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又仔细读了那条信息, 确认了他最担心的那件事没有被人翻出来，紧张慌乱的心也就安定下来。
他紧跟在程让身后，掐着时间回复着信息：
——你好好读书, 不用担心我。
只要他想瞒着的那件事没有被人问出来, 那么他就没什么好怕的，至于新班级的同学们会怎么做，他都不甚在意。
毕竟他要守护的守护住了，还有程让这个义无返顾相信他的人,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
中午食堂里的饭菜做的很好，很多都是沈聿爱吃的, 只是碍于生活费, 所以他吃的也很节省。
原本沈聿就因为不熟不太喜欢跟其他同学说话, 一起吃饭。
可今天从他踏进食堂的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打量的、鄙夷的、嘲弄的, 反正友善的不多，真正无视他的人也不少。
只是当他要选择位置坐下时, 总会遭到桌上其他人的拒绝与阻挠。
“同学，这里有人了。”
“我帮我朋友占的位置，你去别的地方吧。”
……
有的甚至不用开口，直接用脚踩在凳子上，就是不让沈聿坐下。
沈聿无奈, 也不是没被这么排挤过, 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瞥着不远处的空位走去。
刚走没两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宁谦诩站起来朝他挥手, 笑着喊道：“哥哥，这里, 我给你占好位置了。”
沈聿没拒绝，也没多想，走近才发现，是程让和宁谦诩坐在一起，而宁谦诩对面还坐着位笑意温和谦逊的男孩子，他笑着自我介绍道：
“我是一班的何群，你好。”
沈聿坐下后也谦虚的回应：“我是刚转来英华中学的，七班的沈聿。”
“哥哥，你知道何群哥哥为什么叫何群吗？”他身边的宁谦诩神秘兮兮的说道。
沈聿茫然，吃着饭的何群笑容无奈，程让开口道：“因为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做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何叔叔觉得不合群，所以给他改名叫何群。”
“噗……”沈聿没忍住，赶忙捂住嘴，“对不起啊何同学，我就是觉得谐音梗有点……”
“笑吧，没事儿，反正从那以后我就合群了。”他笑容坦诚，衬托的宁谦诩却是紧皱了眉头。
“你们答应过我，让我来说的。”宁谦诩耍着无赖。
沈聿宠溺似得揉了把他脑袋：“好好哈，那小诩再跟哥哥说一遍。”
宁谦诩作势要说，可一想到已经没有神秘感了，只能悻悻地低下头，也不吃饭，只是噼里啪啦赌气似得按着手机。
吃着饭，何群突然问道：“沈聿同学，你是真的殴打老师，还给学校施压把他开了？”
沈聿笑道：“我要有那能耐，也不至于沪溪的学校都不要我，殴打老师是真的，不过他人品确实有问题，谁家有钱就向着谁，我有一同学被霸凌了，告到他面前完全没用，最后那位同学心理出了问题被迫休学了。”
何群完全听呆住了：“学校不管么？”
“学校管啊，但他是班主任，就息事宁人，我们以前班上的同学谁不知道霸凌的人给他送过礼啊。”沈聿笑意轻松，好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般。
“那这次的事，你有想过怎么解决么？”程让突然抬头看着他问道。
沈聿左右看了看食堂里的学生，脑子里没有头绪：“我觉得事情就这样吧，我不想解释。”
万一他的解释那些吃瓜群众不信，非要追根究底，那他瞒了这么久岂不是功亏一篑？
反正那些同学的行为影响不了他分毫，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让你没法解释？”程让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沈聿心里有些慌，只是一瞬，笑着道：“能有什么原因，就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罢了，反正那个老师该打，我也认，就算要解释我也只想解释那个什么托关系的。”
“哥哥你放心，这个我已经帮你澄清好了。”宁谦诩忽然邀功似得掏出手机，翻开表白墙刚发的动态给他看。
[我是英华中学初一的宁谦诩，关于高三七班的沈聿周六被豪车送回家那个视频，我想说那车是我家的，如果有不信的，我可以让家里开车过来证明，至于他要是有背景能向校方施压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而且据我所知，那位老师被开除是因为不作为，导致学生被霸凌得心理出了问题，哦，我妈妈是沪溪人，所以我暑假去沪溪玩听说的，不信你们可以百度一下沈美心，她就是我妈妈。以上，谢谢墙。]
沈聿看着那一长串的澄清，忍不住笑道：“你刚才不吃饭就为了打字啊。”
宁谦诩十分得意的昂起头，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程让也放下筷子翻看着表白墙的动态，时刻注意评论的走向，宁谦诩的这个投稿中二又嚣张，何群看完直接笑了出来：
“我说小诩，看不出来你挺中二啊。”
“我这都是为了保护我哥哥。”
何群想起什么似得反应过来问道：“你们是表兄弟啊？”
宁谦诩用力点头：“我外公就是他爷爷，我们是一家人。”
“哦，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你干嘛叫哥哥叫的那么亲热，原来是一家人。”何群恍然大悟，也没有继续追问。
而程让看完动态后也没评论，只是放下手机继续吃饭，也没说话，心事重重的。
在食堂用过午饭以后，宁谦诩就和他们道别回去了初中楼，何群也走回一班，走回班级的这一路，程让和沈聿都相对沉默着。
快要靠近班级的时候，程让终于忍不住，拽着沈聿的手拉着他进了厕所，顺势关上了门。
“程让你做什么？”沈聿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程让对上他双眸认真道：“我问你，你不解释你打老师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他不止纵容学生霸凌，还对……”
他口中的女字还没出口，沈聿就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神情愈发紧张慌张，他左右看了看，又去隔间里挨个检查有没有别人，确定安全后才说：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他做了就会受到法律制裁，难道不好么。”
“他是受到制裁了，可受到伤害的同学就会被二次伤害，就算隐私做的再好，也会有好事之徒去深究背后原因，然后为了丁点的噱头就大肆炫耀。”沈聿小声的争辩道：
“她们很惨了，但再开明的社会也会有长舌妇，舌利如剑也是会要人命的，我是男的，没脸没皮不在乎，被霸凌了会打回去，被孤立了也就当懒得社交，可她们不一样。”
“所以原来的学校也是知道本来原因，才会撤销劝退的通知，改为休学反省，却没有公开理由？”程让看着他，试探的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沈聿郑重的点点头：“嗯，她为了我主动找到了校长说明原因，也是她跪着求校长手下留情，所以我更不能让她受二次伤害，勇士都是孤独的，我不后悔，也不想解释。”
程让怔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为他愚蠢的行为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他的做法也是最无可奈何的办法。
毕竟比起出现的完美受害者，受害者不露面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无奈，又可悲。
“你做的很好，以后我会跟你一起守住这个秘密。”程让出声宽慰着。
沈聿拍着他的肩笑的洒脱，可在背对程让时红眼眶。
原来被理解、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是这么奇妙，仿佛心都要化掉了。
回到教室以后，班上的同学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程让拍了拍沈聿的肩，沈聿立即就明白过来，再众人注视下走向讲台，认真道：
“我知道同学们对我刚来就惹上柯放，导致程让同学跟我一起进派出所的事有些微词，所以不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们。”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坐着的其他同学就忍不住翻了白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沈聿又说：“但是只有两个学期，高考过后咱们也就各奔东西，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所以你们再不喜欢，也请你们忍耐一下。至于表白墙上的事，我承认打了老师，那也是因为他纵容霸凌者的所有行为。
“被霸凌者抑郁自残，霸凌者得意洋洋，事后只需要道歉就行，连赔礼都没有，道完歉后继续霸凌别人，受害者投诉无门，我做事是冲动了些，也算不上正义，但我问心无愧，高中最后一年与你们做了同学，我不会走，所以只能麻烦大家忍耐一下，谢谢。”
