我是说,对于你我这样的出身,父母早不是我们托底的人,我们彼此才是。”


    “季严凛,我们两个,才是一家人。”


    “我遇到困难了,第一个想到的是你,你也一样,遇到不顺心的了,第一个想到的也得是我。”


    “这下你懂我意思了吗?”


    季严凛原本低头看着,眼下真的听懂她的话,身体不由得僵住。


    时间滴答走着,严凛不说话,她也便等着。


    “什么时候知道的?”不知等了多久,季严凛没回答她,只用力将人扣紧,自嘲的笑了下,“云屹告诉你了?”


    “不是。”某处存在感太强,牧念河皱了皱眉,她现在真有些疼了。“你的事儿我小时候也知道些,这次过年回去,我弟听我妈说过两句,告诉我了。”


    季严凛曲折又悲惨的人生,数次被抛弃,数次被利用,数次涅槃重生,即便这一切都拜那两位不负责任的父母所赐,他依旧每一年都去上坟。


    这些事儿,她是从多方拼拼凑凑听来的,最后才描画出一个完整的“季严凛”。


    季严凛不知道她知道多少,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当外人了,什么事儿都不告诉你。”


    “没有,我没有那么想。”她摇头,“谁都有不愿启齿的事情,我理解,也尊重你。今天说了出来,是因为”


    “嗯?”季严凛偏头看她,“因为什么?”


    牧念河忍了忍,可声音里依旧卷了两分湿意:“我心疼的很,忍不住了。”


    如果季严凛今夜没来,她缓两天,等过年这几天过去了,他心情平复了,她引他说出来也不迟,亦或是干脆不问,等明年她陪他一起去上坟,总不会再叫他一个人。往后的日子那么长,她有信心一点点陪着他治愈他。


    但他今夜来了,她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是太孤独了?太伤心了?


    于是这两天竖起的底线就这样被轻轻抹掉,她只想告诉他,从此以后他的身边都有她,他们会有自己的家。


    耳边落下谓叹,季严凛的声音也变的艰涩。


    “念念,谢谢你。”


    这些年他每每上山祭拜,更非孺慕思念,而是想告诉他们,自己这条命,硬的很,也活的更好。只是他心底的灰暗阴沉,万家灯火贺新年之时,是他恨意最浓,哀怨最深之时,他不想牧念河看见。


    “谢我什么?”感觉肩头有点潮热,她下意识低头想去看,被人控着后颈按了回来。


    “别看。”他忍耐着,将心里翻滚的情绪一点点压下去,许久,他清了清嗓子,“我抱你出去。”


    柔软的床榻终究要比硬邦邦的浴缸舒服,她靠在他肩头,开口:“你不想说便不说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除夕夜的确是他们的忌日。”季严凛顺着她的头发抚摸着,淡淡开口。


    他音色低沉,开口像讲故事一样,牧念河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静静等他说下去。


    “我母亲叫严霁翡,原本是一位在伦敦读书的华人,祖籍在港区,家人在北美生活。”


    “遇到季怀生的那一年,她刚从UCL金融学院毕业。季怀生去英国看望怀孕的二姑姑,顺便处理一些家族产业,在一次晚宴上与我母亲结识。当年京港两圈相交甚少,我母亲不知道季家的大先生有家室,季怀生又装的甚为儒雅,没过几天,少女怀春外加年长男人的猛烈攻势,他们就在一起了。”


    季严凛胸膛微微起伏,深呼出一口气:“那时候季如絮已经十五岁,国内经济有一次不小的波动,整个季氏只有老爷子和何夫人撑着。那季怀生性情软弱,在我母亲怀孕后不敢回家说明真相,只想能拖一时是一时,而此时严家的人也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和一个年长她二十几岁的男人在一起,怒从中来,直接从加州飞到了京北季家捅破了这件事。”


    “何夫人知道后当场决定离婚,带着季如絮回了何家。然而当时正值集团生死存亡之际,老爷子不能放人走,只能威逼严家,又是给钱又是飞去英国逼母亲打胎。”


    说到这里季严凛呵笑了声:“季怀生本就是没主见的,我母亲不愿打胎,他便带着她在北欧东躲西藏,硬是拖到我出生,以为孩子落地了,父亲总该拿他没办法了。可我母亲在生产之后便患了极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因为季怀生的不作为,她精神崩溃出现幻觉,最后选择跳海自杀,季怀生去救她,结果被浪卷走了,两人一起死了。”


    “原来是这样”牧念河喃喃,“我还以为”


    “你以为是殉情?”季严凛轻笑。


    “上次听到的版本是这样。”


    牧念河不想说是季槐清告诉她的,但季严凛也能猜到。


    “老爷子要面子,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多软弱无能蠢到淹死自己的人。反正骂名已经背了,不如再扣一顶深情无悔的高帽子,全了季家和严家的颜面。所以一直以来,二房和三房听到的版本都是如此。”


    牧念河眉头深深皱起,季老爷子的形象在她心里一塌再塌,不禁愤懑出声:“可若如此做,何夫人的颜面又要怎么全?”


    “是啊,用情全不了的,只能用钱和权来全。”季严凛将她抱的更紧了些:“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却独独偏爱大子季怀生,为他挑的夫人也是京圈里的世家何家。季怀生死后,三叔以为自己有权继承季氏,蹦哒了好几次,但老爷子却将大权全权交给了何夫人,只等季如絮大学毕业直接接手集团,这无异于昭告天下,谁都不能欺负何夫人。”


    “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找你回来?把你接回来,岂不是又”


    牧念河越听越乱,几乎要糊涂了。


    “因为季如絮从小身体不好,心跳起搏慢,不能过于劳累,需要一个人帮他。而在老爷子看来,这个人最好就是他的亲兄弟。”


    “也就是你?”


    “也就是我。”季严凛点点头,苦笑:“我十五岁被接回季家,正是季如絮与老二老三内斗的最严重的时候,那时季如絮和大嫂还没有孩子,二房三房自然以为老爷子是存了让我继承集团的心思,矛头自然转到了我身上。”


    “当年把我送去牧家,一来是叫我真和牧老爷子学点东西,二来是二房三房动手太快,总想着害我,老爷子总有护不住的时候,便将我送出来了。再后来,大哥需要开拓海外业务,老爷子就把我去了英国,一边读书,一边接手季家在海外的企业,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念念,这就是我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再无半点隐瞒。”


    季严凛说完了。


    他将他最赤诚的一面剖白开来,被抛弃,被利用,无人珍爱的前二十七年。


    牧念河深深呼出口气,她甚少有剧烈的情绪起伏,但在此刻,她着实为季严凛感到不公。


    在季严凛的描述中,牧念河觉得他就像一把刀,用来替至亲开疆扩土,守护城门,却独独没有为他自己战斗过。


    “那你反抗过么?难道你任他们欺负?”牧念河抱紧他,声音跟着沉了下来。


    “反抗过,但失败了。”


    季严凛抬起一只手臂,垫在脑袋下面失神的望着天花板。


    “季家的本事几乎通天,很多东西由不得我选。高中的时候我自学计算机,前脚黑了家里的门禁,后脚就被保镖抓了回来。后来去了英国,刚偷走护照,人还没出公寓就又被押了回去。那时候我就想,除非老爷子死了,我又有足够的资本和季家叫板,否则我绝不能再轻举妄动。”


    “所以你自己创办了云缆,就是为了有一天不被季家掣肘?”


    “没错。季家是一艘巨轮,我无心掌舵,更没力气击沉它,只能另辟蹊径。季如絮不是老爷子,他没有老爷子心狠,也根本不想在季家里见到我。老爷子离世后,他倒是任我折腾,从没阻拦过。”


    牧念河也点头:“这样看来,季大先生确实不适合当掌舵者,不够狠。”


    季严凛低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你这话说的对。有时候我也想,就凭季如絮的天资,真的能带领季氏走下去么?后来转念一想,走不下去也好,任凭他如何与二房三房斗,都与我无关了。季家这个家,别说是我,只怕季如絮都不想呆。”


    牧念河被他话里的嘲讽逗笑了,“你是不是想说,这破天的富贵谁爱要谁要,接不住就都毁灭了得了。”


    季严凛也笑,“我还真想过。”


    年少时也自怨自艾过,可后来发现自怨自艾也没用。季家是个牢笼,被笼子网住的人不止是他,是姓季的每一个人。


    如今他即将逃出来,再多的不甘也都化作了感慨。


    还好,他珍爱的还在身边。


    气氛从一开始的低沉变的有所调缓。


    牧念河沉沉舒出口气,豪门表面风光,背地阴暗复杂的事并不少,好在,季严凛靠自己一点点撑过来了。


    她感动于他的自重与自立,没有长成齐戌那样的二世祖,也没有软弱到被季如絮河季家压着打,夹缝生存这么多年,将来必然会一片坦途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殊不知季严凛忽然低头瞧她,眯着眼。


    “破坏欲其实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你不知道,我心里阴暗的很,尤其是十八九那会儿,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总出现。”


    “你少吓唬我。”知道他在说什么,牧念河抬起头,当着他的面白了他一眼,“你小时候除了偏执了点,到底没把我怎么样,你连亲都没敢亲。”


    季严凛笑:“那是你那会儿没成年,你要是成年了,我真说不定晤”


    “闭嘴吧你。”牧念河捂着他嘴不让他说。


    心里那点残留的微微发酸的心疼一下子被他冲了个干净。


    果然,这人只能正经一会儿。


    “我真说不定会强.来,毕竟你天天在我跟前晃悠,半夜溜进你房间我就”


    “季严凛,你好变态!”牧念河笑着翻过身来打他。


    牧念河身上滑溜溜的,季严凛一抓一手软肉,两人没一会儿就又闹出一身汗来。


    “这下心里舒坦了吧,我可把我前半生都倒给你了?季太太,拜托你以后多多心疼我。”


    季严凛又变回那副疏懒恣意的模样,手搭在她腰上,意味不明的按着。


    “我还不够心疼你?”牧念河吃惊,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你都不知道我在二姨面前多护着你,她都说我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次你没去,我一直替你说话,佳佳和袅袅还说我是恋爱脑,我真是背了好大一口锅。”


    “原来你这么爱我啊,真是委屈你了。”季严凛“啧”了声,表面清浅的笑着,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放轻了声音:“今年是错过了,乖乖,等明年,我陪你回家过年。”


    “明年,你你不去了?”


