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手炉传信


    平地惊起一声雷。


    把几人都怔在原地。


    陆伊冉每月的月事准得?很, 都是月初一,初二?。


    今日都十二?了。


    她彻底慌了手脚,身子?重重坐在身后的软榻上。


    方嬷嬷马上扶起陆伊冉, 给她身下?又垫上一层柔软的被褥。


    陆伊冉凝思不语半天, 按捺住心中的慌意, 思忖一番说道:“嬷嬷,你?此时就去做些糕点,我想去看看铃铛。”


    方嬷嬷瞬间明白是何意,带着两丫头到厨房忙碌起来。


    新岁全朝官员休沐,林院判的岐黄班, 也要等到正?月十六才开课。


    她不愿相信,只好去找郭绪给她号脉。


    之前安子?瑜还说过, 她身子?受损, 这一两年很难有孕。


    殊不知?,意外?却来得?那么?快。


    府上的大夫一有风吹草动,谢词安必然知?晓。


    这件事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她是回不了青阳的。


    冷静下?来的陆伊冉摸向自己的小?腹处, 一时心慌得?很,之前她渴望得?到过, 却无力保护她,如今最不愿时,难道她有悄悄降临。


    那日与谢词安是迫不得?已,她也忘记事后喝避子?汤。


    这些日子?无论谢词安如何磨缠自己,她就是不让他如愿, 不让他碰自己。就想快刀斩乱麻, 走时不拖泥带水。


    *


    陈氏彻底瘫了后,谢词仪的事也无人再?管。


    她新岁去梁国公府, 给梁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时,才发现?梁既白这两日收了他的表妹做妾室。


    两人正?是情浓之时,根本没把她这个未婚妻放在眼里。


    当即谢词仪就去了宫中。


    哭闹一番,谢词微依然不为所?动。


    “长姐,我不要嫁给梁既白,他眼中根本就没我。”


    谢词微难道有耐心,劝道:“仪儿,不就是收了一个妾室吗,有何要紧,以后梁国府你?才是主母。”


    “母亲如今病重,你?不可再?这般任性,有本宫给你?做主,你?去了梁家无人敢欺负你?。”


    谢词仪许久没体会到过家人的关心,越想越委屈。


    “长姐,梁既白的小?妾都敢对我指指点点了,还没欺负我。梁家就是个火炕,仪儿不想跳。”


    这门亲事,谢词仪心中本就排斥,她与梁既白早就结下?了梁子?,怎会解得?开。


    可谢词微眼中只有利益,哪会真心为自己妹妹考虑,是不是良人,值不值得?托付。


    “仪儿,长姐需要梁家的家世,等哲儿以后荣登大典,这些人长姐再?帮你?收拾可好。”


    “你?放心,出嫁时,长姐会给你?多派几?个可靠的人。”


    梁家世代忠良,梁国公三朝元老且有从龙之功,梁既白的父亲又是御林军统领。


    名?门大族,在尚京地位仅次于她们?护国侯府谢家。


    出了皇宫,谢词仪两眼无神,不知?该向何人求助。


    *


    方嬷嬷手脚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两锅糕点。


    陆伊冉把循哥儿放在家中。收拾好自己,带着云喜就往江锦家去。


    却不知?,江锦萍夫妇俩在此时急急忙忙找上门来,把大门拍得?啪啪作响。


    陆伊冉一出院门,差点与自己表姐撞个满怀。


    就见江锦萍抱着奄奄一息的铃铛冲了进来,


    “冉冉,救救铃铛,救救……”


    后面一句话已说不出来了,郭绪后一步赶了过来。


    气喘吁吁说道:“铃铛吃了毒菇,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


    他说到最后也是泣不成声。


    铃铛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陆伊冉哪还有心情在意自己的事。


    她脑子?转得?飞快,一把拉起自己表姐说道:“萍姐姐,我知?道谁能救她,走,我带你?们?去。”


    陆伊冉带着江锦萍夫妇俩,坐上马车,往城外?的军营赶。


    她要去找安子?瑜。


    路上铃铛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双脚乱蹬。


    几?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江锦萍也彻底慌了神,抱着铃铛痛哭失声。


    郭绪不停地拍打自己脑袋,骂自己无用。


    陆伊冉见两人已失去了平静,劝解无用。


    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催促车夫。


    几?人赶到军营大帐时,守卫的将士不识她们?,不让她们?进,甚至还要驱赶她们?。


    一筹莫展时,陆伊冉听到练武场上的操练声,知?道谢词安人在军营。


    这几?日将士们?休沐,如果他不来军营,是不会操练的。


    陆伊冉把手上的茶花手炉,递给看门将士,语气凝重正?色道:“人命关天,如果你?不想受罚,把个给你?们?主帅,他定会出来的。”


    那将士愣了愣,见陆伊冉的气势不像是戏言,迟疑瞬间后,终是向练武场上跑去。


    几?人一脸期待看向那将士离开的方向,果然片刻后,就见谢词安健步如飞走了过来。


    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江锦萍也看到了希望,她抱着铃铛跑到谢词安面前。


    哽咽道:“妹夫,救救我的女儿。”


    谢词安深深看了眼陆伊冉,把手炉塞到她手上后。什么?话都没说,从江锦萍手上接过铃铛,大步往军营奔去。


    他步子?比江锦萍夫妇快了许多,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陆伊冉也小?跑着跟在她们?身后,也许是许久没这么?跑过,没走几?步,小?腹处就传来一阵不适。


    她脚步一停,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


    云喜也发现?了异样?,忙拦住她,小?声问道:“姑娘,肚子?怎么?呢?”


    陆伊冉就近坐在一处木阶上,嘱托道:“无事,我有些累了。云喜你?快去看看铃铛,我在此处等你?。”


    “不行,姑娘你?如今的身子?,奴婢哪能让你?一人在这里。”


    “歇歇就好,练武场上这么?多人,我无妨的。”


    陆伊冉一再?坚持,云喜也只有照办,一路追了过去。


    谢词安抱着铃铛,像一阵风似的,闯进安子?瑜的医账。


    吓得?安子?瑜从小?杌凳上跳了起来,正?要向谢词安行礼。


    谢词安把铃铛放在榻上,挥手打断:“安子?瑜,快过来看看。”


    安子?瑜一看她衣襟处的口吐物,问道:“她吃了什么??”


    江锦萍回道:“山上的毒蘑菇。”


    “多久了?”


    郭绪一脸懵,江锦萍说道:“一个时辰前。”


    安子?瑜忙为铃铛服下?一颗药丸,随即按压住铃铛左手的内关穴和颈下?几?处穴位。


    铃铛吐出一大口脏物后,她悠悠睁开了眼。手脚也不再?抽搐,脸色也正?常了些。


    她喃喃道:“娘,爹,”


    江锦萍小?心翼翼握着铃铛已有些温度的手,小?声哽咽道:“铃铛别怕,没事了,没事了。等会儿我们?就回家,找哥哥他们?。”


    “娘,我想去找循儿和冉冉姨,我刚刚听到了冉冉姨的声音。”


    “好,我们?去找冉冉姨。”


    “谢谢你?大夫,救了我女儿,郭某同为大夫,技不如人,实在惭愧。”郭绪的医术在他们?周围还算拔尖,医毒方面见识不多,的确经验欠缺。


    期初,他掉以轻心,只给铃铛服了一般的解毒药丸。


    同样?是药丸,药效却是微乎其微,不到一个时辰,铃铛就开始抽搐,昏迷不醒。


    这时他才慌了手脚,一时乱了方寸,开始配汤药。


    一碗汤药下?去不见丝毫好转,铃铛的脸色也开始发青。


    江锦萍也不想让女儿再?当小?白鼠,抱起孩子?坐上邻居家的牛车就往皇城赶。


    随后,安子?瑜又配制好汤药,让铃铛服下?,并要求再?停留一段时间才能离去。


    夫妇俩自当配合。


    云喜见铃铛无甚大碍,想着把这个消息告诉陆伊冉。


    谢词安却先?一步拦住了她,“你?在这里帮帮她们?,我去。”


    陆伊冉没跟进来,他本就有些不放心,几?日没见,正?好有个适当的理由去见她。


    谢词安慢步走到陆伊冉身边,两人多日不见,四目相对时。他谢词安看上去憔悴,消瘦不少,眼睑下?的青印清晰可见。


    陆伊冉愣了愣,有些逃避两人之间的问题,遂问:“铃铛如何了?”


    “放心,已无大碍。”


    陆伊冉暗松一口气,又沉默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里冷,随我去大帐,铃铛还要些时候才能离开。”谢词安不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一息后,又强逼自己移开。


    此时正?是将士们?用午膳的时候,来来回回走动的人群,留在这里,人人时不时张望一眼。


    她轻声应下?,随谢词安去了他的大账。


    大帐里放着两个大火盆,进去后暖和四溢。


    陆伊冉刚坐下?,就有灶房的小?卒前来给谢词安送午膳。


    显然没想到多了一个人。


    “都督,属下?再?去备一份。”


    陆伊冉连连摆手,开口解释,“不用了,我稍后就回府。”


    谢词安知?她不忍为难别人,她心思良善。


    他心中欣慰,对那小?卒吩咐道:“这里你?不用管了,安军医那边,多送三分膳食过去。”


    “是。”


    那人离开后,陆伊冉也不想耽搁谢词安用膳,把食盒推到他跟前。


    “你?不用管我,先?用吧,别让饭菜凉了。”


    谢词安却没有动,不舍的目光始终凝着陆伊冉。


    “看我做什么?,我让你?用膳。”陆伊冉被瞧得?有些恼火,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


    “你?好看。只要每日能看上你?这样?一眼,我就知?足了,可惜你?不愿给我这样?的机会。”


    谢词安语气落寞,一脸痛意。


    两人各自沉默起来。


    恰巧,陆伊冉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早上因为嬷嬷提醒,她也没心情用早膳,加上铃铛的事,一路奔波。


    一停来,肚子?终于开始抗议。


    谢词安嘴角一扬,从食盒中端出几?盘荤素均匀的菜肴,最后是一大碗羊肉汤,摆到她跟前。


    “附近的农户,今日给灶房送的羊肉,你?不尝一尝。”


    陆伊冉不喜欢吃羊肉,却很喜欢喝羊肉汤。


    见陆伊冉依然不搭理自己。谢词安趁机,盛一碗推到她跟前。


    香味直往陆伊冉鼻子?扑,陆伊冉冷睨一眼谢词安,心想自己如果真有了身孕,他就是罪魁祸首。


    凭什么?让他吃,自己看。


    往日都是他先?吃,今日就把这规矩反过来,有何不可。


    这两日她胃口大开,给他吃完,饿死他最好。


    陆伊冉也不与他客气,端起来就饮。


    刚饮两口,一股腥味就从喉咙往上翻。


    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溅得?自己满身脏污。


    谢词安一脸担忧。忙放下?手上为陆伊冉夹菜的筷箸,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了不让谢词安发现?异样?。


    她忙说今日的羊汤膻味太重了。


    谢词安也没嫌弃,拿过陆伊冉手上的手帕,仔细为她擦干衣裙上的脏污。


    陆伊冉呆呆地看着谢词安,前世她盼了一辈子?,也没见谢词安对自己这般怜惜过。


    为何要等她都放手的时候才出现?,她心中一酸,眼中雾气骤起。


    谢词安缓缓抬头,就见她慌乱擦泪揉眼。


    他有些不知?所?措,谢词安很少看到陆伊冉在他面前哭。不知?自己何处又惹到她,心疼的同时,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今日与为夫无关,都是灶房厨子?的错。为夫罚他一个月只能煮肉,不能吃肉,如何?”


    谢词安一面为陆伊冉擦眼泪,一面打趣道。


    “关人家厨子?什么?事,是我自己喝不惯这个味。”陆伊冉挥开谢词安的手,说道。


    脑中灵光一现?,不悦道:“不用罚厨子?,却要罚另一个人,安子?瑜。罚他一个月,只能喝汤不能吃肉。”


    “这时为何?他可是救了铃铛一命。”谢词安有些不明所?以。


    “他是救了铃铛,却……”


    陆伊冉急忙打住,理由不能说,搪塞道:“罚不罚,不罚我就走了,饭菜你?自己吃吧。”


    她语气娇软,听到谢词安心情大好起来,“好,为夫罚他就是,谁让他惹到我夫人。”


    “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夫……”


    “为夫知?道了,快些用吧,都凉了。”


    陆伊冉又吃下?几?口素菜,才压住那股腥味。


    用完一盏黍米后,连着一碟春饼也进了她的肚子?。


    谢词安一口也没用,看着她吃,不时还给她夹菜,一脸满足。


    她是真饿了,不知?不觉把谢词安的那份膳食都用了。


    一看装饭食的大碗,就剩个底朝天。


    陆伊冉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自己的胃口怎么?越来越大,想起这几?日,顿顿都是两三碗黍米。


    她怀循哥时,吃什么?吐什么?。


    前三个月,人也瘦成皮包骨。


    再?看看自己现?在,她放下?碗盏,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处,两指都圈不住。


    照这样?的情绪,她暗自断定与怀孕无关,定是月事不规律。


    心情愉悦,客气问道:“侯爷,那你?吃什么??”


    谢词安柔声道:“午膳就不用了,等到晚膳一起用。不知?为夫今晚,可有口福吃到伊冉苑的酿鱼。”


    “夫人不会拒绝为夫吧。”


    第八十二章清醒依然在


    哪能拒绝, 铃铛的事今日多亏了他,宅子都是?他买的,晚膳他要回?来用, 就算陆伊冉心中?不?愿, 也不?好推辞。


    “今日?, 我累了。让嬷嬷做吧,她的手艺比我的好。”


    “好,无论是?谁做,只要用膳时,你在我身边就好。”谢词安又?把手炉塞到陆伊冉手上, 低声说道?。


    陆伊冉心想,这?个要求很好满足, 两人一道在军营用过晚膳不就成了, 非要回?惠康坊。


    但又?想到今日?受他恩惠,吃人嘴软。


    只能把怨言放在心里,嘴上还是?客气道?:“今日?,铃铛的事多谢侯爷了, ……”


    她话还没说完,谢词安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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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打断:“那你要怎样谢我?在军营陪我可好, 这?里实在太?过冷清了。”


    军营冷清?