他说完，十分潇洒的走下讲台去向自己的座位，完全不在乎其他同学怎么看。
程让的目光落在沈聿的背影，他眸光幽深不知是在探究什么。
……
沈聿拖着腰伤，在第二天完成了新一期的节目录制结束。
只是结束后他的腰就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僵直，几乎动弹不得，理疗过后，沈聿也就借着休息在家躺平。
晚饭过后，沈聿抱着抱枕趴在沙发上，耳机里放着之前录制好的作曲小样，手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时安洗了水果放到手边的茶几上：“哥，C省那个旅游综艺下周二要录制，就再沪溪的隔壁，到时候要不要回去看看奶奶。”
沈聿暂停音乐，摘下耳机看他：“我这腰伤不严重，休息两三天也就好了，要不我们提前回去，你去看看机票，到时候我带你一起。”
“行。”时安瞬间高兴的笑起来，只是忽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喜悦。
沈聿抬头望门口看去，时安赶忙按住他径直走向门口，只是从猫眼里看了一眼就退后了两步，眉头深锁，很是不高兴。
沈聿问：“谁啊。”
他刚问完微信就弹出消息，是程让发来的语音：“开门。”
沈聿有些惊讶，慌忙朝时安招手：“时安，快开门，是我老板。”
第25章 025
时安虽然有些不情愿, 但还是开了门。
程让穿了黑色大衣，戴着围巾站在门口，金丝边眼睛遮挡着他幽深如海的双眸, 他的视线越过时安, 拉着手边的行李箱进门。
沈聿有些诧异：“你要出差啊，去几天？”
“家里装修，我嫌吵。”程让解下围巾脱掉大衣，十分熟稔的挂到衣架上, 看着还杵在屋里的时安，冷淡的问,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我是助理, 当然是留下照顾我哥。”时安也不怵他, 去到沈聿身边去，叉起水果送到他嘴边, “程总那么大的集团老板，难道没有别的房产嘛, 来我哥这个小庙，怕不合适吧。”
程让的视线落在沈聿身上，眉眼轻挑，似笑非笑：“你这助理挺有意思。”
沈聿自然看出他眼里的不悦，心虚的忙拽着时安：“好歹是我老板, 你别没礼貌。”
时安耸耸肩：“本来就是, 他那么大公司的老板, 不会跟我计较的。”
沈聿有些担忧的望向程让，他只是冷笑, 拉着行李箱直接去了沈聿的卧室。
“哎哎哎，你干嘛呢, 那是我哥的卧室。”时安见状起身就要去阻止，却被沈聿一把拽住他手腕。
“我说你这小孩儿，他好歹是我同学，我朋友，你这么不礼貌不好。”
时安回望沈聿眼里蒙上浓郁的担忧，甚至有些害怕，他低头小声道：“哥，不是我不礼貌，是我觉得他对你……对你有别的心思。”
沈聿心头微突，紧张的神色一闪而过，打着哈哈错开时安的眼睛：“你瞎说什么呢，人家是什么家庭背景，要什么人没有，能对我有什么心思。”
“就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我才害怕哥哥你受到伤害，尤其他还是你的老板，他想欺负你易如反掌，万一……”
“时安。”沈聿立马制止他的话，语气还有些重，意识到问题的沈聿赶忙换上笑脸，解释道，“不许瞎说，程让是个很好的人，他，他不会欺负我的，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心思。”
沈聿没忘记程让说的那句“情人而已，见不得光”，只是如今时安的话点破了和程让之间的结局，还是让他莫名感到心痛。
可他还是认真道：“时安，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也有分寸，不会让他欺负我的。”
“哥，我只是害怕，害怕他欺负你，我帮不上忙。”时安垂下头，语气也越来越轻。
沈聿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揉一把他的脑袋安抚道：“不用害怕，你放心，我心里清楚我和程总是两路人，他只是我老板，而且合约一到我和他就没关系了，不用担心。”
他心里有数，他只是见不得光的情人，他们之间也只有十年期限。
但是人心最是易变，说不定还要不了十年程让就厌弃他，将他抛诸脑后了。
他只需要守住自己的立场，除了钱色外，他们没有其他的牵扯，只要程让厌弃，他绝不留恋分毫。
卧室门口站着的程让望向沈聿时的眼神里填满了癫狂，他要紧牙关，甚至紧紧握拳。
他目光灼灼，又在呼吸之间藏起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般走了过去，视线落在沈聿揉时安脑袋的手上，略略敛眸，望向沈聿时眸光乍现危险。
“放下。”他轻声说道。
沈聿赶忙收回手，看着程让换好的睡衣，忙笑道：“这么快换好衣服，都没问你有没有吃饭呢，饿不饿，给你下面。”
“我不饿。”程让的态度十分冷淡，他道，“既然伤了腰，就别趴沙发上，去床上。”
“哥，我扶你去床上。”时安赶忙上前想要搀扶。
不料程让将他推开，看向他时的眼神满是警告：“别碰他！”
“程让……”沈聿明显察觉到程让身上的危险气息，抓着他的手就想要站起来阻止他和时安之间的冲突。
时安年轻气盛，被程让这么一推，自然也炸了毛，握紧拳头要冲上来，只是看到沈聿挣扎起身，他立马收势要去搀扶。
程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搂住沈聿的腋窝将他带进自己怀里，把他抱起斜眸睨着时安，眼神愈发冰冷：
“你不许碰他。”
“你别太过分。”时安丝毫不怯的跟他四目相对。
程让完全不在意他，径直走向卧室，关门时直接把时安拒之门外，甚至反锁房门，不管时安在外面拍门以及担忧的呼喊。
“程让，你别胡来。”刚沾上床铺的沈聿对他盛怒的双眸，挣扎着就要往后躲。
岂料程让直接抓住他的脚踝拖到自己面前，欺身而来，捏着他的下颌怒视着他，沉声道：
“你从来没想要留下，所以我只是你的老板是不是！”
沈聿瞬间就明白程让这是听见了他和时安的谈话，再看着他盛怒的双眸，沈聿实在不明白程让在生什么气，但还是笑着安抚：
“不，你不止是我的老板，还是我的金主，这些都是你说的啊。”
“是！是我跟你说的！”程让紧紧捏着他的下颌，险些失去理智，他冷笑道，“所以你就打算十年一到就要跟我一刀两断，是么！”
“那当然不会，我们以前是朋友，以后也可以是。”
“上过床，你觉得还能当朋友？”
沈聿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些疼，但还是强颜欢笑道：“那，那你就当不认识我，我也不会乱说话毁你名誉。”
程让看着被他捏红的下颌，心口更是像被人重重的锤了一拳，又闷又疼，甚至有些泄气脱力，他冷笑：“是，你沈聿本来就是忘恩负义的人，我还指望什么呢。”
“程让，你到底在气什么呢？我只是按照你要求在做。”沈聿不解，看着程让盛怒的眼神转为失望，又松开捏着他下颌的手起身，调整心绪让自己恢复平静。
刚在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程让十分在意十年后他的去留，他似乎很想听到程让说就算十年后没有合约关系，他们也还是朋友，可以和平相处。
仅此而已，他就心满意足。
但是程让却并不如他的意，甚至开口嘲讽：
“你有什么可值得我生气的，不过情人而已，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既然你这么听话，就别跟你的小助理纠缠不清，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沈聿被他眼中的嘲讽刺的心中一痛，他怎么忘了在程让眼里，他只是情人，他的所有物而已。
情人而已，见不得光，这是程让亲口说的。
所以他也只是在乎自己的所有物不受自己的控制，又和别人亲近而已，并不为别的。
沈聿垂下眼睫不去看他，神情淡然，语气平常的开口：“你放心，我有职业道德，不会跟别人纠缠不清，希望程总能放心。”
“你最好说到做到，再让我看见你们眉来眼去，我就让他在京城混不下去。”
他说完就朝门口走去，开门就看到虎视眈眈的时安，他把人推开，大摇大摆的朝着浴室走去。
他最近要住这里，只要他在，谁都别想再接近沈聿。
时安担忧的进到卧室，看着沈聿艰难的坐起来，脸上还带着指印，不仅气急，赶忙冲过去仔细看着他脸上的红痕：
“哥，你的脸……他混蛋！”
沈聿没看他，只是躲开他的视线道：“他没动手，你回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说还要回学校？”
“我不回去，我不能看他这么欺负你。”时安咬牙切齿道。
“他没欺负我。”
“我都听见了。”
“……”沈聿的心漏跳半拍，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沈聿的脸上登时臊的火辣辣的生疼。
他很想解释两句，可不知道为何解释的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哥……”时安轻唤。
沈聿赶忙打破眼前的尴尬：“在圈子里背靠大树好乘凉，都是常有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时安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目光所及都能看到沈聿的尴尬，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静默的站着。
沈聿有些慌乱，一来是秘密被人发现的无地自容，二来他也怕时安会劝他为了奶奶放弃。