    “不去了。”季严凛翻过身,将她放在床榻上,亲了亲她眉心,“以后都不去了。”


    没必要了。


    他不需要再靠恨和怨活着,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只有她。


    剩下的声音隐没在唇齿中,牧念河也搂紧他,含糊:“我们有自己的家。”


    季严凛眼眶一热,抱紧她:“嗯。”


    —


    大年初二,牧念河和季严凛提着礼物站在方景尘家门口。


    牧念河尴尬的几乎找条缝钻进去,偏方袅没眼力见,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姐,你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买东西了?”


    方景尘对这两个丫头都没办法,冲着方袅哼气:“叫人,姐夫来了没看见?”


    季严凛和牧念河对视一眼,笑着将礼物递过去,“方教授,初次见面,打扰了,一方胡氏徽墨,给您拜年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方景尘再不喜欢季严凛半夜把人拐走的行为,眼下也得把礼物接下。


    “季先生进来坐吧。”方景尘把人让进来,又瞪了牧念河一眼,“你去倒茶!”


    “哎。”牧念河调皮吐舌头。


    因为两人来的早,也没叫邢丽张罗,季严凛直接在上清阁订了宴席,带着方景尘他们去了饭店。


    包厢里熏着暖香,等侍从上完最后一道菜,邢丽在方景尘的暗示下问道:


    “刚才阿凛说,你们的婚礼要在开春儿后办,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这大到场地、客人名单,小到喜糖、喜帖、喜饼,都得你们自己上心,全都交给别人做未必能合心意。”


    牧念河正吃一小碗酪酥羹,还没咽下去又想说话,结果被呛的直咳。


    “师母说的是,进度上我会亲自盯着的。”


    季严凛一边淡定给牧念河拍背倒水,一边回邢丽的话。


    “喝点水。”他把水递过去。


    牧念河喝了水,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觉得不用太隆重,我就想租个小场地,请几个朋友来就是了。”


    邢丽不同意,瞬间坐直了身子:“那怎么行,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一样都不能少。”


    牧念河依旧摇头:“我不想请牧回白他们,也不想进行由父亲把女儿的手交到另一个人手上的仪式,这是我们的婚礼,只是我与他的婚礼。”


    “你这话说的就幼稚了。”方景尘也不同意,“你得考虑你丈夫是什么身份。商业伙伴、公司高层,各方世家,都得来参加,怎么能就办个小型宴会呢,你太含糊了。”


    “那有什么的,这也是我的婚礼啊,我还不能说不愿意了?”牧念河不赞同方景尘,却只敢小声嘀咕。


    季严凛笑,在桌子下拉过她的手,“初步是这么想的,婚礼仪式在小型场地办,晚上的晚宴再邀请各位叔伯长辈,到时候念念在开场时出席就好,晚宴后面会变成商业晚宴,我应付就行。”


    “还能这样?”牧念河明灿灿的笑了,脸转向他,“那我可轻松不少。”


    “知道你不喜欢,必然是要让你轻松的。”季严凛抬起另一只手,习以为常的将她嘴角的一点酪酥残渣抹掉。


    方景尘沉吟,“那也行,既然你们都这么想,我们也没意见。”


    席间又绕着他们的婚礼说了半晌,之后方景尘又说到开春儿后在京北的艺术交流会。


    “四月在京北的国际艺术节交流会,你和袅袅跟我一起去,正好袅袅的几位教授也在中国,也好引荐给你认识。”


    “行。”


    也不是所有的社交场合她都不愿意去,这种艺术交流的机会很难得,她也想去开开眼界。


    第53章


    过了初七, 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初三的时候季严凛请外婆和二姨一家吃了饭,牧回白也要来,被易岫拦住了, 骂他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女儿现在这个样子, 他心里还没数吗?


    两人大正月里吵了一架, 易岫气的心脏疼, 初三当晚就和牧守星一起回了京北,也不管牧回白再待下去是不是尴尬,总之母子俩都没再管他。


    牧守星给牧念河转述这些事儿时话里含了几分试探, 问她婚礼上他能不能去,他不告诉爸妈,只他去。


    彼时牧念河已经和季严凛回了京北的明庭湾,开春了, 两人一人穿了件针织毛衣,正一起给花园池塘里的鱼喂食儿。


    “本也是要叫你来的,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做什么。”牧念河将手里的一把刚撒出去,手便又伸进了饵食盒里。


    “别喂了, 再喂它们都要撑死了。”


    季严凛颇为无奈的抓住她的手腕,将那饵食盒放一边去。


    “咳,姐夫也在你旁边啊。”牧守星听见季严凛的声音, 莫名就有些发起怵来。


    牧念河瞧了身边人一眼, 知道这个人在外人面前一向生人勿近的模样,牧守星又内向, 于是走远了两步,温声:“我走开了, 他现在离得远,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季严凛见她背着自己打电话, 淡淡瞅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走到另一边,一时也没在她身边绕着。


    电话那头的牧守星这才放下心来,支支吾吾道,“妈说,你出嫁总要有人送的,她是没什么脸来了,也不会让爸去,所以让我来。当然了!就算妈没这么说我也是要来的,我打电话之前还盘算着,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翻墙,不论如何我是要亲眼看着你出嫁才安心。”


    “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身手,还会翻墙了?”牧念河被弟弟一番话逗笑了,可心里也抑制不住的发着酸,安慰他,“等定下日子就给你发帖子,你和我之间,不用那么生分。”


    她的亲情缘也就这些了,父母算是不指望了,但一母同胞的弟弟却从没苛待过她,除了性情软弱和稀泥外,也没别的毛病。


    “那你一定记得。”牧守星像怕她反悔似的,又提醒一遍。


    “知道啦。”


    挂了电话,季严凛正好收拾完饵料。


    他身量宽展,阳光打在他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像株宽阔而高大的树。他起床没整理头发,就那么疏散的趴在头上,倒显乖觉。


    “和谁打电话还要避开我?”他将饵盒收在池塘边的金属架子上,漫不经心走过来。


    牧念河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心想这人这么牵人都不好好牵,别人都是抓手心,怎么他每次都抓手腕,什么臭毛病。


    “你管是谁,一个弟弟。”她故意逗他。


    “弟弟?”季严凛脚步一顿,轻微皱着眉,“又是那个小许?”


    在季严凛的认知中,牧念河身边的异性就那几位,其中能称做弟弟的就只有那个“小许”。


    牧念河耸耸肩,“不是他,别人。”


    “别人?你哪来那么多弟弟?”


    这人的音调一下子就嚷高了。


    牧念河嫌他吵,“啧”了声,扭着手腕儿不叫他抓了,直接推着他进厨房。


    “不就一个弟弟么,你大惊小怪什么?快去做饭,我饿了。”


    昨晚两人又闹腾的晚了,今早磨蹭到十点半才起床。刚起来没多久又接到晴姨的电话,说池子里的几尾鱼再不喂就要饿死了,他们又着急忙慌的跑去池子喂鱼。


    等折腾完已经快十一点半,她肚子都饿扁了。


    “想吃自己做,我又不是厨师。”


    话是这么说,但季严凛还是认命的走进厨房,问她想吃什么。


    牧念河也跟上去,手拽着他腰侧的宽松针织衫,开始报菜单:“我想吃蒜香牛肉粒、芥末罗氏虾,再配一道蟹柳咸蛋黄嫩豆腐汤,主食我要吃南瓜饼,饭后甜点就要诶你看我做什么?”


    眼见着季严凛冼案板的动作越来越慢,她不由得心虚的静了音。


    只见他最后手一甩,似笑非笑的偏过半侧身子,声音都冷了:“你去和弟弟聊天,我在这儿给你做伙房师傅,牧小姐好精细的算盘。”


    天啊,他怎么还记挂着这事儿啊!


    牧念河憋笑,最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从侧面抱住他腰,“你可是刚才那位弟弟的亲姐夫,这种醋你也吃?”


    “牧守星?”季严凛听明白了,被她的笑弄的脸上一臊,嘴唇一开一合,看样子是想骂她两句,最后住了口,只恼羞成怒的将她胳膊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轻斥她,“一边儿去,油溅身上又嚷嚷。”


    “好凶喔~”


    牧念河拍拍他,还没等人转过身就一溜烟跑去书房。


    她是不喜欢闻油烟味的,自小也没迈进去过厨房,以后就更没必要。


    手头的稿子画完,手机震动两声,拿起来一看,是陈庭宴发来的微信。


    自二人上次在港区看垂丝海棠后,便各自心知肚明的拉开了距离,在那之后陈庭宴没有给她发过消息,对她来说也是一样。


    加之这段时间过年,她差点忘记陈庭宴。


    沉出口气,点开陈庭宴的微信。


    陈庭宴:「三月中旬的京港国际艺术交流节,你会参加吗?」


    这是什么话?


