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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石头的跨世界再就业


    钟离对什么都有涉猎,再多一门方士道法也不稀奇。见亚尔斯在此事上十分信任他的样子,白术也就将盒子的异象同钟离细说一遍。


    后者沉稳颔首,示意两人稍离远些,将那纸符箓揭下。


    预想中的黑气没有出现,反倒是从盒子中听见了一连串的碎碎念。


    “喂,喂?真听不见我说话了?你们这些人类简直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丧……丧……丧权辱国!”


    “额啊啊啊气死我了!这破东西怎么踹不动——咦?”


    盒子咣当一声,里面的声音一顿,惊喜道:“动了?!咳咳……”


    声音转而压低:“若将本大爷放出来,方才的冒犯一律既往不咎,不仅如此,本大爷掌握的财宝无数,摩拉克斯知道吧?我当年可是祂的眷属,远渡重洋到此地,只是小憩千年,洞府中天材地宝可以分你一二……”


    亚尔斯默默看向摩拉克斯本斯,钟离饶有兴致的听它胡说八道,施施然道:“据悉,同摩拉克斯签订契约的仙人不知凡几,如今大多都隐居山林,远渡海外的只有寥寥几位,敢问阁下尊号为何?”


    “尊、尊号?”对方卡了一下壳,“区区凡人,还不足以得知本大爷的尊号,恐……对,恐遭祸患!”


    那你可真棒棒啊。


    亚尔斯别过头,不忍直视,一点也不想承认刚才自己面对这家伙居然那么如临大敌。


    钟离满面沉着淡然,心中已有计较,将盒子的锁芯拧开。


    盖子一翻开,几人就明白为何它面对踢踹如此牢固,又让亚尔斯闻不到异常气息了。


    那上面密密麻麻贴着鬼画符,一眼扫过去没有一张画重复的,一团黑影从中一跃而出,向白术的面门扑过去,气势万钧的……撞在横插过来的刀柄上。


    ——软乎乎的大圆脸都凹进去了那种。


    它吧唧掉到地上,带着深深横条印子的脸朝下,又是一次重击。


    圆圆的身子,背黑腹白,脸上和耳内的毛发呈黄褐色……


    钟离接住缓缓飘落的一片绿叶:“唔……妖狸?”


    那是什么东西?


    白术思绪一转,想起来了:“稻妻的一种小妖怪,擅长伪装的术法,常活跃于镇守之森,喜爱与人玩捉迷藏的游戏。”


    亚尔斯捏着蚊香眼的小妖怪后颈提到眼前,还甩了甩:“……幼崽?”


    “虽为妖怪,幼小的妖狸也不具备杀伤力,术法以伪装恐吓为主,以它先前说法,大概是在睡梦中被人类所捕捉,封入了盒子中。”钟离指了指那空盒,“那些人中应当并无阴阳世家出身,上面这些符纸都是照猫画虎,只有一张封印符纸起了效用,还有一张……哦,大概是画错了,成了敛息符。”


    “先前你们所见的黑雾,应是它使用变化之术催发出的障眼法。”


    妖狸嘤咛一声,虚弱的睁开眼。


    “我警告你们,伤害我的话,五百藏大人是不会……”它看清面前人的长相,泪水忽然喷了出来,“呜啊,狐狸大人?!”


    妖狸费力挣扎着引体向上,圆滚滚的一小只抱紧亚尔斯的手:“呜呜呜你是来救我的吗……”


    种族千变万化的亚尔斯:“……是狼。”妖狸闻言身体惧怕的颤抖起来,撒开一只爪子抹了把眼泪,哽咽一声释然道:“是狼啊……”


    它闭上眼,吧唧晕了过去。


    用生命诠释什么叫放弃无谓的抵抗。


    把一只幼崽吓晕的凶狠狼妖无语,将它轻轻放回盒子里。


    钟离安稳坐下,端起一旁未受波及的茶盏啄饮,状若无意的问道:“稻妻的妖怪早已遁入山林,寻常人难以寻得踪迹,想不到竟会在璃月见到。”


    白术哪能听不出来,这是在旁敲侧击这妖狸是否是他弄回来的,苦笑一声:“确实不曾料到,那黑气冒出来时,我还在想可有得罪过这位提供货物的商人。”


    他也头疼不已:“这小妖狸可如何是好啊……”


    寒暄时,北斗有提南十字船队要靠岸一段时间,下一次航行回来还不知要多久,也让有家眷的船员水手们回家探望一番,南十字走南闯北,将它送回去倒是不难,问题是回不去的这段时间,这小家伙住在哪?


    他们不卜庐的动物够多了,再养一只,真要改名为不卜动物园了。


    再说妖狸生性顽劣,若是避开人在他的诊疗室变成个工具器械,等他为人医治时拿起来用时变回真身……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亚尔斯想象了一下,也皱了一下脸,随即看向钟离。


    “胡桃应该会很喜欢。”


    有这位看着,它想捣乱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喜爱恶作剧的堂主配上一只喜爱捉弄人的妖狸,再加上胡桃身边的那只小幽灵……英明神武的岩之神抬眼,一双金瞳包容又沉稳。


    再有几个月就要海灯节了,岩神那个身份的事务繁忙,往生堂的工作……不若再休上一段时间的假吧。


    矜矜业业日夜不分的将小山高的文件过阅完,尘世闲游不到一天就想回去继续工作的摩拉克斯,简直是事业批之典范。


    绝不是不想应付难对付的孩子。


    “对了,逐月节的礼物……”


    钟离放下茶杯,看向竖起耳朵的亚尔斯:“那块石头,不知从何得来?”


    ……石头?


    白术侧目,没想到亚尔斯和钟离还有交情,甚至是过节时送礼的交情。


    “啊。”光明神权杖上抠下来那个吧。


    “我们那边的一个……”在这位面前实在不想称那家伙为神,亚尔斯修改了一下措辞,“一个国度的统治者,我和那家伙厮杀时,从他的权杖上掰下来的。”


    “原来如此。”钟离恍然,“还要多谢那物,为我解决了一项颇为头疼的遗留问题。”


    亚尔斯有些怀疑:“确定……是那东西解决的?”