    “侯爷,你还有公务要忙,我去找表姐她们了。”


    见她要走,谢词安忙拉住她的手,从背后拥着她, “冉冉别走, 为?夫想你了。我们有七八日?没见你,每晚夜深人静时, 为?夫脑子想的全是?你。”


    “别走,陪陪我。”


    他这?般低声下气的,陆伊冉听到一愣,随即气愤地推开谢词安,恨他时不?时就偷袭自己。本想暗讽几句,解气。


    突然,身子腾空人已被谢词安,抱到了床榻上。


    “你先在榻上躺躺,为?夫等会儿叫醒你。”


    谢词安见她有些倦怠,不?顾她的反对,弯腰把陆伊冉抱上床榻。


    榻上的被褥,是?陆伊冉熟悉的清洌味道?,盖在她身上,困意更浓。


    挣扎无果,吵闹起来,怕让她表姐她们看?笑话,勉强答应道?:“那你等会儿,可记得叫醒我。”


    “好,睡吧。”


    谢词安帮她脱下鞋履,为?她压实被褥,一抬头陆伊冉已阖眼睡着了。


    余亮正?好赶来,给?谢词安送公务。


    看?到榻上的陆伊冉也是?一愣,把案桌上的东西收拾后,自觉退出大帐。


    不?一会儿,陆伊冉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传来。见她睡容恬静,谢词安哪还有心思办公务。


    这?几晚,他夜夜梦见陆伊冉带着循哥儿回?了青阳,每每都是?母子俩弃他而去的画面,寝食难安。


    他脱下长靴,钻进陆伊冉的被窝,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吻了吻她的额头,下巴靠着她乌黑的青丝,闻着熟悉的幽香味,踏实地睡了过去。


    两人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时刻。


    先醒过来的是?陆伊冉,她见 身旁的人是?谢词安。


    倏地起身,这?也惊醒了身旁人。


    陆伊冉埋怨道?:“叫你喊我,你自己也睡上了,我表姐她们……”


    “余亮已经带她们回?府了,你不?用担心。”


    “不?是?为?夫不?喊你,你没睡醒,起床气重,为?夫也怕你的枕头。”


    被谢词安言中?,陆伊冉也没了底气呵斥,下榻收拾妥当时。


    谢词安也穿上了大氅。


    傍晚的天冷得很,谢词安又?取下另一件厚实裘袍裹锦陆伊冉。


    两人回?到府上,方嬷嬷已做好了晚膳,正?等着两人。


    江锦萍见铃铛无事,话也多起来。


    膳厅中?,她一声又?一声的‘妹夫’听得谢词安浑身通透,一扫连日?来的沉闷。


    这?几日?,安子瑜要给?铃铛配药,所以母子俩只能暂时住在惠康坊。


    陆伊冉的回?青阳的计划只能往后延。


    循哥儿知道?铃铛生病了,也不?去打扰她,只在门口探头张望,也不?进屋。


    三日?后,是?正?月十五上元节,铃铛康复后,郭绪来接母女俩回?家。


    在方嬷嬷的一再催促下,陆伊冉才不?得不?让郭绪给?她号了个脉。


    疹出来是?喜脉。


    陆伊冉再一次希望落空,心也跟着坠入冰窖。


    只有她身边的人和江锦萍夫妇俩知道?,谢词安那边算是?瞒住了。


    江锦萍离开时,有些忧心两人时好时坏的关?系。她看?出了陆伊冉不?想要这?个孩子,叮嘱陆伊冉定要保护好肚子的孩子,才放心离去。


    一整日?陆伊冉都有些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该如何决断。


    她顶着一个大肚子回?青阳,不?光自己爹娘脸上无光,只怕连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后都会遭受一生的白眼。


    让她与谢词安就这?样过下去,那依然难逃上一世的结局,她也不?愿。


    自己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忙一场,她不?甘心。


    陆伊冉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打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又?心疼难舍。


    皇宫内,元宵节也是?喜气一片。


    各宫内苑都挂着喜气的花灯。


    清悦殿中?,安贵妃带着元昭公主,两人一起,为?元昭公主绣嫁衣。


    见元昭公主的绣技越来越好,心中?欣慰。


    不?时地夸两句。


    元昭公主得到鼓励,绣得更起劲。


    九皇子在一边认真地翻阅书籍。


    其乐融融,安贵妃心中?满足。一脸宠溺,视线也在两个孩子身上游走。


    华阳宫内,惟阳郡主正?离开,谢词微一脸阴沉侧身躺在软榻上。


    她这?个儿媳,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赵元哲没回?京,惟阳郡主守岁夜在公主府过,上元节依然在公主府。


    全然不?听她的劝告。


    她心情不?畅,把殿里伺候的宫女都赶了出去。


    方情就在这?时,慌张地走了进来。


    她一进厢房就关?紧门窗。


    扰得谢词微心烦,不?由得呵斥道?:“今日?怎么这?般冒失,有何事需得,你这?样慌慌张张。”


    方情也不?敢答言,悄悄把一条手帕递给?谢词微。


    是?一条淡蓝色的手帕,边角绣着紫薇花,上面一行小楷:微儿,我回?来了。


    短短六个字,惊得谢词微失了沉稳。


    她倏忽起身,趿拉着鞋履,满脸期待问道?:“他没死?,他人了?”


    “是?一个宫人塞到奴婢手上的,等奴婢回?头,那人已经走远了。”


    谢词微心中?狂喜,一脸柔色,和平常判若两人,喃喃道?:“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死?的,不?急,他定会来寻我。”


    护国侯府,布置得十分浓重。


    就连府上的下人们,都穿得吉利喜气。


    二房太?过冷清。


    老太?太?就把陈氏和谢词仪母女俩,喊到了仙鹤堂。


    谢庭芳要忙府上杂事,三人在仙鹤堂也算有个伴。


    老太?太?也趁此,教一些谢词仪的内宅事务。


    三房有新妇在,郑氏和谢庭舟也早早忙碌起来。


    谢庭舟也不?敢总留在柳氏的院子,怕郑氏吵起来不?好听,他一个做公爹的人了,也害臊。


    大房的气氛却降至冰点。


    本来周氏和袁氏的矛盾有所缓解,谁知谢词佑连着在田婉房里多住了两日?后,


    周氏和谢词佑的关?系又?闹僵。


    这?不?田婉刚要去帮袁氏的忙,周氏就撂下手上的谢词婉的嫁衣,掉头就走。


    袁氏和谢词婉母女俩,也是?进退两难。


    *


    谢词安午时离开衙门后,没去侯府,径自就回?了惠康坊。


    一进院子,循哥儿就冲他要花灯。


    今日?在坊院玩耍时,稍大的孩子就告诉他,今日?要耍花灯笼。


    回?来就他就去陆伊冉面前嚷,陆伊冉无心应付他,方嬷嬷就把循哥儿哄了出去。


    正?好谢词安归来,听循哥一说。


    抱着他就进了书房,吩咐余亮去理竹篾。


    自己则带着循哥儿在书房,先剪好花纸。


    父子俩在书房中?忙碌开来。


    循哥儿亲手参与,画得一团糟,谢词安也不?制止,还出声鼓励。


    谢词安小时候,除了学?好六艺外。


    就爱看?府上的下人们,编制这?些手艺品。


    他学?会后,亲手给?他祖母和陈氏各扎一个。老太?太?倒是?高兴,让人挂在廊檐下。


    可惜陈氏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当面客气收下,转眼就让身边的嬷嬷拿走。


    一个时辰后,循哥儿的小灯笼就做好了。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带着小狸,到府上人人面前显摆一回?。


    想让陆伊冉陪自己出府,无奈她娘亲,今日?一整天都不?愿起身。


    阿圆见机,只好把人带到坊院去玩。


    等谢词安专心致志做好第二个兔子灯笼,已到酉时。


    他拿着灯笼,进了陆伊冉的厢房,撩开床帐,就见她满脸泪痕还来不?及擦干。


    陆伊冉怕他发现异样,忙转过身去,背向?着他。


    “今日?我有些累,你晚上带循哥去看?灯笼吧,他吵了一天了。”陆伊冉瓮声瓮气说道?。


    床榻一陷,谢词安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一手贴上陆伊冉的额头,担忧道?:“可是?身子不?适?”


    陆伊冉怕他又?叫秦大夫过来,忙否认,“没有,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你就别来烦我了。”


    见她一脸忧伤,又?不?愿说出来,谢词安哪还有心思出去游玩。


    用过晚膳,把几人都打发出去,吩咐余亮和云喜带好循哥儿。


    陆伊卓本不?愿看?这?种热闹,可架不?住七月和袅袅地唠叨。


    谢词安待在陆伊冉房间一面翻看?书籍,一面陪着陆伊冉。


    她心中?有气,一转身就看?到谢词安一脸风轻云淡,气不?打一处,想起两人的那晚,恨自己也恨谢词安。


    又?不?能明说,心中?憋着一口闷气,不?发出来,又?不?甘心。


    听到床榻上的动静声,谢词安以为?她口渴了,倒一杯热茶端到陆伊冉面前。


    想着自己为?难困扰了一整日?,再看?谢词安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心情扎灯笼,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陆伊冉第一次任性地把茶盏推翻在地。


    “我叫你出去,你听不?到吗,非要杵在这?里做什么,我只想静一静。”


    “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我叫你离我远远的,为?什么不?听。”


    “我不?要你补偿,不?要你对我好,只要你远远地不?行吗?”


    当年?那些让她过不?去的坎,再一次被陆伊冉想起,一股脑地吼了出来。


    陆伊冉忍不?住哭出了声,“你要做你的大事,就放开我这?个绊脚石。尚京的贵女你去选呀,环肥燕瘦任你这?个大都督挑。”


    “为?什么就抓住我不?放,我不?想回?尚京,不?想再与你们谢家的人有牵扯。”


    说完如今,陆伊冉越想越委屈,又?牵扯之前自己在侯府的遭遇。


    “你在尚京城也算是?能呼风唤雨的人,为?什么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你知不?知道?,那日?我有多痛。”


    “我好想你能来救救我们,可你人呢?不?但没能护住她,到后来,还听信她们的,来如意宅问我的罪。”


    “我有什么罪,就因为?我太?过在意你的感受,怕你看?不?上我。”


    “每日?上衙时,明明知道?我在身后,也不?回?头看?看?我。府上的人知道?你不?在意我,人人都看?我笑话。”


    “明明是?你非要在书房要我,你才是?真正?的狐狸精,挨骂罚跪的永远是?我。”


    “我真恨我自己,被你一副好看?的皮囊迷住了眼,困住了心。”


    谢词安见她哭得伤心,心疼难忍眼眶赤红。他紧紧抱住陆伊冉,也不?多作解释。任凭她打,任凭她闹。


    悔恨的泪水,顺着侧脸轮廓滑落到陆伊冉的头顶。


    他又?何尝不?痛,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越说到最后,陆伊冉越是?破罐子破摔起来。


    “在丘河欺负我,知道?我面儿薄,憋着坏点子次次让你得逞。我都说不?要你了,天天缠着我不?放。”


    “那晚谁要你救我,药死?最好,就不?会有这?么多无穷无尽的麻烦。”


    谢词安根本就不?会明白,陆伊冉为?何会扯出那晚的事。


    也不?会细想,只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知道?她心中?有苦,都是?自己一手酿成的。


    可要他彻底放手,犹如在他心头生生剜走一块血肉。


    一日?不?见就使劲想,何况要一辈与陆伊冉断干净,他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新岁一过,他就开始担心,陆伊冉回?青阳。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最好一日?就是?一辈子。


    可看?着陆伊冉,待在他身边这?般痛苦,他又?不?得不?开始妥协。


    谢词安哽咽道?:“冉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恨我自己明白得太?晚了。你想怎样,都可以,我只想你好好地。”


    “你这?般难过,我也不?好受。”


    发泄一通后,陆伊冉人也平静不?少。


    她推开谢词安,又?躺了下去,有些后悔自己冲动。


    发生的事又?改变不?了,他悔过又?如何,两人的命运是?注定的。


    按自己的计划往前走就是?,不?能再停下脚步。


    哭闹一场,也消耗了不?少精力,她人困顿得不?行,又?睡了过去。


    谢词安就坐在床榻边,握着陆伊冉的手,脑中?不?知在想些啥,痴痴地看?着她,坐了一夜。


    与此同时,陆伊卓与袅袅这?边,昨晚出去看?花灯,路遇一人,也发生了让人焦头烂额的事。


    第八十三章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昨晚陆伊卓带着袅袅和七月, 三人正?在街边猜花灯。


    正?起劲时,突然冒出个一直纠缠陆伊卓的林姑娘。


    这姑娘一来就猜中几个,成了全场的焦点。


    连陆伊卓都一改往日的态度, 对她刮目相看, 出声称赞她文武双全。


    林姑娘有些拳脚功夫, 每日等在陆伊卓回来的路上,定?要去与他切磋一二。


    袅袅也是近日,七月嘴一秃噜,才知道的。


    心中警铃大作,软绵的性子顿时变得暴躁起来。


    她鉴别心机女的眼光比陆伊卓强多?了, 当时就出言暗讽林姑娘跟踪她们。


    陆伊卓是个榆木脑袋,以为人家只?是单单与她们碰巧而?已, 出言帮腔, 呵斥袅袅几句。


    袅袅心中本来就有些自卑,又见陆伊卓当面?维护那女子,伤心之余,当即气愤离开?。


    本以为她只?是耍耍小性子, 自己回了惠康坊。谁知,次日一早, 木香院的丫头葵儿才发现袅袅一整晚都没回府。


    这?时她才着急忙慌,来伊冉苑找陆伊冉。


    今日上衙,刚好在院中碰到去上早朝的谢词安。


    见葵儿一副慌张样,就往院中跑,怕她吵醒陆伊冉。


    谢词安呵斥一声, 葵儿才说明情况。


    他要急着上早朝, 便让余亮带人去附近周围寻找。


    陆伊卓听到这?个情况后,也没去武馆, 和七月一起出去找人。


    陆伊冉睡醒后,听方嬷嬷提起,才知此?事。


    她忙起身,带上府里的所有丫头婆子,去平时袅袅出入,或者可能?去的地方通通找一遍。


    依然没有一点踪迹。


    余亮到糕点铺也去看过,甚至派人到码头打探,结果也是没有一点收获。


    陆伊冉又让去人京兆伊,看是否有人报官。


    回来的人,带的消息也是一样。


    陆伊冉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这?里袅袅又出了事。


    焦头烂额之时,她把陆伊卓叫过来就是一顿训斥,“我问你,你对袅袅究竟是什么心思?昨日对她说了什么?她若出了什么事,你,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陆伊卓一言不发,半天才委屈回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语气稍微重?了些,她就受不了了。我对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是你硬要把她塞给我。”


    陆伊冉神色滞住,脸色苍白,和她早些猜测的一样。犹豫问道:“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难道是坊院的林姑娘。”


    “不是她。”陆伊卓气急败坏,倏地起身,想要离开?。


    陆伊冉下意识问道:“那是谁?”


    “姐,你别问了。”


    到最?后,陆伊卓竟然红了眼眶。


    陆伊冉有些束手无策了,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团糟。却要介入自己弟弟的生活,心中愈发自责。


    当初她就因为想救袅袅,见袅袅对自己弟弟也有那种心思,就起了撮合之意。


    可来了尚京大半年?,陆伊卓从未在自己面?前,表明他对袅袅有那种心思。


    如果强逼在一起,只?会害了两?人。


    就如同她自己,全凭一人的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一辈子那么长,感情又不能?勉强,尤其像陆伊卓的牛性子。


    陆伊冉看他也有些内疚,一味地指责他也解决不了问题,语气稍缓说道,


    “卓儿,是姐姐不对,你的婚事姐姐也做不了主。我们找到袅袅后,如果她愿意,我们刚好一起回青阳。”


    “你与袅袅清清白白,到时你想娶谁,我让爹娘去提亲,我们不入宫可好?”