好在时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冷静的开口：“我谁都不会说的，尤其是奶奶。”
沈聿很是惊讶，抬头却看见时安眼里的心疼，他也有些不自在，转头就要往外走，只是刚到门口就停住脚步，语气认真道：
“哥，我知道我毕业以后要做什么了，小时候是你护着我，那以后我比较希望能做你的后盾，哥，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长大到能独当一面。”
他语气诚恳认真，藏着远大的抱负，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卧室。
程让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时，沈聿已经钻进被窝里睡着了，只是因为姿势的缘故眉头微拧，有些痛苦。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搂住沈聿的腰小心的将他带进自己怀里，虽然动作很轻，但还是把人惊醒了。
沈聿睁眼看他：“做什么。”
程让冷着脸没说话，只是兀自把他抱进怀里，手掌护着他的腰，好让沈聿躺的舒服一些。
“不许背对我睡觉，我不喜欢。”程让语气里透着些不悦。
沈聿闷声应着，索性直接缩在他颈窝里闭上眼睛。
程让搂着他没什么睡意，又捏着沈聿的脸仔细看着有没有留下痕迹：“下周要回C省？”
“嗯，录综艺。”
“然后呢？”
“留在C省参加元旦晚会的彩排，差不多元旦过后才会回来。”沈聿的语气平静无波。
程让沉吟片刻，随后才道：“既然你要留下时安，那就只让他做你工作上的助理，至于生活上的助理，我另外给你安排，不许拒绝。”
沈聿知道自己拒绝和反对的结果，索性就躺平，闷闷的应声，算是同意了。
程让十分满意，身上暴戾的气势自然烟消云散，手上自然的揉着沈聿的脑袋，轻声道：
“我说了，你乖乖听话，我会护着你。”
沈聿悄悄地睁开眼，听着程让的话音，心中泛起些许悲凉与自嘲。
其实他应该明白程让要的就是听话的情人，只要顺从他万事好商量。
而他，只需要做个事事听之任之的金丝雀，当他豢养的宠物就行。
第26章 026
“程让, 我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工作，也没回去看过我奶奶，我想趁着这次的机会, 提前两天回去, 陪陪她。”沈聿忽然说道。
程让微微凝眉，似有不悦：“和时安一起？”
“如果他学校没事，应该是……”沈聿声音越说越小。
程让掐着沈聿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用力亲在他唇上, 似乎又想到什么，应了声。
沈聿有些意外：“你同意了？”
“你回去看奶奶我有什么不同意的。”程让说, “你要去的时候提前说, 我也给奶奶准备些礼物。”
“不用了……”
“我喜欢奶奶做的红烧肉, 你带点回来。”
沈聿跟程让四目相对，听着他此刻柔情又缱绻的声音, 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妄想的情愫。
他盯着程让的双眸，实在有些忍不住, 认真开口问道：“程让，你介意时安，介意汪大哥，其实是因为吃醋了，对吗？”
程让捏着他下颌的手瞬间松开, 轻哼着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 不让沈聿看到此刻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自己。
他道：“我有什么醋可以吃的, 不过是觉得你跟他们纠缠不清，会食言罢了。”
沈聿埋在他颈窝,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或许因为突然的久别重逢后, 见到的只有对方的独断专行，没有温情的嘘寒问暖。
仔细想想，他又何尝对程让温情过呢？
在成为他情人这件事以前，他们曾经也是能豁出命的好过，虽然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很好。
“程让。”沈聿忽然喊了声。
“怎么了？”
他再次抬头看向程让，十分认真的问道：“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突然的关切使程让紧盯着沈聿的双眸，心脏微不可查的紧缩，又慢慢放松，酸涩与温暖交织的情愫一股脑涌入，又都被他很好的掩藏在冰冷的面具之下。
他错开视线，冷淡道：“不关你的事。”
沈聿紧盯着程让的眼眸，忽然抬手搂住他的脖颈靠近抱住，贴在他颈窝道：
“程让以前是我不好，因为顾虑你父母没有联系问候你，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的，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再对你不闻不问，你就相信我一次，行吗？”
“然后呢？”
沈聿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喜怒，只是再次认真的开口：“反正这十年，我会尽量弥补我曾经的过失，至于十年后的事，我们到时候再做决定好不好。”
到时候，说不定程让早就腻了他。
亦或者他为了家里的生意和别人强强联合。
十年，变数太多了，只要眼下能稳住，能多走一步是一步。
“所以你只是想弥补曾经的过失，好为十年后的离开走的问心无愧是么？”程让冷笑着，一语道破沈聿心中所想。
沈聿心里突的微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聿，你这算盘打的真好。”程让搂上他的腰轻轻安抚揉捏，可每一下都透着危险，他在沈聿耳边低声道，“不过没关系，十年也够了，够我把你的算盘砸烂。”
沈聿被他的语气激的心脏骤然紧缩，程让捏着他的下颚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笑着道：
“睡吧，别再盘算你要怎么做，十年后我就会放你离开。”
他拍了拍沈聿的脸，笑意灿然的抱着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睡觉。
沈聿惦记在沪溪的奶奶，所以只休养了三两天，就催着时安买了直达沪溪的机票。
冬天的沪溪不比京城，湿冷的很，虽不见雪，却能冷的骨子里。
沈聿出机场就冷的打了个哆嗦，拢紧羽绒服上车回了家。
沈奶奶那年生病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沈聿狠狠心，索性就在城里买了三居室，一百来平在沪溪这种十八线小城市也不会太贵。
去年又把乡下的房子翻新后，奶奶索性就跟着时姑姑回去乡下的小院住，视野开阔，依山傍水，十分利于老人家养病。
没有城市的喧嚣嘈杂，沈聿睡的很沉，醒来时已经早上十点了。
炊烟袅袅，烟熏味虽然很淡，但也飘进了沈聿的鼻子里，他揉着鸡窝头从卧室出来院子里时，奶奶和隔壁院的奶奶在烧着柴火聊天。
“小聿回来了啊，这么些年没见，越长越好看了。”隔壁院的奶奶笑呵呵的说道，“老嫂嫂，你发现没，小聿的眉眼越来越像阿梨了。”
沈奶奶看着沈聿的脸微愣，遂笑道：“毕竟是在我们家长大的嘛。”
她说完就朝着沈聿招了招手，笑呵呵的弯了眉眼，等着沈聿在面前蹲下时，变戏法似得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来，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喏，奶奶特地给你留的，特别甜。”
沈聿张嘴咬住糖果，笑的愈发甜蜜：“甜，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你回来怎么带那么多东西，你赚钱也不容易，要省着点花，存起来，以后结婚还得用钱呢。”奶奶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结婚啊……
虽然有程让这个因素结不了婚，但他自己好像也对结婚这种事没什么具象化的憧憬过。
比起结婚，他想的更多是利用现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去学习新的东西，比如国乐、演技，如果时间再多一点，他还想学编导。
总之，任何一件事都需要他耗费很多心力，所以结婚这种事他从来都没想过。
沈聿挪过小板凳坐到奶奶身边，靠在她身上烤着火说：“那些东西都是程让买的。”
“是……是那个……”
沈聿转头看向奶奶，努力帮她回忆：“就是那年跟我和小诩一起来的，我同学，后来那年春节还向您拜年。”
“哦，那个孩子啊，我记得，长的可帅了，年三十半夜到的，还给我送了好多东西。”沈奶奶努力回忆着，忽然恍然的拍了大腿，“哦，我起来了，那会儿来给我看病的医生好像就是他带来的。”
沈聿心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奶奶：“什么？”
沈奶奶急切的拍着腿道：“对对对，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所以忘记跟你说，那孩子来看我，还送了不少东西呢，就连医生都是他从大医院带来的，我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就忘了这么大的事呢。”
“奶奶您别急啊，不着急，没事的，我现在知道了，我会好好谢谢他，你别着急。”沈聿急切的安抚着奶奶，生怕奶奶过于激动而出事，只是在心里却隐隐泛起涟漪。