    牧念河回复:「去,和我师傅一起。」


    陈庭宴:「正好,安贝缇女士十分仰慕方先生,如果方便的话,三月初我会带安贝缇来京北游玩,可否邀请你作陪?安贝缇是MASTER杂志的艺术总监,与她结识对你也有帮助。」


    安贝缇?


    牧念河小小惊讶了一下,她没想到这次的艺术交流会安贝缇也会来。她从小到大没追过什么星,若说有,那便是安贝缇了。


    安贝缇女士毕业于意大利顶尖艺术学院,审美造诣极高,尽管目前从事时尚行业,但在建筑、绘画、摄影方面都颇有建树,堪称当代艺术家中的女性典范!


    不过,牧念河继续回复:「我想在京港国际艺术交流节上结识会不会更正式一些?」


    牧念河觉得陈庭宴有些拐弯抹角了,给的理由也差强人意,如果需要向导才能招待好这位贵客,他大可以直接说,作为朋友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恰恰他给了十分牵强又欲盖弥彰的理由,她必须顾及自己丈夫的感受。


    陈庭宴那端也过了许久才回,想来也猜到她心中所想。


    过了一会儿,陈庭宴再次发来消息:「好吧,是我心中有鬼,我只是觉得之前的事有些尴尬。不知牧小姐能否帮帮我,一同招待一下这位贵客,我一个外地佬,实在玩不转祖国首都,会迷路的。」


    许是怕她拒绝,陈庭宴又补了一句:「我现在把你当朋友,我向上帝起誓。」


    牧念河呵笑,这个陈庭宴,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好吧,看在上帝的面子上。


    吃饭的时候她河季严凛说了这件事。


    待正月十五过去,陈庭宴会引导安贝缇女士一起来京交流,她也想见见这位在国外名声大噪的时尚女魔头。


    她和季严凛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正要给她夹牛肉粒。这盘蒜粒牛肉粒在出锅前放了黄油增味提香,加之牛肉软嫩,配着似有若无的蒜香味,着实刺激味蕾。可现在牧念河眼睁睁看见季严凛筷头一转,夹了一粒蒜放到她碗里。


    牧念河:“你好幼稚。”


    季严凛没理会她的挑衅,人虽坐在她对面,看他样子神思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嘴里嚼着饭却偏开头不看她。


    “我问你话呢。”牧念河拿筷子戳了他一下。


    还是物理攻击有用,季严凛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的:“你问我做什么?你自己做决定不就好了,反正你也是通知我,而不是征求我的意见。”


    这股酸味从早上一直持续到现在,牧念河拿他没办法,只能放下筷子,温声哄着:“你不放心陈庭宴,就一起来嘛,那行程我看了,就两天一晚,就当咱两去度假,怎么样?”


    谁知她好言相劝,季严凛却举着碗,无所谓的耸耸肩,端了起来:“云缆只是一个小公司,运转的还不灵光,我一个创一代哪里走得开?哪比得陈四公子家财万贯,能日日躺在功劳铺上睡大觉,还有时间邀请别人的老婆外出游玩。”


    “季严凛”牧念河深吸一口气,惊讶的长大了嘴。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越活越回去了。


    这顿饭自然吃的人消化不良,牧念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一下子反应这么大,心想过不了几天也就好了,于是回复了陈庭宴,说自己时间ok,十分期待与安贝缇女士的见面。


    陈庭宴那边回复的也很晚,待快睡觉前才发来微信——


    陈庭宴:「三月见,期待与你的见面。」


    陈庭宴发来消息的时候牧念河正在洗澡,季严凛靠在床头看文件,手机屏幕闪了下,季严凛眼神晃过去,看见一闪而过的微信提示。


    直觉告诉他,这个点还发消息的必然不是好人,于是眼神冷冷落在对面的白墙上,手却伸长了将牧念河的手机捞了过来。


    她的手机没有上锁,滑一下就开了,季严凛心觉自己卑鄙,牧念河知道了必然不高兴,但现在却有种恶向胆边生的孤勇来。


    去他的高贵的道德,半夜还给别人老婆发消息的人才最不要脸!


    季严凛低头,迅速点开微信,呵,还真是陈庭宴。


    「三月见,期待与你的见面。」


    看看,好高明的手段。


    看起来是一句十分礼貌的结束语,可季严凛硬是读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三月见,那不就是三天后?


    期待与她见面,那不就是现在就在盼望着见面?


    三天后的见面从现在就开始盼望!


    呵,好好好,好一个金尊玉贵的陈四公子,你们陈家的教养都教到狗肚子去了!


    季严凛将手机合上,想了想,又将微信向左滑,改成“标为未读”,再次将手机放回原处。


    牧念河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床上窝了个筒,明明那么长一条,那么大一只,非要冲着床边贴着睡,像是床那头有谁给他委屈受了似的。


    牧念河新鲜的从床这头绕到床那头,然后悄悄趴在他耳边,“你旁边有鬼?那今晚我去客卧睡?”


    “你敢!”


    季严凛“啪”的一声按开壁灯,一把将人拉到身上分/腿坐着,声音带了两分威胁,“你想都别想,老实睡这儿。”


    “喔,原来你稀罕我呀。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睡一起了呢。”


    牧念河双臂穿过他颈侧,调皮的对他来了个墙咚。


    她刚洗完澡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是他们上次一起挑的洗护。季严凛低头看她,因为身位的原因,他的视野是居高临下的。


    她微湿的长发有几缕贴在脸上,眼角因水汽蒸腾而嫣红,偏她模样偏清冷,那双眼清泠泠的看着他,里面没有半分欲/色。


    一阵一阵的火在心里窜,季严凛知道她没有那个意思,分明是自己心脏,一看见她脑子里就止不住的上颜色。


    这可不行,这种事儿上他不能妥协。


    “这么大个床,怎么就睡不下你了,趟过去睡。”


    他泰然自若的将人掀下去,拉高被子,平躺着,简直老僧入定一般。


    牧念河:“?”


    见鬼。


    他竟然没有吻她。


    牧念河狐疑的转过床那一边,躺下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本来平静的心却越想越生气。


    不是,凭什么啊,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又在气什么?


    陈庭宴那点心思说不定早没了,就算有,喜欢她的男人多了,难不成为了躲他们,她以后都不要工作生活了?


    而且那可是安贝缇,平常想见都见不到的人,能多一次交流的机会是千金难得,他连这个也不能理解么?


    饶是牧念河再好的脾气也不想哄着他了!


    于是她气冲冲的仰卧起坐起来,“季严凛,虽然我喜欢你,但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和交友!这是原则!”


    第54章


    那天牧念河发了一通脾气, 两人就此陷入了冷战。


    她心里清楚,感情到了这一步,有摩擦在所难免。季严凛心里怎么想也不难猜, 多日来她心疼他也惯着他, 早早把这人惯的食髓知味, 以为自己发发脾气自己就会无条件的宠着他, 殊不知谁的感情都是有限的,没有无底线的退步。


    陈庭宴与安贝缇的旅京计划很快落定,等她到了万相山时, 才发现陈庭宴的计划多妥帖,简直全了三方的情谊。


    安贝缇女士的出行计划备受瞩目,又加之她的性取向多年成谜,最好的作陪方式就是一男一女, 最不容易让她被猜忌,果然,效果很不错。


    “你的英文口语进步了很多。”下山路上,陈庭宴问她。


    今夜安贝缇临时决定夜住万相山, 不下山了。陈庭宴还有公事回酒店处理,不能作陪,于是顺路送她下山。


    她客气的笑:“还好, 就那样。”


    牧念河最近恶补英文, 尤其是口语,但即便如此, 和真正母语为英语的人比起来,她说的依旧十分“可爱”。这是安贝缇对她的评价。


    开春了, 万相山种植的腊梅开的整艳,火辣辣的一片, 像是引起山火后刚被扑灭的火星子。陈庭宴伸手,拈了一朵半开不开、摇摇欲坠在花苞,又问:“你想出国读书?”


    “确实有这个打算。”


    方才和安贝缇聊天时,她已经隐约透露出这一点讯息来,也没什么不好认的。


    两人快走到停车场,陈庭宴的侍从来引路,他引着她过去,又随口问,“结婚的事儿怎么办?刚结婚就异国好像不太好。”


    牧念河探身进去时顿了下,没作声,等车子开了才应他,淡淡:“他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陈庭宴笑,“是么?那季总今天怎么没来。”


    他老神在在,语调里也不紧不慢的,像是笃定她答不上来。


    “他”牧念河语塞,张了张嘴,“他最近很忙。”


    陈庭宴侧身睨她一眼,轻笑了下,将一直掖在左胸口的丝帕抽出来,揩了揩摸过花苞的手,“师兄是个很厉害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有某些显著的特征。”


    牧念河视线移过去,见他将那条价值不菲的丝帕随手扔到车内垃圾桶,那姿态很是不屑。


    她蹙眉:“你想说什么?”