    “你还有别的出路,姐姐回去给你开?个武馆。你现在武艺精进不少,定?会有学生上门与你学艺。”


    陆伊卓本要坐下的身子,又倏忽起身,大声道:“姐姐,我原以为,你和爹娘不一样。没想到你和她们是一样的。”


    “我再说一遍,我来尚京这?么坚持,不是与你们赌气,我一定?要进宫入选侍卫,谁都改变不了这?个决定?。”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陆伊冉的屋子。


    就连循哥儿喊他 ,他都不理。


    到处找了都没人,陆伊冉也是一筹莫展。


    方嬷嬷知道她此?时有身孕不能?急躁,前前后后安抚一通。


    为了肚子的孩子,陆伊冉草草用了几口膳食,又带人继续去找。


    正?无头苍蝇到处瞎找时,余亮却把人带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表姐江锦萍。


    原来昨晚,袅袅无地可去,就搭着一户人家的马车,去了城外江锦萍家。


    人回来了平安无事,陆伊冉才暗松一口气。


    江锦萍今日来给铃铛换药,余亮把袅袅送回后,又带着江锦萍去了城外军营。


    陆伊冉心中过意不去,给云喜使了个眼色。


    云喜脸上一红,从厨房中拿出两?张春饼塞给余亮。


    这?一塞,余亮浑身有劲腿也不软了,咧嘴一笑,想找云喜再说两?句。


    可看到院门口的陆伊冉,又只?好作罢。


    屋中没有旁人后,陆伊冉拉过袅袅,决定?和她好好说说。


    “伊冉姐姐,我昨日冲动?了,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袅袅紧紧抱住陆伊冉,她在尚京没有亲人,陆伊冉对她事事关照。


    冷静下来后,才知自己给陆伊冉添了多?大的麻烦。


    “无妨的,人没事就好。”


    “冉冉,汪家出了命案后,也算落败了。没人再强逼你了,姐姐要回青阳了,你可愿和我一起回去。”


    袅袅急了,紧紧抓住陆伊冉,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伊冉姐姐,你们别不要我。”


    自从她娘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像陆伊冉那样对她好过。


    她想嫁给陆伊卓,一半的原因,是想多?一个对她好的亲人。


    “傻丫头,自从我让人送你来尚京那刻,我就把你当外人,怎会不要你了。”


    “卓儿他老惹你生气,你做我的妹妹可好?你以后就是我们陆家的二姑娘,再也没人欺负你了。姐姐给你找个,心疼你,不让你生气的郎君。”


    “到时我依然会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不想认你爹爹,陆家就是你的第二个家。”


    袅袅哽咽不止,连忙打断陆伊冉,“不,不,姐姐我这?辈子除了陆伊卓谁也不嫁。”


    “我知道,他心中有别人,我愿意等他,他对我不是没有一点感情。”


    陆伊冉喟叹一声,她心疼袅袅,柔声劝解道:“袅袅,既然你知道了,为何不放手,或许他更适合做你兄长。”


    “兄长是嫂子的,只?有夫君才是自己的。我知道我贪心,可我不想把他让给别人。”


    “我继母不给我饭吃时,只?有他偷偷给我买饼。夏日太阳毒辣,我有洗不完的衣衫,是他为我挡住烈日,帮我晾晒。我继母拿鞭子抽我时,也只?有他给我挡鞭子。”


    “除非,我看他亲自娶别人,不然我不会放手的,姐姐你不要劝我了。”


    “他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陪他。”


    陆伊卓立在院中,清清楚楚听到屋内两?人的说话声。


    心中不是没有感动?,原来义无反顾支持自己的不是家人,而?是被他常常忽视的袅袅。


    陆伊冉劝不了两?人,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跟着南墙走。


    心中苦涩,决定?不再管两?人的纠葛。


    *


    清悦殿中。


    安贵妃正?在与九皇子用晚膳。


    他也不挑食,安贵妃给他夹什么菜,他就用什么。


    见自己面?前的碗盏都快堆成了山,赵元启心中感动?,挪过安贵妃面?前的碗盏,为她盛满一碗参汤。


    “母妃,你也用。每日除了照顾儿臣,还要操心皇姐婚嫁的事,母妃你都瘦了。”


    安贵妃心中欢喜,短短半年?时间,自己儿子成长了不少。


    不再是往日的书呆子了,也知道关心身边的事和人。


    “母妃不饿,看着我儿吃得香,身子也长了不少,母妃比吃山珍海味还高兴。”


    九皇子近日身高长了不少,都快到安贵妃耳旁。


    安贵妃一脸笑意,轻轻抚上赵元启的头顶。


    “有母妃陪着,孩儿也是吃什么都香。”


    安贵妃轻轻戳了戳九皇子的额头,怜爱说道:“会贫嘴了。”


    “呵呵,皇姐教得好。”


    母子俩玩笑一番,气氛和谐,就连殿中的宫人们,都感到温馨。


    晚膳后,赵元启带着小宁子去文渊阁找书。


    他们刚出厢房,连秀就走了进来。


    她走近安贵妃轻声道:“娘娘,锦淑仪在西厢房等着你,娘娘见还是不见。”


    “不见,让她回去吧,这?个麻烦我惹不起。”


    “是,奴婢现在就去回绝。”


    *


    陆伊待在府上觉得压抑,就想出来透口气。府上的车夫以为她要去铺子,正?往御街去时,她却让车夫掉头,去云山寺旁的姻缘桥。


    听得云喜也是一愣。


    一到此?处,一群小姑娘围着她转。


    云喜拿出糖果,一人一颗分给她们,对于这?些小姑娘们来说,这?比过新岁还让她们高兴。


    孩子的爹娘,以为陆伊冉是来收养的,她却只?是说来看看她们。


    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们,她们还不懂得离别,更不懂得自己被人挑来挑去,无力掌控的命运。


    看着她们无忧无虑地踢毽子,翻花绳。


    感觉自己也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是最?快乐的,有爹娘疼,也不懂得人生的烦恼。


    “夫人,你上次来过的,我识得你,不过我不会告诉她们的。”


    一个长相清秀瘦小的小姑娘,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破旧。


    她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小心翼翼看向陆伊冉,机灵又乖巧。


    她这?一说,云喜也认出了她,屈膝蹲在她身前问道:“上次给你爹娘银子了,今日为何还要来此?处?”


    “是我自己来的,我想找一户好人家,把自己送给别人。我祖母说,我弟弟有用,姑娘家就是赔钱货,我不想让爹娘赔银子。”


    小姑娘好似做了错事,低着头,继续解释,“我被领走了,家中多?一个人的口粮出来,我姑奶奶就不会饿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陆伊冉听得心中一酸,不是滋味,悄悄把一个鼓鼓的荷包递到小姑娘手上,说道:“你祖母说得不对,姑娘家很有用,而?且大有用处。”


    小姑娘拿到荷包,眼睛一亮,藏进自己袖口。


    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周围的人,云喜又怕像上次那样围过来,忙让陆伊冉离开?。


    上了马车,陆伊冉撩帘一看,那小姑娘机灵得很,已退出人群往家赶。


    看着那个丫头懂事的样子,陆伊冉也是意难平。以她的微薄之力只?能?帮一人,又不能?解决根源问题。


    如果这?些小姑娘,能?学一门手艺,和识字。她们有了用处,家人应当就不会,随意让人把她们领走了吧。


    就像袅袅,缺少了爹娘的疼爱,如果她从小会识字有手艺,对别人的期待就没那么强烈,没了别人的依靠,同样也可以活得很好。


    突然陆伊冉在心中,做了一个大胆地决定?。


    她们离开?姻缘桥并没回府,而?是去了公主府。


    长公主内心很感谢,陆伊冉让惟阳郡主变了很多?,对她周到又热情。


    “不知夫人,今日来找本宫有何事?”


    陆伊冉鼓起勇气,说道:“公主,妾身今日冒昧前来,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妾身多?谢公主关照,马场每月都要三成的商股。如今妾身想把这?三成商股换成别的,不知可否?”


    长公主见识过她的生意的头脑,一时也起了兴趣,以为又要提什么新奇的生意经,忙问:“你想换什么。”


    “不知公主可知,云山寺的姻缘桥。”陆伊冉淡淡一笑,问道。


    长公主神色一怔,遂答道:“你是说领童养媳那个地方。”


    “是的,妾身想用一年?三千两?银子的商股,换成她们到你的女子学堂。”


    “她们不需学什么六艺,只?需要学会识字和刺绣即可。”


    长公主的女子学堂,刚刚兴起两?年?。大多?都是富贵官宦人家的姑娘们,出身低微的都没资格入她的学堂。


    陆伊冉这?般冒昧要平民的孩子,进她的学堂。


    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迟疑。


    “公主,你就当做做好事吧,这?些女童,虽然出身贫寒,可她们定?会比别人更加努力。”


    “同是女子,妾身只?想尽一点微薄之力,但对她们来说,却能?改变命运。”


    长公主本没急着答应,只?说考虑。


    陆伊冉却不想放过,她想在自己离开?青阳前,想做好这?件事。


    “如果三千两?不够,妾身愿意每年?,再多?给你两?千两?如何?”


    “还请公主三思,给她们一个机会。”


    说罢,陆伊冉起身屈膝跪在长公主身前。


    长公主一把拉起陆伊冉,惊讶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


    恰巧,这?时惟阳郡主也走了进来。


    还以为是自己母亲欺负陆伊冉,当时就想护仔似的瞪向自己母亲。


    听陆伊冉解释后,当场表态支持。


    声称自己也愿意出这?银子。


    长公主被自己女儿缠得无奈,说晚上和他夫君商量一番再答复。


    她都答应了,淮阴侯那边更好说话。


    陆伊冉和惟阳郡主高兴得紧紧抱一团。


    看得长公主摇头叹气。


    陆伊冉一出公主府,马车刚刚驶出坊院,就见一辆马车跟在她们后面?,出了官道后,那马车直接把她们逼停在路边。


    随后,那人撩开?纱帘,露出一脸狐狸的笑容。他彬彬有礼道:“陆娘子,好久不见。”


    第八十六章截胡


    陆伊冉转身一看, 就见关韶一脸笑意立于自己身后。


    “陆娘子?,你让关某我实在好找。”


    关韶往陆伊冉身边靠近了几步,云喜忙拦住他。


    “游掌柜, 还请你止步。”


    “我不姓游, 我姓关, 今日我就坦白?地向陆娘子?介绍一下自己。”


    “鄙人来自西?楚关家,今年二十有?三,有?妾还无妻。”


    生意上的事一字不提,关韶此时的口气,像极了保媒的媒婆, 听到?陆伊冉和云喜都是一愣。


    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两人也更加谨慎起来。


    如果说在?青阳的某个街衢碰到?,还有?可能是巧遇, 可他人都到?了尚京, 还把人堵在?路上。


    陆伊冉也不想再?猜,冷声道:“关掌柜也算是谦谦君子?,这般大费周折把妾身赌在?路边,实在?不像你往日优雅的作风。”


    “如果是生意上的事, 正大光明去府上找妾身,妾身自会好生招待, 何必做得?这般出格。”


    关韶把手上的玳瑁折扇一扇,苦恼道:“没办法,他把你藏得?太?好了。我找了几个月,才终于能见到?你的人。”


    陆伊冉怔住,心想难道他说的是谢词安。


    那为?何, 谢词安从?没告诉过关韶找过自己。


    “在?青阳, 陆娘子?昏迷时,你父亲他们曾答应过我的条件, 却迟迟不兑现,我只有?不辞辛劳,找到?尚京来。”


    陆伊冉心中一咯噔,暗道原来她上次能得?救,果然没有?她们说得?那样?简单。


    半信半疑间,陆伊冉犹豫问道:“关掌柜,不妨把事情说清楚。”


    “上次你的命,是用我手上的月知草救的,我的条件就是,要娶你为?我正妻。”


    “当时谢侯爷也在?场。你父亲拿了我的药,不但没有?兑现承诺,到?后来,连你的人我都找不到?了。”


    陆伊冉不敢置信地看向关韶,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命是关韶救回来的。


    而且条件还是如此荒唐。


    “关掌柜想要什么样?的妻子?没有?,何必拿我这个已成了婚的妇人打趣。”


    关韶一脸严肃,正色道:“如果只是为?了打趣,关某我何须追这么远。”


    “关某后院,急需要一位陆娘子?这样?的后宅主?人。既不会拈酸吃醋,更不会管自己夫君的后院事,在?生意上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陆娘子?嫁我,可以自由出府,你陆家的生意我也不管,如果你愿意帮我打理生意,条件可以随意提,只要合理,关某绝不会推辞。”


    刚刚还一脸讶异的陆伊冉,突然灵台开窍,她微微一笑。想也没想心中已做了决定。


    她与谢词安已和离,这正是可以脱离他的好办法。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也没人再?说东说西?。


    自己爹娘也不会难堪,到?了西?楚,新帝登基时,她也可以把陆家人都接到?西?楚。


    有?关家这层关系,皇后的手也伸不了这么远。


    老天在?她迷茫无助时,再?一次又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但她也不能让关韶看出自己的困境,以免日后成为?他拿捏自己的把柄,先假意推脱,再?试探一番。


    “关掌柜,没有?糊涂吧。我可是已成婚的妇人,当不了你的正妻。”


    “你能同意,过得?了你长辈哪一关吗?”


    关韶桃花眼一眨,爽朗笑道:“我说当的就当的,你的条件正合我祖父和祖母的意。”


    眼看陆伊冉依然不表态,关韶趁势再?添一把火,“你与谢侯爷的关系,能好到?哪里去。不然回尚京了,为?何不回侯府。不就是不想与谢家的人有?牵扯吗。”


    “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困在?尚京一辈子?,和我回西?楚去看看,我们金陵的风光宜人,地域辽阔,不比尚京差。”


    关韶急于娶自己,定不会像他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背后一定还有?别的阴谋。


    求财,西?楚关家她早就听过,富可敌国,她手上那点财,入不了关家的眼。


    如果说关韶贪图她的容貌,她就更不信了,阿依娜那样?的尤物,都拴不住他的心。


    岂会费尽心思,跑这么远来,找她这个已生育过孩子?的妇人。


    两人相互利用,利益关系,她也不是去与他真?心过日子?的,也不想深究。关韶给了他这个机会,她紧紧抓住就是。


    “没想到?关掌柜,不仅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在?后院比女人还了解女人,不愧是在?妾室堆里成长起来的男人。”


    “哈哈哈,果真?是有?趣的女子?,和陆娘子?说话,就是让人开心,这辈子?……”


    陆伊冉趁热打铁抢过主?动权,“别说得?太?早,想要与我这辈子?有?关联,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好,你说。”


    陆伊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小腹,心中越发坚定这个决定。


    “既然关掌柜这么坦诚,那我也就没必要再?遮掩,我可以答应你去西?楚。你的事我一概不管,但同样?,我的事你也不能过问如何?”