    钟离笑着颔首:“自然。后辈苦于邪祟侵染多时,接触那颗金石后症状有所缓解,虽然效果并不显著,但倘若日日不离其身,想必数年后也将彻底脱离此等困扰。”


    想起之前他去为驻守荻花洲的魈送药时,那颗带着异世界力量的金石驱散魈身上业障的画面,钟离不由得眼含笑意。


    世界之外的方法,果然会带来新的转机。


    尸体在帮他建功!


    亚尔斯好像得了莫大的夸奖,亮着眼道:“先生之前救过我,能帮到您就太好了。”


    跟他们两人好像隔着一层无形屏障的白术微笑着站在旁边,细细咀嚼他这一句话。


    连“您”都用上了。


    这交情……果真不一般呐。


    钟离若有所觉,看了白术一眼后起身,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道:“这妖狸我会代为看管,待堂主回来后由她定夺,之后也会同南十字船队联络将其送回。二位离开多时,某便不再闲聊占用医者的宝贵时间了。”


    “钟离先生,告辞了。”


    “钟离先生,再见。”


    大门缓缓关上,摆渡人不知去了哪,门口空无一人,连那只从不挪地的白猫也不在,白术伸手绕到亚尔斯身后,被轻轻甩动的尾巴拍了两下。


    白术笑得背后开满莲花:“我倒不知,你同钟离先生的关系如此之好……不知是何时还曾救过你呢?”


    尾巴上轻擦的触感鲜明,亚尔斯抖了抖耳朵,明明对方还是笑着的,他却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亚尔斯眨了眨眼,下意识将尾巴搭在白术的手上,以此安抚伴侣:“啊……我没说吗?”


    白术分了一下神,就听他道:“钟离是岩王帝君。”


    白术摸着手上曾经肖想过但到底没敢出手的柔软狼毛,表情逐渐空白。


    之前发现钟离身份后,他就在准备节日的礼物,还处于揣摩自己懵懂心意的时间段,脑容量不断被拉扯……好像是忘了告诉白术了。


    “救我的那一次是请仙典仪……”


    “……我知道了。”白术打断他,赏花遛鸟走公账的钟离客卿的隐藏身份有些让他吃不消,下意识摸了好几把尾巴毛才消化掉。


    亚尔斯浑身一颤,忍着羞耻小声提醒:“……别逆着摸。”


    手上使坏的白大夫从善如流,顺着毛发捋了一把。


    拐角传来走动声与尖锐的猫叫,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痛骂……谁给它噶了铃铛。


    白术手上一空,刚摸没几下的尾巴硬邦邦的垂在亚尔斯身后,后者视线发飘:“总之,我们……先回去吧。”


    摆渡人从转角走出来,抱着太监猫,与他们擦肩而过。


    路上,白术想起来被大料震惊后短暂遗忘的另一个问题:“那颗石头是?”


    亚尔斯为他解释一番,道:“净化污秽的话……它大概还真能做到。”


    白术倒是相信。


    亚尔斯那柄通体纯黑的匕首只出鞘见血过一次,上面缠绕着令伤口无法愈合的诅咒,差点让当初占着药峰的愚人众们流血至死,等他姗姗来迟时,亚尔斯满脸嫌恶的用一瓶粉末洒在那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那是光明神力量凝结出的结晶磨制而成,对匕首上诅咒的效果立竿见影。


    被光明神使用不知多久的法杖上的结晶……自然效用更强,虽然只有残缺的一块,也能跨世界执法发挥它的一部分作用,驱除残秽。


    亚尔斯冷哼一声:“废物手里的东西能帮到人家,他就是死也死得其所了。”


    白术已经习惯于他对光明神的浓重恶意了,不如说,知道他们两个的十几年厮杀渊源后,白术对他的态度无比理解。


    他眯起眼,回到医庐后又去捞那条柔软的尾巴,摸了两把后见亚尔斯表情奇怪,从前没地方研究异世界半兽人的白术迟疑停下手。


    “不能多摸吗?会不舒服?”


    “离根部远一点就行。”亚尔斯压低声音,“毕竟两个雄性……也没办法那什么……”


    白术:“……”


    第52章 猎犬


    柔软的尾巴毛一下变得烫手起来。


    虽然猜到了尾巴不能随便摸……但白术属实没想到还有那层意思。


    怪不得听见摆渡人往回走亚尔斯就把它抽走了,室外做这种事还被人撞见,在他看来和当众调情没什么区别。


    白术看着自己的手,默默想:还好当时没往尾巴根摸,不然他岂不是光天化日在往生堂门口耍流氓……


    论物种观念不同如何谈恋爱。


    长生见他们回来,问道:“盒子呢?不会真是送货的商人想要阴人吧?”


    提起这个,白术有些不知作何表情:“里面……是一只稻妻的小妖,没有危险性。”


    “……稻妻的妖怪?”长生诧异道,“难道是特意送来的?稻妻那边土特产这么别致吗?”


    哪有送土特产送妖怪的。


    那只妖狸的来历并不难猜,自五百年前一次战争后,曾经能组成百鬼夜行壮景的稻妻大妖死伤无数,剩下的也销声匿迹,归隐山林。


    人欲无穷,妖狸作为少数仍能搜寻些许踪迹的妖怪,幼生期又没什么攻击的手段,自然会有心术不正的人动些歪心思。


    圈养也好研究也罢,有一批人……或许是送药的这位商人请的,又或许是其他人,派人寻到一只沉眠的妖狸,结果因为看管不利,将封印妖狸的盒子混入了货物中。


    听上去这些人有些白痴,但这种猜想确实是可能性最大的。


    ——事实上也大差不差。


    在南十字离开私港不久后,勘定奉行所属下的某个家族的家主暴跳如雷,生撕了手下这几个酒囊饭袋的心都有。


    “你们这群废物,被酒精泡了脑子吗?!”他气得七窍生烟,“柊家小姐生辰将近,这可是好不容易捉到的妖狸……我还指望着能在佟大人面前露脸呢!!”


    手下浑身发颤的捧着手里与之前模样无二的盒子,对着里面铺满的天云草实六神无主。


    对上家主阴骛的视线,手下抖如糠筛。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阴冷一笑,“来人,将他们待下去……好好教教执行任务时的规矩。”


    至于那只小妖狸,在重洋之外,过得是十分惬意。


    短短二天,顽皮的小妖和热衷为生活增添乐趣的胡堂主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从百草园……啊不是,从玉京台浪到螭虎岩,走出往生堂的小院,走向璃月港的大街小巷。


    一柄勺子,一盏点不亮的灯,一个花盆……只有你想不到的地点,没有它藏不到的地方。


    亚尔斯把自己的专用椅子拎起来,砰的一声炸开烟雾,之前被他吓晕的妖狸被提在手里,也不知怎的不怕他了,双掌合十,咕噜噜的笑着:“被发现啦!”


