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耳边忽然传来询问声。
还是一道略显纠结和尴尬的成年男声。
“二郎神和猴子打架……谁赢了？”
帐篷里静悄悄的，刚才还凑在一起侃大山的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连同床上的小崽崽一起，目光奇异地盯着他看。
程知鱼一时间不知道发问的是谁。
【笑死，我就看着一群兽人眼巴巴的听人类讲故事，天都不聊了】
【后来呢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这故事怎么奇奇怪怪的，不太确定，我再听听】
【小龙崽的日子是我想象不到的幸福】
“咳……”半靠在他隔壁床位上的狼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轻咳嗽一声，目光有些尴尬，“这故事挺有意思的，后来怎么样了？”
程知鱼眨了眨眼，轻声说：“猴子输了。”
远处，虎人黝黑的眼睛同样看过来，不可置信道：“天生地养的灵胎，就这么被打败了？不可能吧？”
他声音粗犷，怀中的小龙崽像是被吵到了，睡得不太安稳，皱着眉头往程知鱼怀里拱了拱。
程知鱼急忙轻声安抚，温柔地把小龙崽抱进怀里，小家伙感知到安心的气息，很快又睡沉了。
几名兽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不止幼崽需要休息，就连他们自己也累了一天了，需要补充体力。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反正程知鱼明天也还会继续讲后面的情节……
四名兽人拉开被子躺好，都默契地没去管身边的小崽崽。
小幼崽仿佛也习惯了，自己脱了外套，眼睛在程知鱼怀里的小龙崽身上转了转，又看看自家呼呼大睡的爸爸，眼底有些失落，转而到床尾处蜷缩着睡下了。
懂事独立得让人心疼。
程知鱼叹了口气，他没有立场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只是看着这些小幼崽这么乖巧，心里有些发涩。
但转念一想，或许小龙崽之前也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不禁更加抱紧了崽崽。
在元帅把他赶出龙巢之前，他会竭尽所能地护着小龙崽。
夜色渐深，程知鱼也确实困了，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觉，忽然看到隔壁床尾上，一小团被子拱了拱，窸窸窣窣地钻出来一只小脑袋。
狼崽子睁着圆碌碌的眼睛，有些胆怯地抬起眼，没想到正正对上程知鱼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小声道：“萧逍爸爸，你明天还讲故事吗？”
狼崽子嗓音软嫩，大概是怕吵到别人，很懂事的把音量压成了气声，如果不是夜深人静，程知鱼大概还听不到。
“讲。”程知鱼笑着小声说，“你也喜欢这个故事吗？”
小狼崽子点点头，脑袋晃动的弧度很大。
“我明天会继续讲下去的，快睡吧。”程知鱼道。
小狼崽子眨眨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重新把脑袋埋回被子里。
程知鱼笑了笑，又打个哈欠，眼角泛出水光，抱着小龙崽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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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边关。
元帅休息室里还灯火通明。
半夜三更，元帅眼前还投影着直播。
画面中，床上的被子揉出褶皱，里头埋着两个人。
珍贵人类抱着他的儿子睡得歪歪扭扭，脸颊被枕头挤出一个小小的肉包，润泽的红唇微张，侧躺时，宽大领口往下坠落，一片洁白漂亮的锁骨露在外头。
今天其实是萧元帅第一次看清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以往看龙穴监控时，都只能远远看到程知鱼的一个背影或者侧脸，看不真切全貌。
今天他算是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在什么时候，这名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人类，确实有着极其漂亮的容貌。