    “放心不会影响你关家的生意和名声。”


    “好,陆娘子?这么聪慧,做事自然有?分寸。”


    陆伊冉见关韶并没为?难自己,继续说道:“繁文缛节直接带过,我的嫁妆一年后,才能运到?西?楚,重要的陪嫁我会随身带着。”


    关韶不缺钱,这些钱财之物他也不在?意,当然不会计较。


    两人就这样?草率地,定下了自己的婚事。


    谢词安撤了陆伊冉身边的暗卫,自己墙角被撬前妻被截胡一事,他自然不知情。


    那晚陆伊冉发泄一通后,他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靠近她,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就行。


    近了谢词安怕陆伊冉烦他,远了他又怕,陆伊冉彻底离开他的视线,他不放心也舍不下。


    过两日谢词安又将去丘河,这段时日他尽量不去惹陆伊冉,就怕她一气之下,执意回青阳。


    自己不在?尚京,就怕她闹起来,别人拦不住。


    他趁这几日,把急重的公务处理好,再?吩咐下去,晚膳也将就在?衙门用。


    快到?亥时,童飞风尘仆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疲惫。


    “侯爷,属下失职了,让那人跑了。”童飞屈膝跪在?谢词安身前,一脸愧意。


    谢词安手一抬,淡声道:“起来吧,无须自责,你已经尽力了,他的功夫本就深不可测。”


    正月初一皇家祭祖,谢词安的人发现,有?人一直尾随在?御林军身后。


    起初,谢词安以为?他又是秦王的人,后来仔细一打探。


    才知,他想要接近的是皇后的凤辇。


    听人回禀后,谢词安大致已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去年他派人深夜围剿如烟阁时,就怀疑,他不会轻易被杀。


    此人正是如烟阁的阁主?祝北尘,他本是谢词安父亲手下的副将,从?小就跟着他父亲谢庭轩。


    后来因?为?对?谢词微有?了不轨之心,被他父亲赶出军营。


    谢词安再?见他时,他已是如烟阁的阁主?,私下与谢词微一直有?来往。


    正月十五那晚,祝北尘不死?心,晚上又趁机靠近华阳宫。


    发现有?人跟踪后,连夜逃出尚京。


    “侯爷,如果他再?溜进尚京,被御林军的人抓住,只怕对?娘娘不利。”


    谢词安放下手上批阅的公务,沉思一瞬,说道:“此人不会如此莽撞,只怕近段时日不会再?进京。华阳宫有?我的人,到?时他们在?空中,做损坏谢家的事,是没命再?出皇宫。”


    “过两日我又要去丘河,他应当会趁此再?入宫中。不要打草惊蛇,尽量拖到?我回来处理。”


    而后,谢词安神色凝重交代:“切记一点,不要让他靠近惠康坊。”


    “是,属下此次不会再?让侯爷失望了。”


    陆伊冉已在?他手上出了两次事,童飞心中愧疚,只能暗暗发誓当好差。


    华阳宫内。


    谢词微自从?上次接到?祝北尘的消息后,就一直未见到?他的人。


    心中高兴他还活着的同时,也担心他为?何迟迟不来找自己。


    她与祝北尘在?宫外幽会的地方,就在?她流萤坊的铺子?后院,也去过几次,就是不见他的人。


    这几晚,她也彻夜难眠,等到?天亮,都未见他的踪影。


    谢词微与祝北尘青梅竹马,从?小两人就互生情意,无奈身份悬殊。


    当年两人被谢词微的父亲拆散后,祝北尘含恨之下就入了如烟阁。


    等他凭自己的能力坐上如烟阁的阁主?,再?找到?谢词微时,她已是大齐的皇后,并为?皇上已诞下六皇子?赵元哲。


    祝北尘本以为?,此生两人再?难续情缘想彻底放手,如烟阁却接到?刺杀皇上的任务。


    他再?次与谢词微重逢,两人旧情复燃,这些年两人一直保持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谢词微进宫后,在?权势和利益的驱使下,争强好胜野心勃勃,心中纯粹的东西?几乎全无。


    除了对?自己儿子?,还有?一人就是祝北尘。


    这些年她的每一次暗杀用的都是祝北尘的人,甚至自己培养的暗卫,也是祝北尘帮他挑选的。


    在?宫中被皇上冷落的日子?,她也没亏待自己,与祝北尘就在?宫外幽会。


    “娘娘,已经三更天了,你快歇息吧。”


    “方情,明日我们再?出宫看看,他说不定出了什么意外。”


    谢词微一脸忧心,也不顾连日频频出宫,惹人怀疑。


    “娘娘,人人盯着华阳宫,我们连着数日出宫,被人抓住把柄可如何是好。”


    方情的话,让谢词微恢复些理智。


    她急于想见到?祝北尘不全是为?了私情,她手上现在?没有?可用的人,祝北尘在?这个时候归来,正好可以一解她的燃眉之急。


    这半月来,孝正帝让九皇子?去奉天殿听政,谢词微早就动了杀心,只是苦于手上没有?可用之人。


    否则,只怕她早动手了。


    她如今就想,让皇上早一些下诏废太?子?,诏立赵元哲为?太?子?。


    一件事没解决,另一件事又冒了出来。


    谢词锦竟然怀了身孕,已有?六个月。她瞒着所有?人,不是昨日的一次意外。


    她至今都蒙在?鼓里。


    进宫时,谢词微就警告过她,瑞王的大业没成之前,谢家入宫的姑娘,都不能有?子?嗣。


    谁知,谢词锦竟骗了她。


    谢词微怎能,让她的孩子?留在?世上,她与谢词安已有?了矛盾,


    就怕自己二弟弃自己皇儿,而选择谢词锦肚里的孩子?。


    同样?都是谢家的女子?,无论扶持谁,谢家的名声和地位都撼动不了半分。


    听说,昨日她竟然还去过清悦殿,试图搭上安贵妃,背叛自己


    谢词微现在?,对?谢词锦也起了杀心。


    她答应谢词锦入宫,是想让利用谢词锦的美貌,来夺安贵妃的宠,现在?倒好,宠没分半点,还给她添了这么大个堵。


    *


    亥时,谢词安回府时,意外的是陆伊冉特?意为?他留了灯。


    理智让自己离开,可腿却不答应,抑制不住冲动迈步跨了进去。


    陆伊冉抬头一看,随即放下手上为?循哥儿缝制的衣袍,柔柔一笑,“侯爷,你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


    今日破天荒对?他笑颜以对?,谢词安一愣,突然有?些心慌,回道,“用过了,”


    说好好远离陆伊冉,一看到?她的人就挪不动步子?,见不得?她劳累,再?大的决心也是白?搭。


    “晚上伤眼睛,别缝了。”


    谢词安本来坐在?床榻对?边,陆伊冉身上好似有?根无形的钩子?,总能轻易地把他给钩过去。


    趁看床榻里面的循哥儿,又坐到?了陆伊冉身边。


    “特?意等我,可是有?何事?”


    陆伊冉笑容一窒,目光盈盈,轻声问道:“侯爷,我就想再?问问,上次中毒,真?的是安军医救的我吗?”


    听她冷不丁问这一处,谢词安神色一顿,有?些心虚,却面不改色说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安子?瑜的医术,那日铃铛就是最好的例子?。”


    陆伊冉心中冷笑,决定不说破,成全他这点体面。随后,又继续问道:“那,侯爷何时去丘河?”


    谢词安以为?她又要提回青阳的事,沉默半晌,谎称还有?公务没办完,不确定日子?。


    见他推脱不回,陆伊冉也没再?坚持。


    谢词安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谁知,陆伊冉又向他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侯爷,我想问你要两人。”


    “何人?”


    “碧霞和如风。”


    第八十五章弃他而去


    谢词安半天不答, 一脸疑惑看向陆伊冉。


    知道他多疑,为了打消他的顾虑,陆伊冉主动解释:“上次你去丘河发生了那?样的事, 我也怕了。就想留两人在身边心中踏实, 这样也不用担心。”


    谢词安依然不愿松口, “放心,就算我人不在尚京,你也不会有事。”


    两人一板一眼的,你问我答,只会让谢词安更加谨慎。


    陆伊冉不得不耍起?小?性子, 娇嗔道:“你答应我的,只要我高兴, 什么?事都依我。我出府巡铺子, 让童飞一个男子跟在我身边,多有不方便?,你就把两人给?我吧。”


    见她难道露出女儿家的娇憨样,柔软俏皮的样子, 看得谢词安心中柔软,周身激起?一阵暖流。疑惑也随之消失。


    他拉过陆伊冉小?巧的双手, 紧紧攥着自己手中,又不舍放开?。移到自己嘴边,低头吻了吻。一脸柔色缓声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有事求他,陆伊冉也只好由着他。


    “那?你把她们的卖身契给?我, 我才相信。不然我的一举一动, 又变成了你桌案上?的一叠信报,没?有一点秘密。”


    谢词安哪知她的小?心思, 看她兴致高涨,愿意在自己面前提要求,当即就答应下来。


    童飞第二日就把碧霞和如风的卖身契,给?了陆伊冉。


    三日后,谢词安离开?尚京。


    临走那?晚他回府时,陆伊冉早已熄灯歇息。谢词安也不想去打扰她。只在她的厢房外,徘徊了一阵后离开?。


    早上?走时,想到半月见不到她,心中不舍。还是厚着脸皮,踏进了陆伊冉的房里。


    看到母子俩香甜的睡颜时,心中满足踏实。


    谢词安弯下身子,低头吻了吻母子俩的额头。又碰了碰陆伊冉的嘴角,对她悄声道:“在家等我回来。”


    陆伊冉在谢词安转身那?一刻,也睁开?了双眼,泪水漫过眼眶。


    像是解脱,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喃喃道:“谢词安,我不会再等你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答应过关韶,十日后就随他离开?尚京,去金陵。


    这一次,她不得不丢下循哥儿。


    等她到西楚金陵站稳了脚,再来接他。


    这是一步险棋,走好了可以摆脱她的一切困境,如果是个圈套,大不了她涉险一次,


    没?人会理?解她孤注一掷,另寻去处。


    她这几日,不停不休,为循哥儿赶制了两套夏衫和冬袍。


    害怕一年后,循哥儿会忘了她。


    至少在他穿衣衫时,方嬷嬷和阿圆总会提一句,这是你娘亲缝的。


    衣衫也不用特意收拾,之前准备回青阳,就已经收拾好了。


    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目前只有云喜知道实情。


    屋中就剩下云喜时,陆伊冉把她叫到身边,语重心长道:“此次,我一人前去,你们三人都留在尚京照顾好哥儿。”


    云喜小?声哽咽道:“不,奴婢要陪着姑娘,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从没?与?姑娘分?开?过,我们也不能分?开?。”


    “你留在尚京照顾哥儿也是一样,不必执着,我已做了决定。”


    “姑娘,奴婢如何?不知你的打算。你怕那?边有危险,不想让我们涉嫌。你对我们的心意,奴婢如果不明白,和那?没?有感?情的木头有何?区别。”


    “你让阿圆和嬷嬷留下吧,无?论如何?你不能丢下我,身边没?有自己人,做事难上?加难。”


    “如果你去那?边出了……,奴婢还能独活吗?不说老爷会如何?罚我,就是侯爷,只怕都不会放过我。”


    说到动情处,主仆两人眼眶微红。她说得不假,云喜一直照顾陆伊冉的起?居。也是她的心腹之人。


    陆伊冉有什么?事,瞒得过阿圆和方嬷嬷,就是不会瞒着云喜。


    以谢词安的手段,不能对她如何?,是不会轻易放过云喜的。


    “好,我带上?你就是。我们一起?长大,你和阿圆早已是我的姐妹。阿圆的性子不适合尔虞我诈的环境。你的确能帮我良多,是福是祸我们一起?闯。”


    碧霞和如风毕竟是谢词安的人,短时间是不能交心的。


    离开?的前一日,陆伊冉陪着循哥儿在院中,玩了一整日。目光紧紧跟着自己儿子小?小?的身子,强颜欢笑逗着他。


    “娘,我们明日去铃铛姐姐家好不好?”


    陆伊冉把循哥儿抱到怀里,目光慈爱,歪头亲上?他的小?脸,轻声哽噎道:“如果明日你找不到娘亲,娘亲定是有事出府了,你就乖乖在家等……娘亲。”


    “下雪的时候,娘就回来接你。你要乖乖用膳,乖乖听姑姑和嬷嬷的话,知道吗?”


    循哥儿眨着一双单纯清澈的眼睛,愣愣看着陆伊冉。


    他才三岁,陆伊冉一句话还没?说话,他就忘了前一句说的内容。不懂离别,更不明白她娘亲眼中的哀伤。


    只记住了自己娘有事要出府,不带自己,执着说道:“循哥找不到娘亲,想哭。”


    “那?你……替娘,好好哄哄他可好?”陆伊冉下巴轻靠在循哥儿头顶,早已泪流满面。


    “好。”


    傍晚时分?,云喜收到关韶的私信。


    主仆两人早已收拾好了行李。


    晚上?碧霞和如风才完成手上?的任务,出现?在伊冉苑。


    次日,天空刚露出一抹鱼肚白,陆伊冉穿戴好衣裙准备出发。


    眼中不舍又看向床榻上?的循哥儿,云喜在一旁提醒该走了,她才硬下心肠,收回目光大步出了闺房。


    阿圆和嬷嬷都以为,她们只是去云山寺烧香拜佛,也只是简单地交代两句,


    阿圆把手炉递给?陆伊冉时,还抱怨每次出门总带云喜。


    方嬷嬷又贴心为陆伊冉备好了路上?吃的糕点。


    云喜昨晚就悄悄把行李搬上?了马车,两人也没?发现?异样。


    无?论她们说什么?,陆伊冉都不作答,怕一出口就露出破绽。


    童飞就在马车边,他见碧霞和如风跟上?马车,才转身回府。


    上?了马车后,陆伊冉隔着纱帘对两人交代,定要照顾好哥儿。


    听得方嬷嬷一愣。


    平时陆伊冉出门,从不会特意说这一句。


    碧霞和如风,在车上?也是一脸不解,只去个云山寺为何?要带这么?多行李。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云山寺脚下。


    关韶也早已等候多时,他彬彬有礼向陆伊冉施礼。


    陆伊冉也没?与?他多言,神色坚定道:“关掌柜出发吧。”


    不经意间,她的目光看向姻缘桥的方向,脸上?欣然一笑。


    长公?主已答应让那?些小?姑娘们入学,把三千两银子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听说教?她们识字的不是别人,正是惟阳郡主。


    想到此,陆伊冉有些好奇,惟阳郡主做女先生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尚京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她数不过来。


    只是自己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陆伊冉放下纱帘,脸上?也没?有了刚刚的温柔和轻松。


    这时碧霞才发现?了不对,她身边的如风昏昏欲睡,撩帘一看,从府上?出来的马夫,也歪在一边。


    关韶的人把那?马夫抬到一边,换成另一位稍年轻的小?厮,坐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向官道,后面关韶的马车也紧跟在后面。


    “夫人这是要去何?处?侯爷可知道,还有你给?如风吃了什么?。”


    陆伊冉一脸镇定,平静看向碧霞,随即从身边的箱笼中,拿出两张卖身契。


    开?口说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谢侯爷把你给?了我,我就是你的主子。”


    “我与?谢侯爷早就和离,如今我要去西楚另嫁旁人,你和如风以后只能听命于我。”


    碧霞一脸震惊反驳道:“不可能,侯爷只让我好好保护你,并未……”


    她一脸震惊,看向陆伊冉和云喜,喃喃出声:“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的。”


    陆伊冉掷地有声,“是,我早就安排好了。我们的行踪你不可泄露给?谢词安,否则如风就永远别想拿到解药。”


    “夫人这是为何??侯爷把你看得……”