    胡桃的脸都被推得变形了,含含糊糊的跟着笑:“我抓到啦!”


    七七抻直胳膊阻止她抱着就要蹭脸的举动,另一只手惊恐的下意识立成剑指,神之眼光芒盛放。


    “听召——”


    亚尔斯一手提着妖狸,一手抓住七七打断施法,黑着脸去看胡桃:“你们两个……”


    胡桃将怀里被吓得差点要拿一向用来冰椰奶的元素力开打的七七慢慢放下,和名叫臧之下的妖狸一齐眨了眨眼,一只手敲头,试图卖萌逃跑:“哎嘿嘿?”


    晚了。


    可爱的狸猫和可爱的胡堂主被提着后颈,毫不留情的丢出去。


    前者一身软肉充当减震软垫,咕噜噜的滚下石阶,后者飞到半空就有一阵风托着身子,一个前翻身稳稳落在脑袋上转满星星的臧之下身边。


    “十分!”


    “砰!”


    不卜庐大门狠狠关上。


    胡桃也不在意,笑眯眯的问这只人类语言很流畅的小伙伴:“看来短期内这边是不会对我们开放啦,怎么样,去飞云商会玩一圈?”


    臧之下甩甩头,兴奋的举起胖爪:“玩一圈!!”


    沉睡不知多少年后一醒来就有人陪玩,小妖狸开心疯了,彻底撒欢。


    白术还在安抚七七,亚尔斯瞥了一眼大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随便吧,反正不是他们家倒霉就行。


    还好没把这只小妖留下,不然鸟飞猫跳蛇看戏,不卜庐真要乱成一锅粥。


    结果耳根还没清净多久,胡桃去而复返,又敲开了门。


    “亚尔斯,白术!”她抬高声音,“香菱出事了!!”


    庐中众人霍然回头。


    ……


    香菱并不常驻于万民堂,她热衷于用脚步丈量土地,搜刮一切料理相关……和在常人眼中不能吃的食材。试图通过爱迪生一样大胆创新的实验精神,用自己的双手让它们在料理界焕发新生。


    比如岩龙蜥的肉、史莱姆的凝液、骗骗花的花蜜……


    自小拜萍姥姥为师学习枪法的香菱也有制服这些魔物的实力,但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少女满头冷汗,双眼失焦,唇色紫白。左手臂经过了紧急包扎,绷带缠满整条手臂,上方已经洇出一片暗红色。


    血的味道很奇怪,带着一股诡异的腥味,来不及细讲,白术将人带入器械齐全的医疗室,先为她检查伤势,阿桂跟着进去当副手。


    气氛凝重,七七和胡桃站在一处,都静静看着医疗室紧闭的门,臧之下也安静下来,蹲坐在焦急的锅巴旁边。


    片刻,白术戴着一双手套推开门。


    “情况暂时得到了控制……”


    胡桃松了口气,连忙侧头看去:“香菱?你还好吗?”


    亚尔斯却注意到白术的脸色有些凝重。


    白术脸色不太好看,小心的将手套摘了下来,避免接触到上面沾着黑色污血,将其放入单独的托盘中。


    “伤口并不在愈合,而是不断的向外扩散,此外,伤到她的魔物还带有毒素……你还记得魔物的模样吗?”


    靠着包裹里的药物撑到回来的香菱脸色惨白,点了点头,虚弱道:“外形像狼一样,毛发是黑色的,躯体都是外骨骼,凭空链接在一起……它在灵矩关周围游荡,我被抓伤手臂后感觉不是很好,就和锅巴逃跑了。”


    灵矩关残存许多古遗迹,很可能是从哪个未被发现的秘境中逃脱出来的魔物。


    被划过后不会愈合、甚至向外扩散的伤口……亚尔斯翻出剩下的半瓶光属性结晶粉末,递过去:“试试这个?”


    症状确实和被亚尔斯的黑色匕首所伤后相似,白术犹豫一下,现在还不清楚那魔物是什么,若是与这粉尘属性相克,粉尘的力量吞噬掉它留下的能量还好,若是它们以香菱的身体为棋盘,互相纠缠争斗……恐怕伤上加伤。


    情势总在瞬息之间变化,香菱倏地痛呼一声,光滑的手腕上蔓延扩大出伤口,白术目光一定,接过瓶拔掉塞,几下解开刚缠好的绷带,露出趴伏在手臂上的黑色伤口。


    起初只是一道指长细伤,现在竟然已经扩大至此,富有生机的草绿色药膏刚才被覆盖在伤口上延缓它扩散的速度,这时竟已经消失了大半。


    白术的手很稳,将薄薄一层粉末均匀的撒上去,香菱难耐的皱着脸,压抑着口中痛呼。


    锅巴攀到床上,和胡桃一起紧紧抱住她另一只手。


    好在,在撒上粉末后,蠢蠢欲动的伤口边缘又停止了蔓延。


    亚尔斯抿着唇,暗道一声要遭。


    失血后又被伤口折腾的不轻,情况稳定下来后香菱就沉沉睡了过去,除了锅巴寸步不离的陪在旁边,其他人关上门到了外堂,亚尔斯才将话说出来。


    “那不是诅咒,粉末没办法直接吞噬它……好在属性相克,才能维持现状。”


    要说治愈,是不能指望这东西了。


    白术思索片刻,抽出纸琢磨要开什么方子,首要的是要先稳定香菱的状况。


    剩下的,还是要从伤口来源的魔兽身上想办法。


    “狼型魔兽……”胡桃皱眉,努力思索,“侵蚀伤口……”


    “我……见过。”从刚才开始就格外安静的臧之下突然出声,身体微不可查的在颤抖,“漆黑的狼撕裂空间,不论用什么方式都会被它们的攻击穿透……”


    它看上去十分恐惧,抱紧了自己的头:“我想起来了,狐狸大人要和五百藏大人玩捉迷藏时,我也在和同伴玩这个……我偷偷变成叶子藏进狐狸大人的袖袍,狐狸大人却被它们杀掉了……”


    而它被战斗中的狐斋宫发现,拼力保护,却难免收到伤害,外海之境的魔物手段离奇,被波及的它陷入沉睡。


    豆大的眼泪断了线般掉落,胡桃连忙将它抱起来,妖狸团成一团,呜咽道:“狐狸大人说……它们是猎犬。”


    之前隐约的印象终于清晰起来,胡桃和白术异口同声道:“兽境猎犬?”