哪怕像现在这样，毫无形象地躬身睡着，侧脸线条看起来仍然足够完美。
不仅如此，身为珍贵人类的程知鱼，居然在幼崽教育方面的想法上，跟自己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言行举止和同组考核的四个家庭产生了巨大差异。
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古怪的性质，他隐隐对这名特立独行的人类产生了好奇。
萧酌言眼神沉默地看着屏幕，手边堆积着尚未处理的军务。
半晌，他垂下眸，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居然在这直播间里待了一整天。
连昨天和属下制定的练兵计划都没来得及审核。对历来严谨勤恳的萧元帅来说，这实在是个重大失误。
片刻后，萧酌言叹了口气，摒弃杂念，拿起旁边的文件开始审核。
虽然眼神落在文件上，模样看起来很认真，但萧元帅却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程知鱼给小龙崽讲的睡前故事，设定新颖，人物丰满，看着不像是临时编纂的。
但……天生的灵胎孙猴子，居然打不过天上的三眼神明？
……啧。
程知鱼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他放下文件，打开了智能设备，搜索关键词：孙悟空。
【该关键词查无结果】
二郎神。
【该关键词查无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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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程知鱼被孔雀校长准时叫醒，“程先生，今天的考核一个小时后继续，您可以起床做准备了。”
程知鱼睡眼朦胧的起身，怀中小龙崽不满地哼唧一声，又抓着他衣服滚进怀里，将身体蜷成一小团，抿着手指，脸颊不停鼓动，像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程知鱼刚醒，思维还迟钝着，浓密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清亮的眸子里覆了一层水雾，样子看上去既朦胧又无辜。
孔雀校长下意识把声音放低了一点。
【我那失散多年的爸爸，早安啊】
【同样都是起床，为什么我就看起来这么粗犷】
【好乖，我总算知道帝国为什么要把他们列为一级保护了，这么乖巧的物种落在我手里，我能翻来覆去rua死】
【我也想叫珍贵人类起床！】
其他家庭已经起床，整个帐篷里空无一人，程知鱼立刻醒了，懵懵地问孔雀校长，“其他人呢？已经去山谷了吗？”
孔雀校长道：“考试一小时后开始。其他家庭在外面操练呢。”
操练？
十分钟后，程知鱼走出帐篷，总算明白了孔雀校长说的操练是什么。
营地中心的空地上，四名小崽崽在中央互相扑杀，激起一地浮灰，家长们则站在空地边缘做技术指导。
“阿诺，反扑！从后压制对手，对对对……咬住脖子别松口！”豹人在场边兴奋得来回奔跑。
“儿子别急，他力气已经耗光了，坚持住！爪子攻击他下盘！”
不少工作人员都围上来，满脸兴奋地看着场中幼崽争斗。
“爸爸，他们在干嘛？”人群太高，小龙崽看不见场中发生了什么，踮起小脚问。
程知鱼看他摇摇晃晃，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视线顿时开阔。
看清场中的情形，他犹豫了一下，道：“他们在……做早操。”
【神他妈做早操】
【狼崽太弱了，后背都让熊崽子咬下一块肉来，谁家早锻炼这么拼命？】
小龙崽圆碌碌的眼睛看着中央，小声问：“那我也要去吗？”
“不用。”程知鱼轻轻揉他的脑袋，“他们要练，是因为他们的爸爸觉得他们还不够厉害，但在我心里，你现在就已经是全大陆最最厉害的崽崽了，所以你不用去。”
小龙崽被夸得脸颊红了一片，眼睛里也亮晶晶的，“在我心里，爸爸也是最厉害、最好看、最会讲故事的爸爸。”
【够了，别家崽崽都在厮杀奋斗，你俩在这儿比美呢？】
【不得不说，小龙崽被人类养得好可爱，软乎乎的，一点煞气都没有，想rua】
【传说中的深渊暴龙暴躁噬杀，怎么这只小龙崽就这么软敷敷的，一点都不吓人】