这些事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奶奶忘记说，程让也从没提过。
但是他想不明白，既然程让那么恨他，为什么又要帮他呢？
沈聿握着手机，反复点开程让的微信聊天框，对话还停留在昨晚睡前说的晚安。
无论怎样他欠程让一声谢谢，谢谢他探望奶奶，谢谢他找来的医生救治他唯一的亲人。
沈聿借着难得的假期在家陪了奶奶两天，好在综艺节目录制的地点不远，节目录制前一天余锦川和时安才把他接走。
《漫友记》是档以旅游为主，通过艺人推广地域文化，从而加强当地各项经济发展的节目。
与沪溪比邻的沪春就是此次节目录制的最后一站，所以录制的时间可能相对会多两天，正好卡在元旦节之前结束，也正好能赶回京城录制《一期金曲》。
节目录制是从七点钟的早餐开始录制，六位固定嘉宾和沈聿，以及姚子奕八个人分成两个队伍进行比拼。
这一期的主题是关于传统文化，所以早餐就是通过猜灯谜的方式获取，节目组给出谜面，分成两队的嘉宾们给出相应的节气名称。
答对的那队能获得一份早餐，反之不仅得不到早餐，分值也会相应的降低。
虽然是竞争答题，沈聿却玩的不亦乐乎，几乎没什么偶像包袱，抛梗接梗更是不在话下，在愉快的氛围里，节目录制的也十分顺利。
等着其他嘉宾去换衣服的时候，沈聿和姚子奕则是相继去休息区进行补妆。
“对了小聿，林特助打电话来说，下午程总要来探班，晚上结束录制后还要一起吃饭。”
休息室里沈聿在补妆，余锦川则是坐在旁边开口说道。
沈聿有些茫然：“他怎么来沪春了。”
“要不你问问？”
“……”
余锦川笑道：“行了，赶紧收拾好录节目。”
第27章 027
程让来时节目已经录制结束了, 又跟节目组的人一起聚餐用过晚饭，然后就在节目录制的酒店下榻住了下来。
比起京城这个时节已经供上暖，沪春这个偏南方的城市就只能靠中央空调来取暖了。
沈聿刚洗完澡换上睡衣, 酒店房门就被敲响, 他疑惑的看向门口，边走边问：
“谁啊。”
“我。”程让回答。
沈聿刚打开门，程让就抓着他的手将他推进屋内，顺势锁上房门。
也是好几天没见面了, 程让搂住沈聿的腰就抵在墙上咬住了他的唇。
他单手掐着沈聿的下颌强迫着他抬起头迎合自己，吻的用力又霸道, 不过片刻沈聿的嘴就通红一片, 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程让十分满足的放开他, 又亲在他的唇角，垂眸正色看他：“想我吗？”
明明只是很平淡的一句问话, 可在这样密闭空间，两个人鼻息交融四目相对, 竟听的沈聿有些心跳过速，鬼使神差的点头：“想了。”
程让难得一改往日冷静自持的模样，极力克制都没能压住上弯的嘴角：“嗯，挺好。”
沈聿看着他忍耐的样子，索性直接搂上他的肩头, 主动送去嘴唇。
没有先前的急切霸道, 只有温柔缠绵, 渐渐地，程让的呼吸越来越沉, 索性直接抱住沈聿的腰往上一提，直接把他放在入口的柜子上坐着。
沈聿没有往日的矜持与被动, 完全是释放自我准备和程让好好缠绵。
岂料正忘我之时，房门就被人敲响。
程让正啃咬着沈聿的脖颈，沈聿听见敲门声立时便从沉沦中清醒过来，拍着程让的肩想要推开他。
“别动。”程让低低的隐忍着不耐烦。
“有人敲门。”沈聿小声回应。
程让望向门口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凶狠，十分扫兴的任由沈聿从柜上跳下来，整理自己的睡衣：
“谁啊。”
程让松了松领带，不耐烦的往房间内走去。
沈聿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姚子奕，他手里举了瓶红酒，手上还拿着两个酒杯，笑着道：
“沈聿老师，我有些睡不着，所以要了瓶红酒想让你陪我喝点。”
他自顾自说着就往里闯，然后就看见坐在房间内的程让，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冷着双眸看向姚子奕，视线又落到他手中的红酒上。
“我不知道老板也在，不好意思，沈聿哥，这儿还有酒杯么，不如我们跟老板也喝一杯吧。”姚子奕晃了晃手中的红酒瓶，神情有些羞涩。
“我和沈聿还有事要谈，要只是喝酒的话，你找别人。”程让冷冷的下着逐客令。
姚子奕像是没听到般，兀自坐了下来，小心的给程让斟上酒，一脸纯真的笑着望向程让道：
“老板，我没喝过酒，但是听他们说如果睡不着，可以适当喝一点，这样有助于睡眠，我和其他老师不熟，和沈聿哥好歹见过，还是一个公司的，今天录节目他也很照顾我，所以我才来找他的。”
姚子奕长的很好看，五官精致，因为年纪的缘故给这张脸增添不少纯真，像邻家弟弟，让人很有保护欲。
程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姚子奕像谁了，他像前几年刚出道的沈聿。
虽然房间是沈聿的，可这会儿程让在房里坐着，姚子奕又自来熟的不肯走，所以他也只能尴尬的挠挠头，打电话让前台送酒杯过来。
“要不就……喝点吧。”沈聿刚开口说完，程让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
眼里藏着危险，眼底更是酝酿着还未释放的情愫，沈聿顿时明白过来。
那会儿他就感觉到程让已经觉醒，就因为姚子奕的出现打断，觉醒后还未释放，沈聿瞬间就改了口：
“小姚，要不我明晚陪你喝吧，我和程总还有合同要谈呢。”
姚子奕瞬间就耷拉下来眉眼，眼里蕴含着浓浓的失落：“我去找他们，他们有工作要谈，找沈聿哥，你和老板也有事要谈，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我不是……”
“那你留下喝一杯吧。”
沈聿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程让松了口，姚子奕瞬间就露出笑脸，眉眼明媚。
正巧机器人送了酒杯过来，沈聿去门口拿，只是刚拿到酒杯就听见屋内传来的惊呼，他疾步回来，就看到姚子奕满嘴的红酒，身上的白衣也被倒上了酒液。
“怎么了？”沈聿不解的问，眼神探究的看向纹丝未动的程让，觉得程让不至于泼一个小孩儿红酒。
“哎呀，可惜了这杯酒，都怪我不小心。”姚子奕苦恼的站起身，也没避人，直接当着程让和沈聿的面就脱下外套，露出纤瘦嫩白的身体，“哥，你外套借我穿穿吧。”
姚子奕身材纤瘦，细腰窄臀，尤其皮肤嫩白，尤其此刻脸上还挂着些懊恼，实在让人看的挪不开眼。
沈聿赶忙拿过自己的外套递给他：“赶紧穿上吧，虽然有暖气，但也别冻着了。”
姚子奕感激的笑了笑，接过他的衣服就套在自己身上。
沈聿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程让一言不发的看向姚子奕，瞬间就明白什么，他笑着岔开话题斟着酒：
“程总，谢谢你能来探班，还有我奶奶的事，我前两天才知道，也没好好谢过你，你放心，你的恩情，我赴汤蹈火都会报答你的，我就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程让这才收回视线，落在沈聿端着酒杯的手上，笑着从他手里结果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道：
“有空给我带份奶奶做的红烧肉就行，你们喝吧，我先走了。”
说罢，程让就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只是没两步他就驻足回头，看了眼跟他打招呼的姚子奕。
程让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沈聿的房间。
姚子奕依旧是满脸纯真，甚至还松了口气，跟沈聿碰了杯道：“老板那张冰山脸真让人紧张，我就是看着他才手抖把酒洒了的。”
“他不凶。”沈聿笑着说，可脑海中始终会出现程让盯着姚子奕看的样子。
虽然他没什么表情，眼神依旧沉静没有丝毫的波澜，可最后看姚子奕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说他看上姚子奕了？
沈聿心里有些酸涩，也不再多想，只陪着姚子奕喝酒，说些节目录制的一些心得。
好在明天节目组休息，下一期节目要后天才会继续拍摄，所以今晚可以好好放纵一下。
只是喝了没两杯，姚子奕的脸上就浮出微醺的醉态，眼下微红，笑的有些憨傻，他站起身道：
“不喝了，我好像喝多了，谢谢沈聿哥教我，我很受用，衣服我明天洗了还你。”
“没事儿，你穿吧。”沈聿说，搭手把姚子奕搀扶起来，原本打算送他回屋，却被姚子奕果断拒绝。
沈聿也只好作罢，站在门口目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先前的些许醉意也消失殆尽，他颓然的站在门口，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他走到床头刚拿起充电的手机，程让的微信就弹了出来：“人走了吗？”
沈聿看到程让头像的瞬间，又想起刚才程让看姚子奕的眼神，心口涌出酸涩，瓮声瓮气的回道：“嗯，走了。”
“那你开门。”
他刚发出去，程让就回了过来，沈聿立时就来了精神，转头就去开了门。
程让轻车熟路的进了门，换上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十分自然的解开领带脱掉外套，看着沈聿还站在门口：
“喝傻了？”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沈聿疑惑的发问，他以为程让会去找姚子奕。
程让捧住沈聿的脸亲了亲唇角：“我跟你还有事没干完，为什么不回来，去刷牙再洗个澡，一身酒味儿难闻死了。”
沈聿：“……”
见沈聿没动，程让就扶着他的肩凑近，低声道：“你离那个姚子奕远些。”