    五百年前,铺天盖地的兽境猎犬组成黑色兽潮,毫无预兆的在神明们受召离开统治国家的节点袭击了七国。


    它们撕裂空间,无痛无觉,是最为恐怖的死士与先锋。


    当年的战争,各国死伤惨重,战场上横尸遍野,为了避免瘟疫,往生堂全员出动,而白术的门派自古皆为医师,自然一同奔赴前线,为将士医治。


    兽潮来时无所预兆,退的亦是无声无息,虽然在古籍的记录上读到过,一时也难以和香菱的状况比对上。


    当年璃月最为惨烈的战场莫过于层岩巨渊,而灵矩关西侧,正毗邻于层岩巨渊。


    第53章 这医庐当真卧虎藏龙


    找到了魔物类别,白术和胡桃对视一眼,各奔东西回去翻古籍,试图找出解决方法。


    阿桂负责其他患者的接诊,七七防范着香菱可能会有的发热,众人各司所职的运作起来,亚尔斯反而起不到作用,看着忙碌的人们无比沉默。


    除了过后去灵矩关把那只不长眼的猎犬大卸八块,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认知让亚尔斯十分焦躁。


    粉末在境外之兽的侵蚀特性下坚持不了太久,中途香菱在睡梦——或者说,昏迷中,她皱起眉,口中发出猫叫般的声音。


    昏迷之前,少女焦急的让他们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卯师傅,众人心照不宣的同意了。这种事告诉他也只能多出一个人干着急,全璃月最好的医者在这里,在真正无计可施之前,还是让卯师傅仍以为女儿在外搜刮食材为好。


    香菱是顺着直通不卜庐的小道回来的,刚从山路下来,就碰见了准备去折腾行秋,或和行秋一起去折腾重云的胡桃,除了她外,只遇到了一位千岩军,被她悄悄躲过了,要隐瞒她回来的消息还是很简单的。


    好在,白术不愧于香菱在剧痛中一心前往不卜庐的信任。


    古时的方子有几种材料已经绝迹,好在白术常年研究古方,琢磨出来药效相同的替代品,各类珍贵草药不卜庐药库也基本齐全,唯有两样不太好办。


    “仙力为引,兽犬指爪为媒……”


    总算有用武之地,亚尔斯霍然起身:“我去找它。”


    他绷着脸,气势锐利,白术顿了顿,颔首道:“务必多加小心。”


    “仙力……”把五百年前堂内记录都搬过来的胡桃道,“月海亭那位可以吧?我现在就去!”


    两人迅速分工,蹿了出去。


    对手实力尚未可知,亚尔斯在赶路时不敢过度使用元素力,好友还在病床上躺着,这一趟要是带不回去材料,还送菜成了第二个受害者给白术增加压力,他干脆自裁算了。


    饶是如此,他的行进速度依旧令人瞠目,不是双腿交错的奔跑,亚尔斯四肢着地,如同一只真正的灰色巨狼,在起伏不定的地形上也如履平地,野性非常。


    灵矩关距离不算很远,全速前进下,亚尔斯比常人用时要缩短了一半就到达附近,向前望去,前方的低洼处林立围绕着破损的古遗迹。


    霞色漫天,断裂的石柱在黄昏下略显凄凉,让人情不自禁去联想无数年前这里的模样。亚尔斯没空去欣赏如此美景,狼眸梭巡,很快在洼地对面的高处平原上捕捉到一抹漫无目的漂浮游荡的黑影。


    他将斗篷翻了出来,布料特殊的斗篷作用自然不止有内部恒温和滴水不沾这种鸡肋作用,不然也不会被收到光明神执法公馆的仓库里。


    据说这东西的原料是从天外而来,在自天陨落的,看不清原本模样的铁皮中翻找出来……其中有多少是夸大其词尚未可知,能够减免部分元素伤害是实打实的。


    黑暗披身,他花了几分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气势惊人的猛兽辗转在难以发现的死角,逐渐接近向猎物,存在感越来越低,气息也收敛到难以察觉的程度。


    狼是大自然中的猛兽,狼族的这只半兽人更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顶级暗杀者。睚眦必报的特性让亚尔斯的前半生活跃在被追杀与复仇的路线上,随着他的从未失手,一个没有鄙视唾弃,只余恐惧的外号也流传开来。


    灰白色皮毛的“黑狼”靠近狼型魔兽,在它游荡的路线上找到一处隐藏身形的掩体后不再动作,即使在这争分夺秒的情形下,他依旧拥有一定范围内的耐心持着长短不一的利爪去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能一击将猎物重创的时机。


    这并不难熬,猎犬对猎手的存在毫无所觉,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行着,长长的骨尾甩动,脑后的皮毛上缭绕的黑气影影绰绰。


    在它途径一块半人高的石块时,一道黑影迅雷般跃出,诅咒缠绕的匕首刺穿皮毛,在脊骨链接处狠狠斩下!


    金鸣声起,本应没有痛觉的猎犬吃痛般仰首嘶吼,骨尾如鞭破空而来,被亚尔斯矮身躲过。


    他将匕首抽出,看着顺着骨缝蔓延的不详黑色勾起嘴角。


    居然有用么……被与自己所留下的伤口的相似方法创伤,这真是……


    再合适不过了。


    兽境猎犬状若疯狂,利爪凭空一划,正要跃起,清脆的锁链声响彻半空,蛇一般弯曲缠绕,将它牢牢捆死,一段尖锐如箭矢,插入方才受创的骨缝中,扩大伤口般挣动着。


    “只需要指爪……对吧?”


    那把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贯穿它被虚空链接着的左前臂。


    “嗷嗷嗷嗷——!!”


