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这一片堪称重灾区，她和黄薇薇、杨思琦的作业几乎都在没写作业的人那里传了一圈了。黄薇薇转身，胳膊搭在乐意桌子上，手撑着头，“想看高中生如何一个小时把作业抄完，抄出不同，抄出奇迹吗？锁定广东三岗中学，每周日晚七点起，准时上线。”
杨思琦一直手拿创新设计扇风，另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嘴下做成话筒样：“节目主持人，黄薇薇。”
黄薇薇也把手握成拳：“搭档乐意。”
乐意摆摆手：“太尬了。您自己独美，我不参与。”
“哎，景愿把你的数学借我抄一下！”
从乐意身边小跑过去的人说。乐意听到景愿的名字，下意识往那个人跑去的方向望去，看到几个人都在找景愿要数学作业，几乎是围成了一个半圆把她包围起来。景愿也当场就打开书包拿出了周末的数学卷子。
脾气可真好，乐意心想。
“儿子，儿子！”杨思琦拿创新设计拍了一下乐意。
乐意：“嗯？”
杨思琦对乐意双挑眉，一脸“吃大瓜”的好奇的表情，问乐意：“我昨天看到你和景愿在一块儿！就在校门口那里。”
乐意蹙眉，似乎有些不解，“嗯，怎么了？”
黄薇薇也加入了吃瓜行列：“你和景愿是一起回家的吗？”
乐意：“没有啊。我就跟她聊了一会儿。我是家里来接你们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哦——”
黄薇薇和杨思琦一起拖了个耐人寻味的长音。
乐意蹙眉：“怎么了？不就一起站门口吗？”
杨思琦：“没事，我们就以为你们一起回家了呢。”
黄薇薇在旁边附和：“毕竟你跟你爹都没有一起回过家呢。”
乐意拿起书卷成棒，一个一个抽：“少跟你爹说话奇奇怪怪的，你们想说什么？”
杨思琦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乐意看到景愿拿着水瓶走出教室，她也立马起身，走之前还警告地对两位好朋友说：“少瞎想，人家自己去赶地铁了，我们怎么可能一起回家，都不顺路。”
杨思琦看着乐意走出教室后立刻坐到乐意位置上，和黄薇薇凑到一起，两个人都快鼻尖顶鼻尖了，她说：“你觉不觉得乐意这两天和景愿走挺近的？”
黄薇薇：“我其实感觉不深，毕竟前面两次她问景愿的事情都是来问你，看到她和景愿在一起也是你，我怎么知道她们怎么样？”
杨思琦双手朝内扇了扇，做了一个让人体会的手势，说：“那你感觉一下。”
黄薇薇：“说实话……没太大感觉，你也太sensitive了，不就问了别人两下吗，不就站一块吗，我路上遇到你我也跟你站一块，这有什么的。”
杨思琦：“那不一样。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她们两个之前都没交流突然间就走一块了你不好奇吗？”
黄薇薇摊手：“那能怎么？”
杨思琦眯起眼睛：“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她俩有事。”
黄薇薇眯眼：“你说乐意是拉拉？”
杨思琦：“说不定呢。”
黄薇薇无语：“人家都没说过自己这种事情，你就乱猜，你真不礼貌。”
杨思琦：“你不觉得……乐意自上而下由内而外给人感觉就拉里拉气的吗？”
黄薇薇点头：“这倒是。但是我们好像没聊过这事吧？人家像也不能说人家是啊。”
杨思琦一脸笃定：“她要不是我倒立……”
黄薇薇挑眉：“倒立洗头？倒立跑完800米？”
杨思琦想了下觉得这两个都太难了，“我倒立吃土家酱香饼！”
黄薇薇只能克制地翻个白眼，然后转身做自己的地理练习。
乐意走出教室去饮水机那里找到景愿。
景愿正在打水，看到乐意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了，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等着对方走过来。
乐意靠着墙问：“试过我的推荐了吗？给个反馈？”
景愿：“没试。”