    “够了,以后别在关掌柜面前提谢词安了。此去西楚一切迷茫,我和云喜还要拜托你二人,只要你们能好好帮扶我,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上?了这趟车,碧霞也只能认命,谢词安的命令她不敢忘,如风的安危她也要顾及。


    只能咬牙接下这个任务。


    *


    丘河军营


    谢词安到达丘河五六日后,始终没?有收到陆伊冉母子俩的消息。


    他心中牵挂,总会时不时地想起?。


    临走之前特意嘱托过童飞,府上?有要紧事,可以用飞鸽传书给?他。


    此刻他身边的赵元哲,又来找他切磋武艺,这次倒是他没?了兴趣。


    “舅舅,你回尚京这一月多,我日日练习。就想过了你这三十招,好早些回京。”


    “你倒好,一招都不愿接。还有九儿也是,给?我写的信,不多不少,刚好八十个字。往日三页不止,不过我也不怪她,她如今当了女先生,我真替她高兴。”


    赵元哲开?口闭口‘九儿’,一面抱怨,一面饮着热茶。


    谢词安被他吵得脑仁疼。


    “我就知道我的九儿心最好了,教?的还是平民的孩子。”


    这下谢词安有点听不下去了,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夫人的主意,要说心好,那?也是他的夫人心最好。


    想出声反驳赵元哲两句,又觉得自己有失稳重,何?必同他这个半大的少年争论。


    他的冉冉好,他知道就行,不必宣于口告诉别人。


    谢词安嘴角微扬,心情也雀跃起?来。


    那?日长公?主找到他,说他夫人请愿,让那?些姻缘桥的女童,去她的女学堂读书识字。


    长公?主怕引起?那?些名门望族们的不满,特意想征询一下谢词安的意见。


    他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欣慰。


    很多人都同情,那?些被爹娘不重视的小?姑娘们,只有他的夫人敢于突破第一步。


    把她们引荐到长公?主的女子学堂。


    当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有他皇室司出面,在尚京城也没?人敢造次。


    并承诺这些费用,由他一人承担。


    想到这些与?陆伊冉有关的事,他心中又多了一丝温暖和慰藉。


    只是赵元哲,只顾着念叨他的王妃,有些打扰谢词安处理?公?务了。


    谢词安捏了捏他的眉心,淡声道:“殿下,臣还有要事要处理?,你实在想找人切磋,去找孙宜吧。”


    “那?不行,我接他三十招,他有不会放我回京……”


    谢词安实在受不了他的磨缠,淡声道:“殿下,此次就随臣回尚京吧。”


    “舅舅你说得是真的。”赵元哲像是被哲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确认。


    看到一脸笑意,心思良善,与?自己母亲的品性天差地别,忍不住唏嘘。


    又想到自己长姐做的荒唐事,心下对赵元哲更加怜惜。


    眼看赵元哲的半只脚已踏出大帐,谢词安轻声唤道:“殿下……”


    “舅舅还有何?事?”赵云哲转身询问。


    “无?事,去吧。”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


    书案上?的谍报全是公?务,有尚京的,有陈州的,有池州的,有汝阳的,都是汇报军营状况,


    就是没?有等来他想看的。


    与?将士们巡逻完后,余亮终于收到他等待许久的书信。


    陆伊冉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他眼前。


    他像一个怀春的少年,脸上?尽是说不出柔情和欣喜。


    小?心翼翼拆开?,信中却是陆伊冉弃他而去,决绝另嫁的决定。


    第八十六章考验


    谢词安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天塌了, 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总会有一天会让陆伊冉回心转意。


    谁知?,她却以这?种方式决绝地离去。


    竟然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谢词安心口好似被剜了一大块, 痛得他整个人, 无力地滑进圈椅里。


    心口的痛意啃噬着他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


    突然?, 他像疯了一般冲出军营。


    “给?我备马,我要回尚京。”


    余亮连忙跟了出来,问道:“侯爷,究竟发生了何事?官船要半月后?才会来接我们?,这?黑灯瞎火地到底要去哪里?”


    两人的说话声?, 也惊醒了旁边的赵元哲和他的副将孙宜。


    谢词安看到,越来越多的将士们?出了军营, 慌张地向他围拢过来。


    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 他顿时清醒过来,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自己一人,扰乱军心制造恐慌。


    让余亮驱散众人, 自己又回了军账。


    躁动不安的军营,才恢复平静。


    谢词安一整夜就倚靠在圈椅里, 整个人毫无生气,目光无神不出一声?。


    余亮知?道尚京定是出了事,也不敢出声?询问,就陪着谢词安一坐到天亮。


    “侯爷,不管发生了何事?身子要紧, 你不为?自己考虑, 也得哥儿考虑。”


    听到余亮提循哥儿,谢词安眼中又有了几分?鲜活, 陆伊冉信中说,循哥儿先留在尚京。


    一年后?回来接他。


    想到循儿一人在尚京,身边既没爹又没娘,定会伤心,他心中更痛。


    脑中也清醒不少,现在还不是他难过的时候。就算为?了循儿,他也不能放弃陆伊冉。


    谢词安调整自己的情绪,艰难开口:“给?林源传信,要他派人去西楚金陵关家。联络上碧霞和如风,保护好夫人的安危。”


    “还有备我的私人客船,回尚京,即刻。”


    余亮不敢有片刻怠慢,转身就去办。


    在信里,陆伊冉只说她要嫁给?别人,谢词安就猜到那人应当就是关韶。


    关韶的人跟踪他和童飞多次,是他掉以轻心了。以为?只要让陆伊冉少露面?,关韶的人就找不到她。


    他以为?只要拖到明年,陆佩显调回尚京,关韶就再也找不到陆伊冉了。


    这?些都?是他提前计划好的,


    还是他太过自信了,无论对?事,还是对?人。


    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殊不知?,从他手中偷偷溜走?的,恰好是他用心守护的爱妻。


    那几日,谢词安撤回了陆伊冉身边暗卫,却让关韶钻了空子。


    他就算直接去西楚把陆伊冉带回尚京,也依然?收不回她的心。


    谢词安记得在青阳时,陆伊冉有一日问过他,如果自己长姐要杀害九皇子和安贵妃,他会如何做。


    那时他是逃避的,因为?他心中早已选择了扶持六皇子赵元哲。


    可经过了这?么?多事,他的决心也开始慢慢动摇,只是迟迟没有表明而已。


    这?一次,他想为?了陆伊冉,也为?了他自己的幸福,更为?了大齐的稳定,决定把家族利益放在身后?一回。


    他现在早已能掌控平衡朝中势力,又有何畏惧的。


    *


    从尚京出发,经过二十多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西楚的都?城金陵。


    一路上陆伊冉吃得好,穿得好,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时,身边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子,思念疯涨。


    到了晚上,才敢正视自己的疲倦迷茫,白日,又成了那个一脸坚定,能与关韶侃侃而谈的陆娘子。


    马车直径驶进关家大宅。


    前两日,关老太爷和关老太太就接到了关韶的书信。


    陆伊冉被关韶安置在,一个叫青莲阁的正院。


    一路上,云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人看出陆伊冉怀了身孕。


    路上一月,陆伊冉的小腹处,肉眼可见的微微隆起。


    为?了不让怀疑,陆伊冉让云喜在自己的肚子上颤了一圈又一圈。


    云喜既心疼,又无奈。


    包括碧霞和如风没看出一点破绽。


    两人对?陆伊冉的怨言已达到顶点,可又不敢明说。


    毕竟保护好她的安危,是她们?的首要任务。


    “来了西楚,你们?便和云喜一样是我房中的丫头,不是什么?侍卫,衣着和云喜要一样。”


    “云喜给?你们?备了衣裙,去换了吧。”


    两人有些不情愿,尤其是如风,她本?就对?陆伊冉药晕她一事耿耿于怀。


    碧霞还知?道变通,可如风的性子早就和男人一样,不愿穿这?样的扭扭捏捏的襦裙褙子。


    最后?还是在碧霞几次催促中,才不情愿地换了一身长袄。


    “稍后?我们?要去,拜见关老爷和关老太太,以及他的其他长辈。尤其是碧霞和如风你们?两人尽量收敛,不能让人看出你们?会武艺。”


    “是。”碧霞和云喜和声?应下?。


    只有如风不愿回应,陆伊冉也懒得与她计较,只说了一句:“如今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不听话的丫头,我不费力,只费药。”


    如风想起自己一路,她都?是昏昏沉沉的,心有余悸,又打不得,骂不得。


    气愤问道:“夫人,你何时给?我解药。”


    “这?里没有夫人,我说过了,在这?里要喊我姑娘。你又犯错了,今日的解药也没有了。就晕着吧。”


    果然?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如风,又昏昏沉沉睡在了床榻上。


    “云喜,帮我梳妆。”陆伊冉云淡风轻道。


    “是,姑娘。”


    碧霞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温柔贤惠的夫人吗?


    陆伊冉并不是严厉的主子,可以说在她眼中,根本?就没有主子奴婢之?分?。


    如今到了西楚,身边还放着两个不贴心的丫头,让旁人看出端倪,她想在关家站住脚就更难了。


    关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一大家子是不好对?付的。


    她在路上就让云喜,大致打探过跟去的小厮。


    多的情报没有,关老太爷有六房儿子,就这?一消息,就知?道关韶的正妻这?个头衔是不好当的。


    连一个倔强的丫头都?收拾不了,如何在这?样的深宅大院待下?去。


    云喜帮她梳好发髻,换好衣裙后?。


    关老太太派来带路的人,就在外面?催促道:


    “陆姑娘,午膳已好了,老太太和老太爷,让奴婢来请你过去。”


    陆伊冉一个眼色,云喜忙撩帘而出,手中抓了一把碎银塞到那丫头手中,和颜悦色说道:“这?位妹妹,我和我家姑娘初来乍到,还摸不到门路,烦请妹妹在前面?带路。”


    “姐姐客气,都?是奴婢应当的。”


    陆伊冉穿一件正红色对?襟褙子,梳着坠马髻,头戴红宝石步摇,一对?玛瑙耳铛。


    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一番,妥当后?才起身。


    碧霞看得一愣,心想难怪她们?侯爷那么?疼她,可惜,面?如冠玉一样的美人,就要嫁给?那个风流的关掌柜了。


    恰巧如风在这?时也醒了过来,表情和碧霞一样。


    还是陆伊冉提醒一句,“走?吧。”


    两人才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云喜和前面?带路的丫头,聊得很起劲,把关家的几房情况问得明明白白。


    关老太爷和老太太住的院落,叫仰月堂。


    正厅中男女席分?开,偶有说话声?,可随着陆伊冉进厅堂那一刻。


    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齐齐看向陆伊冉。


    她一袭红衣,端庄美貌,落落大方对?女席和男席一桌,屈膝施礼。


    举手投足间,把大家闺秀的一颦一笑发挥尽致。


    穿着打扮,也能看出她对?此次见面?的重视,


    关韶见她焕然?一新愣了愣,都?有些认不出了,直到关老太爷提醒,他才把陆伊冉引荐给?各位。


    一一见礼后?,老太太让陆伊冉坐到了她的左手边。


    之?前这?个位置,可是她喜爱的三房孙女的位置。如今她的孙女出嫁,位置一直空着。


    陆伊冉一来,就让老太太这?般看重。


    几房女眷心中纷纷不平,鉴于老太太在场,也不敢造次。


    老太太收回对?陆伊冉打量的目光,柔声?问道:“韶儿说,你家做绸缎生意,不知?姑娘,平时会不会打理自家生意。”


    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和考验。


    “回老太太的话,伊冉平时除了帮我娘亲算账,巡店外,自己还研制一些新的门路。”


    “哦,是如何新法?,也让我们?大开眼界。”


    陆伊冉微微一笑,大方回道:“只怕让老太太和各位夫人们?笑话,自家吃不完的果子,有舍不得浪费。就按照客人们?的口味,冬日做糕点,夏日做暑汤和香引子。”


    “客人们?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老太太拨了拨手上的青玉手串,淡笑道:“倒是心灵手巧,知?道投其所?好。”


    男席的这?边,坐的都?是关老太爷的子孙们?。


    虽看似无人听闻陆伊冉和老太太的谈话。他们?提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但实际上,人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陆伊冉她一个外来女,究竟有何本?事能做关韶的正妻。


    关老太爷六十多岁,精神矍铄,脸上表情平淡。


    关韶却有几分?紧张。


    对?陆伊冉有了初步了解后?,老太太并没停止,又继续问道:“既然?你家做丝绸生意,如果我们?关家,也想拓开这?条生意门路,可西楚人不爱丝绸,她们?冬日穿皮衣锦袍,夏日只有两三月,穿纱绢,你觉得该当如何做?”


    “回老太太的话,如果单说生意,伊冉不该在老太太面?前胡言。但如果说姑娘们?对?料子的喜好,伊冉倒是可以与大家闲聊一二。”


    “西楚的客人们?不喜欢丝绸,是因为?不喜欢它的凉和滑。西楚气候偏冷,手感上就让人排斥。客人们?不喜欢丝绸布料,我们?可以卖成衣。”


    “缝制成客人喜欢的样式,或在成衣上绣客人们?喜欢的花样。让客人忽视这?个料子。让她们?第一眼就能被吸引,大部分?人对?第一眼就相中的东西,是拒绝不了的。”


    她话音方落,老太太一脸喜色,满意说道:“观察细微,知?道以不变应万变,好,不愧是韶儿看中的姑娘。”


    关老太爷微微颔首,淡淡一笑。


    关韶知?道,陆伊冉在自己祖父母面?前,第一道关算是过了。


    关家的其他人,对?陆伊均是敌意满满。


    关韶的大伯母汪氏,首先发难,她说道:“母亲我们?关家的媳妇,还从没有个外族人。韶儿年轻不懂事,母亲可要好好替他把把关,否则日后?有了子嗣,血统就不纯了。”


    第八十七章内宅的生存之道


    老太太狠厉地瞟了自己几个媳妇, 冷喝道:“陆姑娘是汉人,血统如何?就不纯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这话把关韶吓得一激灵, 陆伊冉是汉人, 可他?的别院还有一个不是,如今还怀着身子。


    心想得赶紧想法子和陆伊冉大婚,有了自己的嫡子,阿依娜和?孩子才能留在关家。


    于是,关韶自顾接过这个话题, 为陆伊冉解围,“天家的五皇子都能与大齐通婚, 我为何?就不能。”


    “我是大齐的女?婿, 有了这重身份,我们的关家的生意?,就能更好地做到大齐。”


    一直沉默的老?太爷,终于开?了口, 难得在众人面前夸赞晚辈,“嗯, 总算是高瞻远瞩一次。”


    大齐和?西?楚交好,两国早已互通生意?。可大齐的百姓们,总会带着是他?国的东西?,怕上当的想法。一如既往选择自己本土的商品。


    关家有很多生意?,想脱开?路子到他?国, 尤其是大齐, 都逃不过跨国生意?惨淡的结局。


    关老?太爷也是头疼,他?的所有孙子中, 只有关韶愿意?去外邦开?拓生意?门路。


    汪氏开?了口,就算有老?太太和?老?太爷有意?维护。


    其他?几房夫人依然不甘,这可是关系到自家儿子,掌家权竞争的机会,哪会轻易放弃打败竞争对手,又跟着附和?起来。


    “又不是我们西?楚人,都不知根知底,也敢往我们关家带。”三房的夫人紧跟其后?,从身世上挑毛病。


    六房的夫人,语气温和?一点,开?口说道:“她遇事?不慌沉稳得很,面相上看?着年纪不大,也不知实际年龄多大了,气度一点也不像未出阁的姑娘家。”