    凄厉的咆哮响彻无人的狂野,惊走无数动物,远处灵矩关的遗迹后,两只正要为丘丘人念诵咒语的深渊法师瞧见这一幕,肝颤的消失在原地。


    锐利的短刀从上颚贯穿,随着主人的力道向下继续穿透下颚,将兽犬咆哮的嘴物理合拢,兽犬指爪只会在它消亡时掉落成为素材,在本体存活时就会漂浮在身前,无法斩下,这把短刀此时正适合用来让它闭嘴。


    锁链声越来越响,不断收紧磋磨着骨缝扩大的伤口,亚尔斯好整以暇道:“我还是第一次用到这种方法,不知道你的生命力会不会更坚韧,让我看看……”


    “你能坚持几刀?”


    ……


    亚尔斯带着一身凌冽的风元素回来时,并未在庐中闻到仙兽身上的琉璃百合与沉香混合的气味。


    他将裹着一对兽爪的包裹放到桌上——最终被数道裂口延伸到头颅的兽境猎犬失去声息后,世界排斥般在它身后裂开一道巴掌大的口子,将散落的残骸吸引过去,后爪因为距离裂口太近是第一个遭殃的,亚尔斯眼疾手快,瞬息间抢救回来两只前爪。


    “甘雨小姐加班了一个月,说是今天有人接手了她两日的工作文书,精神恍惚的她被强制休假,回绝云间休息去了。”白术揉着额头,事情总是这么不赶巧。


    “胡堂主正在外面寻找烟绯小姐。”


    大晚上的,偌大一个璃月港,这就真的只能靠运气了。


    亚尔斯压低声音问道:“钟离先生……不在往生堂吗?”


    提起这事,白术是真的无奈了:“钟离先生昨晚在往生堂请的假,今天甘雨小姐就被放了假……”


    很明显,是钟离回去处理公务,顺便让自己在过劳死边缘徘徊的下属好好休息一下。


    为什么会处理公务?大概是遭不住胡桃和臧之下联合起来的恶作剧,回去继续干事业了。


    亚尔斯:“……”


    这可真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啊……


    在他们出门时,阿桂也去收购了需要用到的两瓶元素精油,白术将药水配好,媒介在手,如今万事俱备,最不好办的还是仙力。


    烟绯作为半仙之体,模样也与常人不同,耳侧生有两只鹿角,亚尔斯转头就要出去一起找她,衣摆传来拉扯感。


    七七看着白术苦恼的表情,将有点遮挡视线的符纸掀起来:“仙力……我有。”


    庐中这位僵尸之身体内拥有数位仙人所分的仙力,这件事白术自然知道,只是……


    “并非体内所含,而是需要引导到身体之外的,不含破坏力的仙力。”白术叹息道,“七七,这与你平日引导的元素力是不同的。”


    七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慢吞吞指了指自己:“真名是……救……”她顿了顿,娴熟的越过记不清的部分,“度厄真君。”


    【真君】二字,在璃月只冠于仙人名讳之后,比如理水叠山真君、削月筑阳真君……


    寒冰流转,救苦度厄。七七的仙号,为“救苦度厄真君·起死回骸童子”。


    亚尔斯和白术:“……?”


    短暂的沉寂后,跟着一起忙活到现在的阿桂表情彻底失去管理。


    “七七是……仙人?!”


    不卜庐藏龙卧虎,当初外面流传这里藏着一位仙人,把亚尔斯弄得烦不胜烦,万万没想到,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可惜亮没什么用,散光的有点严重,没发现真正的龙与虎是这位不起眼的,看上去木呆呆的小姑娘。


    看似最难办的一环,结果解决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玉签,仙法开匣。”


    神之眼亮起,冰寒流转出符箓的样式,七七双手捏诀,交叉于胸前,以仙力为引,从一只兽爪上击出一道黄金般的气流,一齐没入涂抹上药剂的伤口处。


    之前白术又敷了两次粉末与混合着自己元素力的药膏,伤口并未继续扩张,此时上面逸散出黑色的雾气,与兽境猎犬皮毛上的黑雾一般无二。


    “我带人回来了!!”胡桃气喘吁吁的闯进门,见状呆在原地。


    好好走在路上,被人拽着就跑的烟绯压着快被吹跑的帽子,茫然道:“这是……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还好路上明亮,让她看清了胡桃的脸,不然……


    律师的战斗力也不止有厚重的硬壳法典这一样的。


    第54章 有序排队进行参观


    治疗室不算大,乌泱泱一群人进去拥挤无比,亚尔斯就带着其他人退了出来,屋内只剩白术和七七。


    烟绯与香菱的师父相熟,再二确定她的情况后才放下心,挥手作别。


    胡桃面朝下拍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快把半个港跑过来了,好累……”


    跑的更远的亚尔斯默默把桌上糕点推过去。


    补充糖分会令人精神放松,这一碟是上午有人送过来的,正适合现在的胡桃。


    胡桃蔫哒哒的咬了一口,眼睛一瞬间瞪大了,连忙喝了两口凉茶。


    “好甜……太甜了吧!”胡桃皱着脸,“从哪里买的?已经是可以拉黑店铺的程度了。”


    “今早有人送过来的,萝卜蜜糖桂花糕。”亚尔斯为她隆重介绍这盘糕点的大名。


    ——佐以致死量的砂糖制作而成,甜到发苦,形容的正是这盘糕点。


    对于她把钟离折腾得跑回去干活,间接性导致甘雨小姐休假、众人提心吊胆……念在她最后坑的是自己绕港寻人,亚尔斯只是进行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报复。


    毕竟适当的捉弄可以增进友谊嘛。


    “……白术是得罪对方了吗?要用这东西来摧残他的味蕾……最重要的是你居然把它投喂给我?”胡桃很受伤,“亚尔斯,你变坏了。”


    虽然对白术本人时刻抱有怀疑,但他的医术确实没得挑,现下治疗有方,胡桃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面对她的谴责,亚尔斯的回应是拿起一块糕点,两口吃了进去,并给予点评:“能吃,还不错。”


    长生翻个白眼:“你那个味觉吃什么都不错。”


    胡桃猛然想起来,这可是能欣赏来史莱姆滑蘑菇的人,香菱那些黑暗料理都吃的面不改色,自然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


    她服气了。


    白术为香菱又做了一遍细致的检查,确定她的伤情正在好转,毒素中顽固的能量已经驱除,剩下的部分就可以正常用药祛毒。


    各类疑难杂症白术一向来者不拒,过于罕见的他还会免费医治,积攒而来的经验繁多,制作的解毒剂也比一般药剂见效快,观察一段时间后,他和七七就将空间留给了想要陪伴香菱的锅巴,调暗灯光,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


    事发突然,好在最终进展颇为顺利,他和长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颔首。


    长生暗自松了口气。


    不需要用到秘法就好,每次用了这以命换命的法子,白术的病转天就会爆发,到时候又是一通折磨。


    他的身子好不容易消停这么久,可别再热闹起来。


    胡桃撑着桌面站起身:“怎么样?香菱没事了吗?”