乐意一怔，刚想问什么情况就看到裴意絮——13班的历史老师，人称“美丽猛女”，“美丽”就是因为她长得实在美丽，“猛女”是她永远有一股活力和热情仿佛一只活泼的金毛，并且她也真的很敬业。曾经班里的人开过玩笑说：“你不一定能随时找到各班班主任，但你一定能随时找到美丽猛女。”
裴意絮走楼道拐进来，往饮水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把手作成扩音器的样子，喊：“13班的人都回班，准备默写！”
乐意默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7:43，而周末的晚自习开始时间是8点整。她和景愿对视一眼，以为景愿没什么感觉，抬头一看发现对方也是头上冒过一串省略号。
乐意一脸崩溃回班，不光是她，班里的人看到裴意絮都开始哀嚎。
“老师，周末放过我们吧——”
“老师我作业还没写完啊——”
裴意絮充耳不闻，拍了拍手，拿起麦克风说：“自己找张纸出来，默写秦汉的时代特征，15分钟，老规矩，我待会点三个人检查，没默出来抄三遍来我这里背。不要想着耍小心思抄答案，我看到了就给我抄20遍再来给我背。”
班里垂头丧气地拿纸出来默写。
15分钟后，裴意絮从学号、座位坐标选人，一个不差的凑满了乐意、杨思琦、黄薇薇三个人。
裴意絮看起来很满意，这三个人里黄薇薇踏实勤勉，杨思琦有过目成诵的好本事，乐意更是这两个人的结合，看起来今天的突击默写她不需要大动肝火了。
乐意在下面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她这周回去根本没背，周六晚上奋笔疾书做完所有作业，周日一天上了三节课，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想把背诵留到晚上完成，没想到这就撞上枪口要大难临头了。
乐意腹诽道，这默写是真的会找时间。
果然当裴意絮检查完黄薇薇和杨思琦的默写后面带微笑拿起乐意的默写纸，她的脸“chua”一下就绿了。
最后在杨思琦和黄薇薇幸灾乐祸的眼神下，乐意欲哭无泪把秦汉的时代特征抄了三遍。不过乐意是先背再抄，这样复习记忆效果翻倍。
晚自习一下课乐意就去了d栋高三办公室，把抄完的成果交给了裴意絮还重新背了一遍。这次的过程很顺畅，裴意絮很满意，问乐意：“你这背得不错啊，怎么刚才默不出来？”
乐意两个食指对碰：“这不是正打算背就碰上你了。”
裴意絮很年轻，大概27、8的样子，她的打扮也很可爱，烫了一头棕色羊毛卷，带着黑色圆框眼镜，每天各种小裙子来回换，让人很难想象她在学习上的严格要求。但她在学习之外确实也没什么老师的架子，很容易和学生开玩笑打成一片。
这句话把裴意絮也都笑了，说：“行，下次及时背，回去休息吧。”
高三办公室往前就是实验室，一直往右走到d栋北门，从这里下去离操场更近。前面没老师，乐意边往前走边拿出手机想找景愿，惊讶看到对方居然主动给她发了微信。
【景愿】：你今晚过去吗？
乐意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回复：去。
乐意提了提书包，快速下楼大步流星往操场走去。到那儿的时候看到景愿已经站在野林里的一颗木棉树下等她了。
乐意走上前，看到景愿递来一杯冰镇绿豆汤，有些惊讶的接了过去：“找谁买的？”
景愿：“走读生帮忙买的。天热喝点解暑。”
绿豆汤凉凉的，却并不冰手，很适合夏天喝。这个绿豆汤是校外不远处一个老奶奶摆摊卖得，全是自己熬得，很多人去她那里买，尤其是下午五六点中小学生都放学了，这个绿豆汤要排老长队。
乐意喝了一口，问景愿：“还没问你，怎么没抽，后悔了？”
景愿：“算是吧。不能接受抽烟。”
乐意歪头：“那为什么要找我问烟？”
景愿没有回答，而是问乐意：“你是为什么开始吸烟？”
乐意耸耸肩：“想试试，就买了一包抽。”
景愿：“你不会担心上瘾吗？”
乐意向后撩了一把长发，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她含着笑问景愿：“其实到目前我没什么瘾，只是无聊的时候抽一下。就算我吸烟上瘾了，要承担什么后果吗？我没有什么后果要承担的，我觉得大部分抽烟的人也是这么想的。这是一包烟而已，我如果上瘾无非就是多花点钱给它。”
景愿眼里没有波澜，点点头继续问：“你不担心健康吗？”