    陈庭宴转过眼看她,轻笑了下,不只是说自己还是说别人,“他们掌控欲都很强,不喜欢计划落空,更不喜欢有超出计划的事情发生。毕竟作为上位者,只有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才会有安全感。”


    “可只能掌控计划内的事情好像也不算什么强大的上位者。”牧念河淡言。


    车厢里静了瞬,陈庭宴听后怔了下,而后再没说话。


    牧念河忽然想到,港区的陈四公子自小金尊玉贵天赋过人,一直都是跳级读书,到现在好像也不过才23岁。


    山路蜿蜒,行径十五公里将她送到了山脚,又将她送去中央大道附近。


    “顺路送你回家吧。”陈庭宴摇下车窗看她。


    “不用了,谢谢。”


    刚才在车上,也不知陈庭宴的话触到她哪根薄弱的神经,虽然嘴硬说季严凛不是那样的人,但心中依旧有些闷闷的,她硬撑着拒绝了。


    陈庭宴走了,正思索着,方景尘传来消息。


    师傅:「交流会上维托歌大师也会来,我带你和袅袅认识一下,不过袅袅已经决定跟着她现在的导师继续深造,主要是为你,来的时候将这几年的作品集带着。」


    维托歌她是知道的,要不了五年便会退休,如果能跟他读书,自己会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受益匪浅,可如果是这样,她最晚今年年底就要前往意大利。


    这个时间有些太赶了,她没想过这么快的。


    师傅:「机会难得,好好准备,就算是我去约他的时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方景尘再次发来的消息将她想说的话堵了回去。方景尘对她和袅袅是一样的,能够上好的就绝不去差的那里。


    牧念河手指悬在屏幕上,挣扎半响,最后敲字:「好。」


    准备就准备吧,师傅的一番心意不能辜负。而且这几年她园林设计的作品不多,只在墓碑设计上打转,说白了是两个方向,维托歌这种级别的大师也不一定会收她。


    —


    季严凛收到牧念河信息的时候,他刚和云缆高层开完商讨完上半年的工作安排。


    目前云缆已经在港区成功上市,因为新产品投入试用反响很好,近日股价一路飙升,甚至超过了陈氏控股的光隽科技,连带季严凛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即半年前回国时被吹捧的“北季南齐”更胜一筹。


    “季总,目前在婚礼之前的安排基本已全部排空,除了江上财经的访谈是您和霍先生早就约好的,其余时间您可自由调配。”


    “嗯,按目前的安排即可。”


    他将眼镜摘下来,撂在桌子上,疲乏的舒出口气。


    他这几天将工作紧赶慢赶的做完,才好腾出时间来准备婚礼的事儿。


    手机震动,捞起来一看—


    牧念河:「晚上出来吃吧?」


    两人最近不怎么说话,这算是她这两天第一次主动发消息。


    季严凛笑笑,沉闷的心情也好转了些:「晚上还有会,回来吃吧,我做。」


    天塌下来也得给老婆做饭,他很有这个自觉。


    牧念河发了个“辛苦了”的表情包,又试探的问:「我做饭你吃吗?」


    季严凛“啧”了声:「想去外面吃什么?」


    他言外之意太强,牧念河看的直皱眉:「什么意思?」


    季严凛在手机这头朗声笑,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回来。」


    牧念河:「在门口了。」


    季严凛推开门,果然看她直愣愣站在门口发消息,不进来也不敲门,就那么站着,像是被罚站似的。


    “等我请你进来?”


    门开了,客厅里的复古吊灯灯光亮灿灿的洒出来。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的羊毛风衣,里面搭了件虾子红的盘扣短衬,为了见客人还画了个淡妆,季严凛仔细一瞧,她梳了髻,坠着青玉翠竹样式的耳坠和发簪。


    像是山上春雪中刚拔节的嫩竹,惹了丝丝俏丽的春红。


    她在打扮自己上一向很有心得,今日呈现在外国友人面前,大约是新中式的风格。


    “爬山爬的脚酸。”


    她伸出一条胳膊,歪歪的拽在他半敞的针织开衫上,小猫似的撒娇。


    季严凛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挠了一下似的,眼神兜转到她身上,依旧不冷不热:“脚都酸了,看来玩儿的很开心。”


    那晚她冲他嚷了声“不许限制她”,季严凛当时听着都气笑了,他什么时候限制她了,他不过是自己生个闷气,吃了闷醋,难不成他现在连这种资格也没有了?


    于是这两天她冷着他,他也就冷着她。可今天她这么一撒娇,他便扛不住了。


    牧念河没应他的话,明明低着头收了下巴颌,却扬起那双清泠泠的眼看他,像是晃荡在银夜水波里的一轮圆月,讨巧卖乖。


    “你不在,我不开心。”


    她拽着他的衣袖,把自己扯的近了些,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又咕哝重复了一遍:“脚好酸,腿好酸,走不动了。陈四公子好一个虔诚的香客,竟然半点不坐缆车的,可累死我了。”


    论撒娇谁能比的过她呢。


    季严凛心里像有几百只撒娇的猫和他打滚儿,认命的闭了闭眼睛,躬身。


    “哎!”一声轻呼。


    还没再来得及说什么,人已经被打横抱起来了,他手臂有力,胸膛结实,由他抱着,身上的疲乏好像一下子就消了。


    牧念河反应过来,直接丢了手里的包,脸上又明光灿灿的,双手攀住他的脖颈。


    她动作轻快,像是得逞了一般。季严凛沉沉出口气,心想她哪还有一开始瑟缩的样子,她早就能在自己这儿作威作福了!


    牧念河自然也是仗着他惯着自己,抿笑不语,只是看着他。


    她发现,从下往上看,季严凛的下颌线愈发分明,简直像刀削锋笔勾勒的一般,从侧面看,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眉眼间还有些烦躁和无奈,像是生气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牧念河心里一下子就变得软趴趴的,于是腰上用力,在他怀里半凌起身子,亲了他一口。


    “啧”他上楼差点一个趔趄。


    “作什么?”他耳根蹿起红来,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亲都不能亲了?”


    牧念河怔了下,也拔高了声音。


    这两天季严凛和她冷战,活的像是入定一般,除了不能分房睡之外,一概躲的她八丈远,眼下亲他一口怎么还说上自己作了?


    听见她声音有些委屈,季严凛下意识低头瞧她。可牧念河现在不想给他看了,一转脸埋进他怀里,任凭脸上的粉底都蹭在他深色的家居服上。


    季严凛:“…”


    “上楼梯呢,怕把你摔了,摔了心疼的还是我。”


    季严凛没抱她回卧室,而是去了书房,一进去就将人顺手放在书桌上,扒了大衣长裙,将人圈在两臂之间,给她讲道理。


    他身量宽展,影子直将她罩住,声音低低柔柔的,尾音上扬拖长,哄小孩一样。


    牧念河心里想到师傅给发的消息,陈庭宴的暗示,还有刚才季严凛说她的“作”,心里不由得又烦又委屈,还多了分有苦难言的心塞。


    她直接转过脸来,红了眼:“你才不心疼,你就知道和我生气。”


    “我哪舍得啊。”见她难受,季严凛心里更难受,连忙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啊。”


    可人就不能哄,越哄越上头,本来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儿,偏季严凛耐着性子和她说一遍,她鼻腔倏的一下就酸了,又说:“可你好几天都不和我说话,我亲你一口你还说我作。”


    “我”季严凛哪里想到就那么个小动词,玩笑儿似的,就把她臊着了?


    他哭笑不得,“对不起,我的错,好吗?”季严凛顺着人的后背抚着,感觉她身上有了热气,才抬起她的下颌,声音暗哑,“给你补上,祖宗。”


    牧念河一开始是假装推了他一把,可亲到后面,这人像是要将她吞下去似的,吮的舌根儿都疼,她便从假推变成了真推。


    “唔…别亲了,你放开我。”她声音囫囵着。


    可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只听“哗啦——”


    书桌上的东西被扫到了地毯上,在上面发出一阵阵的钝声。


    像是昭告封印解封一般,空气中“腾”的升起暧昧的欲/色。


    “现在可晚了,心肝儿。”


    热腾腾的身体压下来,一双莹白皓腕被大手拘着举过头顶,腰脊顺势拓在微凉的台面上。


    季严凛不是地道的京北人,所以老京北人的“儿”化音在他身上表现的并不明显。但他叫人“心肝儿”的时候,却有另一种追魂索命的别样的勾引。


    偏他最爱贴着人的耳朵叫,滚烫的热气喷洒敏感的耳垂和耳面,她心里一下就抽紧了,逼的人一阵阵的瑟缩又一阵阵的潮涌。


    “嘶,放轻松点。”他顺势探下来,凑在她耳边,“湿了。”


    “无赖。”牧念河脸都嫣红了,声音也软了,抬脚踹他。


    “‘你’是谁?”季严凛抵着她,笑的浪荡,“你好好叫。”


    一层层衣衫落尽,季严凛抬手松了她的发髻,乌亮亮的头发顺势散了下来,一直到腰间小腹长短的晃荡。


    季严凛极喜爱她的乌发,顺着往下亲。


    这个人在这种事儿上最没忌讳,搅弄的厉害了,水声嘈嘈切切,直到最后开闸般收不住,他才站起身将人死死扣在怀中,又抵了去。


    她整个人都抽颤着,前所未有的白光在眼前一阵阵的闪现,久久不停。


    季严凛兴头又上来。


    “季严凛,我不要了,好累”


    她人都慌了,腮上挂着泪,摇摇欲坠的推他。


    拒绝的话更是助兴一般。


    “心肝儿,这种时候别说话。”


    季严凛咬着牙,扣在她腰上的手也愈发有力。


    这一晚,书房的灯直到后半夜才灭。


    在最后昏睡过去前,牧念河只记得她似乎看见了太阳升起前的一点橘光,但她知道,现在还是夜里。


    季严凛负责扫尾,中间还给方桓去了个电话,叫他把会挪到第二天中午。


    “您上午没时间吗?”方桓想要再争取一下,毕竟协调起来比较费事儿。


    “没有,辛苦协调一下。”


    挂了电话,他将人拿自己的针织衫裹着,抱去了浴室。


    水声淅淅沥沥,里面的声音又断断续续的唱起来,直到天真的亮了,牧念河才挨着床。


    他将她搂进怀里,肌肤相贴,心里那点不安全感才勉强消散。


    牧念河早已睡着,不知道他心中想什么。


    放下床头的手机震动,季严凛担心吵到她睡觉,拿起来准备调静音,却看见传来的消息。


    陈庭宴:


    “我明天要回港区,特来告别。念河,今天见到你很开心,非常开心。”


    “对了,听说方教授要帮你介绍维特歌教授做你的硕士导师,恭喜!