沈聿心口微颤，轻呲：“嗯，我会的。”
程让听出了他语气里带着些酸味，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吃醋？”
“我可没资格吃醋。”沈聿说的坦然，仿佛再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程让并没在意，只是继续认真道：“我是觉得他在利用你，所以让你离他远些，他故意把酒泼在衣服上，又当着我的面脱衣服，意图太明显了。”
沈聿的眼神突地亮起来，看向程让时也带着些不可置信：“你，你因为这个才看他的？”
程让促狭起双眸：“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吃醋？”
“我说了，我没吃醋。”沈聿抑制着心口有些雀跃的心情，面上也不显，若无其事的推开程让就往浴室走去，“我洗个澡。”
“嗯，我也没洗澡，一起。”程让没给沈聿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把人带进浴室。
围着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形以及热水流出时升腾的雾气，以及沈聿沉闷的呜咽。
等屋内一切都结束时，已经快两点了。
沈聿缩在被窝里昏昏欲睡，程让搂着他却毫无睡意。
“明晚上我带你见个人。”程让忽然说。
沈聿累的嘴都有些张不开，闷闷的问了句：“谁啊。”
“明晚你就见到了，”程让揉把他的脑袋，又亲在他的额头，“睡吧。”
沈聿应了声，实在有些累，也懒得动，埋在程让颈窝就放松身心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28章 028
沪春的冬夜很漫长, 虽不见雪，但寒风依旧能从衣领往里灌。
沈聿从程让的车上下来时才发现，这里是沪春临江的高档会所, 建筑外灯光迤逦, 江面被灯光映照的波光粼粼。
而一进会所，沈聿就见到了正在和侍应生说话的男人，他身姿高挑挺拔，西装革履, 腕表精致，错眼时视线正好落在了沈聿身上。
只是瞬间, 他眼神就从疑惑变成了了然, 随即扬起笑脸朝他走了过来：“沈聿？”
沈聿被叫出名字时还有些错愕, 他觉得眼前的人很眼熟，但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对不起, 恕我眼拙……”
“何群。”他朝着沈聿伸手，平静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可这两个字却如冷水入油锅般炸了开来, 沈聿有些不可置信，就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多年的舞台经验使得他此刻异常淡定从容，握住他的手：“好久不见。”
何群神情平静，直到程让出现，他才扬起笑脸迎上去, 热情的抱了抱对方的肩开始寒暄：
“好多次让你来沪春玩, 你总是推说没空, 今天可算是请到你这尊大佛了，走吧, 楼上订好包厢，今天就我们几个人, 不谈投资。”
程让应着，随后揽着沈聿的腰跟在何群身后往楼上的包间走去。
只是沈聿的心里始终不平静：“你就是带我来见他？”
“嗯，他是我发小，既然你跟了我，总要见我这些朋友的，况且何群你又不是不认识。”程让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腰，带着他直接进到包间里。
沈聿没回话，只是安静的跟着程让。
而包间里的人不多，角落里还坐着位干净漂亮的小男孩儿，年纪看着也不是很大。
见到何群时双眼放光，直到何群朝他招手他才欢喜的过去，害羞腼腆的打着招呼：“这位就是我时常跟你说的，我发小程让，这是……”
何群的话落在沈聿身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沈聿说：“我是他朋友。”
程让忙截断他的话，介绍道：“男朋友。”
沈聿看向程让，眼里还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就朝着何群看了过去，似乎很怕看到他皱眉。
然而何群神情未变，只是搂住那小男孩儿的腰道：“这是我对象，叫他小徐就行。”
听到这儿沈聿的眼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他始终记得何群曾说过“同性恋真是恶心透了”这种话，怎么如今却能大大方方承认他对象是男孩子呢？
小徐笑着的视线罗子啊沈聿身上，恍然道：“你是那个爱豆，我之前高中同学特别喜欢你，还出国看过你们的演唱会呢，只是没想到，你和何群也认识呢。”
“嗯，我们以前是同学。”何群伸手揉了把小徐的脑袋，然后招呼着程让和沈聿坐下。
“你日子过的不错，还以为你只是过来做工作，没想到对象都找到了。”程让端起酒杯跟何群碰了杯，语气里还带着些调侃。
何群笑着没答话，反倒是小徐一脸好奇的看向他们，疑惑道：
“我记得何群跟我说程总是个不太爱跟人说话的性格，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和沈聿在一起的。”
“就那么，在一起了。”程让看了眼沈聿，眸光冷静的说着。
…………
兴许是因为刚刚转学过来，开学之后的那场考试沈聿的成绩不算理想。
虽然在年级排名靠前，但班级排名就靠后了，就连张翔远都比沈聿的排名要靠前。
好在有程让的劝慰，沈聿才没有过于沉浸在考差的情绪里。
“今天是和六班的篮球比赛，听说程让也要上场，走走走，一起去看啊。”
“天啊，去年的篮球比赛程让去参加物理竞赛就没有上场，今年一定要好好给他加油。”
“一起一起，他真的太帅了。”
……
前排同学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沈聿的耳朵了，他从试卷里抬起头，这才想起下课前程让说的，问他要不要去篮球馆看打球。
这会儿听同学们说起，沈聿忽然觉得应该去看看的。
这么一想，沈聿就把试卷往抽屉里一放，脚步欢快的朝着篮球馆跑了去，甚至还在路过小卖部时给程让买了瓶水。
远远地，沈聿就听见篮球馆里传出来的欢呼声，甚至还有整齐划一的程让应援，听得沈聿热血沸腾。
甫一踏进篮球馆，观众的热情登时就把沈聿包围起来，观众席上更是人头攒动，几乎快要把篮球场上奔跑的那些少年遮挡完全了。
沈聿就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看着球场上程让挥洒汗水时身姿矫健的样子，体态匀称，四肢修长，俊美的脸上挂着汗珠，打湿的头发也打绺贴着额头。
饶是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潇洒帅气，甚至还有种统筹全局的气势。
喘着粗气的程让往看台上瞥过来，正好撞上沈聿的视线，沈聿跟他比了加油的手势，然后注视着他继续加入战局。
“这么好看，不当明星可惜了啊。”沈聿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甚至还流露出些许羡慕。
“他父母对他寄予厚望，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不可能进娱乐圈。”何群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顺势坐到他旁边，“而且程让志不在此，他的理想是科研，过几天他还有场物理竞赛，如果他能取得竞赛第一名，他就完全有机会保送他想去的大学。”
“他那么厉害的么？”沈聿听完满脸羡慕。
“你呢？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沈聿陷入沉默，神情也有些茫然：“我还不知道呢，我也想不好以后做什么。”
何群拍了拍他的肩：“慢慢想把，还有大半年时间呢。”
然而就在他们俩闲谈之际，忽然看台上的人就爆发出惊呼，沈聿往球场看去时，就看到程让抱腿坐在地上，眉头紧锁，十分痛苦。
沈聿想也没想，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了球场上，看着程让痛苦的神色关切道：“程让你怎么了？”
程让抬头看他：“还在比赛，不许进入场地。”
沈聿一噎，反倒是旁边的人说道：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程让好像崴了脚，得送去校医室。”
沈聿这才反应过来，直接背着程让朝校医室跑过去。
校医检查过后也没什么太大问题，虽然脚踝浮肿，影响走路，但一切都是暂时的。
沈聿背着程让回教室，一路上自然也收获不少目光，惹得不少人都频频侧目。
程让有些尴尬的挡了脸：“我都说了从校医老师那儿借跟拐杖就行了，你非要背我。”
沈聿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借我看你的习题笔记，我有决心在一模考试进步十几名。”
“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了，我从不说大话，我说得出口就做的到。”沈聿十分骄傲的开口，不过随后他才苦恼道，“程让，你说我将来干什么啊？”
程让被问的一愣：“你没想好么？”
“我想的是能赚钱就行，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总得让他们享一享我的福吧。”沈聿笑着说。
程让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那你有信心跟我考同一个专业吗？只要你想，我就能给你稳定的工作和高收入。”