    “精力不济,再加上中毒,她大概要睡上一段时间。”


    心彻底放回肚子里,胡桃拍拍胸脯,恭维一句:“嗨呀,白术大夫别的不讲,医术真是没得挑呀!当代璃月医学圣手!”


    “过誉。”白术好似没听出来她话里有话,客气道,“胡堂主忙碌许久,未用晚饭,可要同我们一起用饭?”


    除了两方同办无亲无友的死者葬礼时,胡桃和他讲话从来都是绵中藏针,刚才也是习惯下的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摸了下鼻子,有意识的收敛那份敌意:“香菱没事,我也不多留啦,臧之下心情不太好,我之前就让一位朋友把它送回了往生堂,眼下也该回去看看它。”


    紧张刺激的寻人活动总不能时刻抱着一只头顶乌云盘踞的小妖狸,胡桃就从不卜庐门口随手抓了只壮丁,拜托一位少女鬼魂将它送回去。


    鬼魂小冥常在半夜隐去身形陪着七七做体操,被胡桃撞见过几次,一人一鬼勉强算得上跨界的朋友。


    ……等等,小冥她知道往生堂在哪里吗?


    她跳起来,夺门而出,话语慢半拍飘过来:“香菱也是亚尔斯的朋友,我就不说什么麻烦关照之类的话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先走了!”


    跑了一下午,歇了没多久晚上接着跑,一向具有活力的胡桃心中吐槽,往生堂哪天都可以举办一个活动,就比马拉松,奖品……豪华墓葬打折券?


    狂奔的少女一拍掌:她果然是个推销鬼才!


    ……


    今晚的餐桌上多了一个阿桂,亚尔斯运动量又久违的达标,白术想了想,特意多做了些饭,途中锅巴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了,对他招招手,帮忙升灶火打下手。


    阿桂盛饭时人都傻了:“白术师父,这么多……吃不完吧?”


    满满一锅白饭,还有不少菜,白术一向吃得少,目测再加一个成年男人都够吃了。


    白术笑而不语。


    亚尔斯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从橱柜里翻出自己专用的饭碗——呃,饭盆。


    阿桂看了看他比自己手中大了二倍的碗,心肝一颤,讪讪闭嘴:“……”


    耷眉怂眼迅速盛完饭,第二次深刻领悟祸从口出的道理,阿桂决心以后少说话多做事,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狗命,免得哪天就被自杀了。


    真是伤不起。


    除了阿桂自食其力,白术和七七的饭量亚尔斯都心中有数,一手拿两个小碗托得稳稳的,不卜庐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老旧规矩,几分钟前在心中发誓的阿桂转头就忘。


    “说来,那个古方中的‘药引’居然是仙力……那,若是没有仙力怎么办呢?”


    “万物相生相克,解决的办法通常不止有一种。”白术耐心解答,“药方本身是五百年前的祖师爷随军前去层岩战场时所创,据传,当时阵中有位无名夜叉坐镇,仙力易寻,效果亦是当时所实验方剂中的最佳。”


    “若此次没能寻到引子,也可以用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药剂敷于伤处,延缓发作,争取时间,再去研究带回来的指爪,从根源处寻求破解之法。”


    阿桂停下筷子,听得仔细认真,手头要是有纸笔,怕是餐桌就要变成书桌了。


    “若是今日也没能找回指爪——”白术话音一停,对他的徒弟笑道,“这就是此次的课题了。”


    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白术虽不是这种甩手掌柜,也不会把徒弟惯得饭来张口,每次为他讲解疑难杂症时,都会留以相应“课题”。不论最后能否给出成功率高的解决方法,思考绝不能断。


    不断思考,方能进步。


    阿桂一愣,随即斗志昂扬的点头:“我知道了,白术师父,我会回去好好寻求解法的!”


    座椅挪动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亚尔斯端着空碗又盛满满一碗饭,阿桂讶然的瞧着他。


    亚尔斯坦然回视:“怎么?”


    刚燃起来的火苗被他冷淡的视线瞬间扑灭,阿桂坐正身子,扒拉两口空气:“没、没事。”


    长生嘲笑道:“被某人饭桶一样的胃袋惊到了吧。”


    亚尔斯回以冷笑:“一只幼崽五分钟光盘两份果切,你也不遑多让。”


    “……你是记仇精吗?!”长生恼怒道,“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抓着这茬啊!”


    嘲笑他那么久未成年,他才记了多久?亚尔斯凉凉回忆一番,发现自己起码还能拿这茬嘲笑长生半个月。


    以百倍奉还的理念来算……懒得算,干脆到他死之前吧。


    记仇精低头继续扒饭,很给厨子面子的不浪费一粒粮食,甚至连饭后例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也怪不得哪怕给的建议一大半都是废话,香菱也爱请他去试吃,除了不管什么奇葩原材料和味道都能淡定咽下去外,亚尔斯吃饭总是很让厨师有成就感。


    锅巴看着白术的饭量,不赞同的拍拍他的腿,发出“噜噜”的声音,后者福至心灵,解释道:“晚饭忌多食,我吃这些已有八分饱,足够了。”


    亚尔斯道:“香菱怎么样了?”


    他问出口才想起来自己听不懂锅巴的话意——锅巴不算是动物,他们之间的交流一向靠脑电波。


    今天信号显然不太好,他们脑电波不太匹配,锅巴手舞足蹈的比划几下,亚尔斯一点没看懂。


    白术饶有兴致的围观:“唔,你的意思是……香菱已经舒服很多,睡得很沉了?”


    愁眉苦脸的小熊一秒挺起身子,吧唧吧唧给他鼓掌。


    亚尔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看出来的?”