    相信有方教授的引荐,你一定会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圆你心中所想。


    同时期待今年年底在意大利见面,我在意大利有一处庄园,种满了郁金香和垂丝海棠,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珍重,珍重。”


    第55章


    牧念河一觉睡到下午, 待醒来时,发现昨夜竟然落了半宿的春雪,将第二天的天空染的灰沉沉的。


    她动了动腿, 发现酸软无比, 腰身更像是被车轮碾过似的。


    昨夜的季严凛简直疯了一样, 索求无度, 连给她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辗转多个地方,最后落在床上, 她才知晓什么叫揉筋拨骨般的痛与爽。


    昨晚的一幕幕已经不堪回想,她摸了摸发烫的脸,强撑着撑着身子往外探。


    人呢?


    “季”她张了张嘴,想出声喊人, 结果嗓子都是沙哑的。


    牧念河:“”


    她干脆捞过床头的手机,熟练的找到电话号码。


    “醒了?”


    电话接通,他那头声音压的低,听起来情绪淡淡的。


    “你去哪了?一醒来就没见着人。”


    她趴在床上, 略有些不适应。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在身边的,还混说:总不能提着裤子不认人,总得让你一睁眼就看见我, 结果现在她就没见到他。


    “在和婚策团队开会, 醒来去吃点东西,在保温箱里。”


    季严凛的声音很淡, 情绪也很淡,牧念河“嗯”了声, 敷衍着,“还不饿, 不太想吃。”


    她以为他会逼着她多少吃点,没想到季严凛只是沉默了会儿,又问:“来听吗?”


    牧念河顿了下,“婚礼策划?好啊,你等我一下。”


    “嗯。”


    挂了电话,她在昨夜混乱的衣衫中找到被扬在梳妆台椅子上的睡袍,胡乱套了,又去刷了牙洗了脸,这才拧着酸软的腿去书房。


    “我进来啦?”


    她现在门口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沉沉的“进”才推开门。


    季严凛坐在他昨夜作恶的黑长皮椅子上,鼻梁上架着那副无框眼镜,穿白色套头衬衫,黑色家居裤,整个人显得禁欲无比。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追随着她的脚步,牧念河走过去,顺势坐在他腿上,窝进怀里。


    会议还在继续,巨大的显示屏是策划团队的ppt报告,大红色一张张滑过,配合着讲解的人声。尽管牧念河说只想要一个小型的场地,简单的仪式,随便请几个朋友即可,但季严凛还是将它当作一件大事来看,哪怕是小婚宴上的铺桌子的桌布,策划团队也筛选了五种风格,要季严凛亲自做决定。


    “还难受吗?”他虚揽着人,僵着身子,却没忍住低声在她耳边问。


    “好一些了。”她也低声答。


    明明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却搞的像是说小话似的,牧念河抬头冲他笑了下,伸手将他的白衬衫肩线扭正。


    季严凛对上她的视线,没说话,只将她往上托了托,给她按揉后腰。


    牧念河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季总,目前已经敲定的三个方案,您更倾向哪一种?”


    策划团队的负责人leo在会议那边询问。


    “你喜欢哪一种?”


    季严凛将三种风格的照片摆在她面前。


    牧念河还有些困倦,懒懒的伸出手,越看越觉得奢华,“我挑不出来,第二个吧,相对简单一些。”


    第一种和第三种都是金光闪闪布灵布灵的老钱风,如果不穿一件高定的话好像都对不起这番策划,她看着都觉得辛苦。


    第二个则相对简单一些,整个会场都由新鲜的花卉布置而成,淡淡的藕粉色和明黄色交织,很大胆而艺术的设计。


    “嗯,那就第二种。”季严凛没意见。


    Leo:“好的,我们立刻推进。”


    结束了会议,季严凛问她对婚礼还有没有其他的期待。


    “期待?”牧念河低头想了想,笑道:“还真没有,如果可以的话,我都希望不办婚礼。”


    季严凛默了瞬,伸手抚上她的侧脸,将脸颊上的头发丝儿捋到耳后,轻声问她:“为什么?不想见人?”


    不知为何,他今天的声音格外落拓,带着淡淡的愁意。


    “唔”牧念河晃了晃脚,反问:“结婚这事儿有什么好昭告天下的呢?都是演给别人看的,我们幸不幸福,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而且我确实比较社恐啦哈哈。”


    她说的很潇洒,季严凛见她一脸无忧无虑的模样,也笑了下,应了声,没再说下去,将人搂的更紧了些,像是要纳入骨血。


    —


    京港两地交流和国际艺术交流节撞在了一起,港区的陈家透露出有意强势进军内地的意图,消息一出,京圈里几乎炸了锅,这几天流水一样的宴席订满桐华楼,陈四公子作为主牵头人,一时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她和季严凛的婚宴也列上日程,因为一切全权交给策划团队来做,她和季严凛并没有操太多的心,目前她的重心全部在工作室和备考雅思上,季严凛则需要准备商业晚宴的事情。


    这天,两人约了方景尘一家在胡三儿茶楼吃饭,同行的还有前几日一同游览万相山的安贝缇。


    她很喜欢中国,也很喜欢京北,一直说要尝尝地道的京菜,牧念河与季严凛便将安贝缇请到了胡三儿这里。


    艺术交流节结束,牧念河开着那辆保时捷载安贝缇与方袅,方景尘夫妇则坐在季严凛车上。


    “阿凛,婚礼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去哪蜜月?”邢丽坐在车上无聊,与他闲聊起来。


    最近她来京北,风闻季家老二是个混皮,私生子的出身,却也打下现在的基业,手段可见一般。只是邢丽却不以为然,她认识的季严凛就只是小念的丈夫,是个顾家的耙耳朵,才不是什么混皮。


    季严凛调转车头,朝后视镜中邢丽笑道:“看她的吧,我去哪都行。”


    他今天是临时被牧念河拉来当司机的,依旧打扮的一丝不苟,像是要出席什么高级晚宴似的。


    “那怎么行。”方景尘笑着摆手,“你是个男人,该拿主意的时候得拿主意,不能什么都看她的。”


    “您要是让我说,那想去的地儿可多了,天南海北的,您三年五年可见不着她了。”季严凛压了京片儿,话里专门逗弄两位老师。


    邢丽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模样好性格有趣的男人,当即两掌一拍笑起来,“你这孩子,竟也是个逗趣儿的性子。”


    “您喜欢就好。”


    季严凛不推诿的应下,更是将邢丽哄的心花怒放。


    一路上三人又聊起牧念河出国读书的事情,方景尘与邢丽都当牧念河早已与季严凛说过了,所以在他面前也不遮掩。


    “我早说了,小念都要27了,这岁数还出去读什么书?生个孩子才是正经事儿。”


    “你懂什么?她当年毕业的时候就想出国,那不是没钱么?现在婚也结了,工作室也开起来了,就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见见世面了!成家立业你不懂啊!”


    “呦呦呦,我不懂,就你方大教授懂。送走一个袅袅还不够,还得送走一个小念,我看你啊,真是没的作怪。”


    车座后面的老两口一唱一和,季严凛边开车边听着,脸上始终挂着笑,偶尔搭两句话。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他听的,是怕他心里有疙瘩,嫌牧念河作怪


    乔老板老早等在茶馆门口,牧念河的车先到,引着安贝缇进去。


    方袅性格外向,英文也比牧念河好一些,自打在车上就和安贝缇聊的火热,两人说道一会儿即将出现的牧念河的先生。


    “天,原来你的先生不是Chen吗?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对。”安贝缇用她那蹩脚的中文说到。


    “Chen?”方袅吃惊的看向牧念河,“念河姐,这是谁?”


    “没什么,之前合作过的以一位客户。”


    牧念河近期一点都不想听到陈庭宴的名字,那天晚上陈庭宴发来似是而非的信息,落在有心人眼中,说两人之间没什么都没人信,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几乎要摸不清陈庭宴想做什么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


    好在季严凛没有看到,不然她还不知要怎么哄他,这个人最能吃醋了。


    “虽然我没见过你的丈夫,但希望他不会比Chen逊色,不然简直浪费了你的美貌和优秀。”安贝缇看起来很喜欢她,自她们见面以来,她总是不吝夸赞。


    牧念河笑笑,刚要说话,便听乔老板一声轻呼,伸手揪起自己的长袍褂,堆着笑迎了上去。


    季严凛今天穿了身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微敞却打理的不失体面。不管再见多少次,牧念河还是会为他的脸心动。


    方袅伸手戳了她一下,揶揄,“天天看还看不够?”


    牧念河不动声色的回手推她,咬齿轻言:“少管我。”


    “切,我还不想管你。只是你现在眼睛里都冒心心,以后可怎么办。我看维托歌教授的意思,是挺愿意收你的。而且意大利这边学校的申请时间6月就截止了,你要是想去,办完婚礼就得立刻飞博洛尼亚。维托歌教授的学生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你得拿出诚意来。”


    方袅的话就像是一记催命符,时刻提醒她,路已经铺好了,人情也已经送出去了,她不走也得走。


    可牧念河心中半喜半忧,她还不知如何与季严凛开口。


    “站这儿做什么,不嫌晒?”