沈聿微愣，语气里也满是不可置信：“真的？那我要好好努力，争取做你的员工，我等你给我开超高的工资。”
“嗯。”程让应着，下一瞬抱上了沈聿的肩，嗅着他发间清爽的洗发水味道，十分安心。
回教学楼的这条林荫小道上，斑驳的日光洒在两人身上，也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一模结束后，整个高三学子虽然松了口气，可看着成绩变化，依旧慢不下来，甚至学习的氛围越发紧张。
出成绩那天，程让在参加物理竞赛。
不出意外，程让与第二名的分数依旧隔的很远。
但意外的是沈聿的成绩，竟然会从上一次班级倒数十几名，一跃进到前十，分数相差之大，让人咂舌。
“不可能吧，他怎么能进步的那么快。”
“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我觉得有可能，走，我们找老师去。”
……
班上的同学在看到排名后纷纷觉得不可置信，更是一窝蜂的拥进办公室找老师。
施玉柔停下手中写题的笔，回头看了眼沈聿，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沈聿则是十分坦然的继续翻看程让借给他的习题集，然后刷着题。
忽然他察觉到了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沈聿忙停下笔掏出手机，是程让发来的微信。
程让：怎么样，排名多少？
沈聿笑着回他：全班第八，全年级二十四。
程让：不错，值得鼓励。
沈聿笑意更深了，直到上课铃响，他才敛起笑意，把手机收进裤兜。
分发试卷、讲错题，时间过的很快，但是直到放学程让也没回来上课。
沈聿的日子过的也十分平静，但这份平静也就截止到周末。
周日晚上，英华中学的表白墙上就出现了一则投稿。
[关于这次摸底考试，高三七班的转校生沈聿，你上次考试排名多少，这次排名进步那么多，你真的是自己考的吗，你确定你没偷题吗？]
在这条动态下还附带一段视频，正是沈聿在放学后去老师办公室，进去待了大半个小时后才从办公室离开。
而视频上有时间、有地点，此条动态一经发出就在校园里引起轩然大波，纷纷要求学校给个说法，要撤销沈聿的成绩。
第29章 029
沈聿也不是第一次陷入舆论, 自然可以当做毫不在意。
只是周围人尖锐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依旧让他觉得如芒在背，有些不爽。
他停下做题的笔抬头, 原本看他的人皆回过头去, 窃窃私语的人也闭了嘴。
“要说什么就说，不用偷偷摸摸的。”沈聿突然提高的声音，“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 我也不会怕你们说。”
“沈聿，我们也很想相信你是凭借自己的努力, 也承认人都会进步, 但是视频做不的假, 你的成绩进步的太快，你总要给一个解释吧。”坐在最前排的同学忽然站起身说道。
“我们班上不少人借过程让的笔记, 所以你也不用以此作为借口掩饰作弊，让人不耻。”
“实在不行你转班吧, 我们不需要偷题作弊的同学。”
有了一人起头，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索性直接都说出了心中所想。
沈聿冷静的面对众人，自嘲的笑道：“所以为什么不能是一开始我没发挥好，现在才是我的真实水平呢？”
“那你为什么要在考试前一天去老师办公室呢？”
“我没去过。”沈聿说。
“那监控视频怎么说呢, 视频还会作假么？”
“……”沈聿沉默, 这个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除非这世上还有一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来，否则,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会出现在老师的办公室。
“沈聿同学，来趟办公室。”
忽然, 倪安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向他袭来，沈聿望向倪安老师，在他关切的目光中朝他走去。
□□办公室内，宁行简和教导主任都在。
沈聿刚进办公室，倪安老师就在身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宁行简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手工定制西装，金丝边的眼睛敛住他冷冽的气息，他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沈聿两次考试的试卷及成绩单。
教导主任笑的很谄媚，甚至亲自为宁行简奉茶：“没想到因为沈聿的事宁总会亲自前来，不过这件事的影响确实很大，所以就想请家长来了解一下情况。”
沈聿忐忑不安的走到宁行简身边，刚要开口，就听宁行简道：“学校的传言小诩回来已经说过了，学校方面怎么考虑的呢。”
“宁总，这件事我们学校也出面调查过，甚至查了监控，只是不巧，那天的监控好像丢失了，无法查到原本的监控，恢复数据也是费时费力，所以我们觉得，要不就再重新出题考一次。”
宁行简盯着试卷陷入沉默，沈聿却道：“说是再考一次，其实就是觉得我作弊偷题，想要取消我的成绩。”
教导主任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沈聿同学，这已经是看在宁总的面子上给你机会了。”
“可我一旦被取消成绩，就是坐实我之前作弊，这对我不公平。”沈聿努力平息着自己的不甘心说道。
“不过就是重新考一次，你还能证明自己的实力，难道这样不简单吗？”教导主任有些生气的撸了自己的头发，他道，“你既然觉得你没作弊，你就要证明，如果你觉得监控视频有问题，也可以报警处理，让警察来恢复那段监控。”
沈聿惊愕的看向教导主任，没想到自己的正常诉求会让他那么生气。
宁行简端了端身形，略扶了扶眼镜后道：“那就报警吧。”
沈聿不可置信的看向宁行简，只听他继续说道：
“既然沈聿坚持自己没有作弊，没有在考试前进入□□办公室，那就只能报警走法律程序了。”
教导主任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笑道：“宁总，这高三学生的时间很宝贵，我也只是想让他又更多的时间花在学习上。”
“可作弊关乎他的声誉，也关乎我宁家的，总不能让人诟病我宁某向贵校推荐了位作弊的学子吧。”宁行简语气平淡，却又藏着些威势，使得教导主任也不得不继续陪笑，
“宁总哪里的话，我们也很愿意相信沈聿同学……”
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门外人的自报家门：
“倪安老师，我是程让，关于沈聿的事我有话要说。”
教导主任看了倪安老师一眼，他瞬间会意，直接去开了门：“这件事有教导主任和宁总解决，你来做什么。”
“我有证据证明沈聿是清白的。”程让坚定的说着。
仅仅一句话就让沈聿心里堆满希冀，他朝门口望去，程让像救世主般身披圣光缓步走进办公室，手上还抱着平板电脑。
他也没看沈聿，径直走向教导主任的面前，把平板放在茶几上打开表白墙动态上的那段视频，甚至加大了播放的音量。
直到视频结束，沈聿这才回过神惊喜的看向程让。
只有教导主任还是一脸狐疑：“程让同学，这个视频我们看了很多遍，所以你说的证据是什么呢？”
程让与沈聿相视一眼，指着视频道：“动态里发出的监控视频上有显示监控的时间，可是老师，我们模拟考的前一天根本没有下雨，更没有吹风。”
教导主任这才反应过来，倪安老师也立马重新播放了那段视频，真的在仔细分辨时能听见隐隐的风雨声。
而在京城下这么大雨的那天是国庆节收假后的第二周，那天不仅吹了很大的风，还下了一场入秋后最大的雨，还有花盆被风卷到楼下，砸坏了校长的车。
至于模拟考也就是前几天的事，他们也没有年纪大到那么健忘，自然是记得前几天根本没下雨，甚至天气回温，有些热。
与此同时，程让又放大视频，将画面定格在日期上，慢慢的就连教导主任都发现了端倪。
画面上的日期被人处理过，虽然手法很高明，但还是出现了断帧的情况，断帧时就会出现原本的数字，只是速度极快，如果是小画面播放几乎很难被发现。
“这段视频可以报警让警察用高科技手段检验，我敢保证绝对是造假的，所以这段视频是有人为了陷害沈聿，故意伪造的。”程让坚定的说道。
教导主任陷入沉默，宁行简的视线也逐渐变的幽深，望向程让时眼底还藏着些探究，却又极快的敛起眼神，起身道：
“既然有证据了，那我就报警了，至于这陷害的人，我相信只要警方介入，所谓表白墙上的投稿人也能查到，到时候希望学校能够严肃处理。”
他礼貌的跟倪安老师和教导主任握了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齐聚的不少学生，直到宁行简出现，他驻足回头，朝着沈聿招手。
沈聿赶忙走过去：“宁总。”
宁行简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件事会有警察处理，至于造谣的人，如果他在警察调查前公开身份向你道歉的话，你会怎么处理呢。”
沈聿看了看围在走廊上的同学，看着他们对自己不满的神情，认真道：“交给法律，我不原谅。”
宁行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才朝楼梯口走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什么情况？”