场中央，豹崽崽眼角瞥见了程知鱼的身影，转脸看过去，走了个神，刚才还被他压制的熊崽立马站起身来，一爪子把他拍进了砂石地里。
“你在做什么？”豹人脸色顿时铁青，在场边大声道：“比赛过程中你走什么神？刚才明明只要坚持一会儿就赢了，偏偏要东张西望，白白丢我豹族的脸！真是气死我了！”
豹人吼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接近考核时间，其他三组家庭也回帐篷准备，工作人员也立即散去。
豹崽崽自己从沙坑里爬起来，脸颊和嘴角都在渗血，全身都灰扑扑的。
他站在砂砾成堆的小坑里，脸蛋和嘴唇都失去血色，看着自己爸爸头也不回的远去。
这一摔挺重的，他后背到现在都还在痛，右手臂也完全动不了了，他其实很想哭，但泪意被硬生生忍住了，只低头轻轻咳嗽了几声，抬起手，悄悄抹去眼角的水光。
……不能被爸爸看到眼泪，否则又要挨打了。
豹崽崽垂着眼，脏兮兮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声音里夹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不哭不哭，你是最勇敢的崽崽。”
勉强安抚住眼泪，豹崽一抬起脸，就看到程知鱼温柔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不在意形象地蹲在地上，视线跟他平齐，眼里是豹崽从没见过的柔光。
他小脸呆呆地看着这名人类。
程知鱼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小心避开伤口，看到豹崽右手臂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撅着，吓得脸都白了。
“你的手……”
豹崽眼睛一直盯着他，听到这声音，吓得赶紧转了个身，把软趴趴的右手藏在了身后。
程知鱼心口颤了颤：“你受伤了，需要治疗。”
豹崽声音哽咽了一下：“我没事。”
“有事。”小龙崽在旁边嘀咕道：“你手臂断掉啦，需要去看医生才对。”
豹崽看了看小龙崽，又看看程知鱼，倔强道：“我没事，又不疼，回帐篷擦擦药就好了。”
他说完就要走，但膝盖一软，小小的身体扑进砂砾。
在小脸蛋快要砸进石子之前的一秒，豹崽被一双柔软的手臂托起，鼻尖是好闻的清香。
——他又一次被珍贵人类抱在怀里。
“你腿也受伤了？”程知鱼抱起他，“我带你去医疗队。”
起身时，程知鱼还不忘把一旁的小龙崽一起抱走，这地方太危险了，他根本不敢让小龙崽单独留在某个地方。
为了考核安全，考核期间全程配备了高级医疗队，主治医生是一只很温柔的梅花鹿女生。
她给豹崽做了个全身检查，发现其他地方都只是一点皮外伤，只有手臂伤得最重，骨折了。
“我马上给他接骨，你扶好他的手臂，待会儿不可以动的。”梅花鹿医生道。
程知鱼下意识以为这种治疗手段很疼，忙抱紧了豹崽崽，把他的眼睛捂住，安抚道：“别怕啊，马上就好了。”
小豹崽乖顺地被他揽进怀里，一动不动地享受着让人安心的照顾。
程知鱼又看向小龙崽，“崽崽怕吗，可以把眼睛捂上。”
小龙崽扬了扬下巴，想说自己根本不怕，但一看豹崽乖乖的窝在程知鱼肩膀上，又霸占了一边怀抱。他顿时眼角一垮，立马瘪起嘴，软声道：“爸爸，我也怕……”
程知鱼立马把他抱好，遮住视线。
幸好小家伙们身体都很小只，他怀里抱了两只，也还能扶住豹崽受伤的手臂。
“别担心，这种伤不重的，很快就好。”梅花鹿医生看这三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笑道。
他说完，拿出一只充满机械感的长盒，把小豹崽整条手臂都放了进去，顷刻间蓝光盈盈，断骨很快接好。
“好了，两个小时内不要剧烈运动。”梅花鹿医生看着程知鱼道：“两个小时后，他就完全恢复了。”
“谢谢。”
出了医疗队，豹崽健康恢复，但还是软软地靠在程知鱼肩膀上。
程知鱼只当他受了大惊吓，也没提要把他放下来，打算把两只崽崽都抱回帐篷里。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爸爸。”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遗憾又哽咽的声音。
“如果你是我的爸爸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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