    正想着,他走过来,和安贝缇礼貌打过招呼后,视线便只专注的落在她身上。


    方景尘夫妇和方袅先引着安贝缇进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俩。


    “等你呢。”牧念河暂时压下心中的愁绪,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被他包裹在大手中。


    时间还早,方景尘和安贝缇一见如故,可有的聊,牧念河也没打算上去太早,两人便在园子里闲逛。


    马上四月份了,最近几天气气温持续上升,早早催生了几朵春花来。


    “好美。”牧念河在前面小跑着,一只手拖着季严凛,语气都轻快起来,“你快些呀,你看那个花多漂亮。”


    “别动,我给你拍张照。”


    季严凛松开手,让她站在花下。


    镜头里的女孩笑的明媚,季严凛忽然想起,两人重逢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京北下了下一场雪,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回来给牧家二老上坟,恰巧碰到来上坟的她。


    小姑娘瘦了不少,廓形的大衣都撑不起她的骨架子来。她脸色素净,举止得体,却是一副被生活折磨的没有棱角的模样。


    半年前的她冷的难以靠近,他养了这半年,终于将她重新养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带着这样的目光,再看现在镜头里的她便能发现,咬破春红,都不及她脸上明光灿灿的好颜色。


    季严凛想,都说爱人如养花,他这个养花匠,好像很成功。


    “拍好了吗?”牧念河在桃树下站了半响,发现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摄像头,不由得嗔他,“你是不是在耍我,根本没有给我好好拍。”


    像是所有女朋友不满意男朋友拍的照片一样,牧念河走过来,探着他手机一看,果然,她恼了。


    “拍的好丑,你这都逆光了。”她推了他一把,却没半分力道,只说,“你重新拍。”


    “哪里丑了,明明很美。”季严凛将她删掉的照片一张一张还原,认命的举起手机。


    “你站直,扬起一点头,嗯,闭上眼睛,露扭过侧脸来”


    牧念河也不知道季严凛的这番指导拍出了什么大作,总而言之,他没给她看,说要自己珍藏。


    “好小气。”牧念河笑着拍了他一下,刚好两人身边经过一位侍从,牧念河连忙叫住他。


    “您好,可以帮我们拍一张合照吗?”


    侍从放下托盘,帮他们在树下留了一张合影。


    “第一张合照。”牧念河得意的冲他摇了摇手机。


    季严凛笑着,没说话,不赞同也不反对。


    快中午了,日头渐渐大了起来,牧念河拉着他上楼。


    “我们快进去吧,我还要给你介绍安贝缇女士。她人很好,我很喜欢她,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和她成为朋友。对了她还说希望我的先生长得不会太丑,天,我当时真想百度你的照片发给她。”


    “念念。”季严凛一直跟在她身后,自打拍完照片他就没再说话。


    牧念河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嗯?”


    然而季严凛却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去。前胸后背相贴,他将她抱进怀中时重重的摁了一下。


    牧念河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不由得一滞,刚想回头,“别动。”他拦住了她。


    灼热却潮湿的气息翻滚在她耳边,他将心底那些疯长的嫉妒与阴暗的占有欲狠狠的压了下去,最终落在她耳边的只有两句话。


    “不要为我忧愁纠结,想去就去吧。”


    “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你的港湾。”


    第56章


    季严凛牵着人回到包厢, 乔老板已经在安贝缇面前露了好几手,茶楼里的特色京菜一股脑的送到外国友人面前,安贝缇的筷子使用的还不是很熟练, 乔老板给她拿了个叉子, 牧念河两人进去的时候, 安贝缇正叉着一块烤鸭往嘴里送。


    “亲爱的, 你们终于来了,不敢想象你竟然是吃烤鸭长大的,这简直太美味了!”


    牧念河微微扯了下嘴角, “您爱吃就好。”


    她神色的低落几乎写在脸上,季严凛安抚的拍拍她后背,扶着她先坐下。


    “安女士远道而来,只吃烤鸭太寒酸了。再尝尝您面前的老酥锅, 这也是京北人常吃的。”


    季严凛说着一口正宗的伦敦腔,举止丛容,方袅是沪市人,也跟着安贝缇一起吃, 尝了一口后频频点头,“好吃。”


    席间几人又将话饶回到牧念河出国留学上。


    安贝缇拍手称赞:“我认为你这个决定很好,很少有中国女性在结婚后依旧选择出国读书, 大多数未婚女性在完成学业后选择了工作并且结婚生子, 小部分中国女性能够兼顾婚姻与事业,更多的人则将重心完全放在生活与家庭中。当然了, 我对家庭主妇没有任何偏见,只是我更鼓励女性始终保持读书与学习的欲望, 这是时代进步的标志。”


    牧念河点点头,“的确不能停下学习的脚步, 就算是家庭主妇也需要学习如何处理家庭中的事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现在还不太做不来。”


    她不仅做不来,她甚至愧疚的想到,她连自己的婚礼都没有十分上心。


    也许,她不应该用自己的生活理念要求季严凛,说不定他很喜欢隆重的、由所有人一同见证的婚礼呢?


    方袅笑着接过话:“你确实没有做家庭主妇的天分。家里有佣人不说,就算没有,姐夫也不会让你的纤纤玉指沾半点阳春水。”


    有方袅这一打趣,包厢里的人都笑了,除了听不懂中文的安贝缇不停的看向左侧,方景尘一脸严肃欣慰的给她解释。


    “哈哈,怪不得牧小姐会喜欢季先生,您不仅事业有成,英俊高大,还是耙耳朵。”


    这次来交流的艺术家中有不少人来自川蜀,安贝缇跟着学了几句,将满室的人都逗笑了。


    牧念河红了脸,季严凛也回头看她,轻扬了下眉,没有否认。


    将安贝缇与方袅一家送回酒店天已经擦黑了,时间还宽裕,正好季严凛也没会要开,牧念河问他想不想去护城河边走走。


    说实话,今天的这顿饭吃的她消化不良,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可说,她不知道季严凛是怎么知道的,也猜不透他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过年的时候才承诺过他,以后她都会在。


    可现在若是真答应了维托歌教授,她年底就要出国了


    “季严凛,我并没有想这么快就出国。”


    春夜的风不算冷,吹在脸上少了冬日的冷硬,多了些暖和的味道。她的手被季严凛的手包在掌中,莫名的安定。


    “嗯,我知道。”季严凛淡淡应声。


    “你知道?”牧念河诧异,“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要出国,我一时间问了方桓和晴姨,谭教授那时刚好在电话旁,便告诉我说是她建议的。”季严凛极轻的笑了下,“方桓吓坏了,让我不要生气,说谭教授只是当老师当久了,爱说教。”


    他还记得方桓在电话中的慌张,生怕季严凛觉得谭教授多事儿,拿他怎么样似的。


    “除此之外,家里的复习资料都是新买的,考雅思需要时间,你的工作又忙,所以我推断,你不会很快出国。”


    牧念河没想打季严凛会想的这么细致,有些哑然,停下脚步,看向他:“其实谭教授的话只是个引子,你还记得在南桦山庄,我第一次见你的下属那次吗?”


    季严凛顿了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牧念河重新迈开步子,顺着护城河边走,语气怅然:“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朋友,也是第一次觉得走进了你的世界。”


    “在南桦山庄那一夜,我发现你的世界很高深,也很宽广,你们聊机器人,聊世界新奇而前沿的科技动态,聊伦理和自由,情感与理性,那时候我反省我的世界,我发现里面很空。”


    这是牧念河第一次在他面前聊自己的事情,季严凛静静听着,不想打断她。


    “我抱着抚平遗憾的愿望,带着师傅交给我的技术,在这个社会中浮浮沉沉的赚钱。可是被生老病死消耗掉的情绪不会再回来,被送走的人也是。


    在给祖父祖母做完墓碑后我迈进了这一行,可在工作两年后才发现,墓碑设计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按照客户的需求,设计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好了。有人要寄托哀思,有人要彰显气派,有人什么都不想要,直接把需求甩给我,甚至还有无止境的扯皮和推诿我的心里从种满了花,慢慢变成了荒原,我的设计不再有任何价值。”


    牧念河转过身,淡淡的笑了下,但那笑意却有几分苦,“有时候我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除了那个信念支撑外,我好像没有任何动力去坚持,我回顾自己的毕业后的这两年,也会觉得恐惧,以后是不是要这样一直凑乎的走下去。”


    “所以你想出国读书,接收一些新的东西,让你的世界再重新种满花?”


    夜风吹起了牧念河的长发,有几缕头发飘荡在额间,遮住了她略带焦虑的眉眼。


    季严凛用食指温柔拂开,露出她光滑饱满的额头。


    牧念河因他温柔的动作红了眼,咬着唇点了点头,“我也希望我的世界能够变得宽广又有趣。”


    “很棒。”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很认真的说。


    “成年人的心里总是一片荒原,偶尔买几束花放进去,全当是点缀。你要将里面重新种满花,已经是超乎常人的勇敢。”


    “可我觉得很抱歉。作为你的妻子,我应该最先让你知道这件事,而不是让你从别人口中听到后错愕,也许你一开始会生气误会,但也一定会因为爱我而做出包容和体谅,我不想你这样,我会难受,会心疼,我不想让你有一点委屈。可是我好像真的不会做妻子,我总是处理不好这些事情。”


    牧念河小时候问大人,爱是什么?