“造谣什么了？怎么还报警了。”
“不会吧，他一个作弊的还敢报警啊。”
……
同学们窃窃私语，教导主任却是沉着脸从办公室出来，面对着看热闹的学生们怒吼道：
“上课铃都响了多久了，听不见吗！还要不要学习！好好的学生不干正经事，整天想着怎么陷害别人，这就是学校教你们吗！”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尤其是在学生们都安静下来以后，他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教学楼。
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瞪了那些学生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反倒是倪安老师，他站在门口道：“都回去上课了，关于沈聿同学的事，他没有偷题作弊，这件事后续也会交给警察处理，学校也会给出相应的公告解释，大家都回去上课。”
倪安老师的话一出，学生里自然也就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闹哄哄的的，却又很快散去。
沈聿看着程让收好平板电脑，感激道：“谢谢你啊程让，每次都是你帮我。”
程让笑道：“你是我同桌，尤其你能看我的学习笔记能进步那么多，我很骄傲。”
沈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还是要谢谢你。”
“你在我崴脚那段时间，背我上下楼，去食堂吃饭，我还没谢谢你呢。”
“那你对我好，我当然要涌泉相报了。”
程让看向沈聿，拍拍他的肩道：“那你就没必要谢我了，毕竟把你培养好了，我还能多个帮手呢，别忘了你说过要跟我考同一个专业，要做我的员工，我给你高工资。”
沈聿笑着，也就不再说谢谢。
没出一天，警方那边就调查的清清楚楚，有人收买学校保安调取了监控室的视频，然后通过高科技修改视频的日期达到以假乱真。
至于幕后凶手，学校也给出了通报，甚至做了处分。
事已至此，风波俨然平息，而随后就被程让获得物理竞赛冠军的消息掩盖过去，学校甚至为此召开了表彰大会。
沈聿的事也早就被人抛到九霄云外，谁也不记得了，沈聿也因此过上了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
直到那天的自习课……
沈聿兜里的老年机震动不停，他看着熟悉的号码，在同学们不满的眼神中冲出教室，躲到厕所回拨了号码。
“爷爷，我们在上自习课呢，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一直给我打电话啊。”电话刚接通，还没等对方回答就关切的问道。
对方沉默两秒，过后就是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
“请问是沈文山的家属，沈聿吗，我们这里是……”
沈聿的心漏跳半拍，耳鸣声响的很大，周遭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蓬勃跳动的声音。
他笑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竟然在发抖：“你胡说什么呢，我爷爷在沪溪，怎么会来京城。”
“他是今天下午到的京城，请问你还有其他亲属在京城么，可以来警局认领一下死者的一些重要物品。”
沈聿沉默着挂掉电话，转头又拨通了奶奶的电话，过了半晌奶奶才接，只听到奶奶喊了声小聿，就听他急切的问道：
“奶奶，我爷爷在家吗？”
奶奶微愣，随后笑道：“你爷爷去找你了，这不是前几天跟你通电话，他觉得你一个人在京城可能过的不开心，说想去看看你，还给你带了好些老家特产，你给同学分一分，算算时间他应该今天到的。”
沈聿的心疼的厉害，眼泪瞬间滚落眼眶，然而他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情绪声调，故作轻松道：
“哦，我们学校有点事我想找他呢，那他来了我就直接找他，奶奶再见。”
沈聿不敢再说，快速挂掉电话后就朝着老师办公室跑去，然而他双脚发软，脚下勾住台阶直直的摔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引得老师都从办公室和各个教室探出头来查看情况。
沈聿也不觉得疼，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办公室走去。
倪安老师看到沈聿丢魂的样子，关切询问：“沈聿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老师，我想请假，我现在就要走。”沈聿声音颤抖，脸上挂着泪，眼神空洞到有些惊惧。
只是老师还没答应，他就转身回到教室，低头收拾着书包。
程让看着他急切收拾书包时颤抖的手，就连身上都抖的厉害，赶忙抓住他的手：“沈聿，你怎么回事？”
沈聿没理他，只是抹开他的手背上书包快步往外跑，甚至还因为过大的行动推翻了前桌同学的课桌。
程让忘不掉沈聿满是泪水的双眼，已经发抖的双手，直觉告诉他沈聿出事了。
所以他想也没想就冲出教室，正好和倪安老师遇上，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就追着沈聿去了。
警局内，沈聿看着属于爷爷的背包上如今沾满血渍，就连手机都被摔得七零八碎。
沈聿发着抖，根本不敢上前去人，从警察那里得知前因后果的程让看着沈聿萧瑟发颤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静静地上前，把沈聿抱进自己怀里。
“沈聿，你不要为难自己，想哭就哭吧。”
“我是在做梦吧。”沈聿喃喃，忽然他就推开程让朝着窗口走去，推开窗户作势就要往下跳，“从这儿跳下去，我的梦就醒了。”
程让眼疾手快的冲过去将他拖下来，紧紧拽着抱在怀里：“你做什么，你疯了么！”
“我是疯了！”沈聿发泄般的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爷爷啊！他忠厚善良了一辈子，他还没有享我的福，为什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
发泄般的怒吼响彻整个房间，就连在外面跟警察交流的倪安老师都吓了一跳，望向房门时的眼里也满是同情。
程让将他紧紧抱着，尽力安抚住他：“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些。”
“他是来看我的，要不是因为我他不会来，是我害死了爷爷，程让，是我害了他。”沈聿缩在程让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哭嚎出声，发泄着心中的悲愤。
肇事司机酒驾闯了红绿灯，直接撞上了正在过马路的一行人，造成三死七伤，就连肇事司机都还在抢救室进行抢救。
沈聿爷爷的葬礼是在沪溪举行的，而沈聿作为孝子贤孙不可缺席。
在程让怀里哭嚎过后的沈聿也因为发泄过变的沉默寡言，奶奶也因为悲伤过度一直卧床，沈聿就像大人般挑起大梁料理爷爷的后事。
好在邻里间十分和睦，大家出人出力，倒是也没出多大的乱子。
追悼会的那天下午，沈聿沉默的坐在大门前的石坎上，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面前出现一双鞋，有些眼熟。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程让的冷峻的脸庞，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才几天没见，你就瘦成这样。”程让拧眉问道。
沈聿有些意外，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程让从包里取出笔记本递到他面前：“喏，这几天学的重点，我都给你整理规划好了，你拿去看，二模考试也要开始了，你可不能掉链子。”
沈聿眼眶微红，伸手结果学习笔记：“谢了，我，我等爷爷下葬以后我就回去。”
“好，那我陪你。”程让的声音很轻，却听的沈聿心口微颤，低头落泪。
第30章 030
程让没有刻意安慰沈聿, 只默默地跟在他身侧，和他一起接待前来的客人。
沈爷爷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也很顺利, 奶奶倒是为此没了多少精气神, 身体也有些垮了。
葬礼结束的那天晚上，乡村的瓦房小院里亮着灯，沈聿坐在小板凳上给奶奶洗脚，他双手握着奶奶皱巴巴的脚, 有些不忍。
奶奶道：“小聿，爷爷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读书, 有出息, 现在爷爷虽然不在了, 你也要好好读书，我身体还撑得住, 你不用担心。”
豆大的泪珠从沈聿的眼眶里滚落，滴进了水盆了,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应了声：“我会的奶奶。”
“你同学是个好孩子，还特地给你送学习笔记来，他成绩好，你多跟他学习，知不知道。”奶奶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爷爷的事你也不要自责, 你……你姑姑的话, 你也别忘心里去，她没了爸爸, 你体谅她一下。”
“我不怪她。”沈聿说。