    四房的夫人接道:“六弟媳这话,正?说到我们心坎上了。正?经家的姑娘哪有这么深的心眼,没婚没聘的,就往男家跑,好似急着把?自己嫁掉。”


    只有关韶母亲,五房的罗氏没吭声,她比起几人出身低微,很少敢当众发言。


    虽然对陆伊冉也有诸多怀疑,但听到老?太太和?老?太爷出面维护,心中还是有些骄傲。


    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陆伊冉的身世,品行贬了个遍。


    老?太太狠狠把?桌子一拍,呵斥道:“行了,鸡蛋里?挑骨头你们最在行。可挑儿媳妇的眼光,还真不如韶儿。”


    “我们关家不缺银子,不需要找个官家小姐回来,没那么多繁琐的礼仪。只要有本事?,替韶儿打理好后?院和?生意?就行。”


    几房夫人被老?太太训得灰头土脸,因为她们挑的媳妇,没一个能入老?太太的眼。


    要么就是,对生意?一窍不通,就知道整日?买这买那的富户小姐。或者,就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官家姑娘。最让老?太太厌恶的,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娇娇女?。


    比起这些,陆伊冉好了许多。


    一圈下来,陆伊冉心下稍定,把?屋中几房夫人的心思,看?在眼中。


    她一点也不慌,想要在关家站稳脚跟,最要紧的就是维系好,老?太太和?关老?太爷两位当家人。


    这与擒贼先擒王如同一辙。


    其他?几房夫人,她有把?握应付得过来。


    在几房夫人难堪之时,陆伊冉盈盈一笑,随即起身端起一杯热茶,恭敬说道:“伊冉刚来金陵,作为晚辈伊冉的确有许多不足之处,以后?还请几位夫人多多提点,伊冉定会改正?。”


    “伊冉不擅饮酒,今日?就以茶代酒,向?各位长?辈赔个不是。”


    说罢,她一口饮下。


    老?太太越看?越满意?,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陆伊冉出现在大厅那一刻。老?太太见她落落大方,沉着稳重的样子,就对她心存好感。


    接触下来见她聪慧伶俐,是块做生意?的料。如今她又能不计前嫌,为众人当面解围,心中十分满意?。


    关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找对了人,面上也多了几分得意?。


    看?得他?几位弟兄,心中愈发不满。


    应酬一番回到厢房,陆伊冉也有些疲惫,换下衣裙躺在床榻上歇息。


    关韶欣喜,晚一步走进她住的院子。


    脚刚要踏进门槛那一刻,被如风拦了下来。


    “关掌柜,我们姑娘说了,你们两人没有大婚前,你不能进她的闺房。”


    “这……好吧。”


    他?还算守礼,想起之前答应陆伊冉的条件。


    刚好他?也有事?,要去府外看?阿依娜。


    随口交代如风几句,转身出了院门。


    *


    谢词安提前回京,并带回了赵元哲,皇上心中有些不满,但也没多问。


    毕竟谢词安从未懈怠过公务,当看?到他?的呈上来的折子时,忍不住龙颜大悦,心中的不快也随之消失。


    青阳汪家出事?后?,树倒猢狲散。汪家的幕僚和?亲戚纷纷倒戈,与汪树划清界限。


    汪树连受打击,自缢在家中。


    青阳和?遂州的通判职位闲置下来,孝正?帝正?一筹莫展,不知道选何?人。


    青阳和?遂州,离陈州军在池州的军营驻地较近,也算是在谢家的势力范畴内。


    这个人不但要孝正?帝同意?,也不能与谢家有利息冲突。


    当年让汪树做这两届通判,是谢词安祖父推荐的。


    没想到,有皇后?给他?助威,让他?成了一个鱼肉百姓的恶人。


    所以这个通判的人选,谢词安的意?见至关重要。


    在这关键时刻,谢词安却主动上折子,推荐任徐永兴为两界通判。


    他?的子女?先后?与谢家两房大婚,与谢家也是儿女?亲家,利益想通。


    此人在官场多年,有能力胜任这个官职,他?之前三品云麾将军这个头衔好听,却没多少实权。


    是哪里?有需要,就调派他?去哪里?。


    还不如这个五品的外放官员实惠和?稳定。


    次日?,奉天殿内的御案上,又呈上来一道擢升的折子,尤为显眼。是吏部尚书温大人递上来的。他?今年提拔的是青阳县令陆佩显,呈请圣上调此人回尚京任工部员外郎。


    倘若以前,孝正?帝看?到这两道折子,薛大监,第一个要罚。


    如今,不是这些做奴才的胆子大了,只是顺应了他?的心意?而已。


    两道圣旨一下,震惊整个朝野。


    郑府书房中,郑仆射和?吏部尚书温论榆,此刻正?在棋盘上对弈。


    当身旁的近侍来禀报这个消息时,两人神?色均是淡笑不语。


    温论榆拿着黑子,迟迟不落棋,打趣问道:“老?师,你说倘若,谢都督当年拜在你的门下文?官入仕,学生还能稳坐这个职位吗?”


    “只怕有点悬。”温仆射淡声回道。


    谢词安如今势力已渗透到六部,连郑仆射都愿意?归顺到他?的麾下。


    朝堂上还有何?人看?不清这风向?。


    清悦殿中,安贵妃听到自己长?兄要调回尚京,惊得如雷劈中一般。


    提拔她娘家的长?兄,是在为她儿子造势。


    这下她终于断定,皇上选中了她的儿子。


    她苦涩一笑,只怕这辈子,她们母子俩都走不出,皇宫这座围城了。


    此消息一传到华阳宫内,谢词微如坠入冰窖,有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


    她彻底慌了,不顾方情地阻拦,急着要去流萤坊的铺子。


    半月前,祝北尘人到了尚京,两人早见过面。


    *


    谢词安从丘河回来后?,一阵绷着一股劲,在没为陆伊冉解决后?顾之忧之前,暗自下了决心,绝不去西?楚找她。


    他?不敢去想陆伊冉和?关韶两人可否已经大婚,两人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


    好在他?身前还有一个循哥儿,天天在他?面前晃。


    能让他?缓缓。


    江锦萍来过惠康坊几次,几人都瞒着她真实情况,说陆伊冉回青阳看?爹娘了。


    她也顾念循哥儿,把?铃铛放在府上陪循哥儿。


    这日?,循哥儿玩着玩着,时不时就向?门口张望一眼。


    陆伊冉离开?尚京一个月,他?每日?都这样。


    “循儿,快来给我摇秋千。”铃铛对着愣神?的循哥儿,大声喊道。


    循哥儿跑到铃铛旁,歪着头问道:“铃铛姐姐,什么时候才会下雪。”


    “下雪还有很久,换了夏衫再换棉衣,才会下雪。”铃铛想了半天,说道。


    方嬷嬷听到两孩子的说话,心中也不是滋味。


    知道循儿又在想自己娘亲了。


    阿圆自从知道,陆伊冉丢下她,只带着云喜离开?后?。


    整天心不在焉的,什么都吃不下,圆圆的身子也瘦了不少,零嘴也无心贪用。


    方嬷嬷把?阿圆悄悄拉到一边,说道:“你收些心思,好好看?着哥儿,那可是姑娘的命呀。”


    “也不知,她到了那边究竟怎么样了,肚子里?还怀了一个。算起来要到冬日?才能生。我得多做……。”


    “谁的肚子还怀一个?”一阵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吓得方嬷嬷和?阿圆,怔在原地也不敢动弹。


    方嬷嬷眼疾手快,把?孩子衣袍藏到自己身后?。


    欲盖弥彰的隐藏,谢词安看?得清清楚楚。


    “我问你们,说的何?人?”谢词安两眼含泪,大声质问着两人。


    “说的是姑娘,不,……不是,姑娘没怀身孕。”阿圆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回道。


    阿圆不会说谎,这样一答,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再次证实了谢词安心中的想法。


    他?心中大痛,不相信地再次确认,“方嬷嬷,本侯再问你一次,你手上婴孩的衣袍是给谁缝的。”


    “说话!”


    谢词安双眼赤红,他?中气十足的吼声,吓得方嬷嬷和?阿圆,一膝跪在了地上。


    院中的两孩子,也吓得缩在一旁一动不动。


    方嬷嬷无奈,只好道出实情,哽咽道:“我们说的是姑娘,姑娘早怀了身子,那日?表姑爷,给她把?的脉。”


    谢词安被这当头一棒敲得失去了言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


    他?两手无力地垂在身边,身体?微微颤抖,踉跄地后?退两步。


    脚步变得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泞中挣扎。


    他?缓缓走进书房,身后?的门也被重重关上。


    泪水猝不及防滴落,他?倚靠在冰冷的门上,身上的力气如同被抽干,顺着门板滑落在地,心再次被撕裂开?来,痛得无法呼吸。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何?那晚陆伊冉要冲他?发火,为何?会说,自己药死也不让他?救自己。


    那时她是多么无助,他?却体?会不到一二。


    他?喃喃哽咽道:“冉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此刻好想自己能有一双翅膀,飞到她身边,陪着她,任她打骂。


    可惜,陆伊冉就连忏悔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她舍下循哥,舍下尚京的一切,去遥远地西?楚,只为以后?能脱离他?,脱离谢家。


    因为她一次次被谢词微伤害,而他?却为了自以为是的大计,一次次让她失望。


    在他?身边,她没有安全感,只有伤害。


    甚至知道,他?不会为了家族利益保护自己的家人。


    到此时,他?才醒悟过来,悔之晚矣。她的失望攒够了,宁愿与一个陌生男人去冒险,也不愿待在他?的身边。


    人人都说他?风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失败。


    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这样的风光要来有何?用。


    循哥儿见谢词安把?自己关在书房,一直不出来,他?虽然害怕,自己爹爹刚刚发怒的样子,还是小心翼翼去敲门。


    “爹爹,爹爹。”


    连拍了几次,谢词安都不开?门。


    直到晚膳时,循哥儿再去敲门,他?才缓缓打开?。


    谢词安一脸颓废,鬓角的头发微乱,头上的玉冠也歪在一边,摇摇欲坠。


    这和?平日?那个仪容周正?,穿着严谨的谢侯爷天差之别。


    院中的几人,看?得也是伤怀不已,又不敢出声劝解。


    谢词安弯腰把?循哥儿跑进书房。


    “爹爹,”


    循哥儿用他?的小手,摸了摸谢词安脸上的乱发,不安地看?着谢词安。


    “爹爹,循儿怕。”


    谢词安把?循哥儿搂进自己怀中,轻声道:“循儿别怕,在没接回娘亲和?妹妹之前,爹爹都会好好的。”


    第八十八章真相


    谢词微赶到流萤坊时, 祝北尘也刚回来。


    他见谢词微一脸不虞,就知道宫中又出了事。


    今日,他拖着一身伤出门, 就是去见如烟阁幸存的几人, 想继续为谢词微谋事。


    谢词微走?到祝北尘身旁, 扒开?他的衣襟,见胸口还没结痂,担忧道:“你身上的伤没好痊愈,先不?要急着出门。”


    祝北尘轻声笑道:“无妨的,这点小伤不?打紧, 你的事才要紧。”


    入宫这么多年,谢词微时时刻刻绷着自己。只有?在祝北尘面前, 回到这个小院她才能放松自己, 感觉到一丝温暖。


    两人紧靠在一起,坐在炕几?上,谢词微埋首靠在祝北尘肩上。


    祝北尘抚了抚她的头顶,安慰道:“微儿,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是为你活的。你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后?。”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人,一心一意为我。”谢词微眼中有?泪,她紧紧依偎在祝北尘怀中, 好?似只有?这样, 她才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如今只怕,连我二弟都要弃我不?顾了。今日皇上已下了圣旨, 让安贵妃的兄长入京,不?就是在为那赵元启造势吗?”


    祝北尘沉吟片刻,继续劝道:“这并不?能说明,谢都督已放弃了瑞王。”


    自从孝正帝让九皇子到奉天殿,御书房听政以?来。


    谢词微的警觉也越来越重,凡是,清悦殿和?九皇子有?关的事,她都会仔细斟酌。


    这一次,赵元哲回了尚京,她正想让谢词安,委婉到皇上面前提一提东宫太子之位一事。


    可谢词安次次回绝她的邀请,连她的面都不?愿见。


    她又让谢词佑出面转告,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


    谁知第?二日,谢词安就上了举荐徐永兴的折子。


    “之前我也这样认为,可后?来仔细一想。前一天调徐永兴去青阳遂州做通判,次日,吏部尚书就呈了,调陆县令回京的折子。”


    “哪有?这样的巧合。”


    祝北尘眉头轻蹙,冷声道:“即使?如此,杀了九皇子便?成。”


    谢词微闪过?犹豫,“之前我也想过?,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皇上如今看中九皇子,他身边全是暗卫保护,很难近身。”


    祝北尘一脸狠意,果断替谢词微做了决定:“无妨,总有?机会,此事交给我就成。”


    *


    正辉殿中。


    孝正帝的头疾越来越重,连着几?日都停了早朝。


    太医配置的汤药虽有?所缓解,就是好?一阵,又犯一阵,不?能根除。


    这是老毛病,他每日用脑过?度,孝正帝也知自己的身子状况,并也没多重视。实在严重,就让太医把药量开?重些。


    他在床榻上躺了几?日,头疾也有?所缓解,心中还惦记着奉天殿没批阅的折子,让人伺候他起身。


    薛大监劝解无用,只好?照办。


    新来的小太监,见了皇上难免紧张,更衣时动作不?利索,惹得?孝正帝不?快。


    吓得?那小太监立马停手,哆哆嗦嗦埋首跪在一边。


    薛大监忙呵斥一声,把人赶了出去,亲手伺候皇上更衣。


    他试探问道:“皇上,都怪老奴眼神不?好?。挑的奴才让你不?顺心,要不?老奴再换一批新的,换些年轻样貌美的宫女可好??”