    祖父告诉她,对爱的理解有很多种,有人认为爱只是一种美学感受、有人说爱是荷尔蒙作祟,还有人说爱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是灵魂的彼岸。最后祖父告诉了她一种自己最喜欢的解释,是《圣经》上写的:


    “爱是给予。”


    后来,这句话又被引申为,爱是常觉亏欠。


    她小时候不懂,但现在她对这句话却有很深的感受,她觉得自己亏欠了季严凛,是生活中没有照顾过他,是情感上让他受了委屈。


    季严凛何尝不是如此,在看到陈庭宴发来的消息时,嫉妒和愤怒几乎吞没了他。


    被抛弃过太多次的人很难建立安全感,哪怕牧念河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她爱他,但他依然控制不住,独自在书房抽了一整夜的烟,夜滋长阴暗,他多想一辈子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可当太阳再次升起,晨曦普照大地,她睡醒后立刻打电话来找他时,他心里的那点不安全感忽然就消散了。


    他只想让她开心。


    季严凛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牧念河的眼泪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哽咽:“我爱你。”


    季严凛笑着,将她紧紧搂住:“我也爱你,好爱。”


    他们开着那辆库里南回了明庭湾,车还没在院子中停稳,牧念河已经被人抱到腿上,压着方向盘亲了下来。


    “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吻带着狠意,绞缠的她下颌酸麻。


    她甜甜的笑了下,攀着他的脖子,用气音在他耳边,“老公好棒,继续”


    刚才牧念河哭过一场,整个人都感性的不得了,打定主意勾引他,这种时候再没有比性.事更能让恋人直抵彼此的深处与灵魂。


    而她的勾引从不需要过多的花招,只要喊他一声“老公”,他就能缴械投降。


    头皮轰的一下炸开,季严凛复又压下身子,将她的双手反折在腰后,舌头粗鲁而狠戾的顶了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衣扣被一重新系好,季严凛作势抱她出门,却被她反按在驾驶座上,眼神迷蒙,“就在这里好不好”


    季严凛忍得辛苦,经她一激愈发难受,只能用酒精湿巾擦了手,探了两下,几乎咬着牙亲着她,“这儿没套,回去做,嗯?”


    “那就不带了,就这样,就这里。”


    牧念河迫切的拉住他,有意让自己疯下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惯性的将难题都甩给季严凛,她现在就要,他必须想办法。


    被宠着的人有这一点优势,她永远都能随心所欲,因为有人时时给她托底。


    “你真是我祖宗”季严凛咬着牙。


    牧念河的提议着实让他心动,但她现在是个小疯子,她能将她的一切都给自己,可他却不能伤害她。


    “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她耍无赖的黏在他身上,亲咬他的喉结。


    季严凛泄了力,仰头靠在后背上闭了闭眼睛,很快,他直接推开车门,就这么抱着人去后座。


    “我真是陪你疯了!”


    打开车门,她被大手粗鲁的推了进去,背对着他,接下来的一切让她觉得熟悉又惊愕,季严凛当然不会伤害她,他只会用另一种方式满足她的要求。


    水声嘈嘈,天上的圆月似乎都能倒影出她惊诧的眸子、微张的红唇与潮红的脸颊。


    车窗起了一层白白的雾气,剧烈的声音慢慢平复下来。


    季严凛欺身上来,拖着她的脖颈,深深的吻了进去。


    这个吻多少带着点报复的意味,还有属于她身体中流淌出来的情/欲的味道。


    “不愧是我的宝贝,哪里都是甜的。”


    他嘴里浑不吝的说着,拉着她的手往下。


    还好这是自己家的庭院,等两人从车上下来,她的右手已经酸的不能用了,黑色的针织长裙,靠近胸口的位置有些浑浊的痕迹,牧念河将大衣拢起来,怕一会儿被晴姨看见。


    “看见又有什么的,书房都是她打扫。”季严凛还嫌她不够臊,非要贴着她耳朵再强调一遍,笑的痞气,“很多水。”


    牧念河伸手拍他,嚷着说腰酸手酸,要他抱。


    “好好好,抱你,公主。”他弓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摸索着开门。


    “只是公主?”牧念河扬起下巴,犹嫌不够。


    “还是祖宗,心肝儿,宝贝我的命,行吗?”


    进了门,屋里黑漆漆的,晴姨已经睡了。


    静谧的夜晚给人安定的感觉,这时候牧念河才感觉心里的洞被填满了。


    她被他抱着踢掉鞋,悄声在他耳边,温柔又坚定的说:


    “我好爱你。”


    第57章


    婚礼定在四月底, 季严凛计划着早点办完早点上课,最近她一边筹备婚礼的事情,一边去工作室, 还是学习实在是辛苦。


    昨天去试了婚纱, 是安贝缇推荐的设计师, 国外一家走小众高定的设计工作室, 据说去年有好几个展品入围了设计大奖。


    牧念河一眼便看上那件淡蓝色的长鱼尾婚纱,她也有少女心的时候,看到上面简单点缀着的碎钻, 眼中不由得冒小星星。


    “但是这件好像和婚礼的主题不太搭。”她遗憾的说。


    牧念河构想了一下,“在我的想象中,我应该会穿一件简单的白色礼裙,裙摆会稍微蓬起来, 露出小腿和脚踝,我手里会拿一束黄玫瑰,和场地的明黄藕粉相呼应,但是这件太隆重了。”


    季严凛听着她的话, 也偏头打量那件礼服,“是有一些,但没关系, 可以穿着参加晚宴。”


    “要定制两件吗?”牧念河抱着他的胳膊, 娇滴滴的撒娇,“我好能花钱啊。”


    自从她和季严凛在一起, 他送给她的东西就没断过。拍卖会上的珠宝、各式各样的裙子,跑车换了一辆又一辆, 还有各式各样的衣服和包,有时候若非晴姨提醒她, 她会忘记自己还有这样那样的衣服。


    季严凛喜欢打扮她,也喜欢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她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能收到惊喜。


    “花就花了,你花了我再挣就是了。”季严凛将人塞进车里,“今天陪我去公司。”


    最近季严凛又回了季氏,还得从三天前季老太太上门说起。


    那天她正和季严凛在沙发上看电影,两人看的是希区柯克的经典悬疑片《惊魂记》,牧念河看的津津有味,偶然偏头的功夫,发现季严凛正在发怔。


    他的视线并不在紧张的剧情上,虽然视线也投向幕布,但却往侧面偏了一点,看的是两边的油画。


    牧念河小心打量,发现他下颌紧绷,看起来很不自在。


    他是在害怕?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牧念河先是有些吃惊,紧接着没忍住笑了,转过身子托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是不是害怕啊,早说我换一部了。”


    “什么意思,我没有。”季严凛脸红了一下,把她推开,依旧嘴硬。


    牧念河不信,又凑过去亲他,“别害怕老公,晚上我陪你。”


    她挑衅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格外明显,季严凛恼羞成怒,忍无可忍,干脆将人压倒在沙发上,堵住了嘴。


    后面的事顺理成章的发生,自上次在车里没套儿,此后家里和车上总备着一些,这次沙发成了战场,计生用品拆了好几个,用完后没系紧,撒的到处都是,还有她的身上也都是他故意弄上去得痕迹。


    电影已经放完两个小时,牧念河软着腿跪在地毯上,用卫生纸擦那些渗入地毯纹理里面的白痕,眼尾嫣红的回头嗔沙发上的人,“你下次不要弄在外面好不好,我真的要在晴姨面前抬不起头了。”


    这事儿上,他像是有什么恶趣味似的,总要见了东西才甘心,还必须她来收拾。


    那人餍足,半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松散了,漫不经心的笑,“嗯,下次弄里面。”


    他说话语焉不详,也不知是哪个里面。


    牧念河脸红,低头抿唇挠他一把,骂他“无赖”


    一旦被挂上离别的倒计时,她心里就变得酸酸的。


    她不想走了,她觉得自己离不开季严凛。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的,两人都怔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场景,都觉得此时不宜待客。


    门铃响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应,紧接着季严凛的手机也响了。


    “宝贝,帮我拿下手机。”


    牧念河“哦”了声,直起身子,从茶几上捞过他的手机,然后猝不及防的被他抱揽在腿上。


    她心里又收紧了。


    只因某处热腾腾的,可她身上只有他一件宽松的白衬衫


    “别动。”他拍了她一下。


    牧念河只能委委屈屈的坐在他身上,被他布满贲张青筋的手臂锢着,一动不敢动。


    “奶奶。”


    他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情/欲过后的喑哑。


    奶奶?


    牧念河小小惊讶了一下,好像自从过年开始,季严凛就没有提过季家人。


    “怎么了?”他托着她转了个身,叫人和他面对面。


    牧念河差点惊呼,这个人太坏了!


    她死死咬住唇,等待那一阵剧烈的电流平缓下来。


    她将额头抵在季严凛胸前,偶尔用手指戳一戳他的胸肌,心里轻“啧”了声,季严凛的身材真的很不错。


    和季严凛在一起呆久了,她身上的野性也在一点点被释放,只有他们两在的时候,更无顾忌。


    结果撩拨的过了,被季严凛“啪”的一声拍掉她的手,牧念河抬眸看他,只见他脸上隐忍难耐,拧着眉,口型问她:“腰不想要了?”


    她当然想要,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乖乖趴在他胸前,再不敢往两边拨弄。


    “您这话说的,我虽然姓季,但却是私生子,挑大梁这事儿着实轮不到我。大哥病了就好好养病,集团一天没人不会散的。”


    这是又吵起来了?牧念河抬头看他,那双眼中荡着水波。


    季严凛猝然和她对视,喉结滚了滚,伸手将她脑袋按回来,不叫她看自己。


    “我在家,不过现在不方便,您叫大嫂带您去明滩院休息会儿。”


    “嗯,现在腾不出功夫。”


    牧念河听的脸热,他能有什么事儿啊,这种事儿到被他说的这么正经。


    “呵,您要是不嫌累就在门口等着,院子里有凳子,您坐着等。”


    说着季严凛便挂了电话。


    “不要这样和老人说话,她啊,你咬我做什么?”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季严凛,见他将自己的手指尖儿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你说呢。”季严凛一脸阴沉,“你倒是学会了,敢这么来撩拨我。”


    原来是因为刚才啊。


    牧念河笑了下,好奇的趴上去问他:“那里男人也会有感觉吗?”