奶奶瞬间就哽咽了，手心一直安抚着沈聿的脑袋, 语气里满是不忍，却又饱含慈爱：“奶奶一直都知道你是最听话懂事的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沈聿终于没忍住，伏在奶奶的膝盖上隐隐的抽泣着。
安置好家里的事后，沈聿带着奶奶给的生活费和程让踏上回京城的飞机。
虽然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好几天的学习，但好在有程让给他开小灶补习，沈聿自然能跟的上进度。
元旦节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期末考试，程让依旧稳居全校第一，而沈聿竟然排进全校前二十。
出成绩那天，沈聿激动的差点哭出来，程让更是欣慰的揉了把他的脑袋。
考完试后沈聿就赶回了沪溪，跟奶奶一起打扫家里的卫生，甚至买了辆电动车，城里乡下两头跑着囤年货。
除夕夜一早，沈聿就跟奶奶一起准备年夜饭。
今年家里少了个人，又是新丧，家里虽有年味，却也冷清。
晚饭过后，奶奶就回房间和沈美心通视频电话去了，沈聿独自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没以前好玩好笑的春晚，嗑着瓜子，切着水果。
慢慢的就开始陷入回忆，往年这个时候他在干嘛呢。
爷爷会提前买好很多烟花爆竹，他会缠着爷爷跟他一起燃放烟花、仙女棒。
而今年，除了热闹的电视和村子，他们家就显得冷清很多。
沈聿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伤感，在奶奶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但现在独自在客厅坐着时，那些伤感的情绪就瞬间涌上心头，将他紧紧笼罩。
“沈聿！”
忽然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沈聿茫然的抬头朝着院门口望去，似乎想从昏暗的光线里看到熟悉的人影。
“沈聿，快出来！”
门外又喊了一声，惊的沈聿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院门外就跑了出去，打开院门时就看到站在门口马路上站着的两个人。
他们手里捏着正在燃烧的仙女棒，个头比较高的那位看到沈聿出来，赶忙朝他招手：
“过来吧，再不出来，小诩就要玩光了。”
“我没有，哥哥你别听他乱说。”小个子的宁谦诩赶忙跑过来把剩下的仙女棒塞到沈聿的手里，笑着道，“哥哥，你快来，和我们一起玩。”
沈聿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手心能确切的感受到宁谦诩的温度，这让他心里五味杂陈，欣喜而有温暖。
“你们怎么来了？”沈聿问道。
“我爸妈去国外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我就来找你了。”程让给沈聿点着仙女棒，随后瞥了眼身边的宁谦诩，“谁知道在车站碰到他了，路过村口的小卖部时看到有卖，他还非要吵着买这个。”
“是我吵着要的吗，明明是你也想玩。”宁谦诩好不留情的噘嘴说道。
沈聿没有搭理他们之间的斗嘴，只是拿着仙女棒跟他们追逐打闹起来。
昏暗的路灯下，他们跑着笑着，伴随着零点的钟声和不远处燃放的烟花，沈聿和程让并肩站着，手中的仙女棒逐渐熄灭。
如絮的雪渐渐落下，沾在程让额前的碎发上，他被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烟花在天空炸裂时，沈聿真好与他四目相对，看清楚了他眼中的温柔与坚定。
“新年快乐。”他们异口同声说道，说完都笑了。
“哥哥新年快乐！”宁谦诩也伺机拉过沈聿的手看着他，认真说道。
“我们小诩也新年快乐。”沈聿揉了把他的脑袋，然后带着他们，拖着行李箱进到院子里。
沈聿也没叫奶奶起来，自己去厨房给他们煮了饺子，然后才去自己的卧室装新被子。
两个人吃了饭，又简单的洗漱以后就已经差不多两三点了，宁谦诩似乎从没这么晚睡过觉，这会儿已经困的眼皮直打架。
等沈聿洗漱完出来时，他已经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沈聿的床不算小，但这会儿睡了三个人竟然还有些挤。
关上灯，屋子里就陷入黑暗，沪溪的乡下很安静，尤其是冬天，听不见虫鸣，万籁寂静，似乎脸落雪的声音都能听见。
沈聿正躺着，忽然被子一觉被掀开，程让高大的身躯就挤了进来，他有些意外：
“我这被套还没换呢，你过来做什么。”
程让躺在沈聿身边，望着天花板半晌后才道：“你怎么没睡着。”
沈聿笑的有些腼腆：“今年过年家里很冷清，我有些不习惯，但是你们来了，我很高兴，觉得像做梦，所以有点睡不着。”
程让侧眸看他，又往他身边靠了靠：“那是因为我来你高兴，还是因为宁谦诩你高兴？”
沈聿不明就里的看着他：“有区别吗？”
“有，我是我，和小诩不一样。”
沈聿听着他略微有些沉的呼吸，仔细想想，想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让抬手揉了把沈聿的脑袋，又顺势抱着他脑袋带进自己颈窝，让他枕到自己手臂上。
独属于程让的气息一股脑的钻进沈聿的鼻腔，味道很浓厚，搅乱沈聿的心神。
这个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了。
“程让，你放开我。”沈聿轻微挣扎着。
程让不仅没放，还将他抱的又紧了些，甚至还在下一瞬捏住沈聿的下颚亲上他的唇瓣。
柔软的双唇贴在一起的瞬间，沈聿紧张的心跳都停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想要把人推开，却被程让死死抱着。
“会把小诩吵醒的。”程让在他耳边说道。
沈聿当即没有挣扎，只是不可置信的望向程让，质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程让说，“我在亲你。”
直白的话让沈聿当即闭了嘴，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他，只是直勾勾盯着他：“你疯了，我是男的。”
“我知道。”程让说的肯定。
沈聿再次语塞。
两个人沉默的在黑暗中对视着，许久后程让才开口道：“其实你不排斥我吧。”
沈聿没回答，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被程让亲了，被男的亲了，要命的是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
但是他又想象了一下这要是别人，瞬间就觉得汗毛直立，完全接受不了。
“沈聿，我喜欢你。”程让突然认真起来，听的沈聿心跳加快，直接就想掀被子下床逃跑。
奈何程让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根本容不得他逃走：“你先听我说完。”
沈聿背对着他，有些慌乱：“你别说了，我是男的。”
“难道就因为你是男的，我就应该把喜欢藏在心里吗？”程让问他。
沈聿没说话，只想逃离这里，他虽然不排斥，却也觉得震惊到无法思考，他想逃避，不想面对程让的这个问题。
“不管你信不信，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和你是男是女都没关系，我花了很长时间确认自己对你的喜欢，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喜欢就应该说出来。”
程让抱着沈聿，语气很轻，却极为认真。
沈聿沉默的不去看他，静静地听着宁谦诩均匀的呼吸声：“你那么冒失的表白，怎么就能确定我会喜欢你呢。”
程让轻笑：“你傻不傻啊，我只是向你表白，向你透露我的心思，不是要你也跟我一样，我只是要你明白，至于你会不会喜欢我，我觉得应该看我表现，我想追你。”
沈聿回头看他，竟然被他的这番言论折服，心底甚至生出些敬佩，可随后他又道：“那你亲我又是什么意思？”
“……”程让有些沉默，半晌后才说，“忍不住，实在不行你揍我一顿？”
“拉到吧，我对你可下不去手。”沈聿忙将他的手推开，背对着程让，也没有要下床逃跑的意思。
“沈聿。”程让轻唤。
沈聿闷闷的应了声：“嗯？”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也不用现在就考虑要不要和我再一起，你只需要答应和好好学习参加高考，和我考同一所大学，读同一个专业，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证明我的心意与决心。”程让的手搭在沈聿的腰上，也没有再贸然的去抱他，给足了他独立思考的空间。
沈聿说：“我会考虑的，太晚了，睡觉吧。”
“后天你生日想怎么过？”程让突然问道。
沈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程让笑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想想你要怎么过。”
“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新历二月十七。”
“也没多久了。”
“还有二十多天呢，你别问我，你先告诉我，你生日想怎么过。”
“我想不好……”
“那你现在想想。”
“太困了，我想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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