乐意乐了——这个理由实在是……很传统很直白，但同样也很无效。
“都抽烟了谁在意这个。而且大家平时天天吃外卖熬大夜还有现在意外死亡的事情也不少，就算不抽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退一万步说，上瘾了也是可以戒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讲也是这样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当然不是个好东西，所以我才劝你不要沾。”
景愿：“那如果真的因为这个还年轻，比如30岁就出了什么问题，你不会后悔吗？”
乐意：“抽烟的危害应该还没大到30岁就要见阎王……那也太衰了。如果晚一点，比如50岁啥的我就觉得无所谓了。”
景愿双手抱胸：“30岁和50岁有区别？”
乐意手抵着下巴，“当然不一样，30岁我爸妈还健在，我不在了谁照顾他们呢？”
景愿：“杨思琦说你有个弟弟。”
乐意：“所以呢？我要让我弟一个人去承担吗？当然我弟弟也有一份，但是并不代表我可以躲避这个责任。”
景愿定睛看乐意半响，才说：“你跟我最开始对你的印象差不多。”
乐意又喝了一口绿豆汤，不甚在意说：“什么印象？你最开始在我这里的印象还是勤勉克己好学生呢。”
景愿淡淡道：“我最开始觉得你……不是会做出格事的人。”
乐意听完捧腹大笑，说：“那你确实看走眼了。”
景愿安静等她笑完，说：“我不觉得。真疯子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
乐意随意拍拍校服外套：“无所谓。你是想在这里沐浴焚香，还是回宿舍呢？”
旁边的人适时吐出一口烟，白雾缭绕，景愿拔腿就走，乐意笑着跟上。
景愿和乐意的宿舍相邻，两人走到宿舍门口告别。乐意在阳台洗漱完，拿起手机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开微信给杨思琦发消息。
她想知道景愿是突然想抽烟的，还是之前就已经有兆头了。
【乐意】：儿子。
【乐意】：你知道班上谁抽烟吗？
【伟大的爹】：不知道，至少我们宿舍我觉得没人。
乐意看着对话，咬了下嘴唇打字：你们宿舍没人带吗？
【伟大的爹】：你有病吧？我不抽烟你知道，另外的人我没见她们抽过，景愿很讨厌烟，肯定不会碰。
乐意看到这句话，轻轻皱眉。
【乐意】：景愿很讨厌烟？
【伟大的爹】：是啊。我们对门有个女生不是跟我们宿舍的庄一认识吗，去年运动会我们回来得早，那个女生趁宿管不在夹着烟来我们宿舍串门，景愿一闻到那个烟味脸色都变了。
【乐意】：变成什么了？
【伟大的爹】：就是……很想离开宿舍的感觉。你知道景愿的吧，她天天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对谁都很礼貌，第一次看她露出那个表情。没事来别人宿舍抽烟让大家都很不爽，但景愿的反应是最直接也是最明显的。
乐意愣住了。她和景愿之前完全不了解彼此，也根本不知道对方很抵触这种事情。想到昨天中午对着景愿抽烟，乐意既觉得抱歉，又更好奇了。
景愿真的只是乖乖女犯中二病想学坏吗？为什么明明讨厌却又要来学？什么样的人会主动去接触自己讨厌的事情？
“乐意！收你的衣服了！”
舍友朱妍的声音把乐意来回现实，乐意连忙从床上起来，去接了自己的衣服，听朱妍抱怨：“黄薇薇你能不能收收自己的衣服！所有衣服都堆在一起根本没地方晾。”
黄薇薇：“对不起嘛妍姐，求求你帮我收一收我刚擦护手霜手上全是滑滑的。“
朱妍：“叫爹我给你收。”
黄薇薇：“爹！”
朱妍：……
嬉笑声变成背景音，乐意在微信上和景愿的对话框了打了一串话，却迟迟没有发送，再三思索后，把那些话又都删了。
熄灯时间到了，生活委员庄一——她也是杨思琦的室友，来217提醒关灯：“关灯了关灯了！”
黄薇薇走到门口，“砰！”，关灯。
一天的疲惫到此归于寂静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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