    孝正帝神色一顿,冷声训道:“要什么宫女,你是不?是老糊涂。”


    薛大监佝偻着身子,连忙赔罪,“是,老奴糊涂了,”


    “老奴就怕也惹你烦闷,要不?,就让安贵妃到正辉殿,来伺候你几?日可行?她一来,你的头疾好?得?也快些。”


    孝正帝许久不?出声,薛大监低头一笑,知道根源找到了。


    半晌后?,孝正帝又想起另一件事,他毫无感情,平静吩咐道:“锦淑仪那边,不?能再拖了,今晚就处理掉。”


    “皇上,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呀,你舍得?。”薛大监提醒道。


    “本是权宜之计,没什么舍不?舍得?,朕不?能给我皇儿日后?留隐患。”


    穿戴好?宫装,薛大监就去了旁边的盆架,取净脸的巾帕。


    这时,孝正帝才哀叹一声,露出他真?实表情,失落呢喃道:“免得?她一直不?肯原谅朕,想进她的院子,都被赶了出来。”


    次日一早,安贵妃在花圃继续打理花花草草。


    连秀缓缓走?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剪刀,轻声道:“娘娘,锦淑仪昨夜小产了。”


    安贵妃手上的动作一停,片刻后?她了然道,“她犯了皇后?的最大的忌讳,如何?逃得?了。”


    “不?是皇后?,是……”


    “媛儿。”清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连秀。


    安贵妃不?得?不?抬头,孝正帝已走?到了她身边。


    连秀忙躬身退下,最后?依然没有?逃过?,孝正帝那一计狠厉的警告之色。


    安贵妃立即放下手上的工具,忙屈膝施礼,“皇上金安。”


    “朕这几?日安不?安宁,你真?的不?知道。”孝正帝想去拉安贵妃的手,被她一把甩开?。


    “瑶儿,你要到何?时,才肯原谅朕。”


    安贵妃心中失望:“臣妾,不?敢。”


    孝正帝坐到安贵妃身旁的石凳上,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而安贵妃只是冷冷的看着,并未移步。


    他苦涩一笑,叹道:“是呀,只怕从朕当年强迫你入宫那一刻,你在心里就从没原谅过?朕。”


    “无论你信不?信,无论何?种境界,朕都给你们母子俩想好?了后?路,你相信朕一次,如今的行事,此种安排,对你们最有?利。”


    见陆佩瑶一脸冷色,没一点转圜,依然不?死心,“朕的头疾又犯了,瑶儿过?来给朕揉揉吧。”


    孝正帝几?番示好?,安贵妃都纹丝不?动,可看到孝正帝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想到自己皇儿以?后?,还有?陆家的亲人,她还是任命地走?了过?去。


    *


    谢词安人在仙鹤堂,陪着老太太和?谢庭芳用早膳时。


    宫中派人就传来消息,锦淑仪昨夜出事了。


    谢词安冷静用膳,头都没抬一下,脸上不?见一点情绪。


    老太太和?谢庭芳心情沉重,当即就放下了碗盏。


    “当日,锦儿入宫,我就反对,我们谢家为了她……”


    老太太哽咽半天,再也说不?下去了。


    谢庭芳见自己母亲伤心,出声劝道:“母亲,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有?婉儿的通透,就不?会是这个结局。”


    后?宫的争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在谢词锦答应谢词微入宫那一刻,她就成了谢词微的牺牲品。


    那时三房眼中只想着虚名和?荣华富贵,没替谢词锦想过?将来。


    谢词安一个男子,也不?好?多言,他忙岔开?这个话题,“祖母,等雨停了,我让人来接你去惠康坊住,你替我多陪陪循儿。”


    提到循哥儿,成功地分散了老太太的注意力,她早想去看循哥儿了。


    无奈这一两个月,要忙词仪出嫁的事,她走?不?开?身。


    现在谢词仪的大婚也过?了,正好?有?时间。


    “好?,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收拾。”


    谢庭芳见自己母亲,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支持她到惠康坊去小住几?日,和?田嬷嬷一起收拾衣物。


    趁她们收拾的间隙,谢词安起身先离开?,他要去雾冽堂一趟。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他撑着绸伞,步子缓慢,最后?停在,如意斋和?雾冽堂的甬道交叉口。


    许多个他归来的夜晚,陆伊冉就是在此处等着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无论天晴下雨,老远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侯爷,安军医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见他在此停顿许久不?动,余亮只好?前来通报。


    他一进院子,就见安子瑜等候的身影。


    上次谢词安离开?尚京前,在安子瑜面前提过?,他有?几?本医书孤本,是他祖父民?间好?友留下的。


    一听书名,都是安子瑜找了好?久,都没寻到的医书。


    天天就盼着谢词安回京。


    谢词安因为陆伊冉的事一直称病在家,这一两日才稍稍振作些。


    安子瑜一等二等,也不?见谢词安的人去军营,就主动找上门来。


    谢词安把安子瑜领进书房,让他本人去红木书架上拿。


    而他自己则进了内室,宝贝似的,从顶箱柜中拿出陆伊冉之前,给他缝制的衣袍,准备带回惠康坊。


    摸着上面陆伊冉亲手绣的花纹,这一针一线中都深藏着她对自己的情义,可惜,失去了才知道她的可贵。


    他埋首贴上这些衣袍,眼前又出现陆伊冉娇美如花的脸庞,就舍不?得?放下。


    直到外面安子瑜惊呼一声:“侯爷,你屋内的熏香有?问题。”


    谢词安听得?一愣,疾步走?来到书房,一脸寒霜盯着安子瑜手上的熏香。


    “侯爷,这熏香有?问题。上面铺了一层细粉。或许它的气味一般人难以?辨别,但只要微风一吹,属下立即便?能闻到。”


    “此毒,名叫一生醉,他药性不?烈,时间一长会慢慢渗透。不?会致死,最终会让人失明甚至偏风,终生下不?了床榻。”


    “这毒,在宫中和?医馆很难买到,江湖上旁门左道常用它。”


    余亮吓得?脸色苍白,一股脑儿拿出抽屉里的熏香,让安子瑜辨认。


    安子瑜一脸惧色,“全都是。”


    余亮听后?,一膝跪在谢词安身前:“侯爷,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谢词安也是当场石化,他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


    此时,安子瑜也是也顾不?了礼数,一把抓过?谢词安的手腕。


    屏声静气两手来回切脉,半天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展颜笑道:“侯爷,万幸,你没有?中毒,一点迹象都没有?。”


    余亮的天灵盖突然开?窍,他猛地起身,端过?一盆蓬莱蕉,和?两个靠枕放到安子瑜身前。


    激动说道:“是夫人,是夫人,之前特意添置的。每日嘱托,定要属下照顾好?这几?盆蓬莱蕉。过?几?日她就会让阿圆更换一次枕芯,安军医你看看,是不?是这些救了侯爷的命。”


    安子瑜查看一番,解释道:“蓬莱蕉不?能抑制此毒,但是盆中的决明子能解此毒。这枕芯中的草药也能抑制毒素。”


    余亮眼中燃起狂喜,“谢天谢地,原来夫人早就发觉了,是她暗中保护了侯爷。”


    “难怪到了惠康坊,她还特意交代,把蓬莱蕉搬两盆过?去放到侯爷的书房。”


    谢词安无事,余亮和?安子瑜两人,心中大大松了口气。


    而谢词安本人,心口再次被撕裂,他重重坐在榻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还是余亮反应过?来,把安子瑜又带去了惠康坊查探。


    等人走?后?,屋中又恢复了宁静。


    可谢词安却平静不?下来。


    他弄丢了,用生命爱他的妻子。


    谢词安好?似游魂似的出了府,也不?撑伞。


    他迷茫地走?在街头,任凭雨水淋湿他的一身。


    暗卫跟在身后?,给谢词安撑伞,也被他一把挥开?。


    见他如此模样,暗卫还以?为他吃醉了酒,也吓了一跳。忙问道:“侯爷,你要去何?处,属下去给你备车。”


    谢词安一脸痛楚,伫立在雨中,喃喃说道:“我哪里也不?去,就想去西楚找她。”


    说罢,他又缓缓转身,失魂落魄继续往前走?,自言自语道:“我只想去找她,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她回来,我只想她回来。”


    谁也拦不?住谢词安,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往前走?。


    直到人用尽力气,晕倒在雨中。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午时。


    “侯爷,你醒了”余亮在他身旁照顾。


    谢词安睁眼一看,还是熟悉的书房。


    昨日他做了一整夜的梦,梦见自己去了西楚,可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去西楚的方向。


    站在原地来来回回,到处都是路,就没有?一条是通往西楚金陵的。


    听到循哥儿在院中,喊铃铛的声音。


    谢词安才自嘲一笑,又是一场梦。


    “侯爷,把汤药喝了吧,你昨晚发热,秦大夫给你开?的汤药。”


    谢词安神色憔悴,推开?余亮端过?来的药汤。


    余亮也不?敢再劝,只好?把昨日查的情况,如实禀报。


    “安军医昨日到惠康坊书房查过?,果然房中的熏香也有?问题。好?在,你衙门和?军营大帐的熏香,没有?动手脚。”


    “童飞连夜审了接近你书房的几?人,几?人拒不?承认,后?来童飞用了大刑。”


    “那人终于交代。”


    谢词安阖眼靠在引枕上,疲惫问道:“害我的那人,是谁?”


    第八十九章身世之谜


    余亮一脸痛恨, 回道:“是管家,谢叔。”


    “背后的主谋,是……皇后!”


    在安子瑜提到江湖上时?, 谢词安脑中就快速闪过如烟阁的祝北尘。


    此时?, 亲耳听得, 也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谢词安苦涩一笑,“看来,我在她们眼中,从来就只是一个?棋子。也罢,从此后, 也算彻底两清了。”


    谢叔在侯府管家多年,府中上上下下对他信任有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藏得这般深。


    他一个?奴才暗害主子,结果自是难逃一死。


    见谢词安一脸杀气,余亮硬着头皮继续禀报,


    “侯爷, 谢叔让你放过他们一家人,他说他有秘密要告诉你, 是关于?你的……身世?。”


    谢词安愣了愣,一脸冰霜,眼中怒意翻涌,“我的身世?如何,不需他来操心。该怎么处置, 就怎么处置, 不要让消息泄露出去。”


    “是。”


    余亮离开后,屋中又恢复了冷清。


    谢词安心中空得很, 周身好似一个?漏风的筛子,身上的被褥怎么焐都焐不热。


    他披着长袍起身,移步到陆伊冉的闺房。


    躺在她的床榻上,盖着她之?前盖的被褥,枕头和被褥上,还留有她留下淡淡香味。


    谢词安贪婪地嗅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驱赶他满身的冷意,也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心中的凄凉。


    晚上,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循哥儿,思念再次席卷而来,陆伊冉的脸庞又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庆幸,此生能遇到陆伊冉。


    突然,谢词安脸上扬起一丝极淡的浅笑,想到身后有她们母子三人,这点伤痕,有何要紧。


    次日,老太?太?被余亮接到了府上。


    谢词安把她安置在,伊冉苑的隔壁院落。


    循哥儿有一两个?月没见老太?太?,对她也有些生分。


    不愿靠近,谢词安把他拉到老太?太?面前,耐心教道:“循儿,唤曾祖母。”


    “曾祖母。”循哥儿毕恭毕敬一拱手礼,乖巧地唤了声。


    “快到曾祖母跟前来,曾祖母好好看看,才两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这一喊,循哥儿也记起了,上一次自己娘亲,带他喊曾祖母的场景。


    他歪着头,轻声问道:“曾祖母,你见过我娘亲吗?她出府了。”


    老太?太?一愣,不明?所以。


    谢词安却心口?大痛,垂首不语。


    怕露馅,方?嬷嬷忙打圆场:“我们姑娘,有事回青阳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方?嬷嬷把循哥儿带出院子,谢词安也屏退众人,神色也是复杂难辨。


    老太?太?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有话要说,把手上的茶盏轻轻一放,“安儿,你有话就说吧,在祖母面前不需遮掩。”


    “祖母,孙儿想问问你,孙儿的生母,她还在世?吗?”


    老太?太?神色一顿,冷声道:“你听何人嚼的舌根,太?让祖母失望了。”


    每每问到这个?问题,老太?太?都会出言训斥,极力逃避不愿回答,一言揭过。


    谢词安顾及着老太?太?,这个?疑问也在他心中,埋了多年。


    但今日他不打算罢休,倏忽起身,双膝跪在他祖母面前,沉声道:“祖母,孙儿都到而立之?年了。这个?秘密你还要瞒孙儿到何时?,难道,你要孙儿从旁人口?中得知,才满意吗?”


    老太?太?怔怔出神,嘴角微抖,忙解释:“安儿,你不要听外边人编排,你的生母就是你母亲,快些起来。”


    “祖母,她怎么可能是我的生母,她对冉冉肚子里的孩子我的没有一点她对我没有一丝怜惜和疼爱,也没有一丝感情。孙儿被接到荣安堂那一年,她以为我已睡熟,经常在我耳边诅咒,要我去死。”


    “世?上,哪位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谢词安知道,自己祖母有自己的顾虑,可他不想再这样隐忍下去,糊涂地过完这一生。


    “祖母,孙儿不想再不明?不白地听你瞒下去了,我想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孙儿自己去查。”


    老太?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自己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会把谢家所有的秘密翻出来,到时?老太?太?想拦都拦不住。


    “安儿,你为何要逼祖母?”老太?太?颤颤巍巍,摸上谢词安的肩头,像小?时?候那般重重一拍。


    “因为,孙儿不想被,谢家自己人不清不楚地害成?瞎子,或变成?瘫在榻上一辈子起不来的废物。”


    “那人在孙儿的两处书房,长期投毒,等孙儿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只能是这个?下场。”


    “幸好有冉冉,不然只怕孙儿,已中毒不浅。”


    谢词安原本,是不打算把谢词微害他一事,告诉他祖母。


    后来一想,不能让她祖母被谢词微蒙蔽和利用,更应该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让老太?太?有个?心理?准备。


    老太?太?听闻事情的真相?,紧紧拉着谢词安的手,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孙儿,老天保佑,幸好你娶了个?好妻子。


    “她们好恶毒的心呀。我们谢家怎有如此不堪……”


    老太?太?哽咽一声,失望得很,也不想再提。


    那人是谁,谢词安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老太?太?也猜出来了。有愧疚有怜惜,后来终是认清了现实?。


    “你的生母的确不是,荣安堂那位,她生你时?,难产而死。”


    “祖母,我的母亲,她真的只是难产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也不隐瞒,娓娓道出当年的往事。


    谢词安的生母叫如意,是他父亲谢庭轩下属的女儿。


    本是托孤于?谢庭轩,谁知,如意对谢庭轩生了情。


    趁谢庭轩醉酒时?,两人终是肌肤之?亲。


    无?奈,生米煮成?熟饭,谢庭轩只好把如意带回侯府,纳了她做妾室。


    那时?谢庭轩与陈氏成?婚十年,谢词微都九岁了。


    陈氏始终没有二房的嫡子,谢老太?太?和老太?爷也没反对。


    因为如意的介入,陈氏和谢庭轩的夫妻关系越来越淡。


    如意到侯府半年后,就有了身孕。


    陈氏的恨意也达到顶点,她表面对如意时?常关照,背地里却在暗自等待时?机。


    终于?在老太?太?和老太?爷带着自己三个?儿子,回陈州老家祭祖时?,陈氏让人把如意的参汤,换成?了催产的汤药。


    如意在第二日便发作,她支走了府上所有的大夫。


    一个?丫头也不给她留,她在屋中苦苦哀求一整日。


    陈氏是二房的主母,她不发话,无?人敢去帮她。


    后来有人偷偷给,在姨母家做客的谢庭芳抱了信。


    谢庭芳喊来大夫时?,如意已是奄奄一息,好在谢词安的命是保住了。


    谢词安从小?就由他祖母带大。


    自从如意死后,谢庭轩对陈氏也冷落了不少,陈氏为了留住自己夫君的心,假意把谢词安带到身边来照顾。


    才有了后来的谢词仪。


    谢词安在荣安堂背地里受了不少委屈,老太?太?明?白过来,也不拆穿陈氏,又把谢词安接到身边来照顾。


    听到自己生母是被陈氏活活害死的,又想到陆伊冉去年肚里的孩子,都是败陈氏所赐。


    谢词安对陈氏往日那一点长辈之?情,荡然无?存。他悲愤交加眼眶赤红,两拳紧握狠声道:“之?前,都怪我识人不清,她欠我两条至亲之?命,这仇我忘不了。”