    白术笑眯眯道:“想象力吧。”


    “……”想象力过于贫瘠,确实是他的问题。


    香菱转醒时已是日上二竿,昏睡过后有些头晕目眩的,她抬了抬手臂,上面绷带包扎的很规整,又环视四周,发现了趴在床沿睡出大大鼻涕泡的锅巴。


    记忆复苏,香菱瞪大眼:“啊!”


    她凄惨的大声道:“完了,我的食材没带回来!”


    鼻涕泡啪的破掉,锅巴惊醒后惊喜的扑上去:“噜噜噜!”


    房门很快被推开,一溜人堆在房门前,视觉效果十分拥挤。


    胡桃和烟绯一人抱着个同款果篮,刚前后脚踏进门就跟着听力惊人的亚尔斯一起过来,挤在一起往里面探头探脑。


    胡桃:“香菱,你醒啦!”


    烟绯:“香菱,你怎么样啦?”


    被她们两个挡在身后的亚尔斯:“……”


    慢人一步,排在队尾的医师笑容无害:“几位,这是要进去给她检查身体状况,顺便开方药吗?”


    怎么,门口是有人收票,付了摩拉才能进去参观香菱吗?


    前面两只立刻消音,抱紧果篮,一左一右为大夫开辟道路。


    第55章 初雪


    差点没了半条小命的厨娘小姐,在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惋惜她捅了三个魔物寨子收集来的材料。


    胡桃面如菜色:“你去魔物寨子收集食材?!”


    亚尔斯醍醐灌顶:“丘丘人磨成的粉真的能吃啊。”


    “哎?”香菱皱着脸喝光苦的要命的汤药,被一句话转移注意力,“好像是个新鲜提议……唔好苦……回头要不要试试?”


    众人:“……”


    他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吐槽哪一点。


    白术扶着额头,无力道:“亚尔斯……丘丘人不能吃。”


    胡桃死鱼眼道:“香菱你也不要露出那种跃跃欲试的表情,你要是真的敢做的话,也麻烦不要叫我去万民堂。”


    烟绯摸着下巴:“虽然魔物没有律法保护,但经过观察,丘丘人也拥有一定程度上的智慧,嗯……有违人道,但并不犯法呢……”


    “咦,烟绯你怎么也在?”香菱好似才发现她,愣了愣,往他们身后看去,没看见卯师傅或萍姥姥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我都在这站半天了,你才发现吗?”烟绯故作不满的双手抱胸。


    香菱嘿嘿一笑:“这不是……刚醒来还有点晕嘛。”


    喝完药又按照惯例讲了一遍注意事项,白术外面还有的忙,就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再加上身体仍然虚弱,需要留下观察,香菱在不卜庐的患间暂时住下了。


    众所周知,拥有火系神之眼的人大多具有无穷的活力,压根闲不下来。


    她才在床上躺了一天,头顶上就快长蘑菇了。


    汤药是由亚尔斯送进来的,苦着脸闭眼干了这一碗又苦又涩的药,香菱喝的眼角通红,好几杯水下去才冲淡味道,小声和亚尔斯吐槽:“白术先生的药很好用,但真的好苦啊……就没有好喝点的药吗?”


    这药喝完之后还不能吃饴糖,说是会淡化药效,也不知道里面的材料都有什么。


    亚尔斯拿白术的话来安慰她:“良药苦口。”


    白术开的方子确实都是苦药,常有患者半真半假的抱怨,大夫一向脾气温和,在这种事上却不退让半分——其实他自己都嫌自己的药苦的不行,每天喝完都要吃几块果脯来清口。


    亚尔斯每晚看他喝药如上刑,眉宇间都刻着愁字,心疼之余,还带了点好笑。


    这大概是白术难得的,能和孩子气沾边的时候了。


    有一点不得不提的是,香菱留下,自然还会带着一只锅巴,小熊在厨房里大展身手,在亚尔斯呆滞的目光下举着能炖两个它的铁锅……颠勺。


    动作赏心悦目流畅至极,觉得火不够旺时就侧一下身子,从嘴里喷出一道火焰,一只熊当两个人用。


    看看人家的搭档,再看自己家那位的……亚尔斯看着啧啧称奇的长生,无师自通的拉踩道:“你就不能学学锅巴?”


    语气和教育着“看看别人家孩子”的家长别无二致。


    长生:?


    “你在开玩笑吗?我拿什么学,你给我安两条胳膊??”


    一条细细的白蛇长着两只胳膊的形象太过猎奇,白术别过头开始咳嗽,亚尔斯眯了一下猛然刺痛的眼睛。


    但他贼心不死:“白术是医师,你就不能帮他开药?”


    长生调子慵懒,反唇相讥:“然后把一群怕蛇的患者吓出心脏病?”


    白术坐诊时,长生其实不经常和他待在一处,大多数人认为它是白术先生养的宠物蛇,连它会说话都不知道。不少人觉得白术走到哪都带着它,必定十分爱蛇,因为这个,早年有个富商为了讨好他,路子奇野的为白术送来了一条宠物蟒。


    体型十分不“宠物”,身子有碗口粗细,一整条盘在两米左右的笼子里都有点盘不下,吞一个成年人就跟玩似的。


    罩布掀开时,蟒蛇应激一样撞了一下笼子,阿桂差点没被吓死。


    类似例子不胜枚举,甚至还有给长生送对象的——该人被长生狠狠记住了,特意让白术在写方时换了几味效果一致,但难吃的要死的药,然后把那条倒霉的雪白暴风雪转手送了人。


    哦对,那人送的还是条母的。


    长生犀利评价:一看就没眼力见,连性别都分不出来,生意迟早黄。


    锅巴做的菜意外的好吃,色香味俱全,比起香菱来都不遑多让,吊打市面上无数大厨。


    亚尔斯对长生浮于表面的嫌弃更加明显。


    刚吃完饭,亚尔斯懒洋洋的准备去老地方晒太阳,在食物充足的前提下,初冬的季节让他有些提不起劲。


    椅子上落了一片格格不入的嫩绿树叶,亚尔斯眼也不抬的越过它,随手敲敲旁边的大门:“东西还我。”


    几秒后,木腿在石板上划出细微的响声,胡桃撇着嘴,搬着椅子从门板后挪出来。


    “哎呀,又失败啦。”


    身后的椅子砰的变回去,臧之下挠挠头,也低落的跟着叹气:“一次都没成功过……”