    “你说呢?都是一样的构造,大小不一样罢了。”


    他一本正经的解释,紧接着便拖托着人上楼。


    但他起身猝不及防,牧念河受不住差点惊呼,被他迅速堵住了嘴。


    “别叫,奶奶和大嫂还在外面。”他笑的很痞也很坏。


    “那你还”牧念河嗔他,身体因他上楼而不住的抽颤。


    季严凛最喜欢她在自己怀中颤抖的样子,不论是因为害怕,还是难过,亦或是别的什么,他都喜欢看,每每遇见她,他的恶趣味都会被放大不少,不过还好,他现在还控制得住。


    “最后一次。”他抱着人去浴室,也不知承诺的是真还是假


    那天再见到季老太太已经接近傍晚,晴姨买菜回来,将老太太和季大夫人请了进来。


    关霖英一进门就冷哼了声,方静水见季严凛牵着一个女孩从楼上下来。


    那女孩身量高,比例匀称,一打眼看上去像是学跳舞的,此刻穿了一袭青绿色的居家连衣裙,加上皮肤白皙,像是春日里的一折绿枝,干净、生机。


    待他们走近,只需一眼,方静水便瞧见那女孩脸上眼角的嫣红与脸上的娇赧,还有对身侧男人满心满眼的依恋,眼瞅着两人黏糊成这样,她心中便也有数了。都是过来人,谁还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方静水虽已快四十,脸上也不由得热了下,偏开头。


    这个老二,也太浑了些,怎的大白天的就这样。


    “念念,叫人吧,这是奶奶,这是大嫂。”季严凛带她过去。


    牧念河应声,大方的喊了人。


    关霖英早就知道牧念河,当年季严凛就是送去她祖父祖母家的。有时候关霖英也想,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哎,奶奶第一次见你,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只镯子就送给你了,就当是奶奶的一点心意。”


    关霖英说着便从手上褪下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且将心里的不愉放在一边。


    眼瞅着是人家心尖尖上的人,她一个老婆子,有求于人,还能说什么。


    牧念河本想推脱,一直陪在一旁的方静水笑着插话,“你就收下吧,这是奶奶带惯了的,成色极好,连我都没有呢,可不敢驳了老人一片心意。”


    方静水身上有种介于岁月沉淀和成熟美妇之间的端庄与亲和,牧念河不好推诿,又回头看了眼季严凛,见他也点了点头,这才收下。


    “谢谢奶奶。”她温声道谢。


    “嗯。”关霖英点了点头。


    寒暄结束也该进入正题,牧念河和晴姨往书房送了茶和水果,便打算出来,却被人习惯性的拽到腿上,“去哪?就在这儿听着。”


    书房里还有方静水和关霖英,方静水轻咳了一声,颇为尴尬的移开眼,关霖英先是一怔,然后冷冷的“哼”了声,“可是在你家里,倒也不用顾及旁人在不在。”


    牧念河被臊的一红,连忙推了人起来,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你们聊,我坐这儿就好。”


    季严凛诚心要给季家人下马威,淡淡笑了下,牵过她的手,看向对面的关霖英和方静水。


    “奶奶,大嫂,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是在没时间,婚礼的事儿还需要我亲自筹备,云缆那一大摊子也得我料理,我的时间可是在分不出半点给季家了。”


    “季家?你不是季家人?”关霖英怒了,“你大哥现在病了,集团没人能顶上,你妈又回了何家。你不回来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我现在都放下身段来求你了,怎么的,你还拿腔拿调起来了?”


    都说季老太太是最疼季严凛的,可牧念河现在瞧着却不像。哪有真心疼孙子的会是这种态度和语气。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再不济还有二房三房,槐清也大了,也该扛事儿了。”


    “净瞎说,集团怎么能让二房三房的人接管。”自进门就十分寡言的方静水也皱了眉,季氏是她婆婆和丈夫一辈子的心血,不论如何都不能给二房三房。


    “再说了,槐清是个女孩子,总要嫁人的。用来联姻最合适,旁的可不能指望。”


    关霖英摆了摆手,她倒是对二房三房没有那么大的抵触,只是二房三房的孩子大多不成器,除了季槐清还有点用,其余的都不行。可季槐清一个女孩子,联姻就把了,掌管集团可没她的事儿。


    季严凛无奈的耸了耸肩,“那我也没办法了,总之我不会回去。”


    “阿凛,我知道,你还在上心你大哥在你车祸时夺权的事情,但有时候你也得替他想想,他也不容易。”


    “是,所有人都不容易,只有我容易。我天生下来就是给你们季家人当刀使的。”季严凛嗤笑了声,眼里的冷色也越来越重。


    牧念河握紧他的手,季严凛感觉到了,也反握紧他的。


    对面的关霖英也被他怼的都说不话来,想不通她这孙子究竟在被别扭什么,当即怒气腾腾的站起身来,“季家泼天的富贵,多少人想沾光都沾不上,你倒好,躲着走!好好好,你的没良心的狗崽子,老太婆我都求到你跟前了你也无动于衷,你可真是翅膀硬了,忘了当初是谁护着你,疼着你!”


    关霖英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牧念河有些无措的看着老人,心想要不要去扶一把,但这种犹豫只是一瞬,便被她按下了。


    是啊,人人都可怜,人人都为难,季严凛便不可怜、不为难吗?


    他们是个人都能仗着对季严凛有点恩惠便道德绑架他,欺负的过头了还不许他反抗,这公平吗?


    牧念河提起的一口气又松了下去,罢了,她不想当什么善解人意递台阶的孙媳妇儿,她只在乎她丈夫的心情。


    方静水见这个弟妹也是个心硬的,便知晓奶奶卖惨这招没用了,苦笑了声,“老二,你看这么着行不行,我把我手里的股份转让给你,你回来帮你哥把项目完成了行吗。你肯定也收到消息了,这几天股价已经跌的不像样子了。”


    季如絮心脏病复发,集团的几个得力干将又都跟着季严凛去了云缆,上亿的项目没人拍板,方静水是完全没主意了。


    季严凛的确收到了消息,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季如絮没开口求他他是不会回去的。于是季严凛笑了声,“大嫂,你手里的股权可不够我给季家卖命的,那点钱,我还看不上。”


    方静水当然知道,她手里的那点确实不够动摇人,于是她咬咬牙,又道:“你大哥说了,过了这个坎儿,他便完全卸权给你。”


    “不必。”季严凛当即摆摆手,“那东西都是虚的,什么权不权的,没实打实捏在手里的东西,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要我老婆子这条命?”关霖英怒拍桌子。


    季严凛笑:“那更没用了,我要了您的命,我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我可是新婚。”


    “你个狗崽子!”关霖英被气的心口痛。


    季严凛收了笑,慢条斯理的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方静水,“拿去给大哥看看吧,他要是同意,一切都好说。”


    —


    再次来到寰玺,牧念河由季严凛牵着,直接进了公司大楼。看完婚纱又去吃了个午饭,等他们去公司时正赶上下午员工上班。


    寰玺的员工上千,午休回来都在刷卡进楼,有人先看见了他,惊讶的长大了嘴。


    “我的天,那是谁,小季总和季夫人吗?”


    “应该是吧,都被小季总牵着了。”


    “我靠大新闻啊。”


    季严凛在公司不走特殊通道,每次都和员工一样刷卡进楼。此刻他戴了副无框眼镜,一身精致的高定西装,牵着牧念河站在闸机口。


    “你先进。”


    “喔。”


    季严凛给她刷了卡,先将人送进去。


    身边一同进闸的人都惊呆了。


    “我靠,这也太接地气了吧,总裁给总裁夫人刷卡进楼。”


    “不愧是能白手起家打下云缆的小季总,这格局,真牛逼。”


    “你来的晚不知道,小季总一直都是这个朴实的亲民风,公司里喜欢他的比喜欢大季总的人多。”


    “但牛逼亲民的小季总现在好像刷不进来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啊。”


    “你可别现眼了你”


    牧念河听着别人讨论他,站在闸机对面抿着嘴笑,“一次刷一个,你进不来了,失策了。”


    季严凛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确实有些尴尬。


    很快,保安经理带着保安队过来,帮他按开闸机开关,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他目不斜视的过了闸机,紧接着托着她的腰往专属电梯走,边走边压低声音,带着些丢面子的烦躁:“不许笑我。”


    身边经过的员工瞪大眼睛:???


    这是真霸总吗?在老婆面前好软啊!


    上了三十楼,方桓已经在门口待命,看见牧念河笑了下,“小念也来了。”


    “方叔好,您身体好些了吗?”


    牧念河问的是他车祸后的身体,方桓年纪大了,不比季严凛身体好。


    “好些了,您最近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也差不多了,今天又订了套婚纱。”牧念河俏皮的笑了笑。


    方桓也跟着开心,趁着季严凛倒水的空档,悄悄和她说:“今早季总身价已经翻了数倍,你再定一百套都没关系。”


    牧念河笑,“谢谢您提醒。”


    方桓走后,季严凛将她拉到腿上坐下,“方桓和你说什么?”


    “说你有很多钱,让我拼命花。”


    季严凛笑,“那你可得努力了。”


    说着他拍了下她的腰,“好了,自己去复习,我要工作了。”


    这人真是,提起工作就无情的很。


    “你最好以后都这么热爱工作。”牧念河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季严凛摇头失笑,没敢继续顺着她说下去,这家伙太能撒娇了,他怕收不住。


    两人在顶楼,一个工作,一个复习雅思。


    三十楼以下,没一会儿新婚小季总带夫人上班结果被卡在刷卡闸机口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栋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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