    老太?太?心疼,叹道,“安儿,祖母当年糊涂,为了谢家的名声,一再纵容她们母女俩,害了你,害了你母亲,祖母愧对你。”


    “她们母女俩作恶多端,老身再隐瞒下去,就是助纣为虐。”


    “以后你的路,你自己想明?白就好。谢家是大齐的股肱之?臣,并不是为一人而生的,你放开手脚做就是。”


    这个?秘密一直瞒了多年,老太?太?如今说了出来,一身轻松,她笑道:“祖母是十分喜欢你的这宅子,以后有循哥儿陪我就成?。”


    “孙儿多谢祖母的支持。”


    谢词安对老太?太?埋首重重一磕,撩袍起身。


    走出院门那一刻,谢词安才恍然明?白,为何他父亲生前特意叮嘱,他以后正?妻住的院落,要叫如意斋了。


    *


    日子过得真快,陆伊冉到金陵已经一个?月了,老太?太?为了继续考验她,把关府内院的账本也交给她打理?,让她管了关家半月的中馈。


    一番试探下来,她的为人处世?,心思品行?,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很满意。


    这样下去,关韶掌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几房婶娘与陆伊冉较量下来,也处于?下风,没法子动陆伊冉。


    就把主意打在了关韶身上,终于?找出了外宅的已怀身孕的阿依娜。


    几房婶娘和叔伯,脸上均是幸灾乐祸之?色。


    事实?摆在面前,两位老人也帮不了他。


    阿依娜被几房夫人带到大厅,她们又喊来老太?爷和老太?太?。


    俨然亲临内宅受审现场。


    关家历代的规矩就是,嫡子没出生前,不能有庶子。


    关韶藏来藏去,还是没把人藏得住,他的当家梦,也要碎在当场。


    老太?爷一脸铁青,狠声骂道:“好好的机会,坏在一个?小?妾肚子上,实?在不争气。”


    老太?太?气得反手给阿依娜两记耳光。


    关韶被人逮住把柄,也无?声反抗,他沮丧地跪在自己祖父母面前。


    他不恨任何人,只是有些不甘心谋划这么久,终究难逃失败收场。


    罗氏也恨阿依娜,要不是她正?怀着自己的孙子,只怕比关老太?太?打得还要狠。


    老太?爷一声不吭,这是内宅事,都由老太?太?做主。


    “韶儿,祖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关家的掌家权,二是,把这个?胡人小?妾和肚子里的孩子,赶出金陵。”


    “母亲。”


    “祖母。”


    老太?太?才一出口?,大厅的几房纷纷反对。


    在她们看来,关韶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老太?太?还要出言维护,给他选择权。


    心中实?在不甘。


    “都给我闭嘴,有本事,你们也去,找个?有出息的儿媳妇回来。”


    关韶和罗氏眼中又重燃希望。


    “我听祖母的做决定。”关韶心一狠,当即表态。


    有了管家权,他日后想接回阿依娜母子俩,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老太?太?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果断说道:“我说的是,把他们母子俩永远赶出金陵。”


    “我们关家不留胡人的根。”


    最后一句,老太?太?是咬牙说的。


    因为关老太?爷年轻时?,找了一个?胡人妾室,把关家闹得不成?样子。


    这也是老太?太?心中多年的一根刺。


    关韶求救看向自己祖父,谁知他祖父此刻,一脸愧疚连声都不敢出。


    关韶也没了退路,他坚定说道:“孙儿,任凭祖母做主。”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韶郎,你不能……”


    阿依娜无?助地看向关韶,她泪流满面不敢相?信,关韶会为了管家权,真的不要她了。


    “把人送走。”老太?太?神色决绝,一挥手。


    “不,不要……”阿依娜不死心,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爬到关韶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不放。


    关韶狠下心肠,一把扯开阿依娜。


    老太?太?厉声喝道:“还不快……”


    “等等!”陆伊冉疾步从正?门口?走了进来,忙阻止。


    第九十章化解危机


    陆伊冉突然闯了进来, 激烈压抑的场面也安静下来。


    她走到老太太和老太爷身边,屈膝施礼后,轻声细语说道:“老?太太, 能让伊冉说几句话吗?”


    关老太太有些不解, 看她?的神情, 没有一点伤心,反而有些容人?之态。


    心中愈发满意,正想为关韶开脱两句,就听到陆伊冉说道:“老太太,我能为六爷留下她?吗?”


    在场的所?有人?, 都以为听错了,一个正妻不但不怨妾室, 还要替她?求情。


    关韶和阿依娜也是一脸震惊, 纷纷看向陆伊冉。


    老?太太神色不虞,在关家还没人?敢质疑她?。


    罗氏忙阻止陆伊冉,谁知陆伊冉却没有一点退意,主动跪在老?太太跟前。


    软软地?一声, “祖母。”


    听得关老?太太心中一软,扶起陆伊冉后, 不悦道:“那好,老?婆子我就想听听,你?究竟有何?理由。”


    “没有理由,因为我也怀孕了……是六爷的孩子,不知他算不算嫡子。”


    一屋人?听闻后, 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老?太太首先反应过来, 激动道:“自然算。”


    马上叫来府上的大夫一诊。


    “回老?太太,这位姑娘, 已有三?月的身孕了。”


    其他几房夫人?不信,又?接连叫来几个大夫,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老?太太和老?太爷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忙让人?把?陆伊冉扶到软塌上。


    见两位老?人?的态度,陆伊冉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这样,六爷的嫡庶都有了,不就双喜临门,是好事呀。”


    这样一说,倒让老?太太和一屋人?,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伊冉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祖母,阿依娜的孩子既是六爷的骨肉,也是关家的子孙。把?她?们母子俩赶出府,无?人?护她?们,如果被歹人?知道,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果不敢设想。”


    “或者有一天,她?肚里?的孩儿大了。被有心之人?利用以此来要挟六爷,或者祖父母,只怕到时进退都是两难。”


    这话倒不假,关家之前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挟持的是大房老?爷的外室,后来闹得人?尽皆知。


    人?没救回来,大老?爷在自己爹娘面前,颜面颜面尽失不说,到了大街上,人?人?看到他都喊他负心汉。


    他也因此失了关家掌家人?的权利。


    众人?都是一惊,经她?一提醒,大家都替阿依娜捏着一把?冷汗。也意识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依然和关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断不了根。


    想到此,大家刚刚对阿依娜的厌恶,也变成了同情。


    老?太太被陆伊冉一句话说到心坎上了,严肃的神色,也变成了迟疑。


    “祖父母,只是不喜欢看到她?,日?后我定会管好六爷的后院,不让她?来打扰您二老?的清静。”


    众人?都以为陆伊冉气傻了,尤其是关家的女眷们,这是她?们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对吧,六爷?”陆伊冉又?转向关韶,柔声问道。


    西楚虽民风开发,但此时把?自己有孕的消息说出来,对自己的名节也会有一定的影响,只是不至于像大齐那般身败名裂。


    这也是给自己肚里?孩子正名的最好时机,为了保住阿依娜肚子里?的孩子,关韶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关韶早已石化,程亮的绿头巾在向他缓缓挥手,他也只能打掉后槽牙也往肚里?吞。


    反正他也只是看中陆伊冉这个人?,而不是她?的情。


    陆伊冉是在救他的孩子和女人?,他应该高兴才是,


    他想通后,又?跪到老?太太跟前,哀求道:“祖母,伊冉说得对。只要你?这回饶了她?们母子俩,孙儿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孝敬你?。”


    关家大院,她?几个儿子甚至孙子,哪个没有几个妾室和通房。


    几个孙子中,她?最属意关韶,如今他又?带回来一个,让她?满意的孙媳妇。


    老?太太哀叹一声,她?现在身子骨硬朗,以后老?了始终还要靠他。


    自己一意孤行,只会与自己孙子离了心。


    “行了,行了,把?她?带下去吧。你?找了个能干的媳妇,我相信她?能管好你?的后院。”


    阿依娜因祸得福,从府外搬回了关宅。


    整个人?都是软的,一起一路,她?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虽然对陆伊冉生了嫉恨之心。


    但她?也看明白了,以后想要好好待在关府,还离不得她?这个正妻支撑。


    几房叔婶精心策划的打击计划,又?一次被陆伊冉轻松化解。


    各自不甘散去。


    陆伊冉也回了自己的青莲阁。


    而阿依娜深思熟虑一番,还是决定,带上薄礼,主动上门对陆伊冉表达谢意。


    她?刚走到青莲阁,就看到关韶的小厮守在院外。


    那小厮脑子灵活,也没去通报,劝道:“姨娘,你?还是先回院子吧,六爷说他等会儿就过去找你?。”


    阿依娜脸色一暗,默默应下,让丫头扶自己回院子。


    此时,关韶一脸怒意坐在正厅。


    他心中气恼得很,都是自己的未婚妻了,连她?的厢房门都没进去过一次,去一次拦一次。


    良久后,陆伊冉终于姗姗来迟。


    “陆娘子不但心思深,肚子藏得也够深的。”


    这是关韶第一次在陆伊冉面前发火,平常都是一副温和样,让陆伊冉有些意外。


    “我从没藏过,不知关掌柜可?记得我说过,嫁妆一年后运过来,重要的陪嫁我会随身带着。”


    “这就是我的陪嫁。”陆伊冉淡定地?摸摸自己小腹,柔声道。


    关韶被气傻,瞪着两桃花眼,半晌无?言。


    “你?也别怨我事先没有告知,毕竟你?急着带我来金陵,目的也不纯。”


    关韶被当众揭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浅饮一口。


    讪讪一笑,“陆娘子说得对,我们扯平了。”


    “关掌柜,我的孩儿,救你?了你?的孩儿。我不图你?谢我,但我们把?话说开还是最好。”


    “你?与我的婚事,本?就只是各取所?需。”


    关韶把?陆伊冉的话也听了进去,可?见陆伊冉如此排斥自己。


    他心中不快,正色道:“陆娘子的忠告我不敢忘,我要成为当家人?,我们的婚事就不能一直拖下去,祖母已经定好了我们的婚期,今年六月,比五皇子晚几日?。”


    “今日?,我来告知陆娘子一声,就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你?想要日?后在金陵安定下来,这个大婚是必须成的。没有关家主妇这个头衔,一切都行不通。”


    “放心,既然谢侯爷舍得把?他的孩儿当成陪嫁,我关某人?也会好好待他。婚前我不会碰你?,但婚后,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嫡子。”


    “的确,我们的婚事是各取所?需,总没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吧。”


    “下次来,我不想再?坐这正厅了。记住你?的身份,你?可?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我的客人?。”


    关韶心中郁气难除,也没多言,撂下几句话,就出了青莲阁。


    听得陆伊冉心中不是滋味。


    云喜心疼陆伊冉,走到她?身旁,抱怨道:“这关掌柜,在何?处受得起,竟撒到姑娘身上来了。”


    “无?妨的,只要他认下我的孩儿就成。”


    云喜知道两人?只是交易关系,说到大婚,她?有些担忧:“姑娘,关掌柜刚刚说到了婚期,奴婢知道你?不愿,要不我们回……”


    “不,我哪里?也不去,就要在此处定下根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必担心,我不会任由他拿捏,至于他想要的嫡子,就让他的妾室去生吧,到时抱一个领养到我的名下就成。”


    *


    尚京惠康坊。


    自从,上次方嬷嬷和阿圆被谢词安吼了一通后,两人?见了谢词安都是绕着走。


    这日?,方嬷嬷正在陆伊冉的厢房,喂食循哥儿鱼粥时,谢词安大步跨了进来。


    方嬷嬷心中畏惧他,小心翼翼施礼后,就把?循哥儿往屋外领。


    循哥儿有些心不在焉,不好好用膳,一会儿逗弄小狸,一会儿又?玩起榻上的小玩意。


    见谢词安进来,语气平平地?喊了声‘爹爹’,又?开始摆弄起他的水玉球。


    这段日?子,谢词安整日?郁郁寡欢,对循哥儿也缺少管教。之前陆伊冉教的规矩,循哥儿七七八八也忘记了,方嬷嬷和阿圆也依着他胡来。


    “以后哥儿的饭食让他自己用,不能这么宠溺,他娘亲……”


    谢词安一想到陆伊冉,心口酸涩,言语艰难。


    “是,是老?奴记下了。”


    忽然,铃铛在院外一声呼喊,循哥儿彻底没了用膳的心思,麻利跑了出去。


    方嬷嬷见机也想赶紧溜,却被谢词安唤住了,问道:“这两日?,为何?不缝衣袍了?”


    冷不丁地?一句话,方嬷嬷有些不知所?措,不明他的意思。


    谢词安又?耐心解释道:“循儿自然有人?看着,以后别的事让其他人?去做,你?继续给姐儿缝制衣袍,多做些,以后她?回来用得上。”


    “就用这两匹料子做,红色那匹给……冉冉做秋衫,她?穿着好看。剩下这匹就给她?们兄妹俩做袍子。”


    方嬷嬷惊呼一声,这才看到谢词安手上,拿着两匹比云缎还光滑柔软的云绫锦。


    这料子在繁荣的尚京城都卖不到,听说在宫中,也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才穿得起。


    这么多年了,方嬷嬷也只见皇后穿过,今日?难得有幸到她?的手上。


    这时,她?才明白主子的意思,也明白他口中的姐儿,就是陆伊冉肚里?还没出世?的孩子。


    方嬷嬷见,谢词安这般看重自己姑娘和她?的孩儿,高兴地?连连称是。


    那日?晕在雨中醒来后,谢词安就把?公文都搬到陆伊冉的房间?,在此处理公务,他也不愿回书房。


    军营和皇城司也不多待。


    童飞进来时,谢词安怔怔出神地?望向,陆伊冉的妆奁,目光痴缠温柔。


    “侯爷,侯爷。”童飞连


    忆樺


    叫两声。


    谢词安才迷茫看向童飞,片刻后才问道:“我岳父岳母住的宅子,可?选好了。”


    童飞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如实答道:“侯爷,应当是选好了。余亮昨日?就派人?过去打扫了,和如意宅只隔一条街。”


    “那就好,她?们也应当快入京了。”谢词安低声说道,随后他又?陷入沉思。


    见此,童飞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侯爷,芙蕖如何?处理?”


    谢词安书房投毒一事后,只有有机会进他书房的人?都难逃一劫。


    就连惠康坊的管事秦嬷嬷,谢词安念及几分?旧情,把?她?赶回了庄子上。


    唯独剩下个芙蕖。


    谢词安特意交代,留着。


    提到正事,谢词安脸上又?重现清冷,“告诉她?,按我说的做,定能保她?安然出尚京。”


    而后,停顿一息,他又?问道:“今日?是何?时?”


    “回侯爷,今日?是三?月十六。”童飞恭敬回答。


    谢词安神色阴晴不定,吩咐:“今日?就让她?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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