    她们快成不卜庐编外人员了,有时香菱也出来溜一圈,药堂后面每天下午都聚了一桌,数目比病患都多。


    卟叽卟叽的脚步声传来,臧之下对亚尔斯做了一辑,开心的扑到了锅巴身上,小兽一般抱着它打滚,后者逆来顺受的由着它,还艰难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明明体型相仿,却是一副长辈的样子。


    松子落到脑袋上,这小家伙体型向一颗标准球形进发,重量也提高不少,阿桂被压得一低头,下巴磕在长生熟睡的身躯上,木然的看着热闹非凡的药堂。


    蛇、鸟、狼、熊、狸猫……


    往日一语成谶,不卜动物园真的开业了。


    香菱“出院”那天,天空纷纷扬扬的下起了细雪。


    这种天气,医庐也清静了许多,白术披着那件藏青色斗篷,本就苍白的脸埋在细密的绒毛里,无端加重了几分病气。


    他和亚尔斯并排坐在一起,七七被香菱牵着,对胡桃的排斥随着相处也少了许多,跟着她们一起步入雪中,雪花细密微凉,落在脸上让她十分舒服。


    锅巴、臧之下和松子也跟着玩闹,阿桂逐渐有点老妈子的感觉,手中拎着刚翻出来的新外衣,急匆匆越过两人,给香菱披在身上。


    “有火系神之眼也不能这么淋雪,还想再回来喝几副药?”


    结果被两人拽着,一起玩雪去了。


    长生精力不济,回去睡觉了,几片雪花飘扬着落到白术斗篷上,暗色的布料衬托着,能看清透明的结晶有几条分支。


    亚尔斯为他拍落那几片雪,白术笑了笑,伸手接住又一片雪花,道:“每当我看见自我手下病愈的患者时,都会觉得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所有的选择都有意义。”


    他目光悠远,穿过飘扬的细雪回到过去的春日,在万物复苏的季节中,还不叫白术的青年沉默的葬了恩师,与常常盘踞在师父身上的白蛇签立契约,换眼为证,只愿以微薄之力度世间苦厄。


    他因这契约诸病缠身,孱弱无比。却依旧眼至黎民,心怀慈悲。


    带着几道伤痕的手握住他的,遇温的雪化作一滴水,在贴合的密不可分的掌心中发出湿润的声音。


    亚尔斯注视着他,没有款款深情,却直直落到心里:“人类总会用意义来界定一切,我不太懂这个。”


    “我曾经……只想要活下去,想摆脱陷我不断被追杀的半兽人身份,变成纯粹的人类也好,兽人也好,去随便找一个偏僻的村子生活。”


    “我没有成功改变血脉,但我来到了这里。”亚尔斯垂眸亲吻他微凉的指尖,轻声说道,“我遇见了你。”


    白术眼睫一颤,抚上他的脸,凶狠的狼偏头靠着他的掌心,他呼出的气息在门口略低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形影绰绰。


    白术有些失神。


    但他还能活多久呢?


    “你现在活着就很好了。”


    白术回神,才发现将心中的自问道出口。


    亚尔斯很满足,他现在坐在家门口,和伴侣依偎着看雪,下面是他欢闹的朋友们,和家里的幼崽——换做几年前有占卜师给他看这样的画面,那时候的他肯定嗤之以鼻,说不定还要把人家摊子掀了。


    半兽人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无所谓是死是活、半死不活,白术在他身边,他就足够欢喜。


    白术喉中轻笑,拨开他因为稀烂的扎发技术而散落下的灰发。


    不知是不是体质问题,亚尔斯的头发长得很慢,这么久过去,还是披肩的长度,他又不爱用那些发夹,嫌它们总会扯到头发,每次给自己系发的时候都会落下好几缕。


    白术将头发理好,俯下身去。


    氛围和后来唇蹭唇的晚安吻不太一样,和第一晚的那个湿漉漉的感觉更为相似,亚尔斯按照上一次的经验,连忙闭上了眼,一动也不敢动。


    呼吸喷洒交织,亚尔斯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愕然撞见对方温柔的眼。


    “你……”被放开后,他小声控诉道,“不是说闭眼吗……”


    “可以啊。”白术从善如流的闭上眼,准确的重新覆盖上去。


    景园中,淋着雪的阿桂脑袋上直冒烟,一手捂着一个人的眼睛,还好锅巴给力,迅速转移香菱注意力让她背对着,不然他手都不够用。


    阿桂生无可恋,觉得下的不是雪,都是冷冰冰的狗粮。


    第56章 发作


    初雪过后,气温骤降。


    漂洋过海的异国妖狸已经随着南十字船队乘风破浪去了,走之前恋恋不舍的抱着胡桃的手,留下了一次都没对亚尔斯恶作剧成功的遗憾。


    “等我和五百藏大人学会了更多术法,我还会回来的!”臧之下立下宏愿,“下一次,我一定要成功!”


    “哦——”胡桃鼓掌,“很有气势嘛!”


    亚尔斯冷漠的靠在一边,不置可否。


    稻妻闭关锁国,不许出也不许进,目前海上除了愚人众,只有北斗的船队能找到隐蔽的可靠停靠点,来回运送东西。


    对于航线不定的南十字来说,下一次去稻妻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


    璃月港的冬天往年不算寒冷,这段时间气温却猝不及防抽一次风,前几日的雪下了一天,素白的一层没停住多久就在冒头的阳光下飞速消融,空气湿润,还透着一丝冷冽,不卜庐大门一向敞开,冷风一吹打得人直哆嗦,白术在亚尔斯迫人的视线下无奈退居二线。


    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像深闺小姐。


    白术说这话的时候,刚送完药包的亚尔斯正沏着茶——他现在做这些都很熟练了,也没再发生过往壶里一放就大半壶茶叶,喝了一杯一晚上睡不着的事情。


    雾气氤氲,茶香满室,白术捧着杯子喟叹一声。


    “亚尔斯,我没有那么脆弱。”


    亚尔斯用陈述的语气道:“你昨晚手脚都很凉。”


    白术默默喝茶:“……”


    亚尔斯昨晚睡到一半,被本能靠近热源的白术冰醒了,他那只伸进自己被子里来的手温度比平时低上许多,跟冰块似的。亚尔斯呆了好半天,做贼一样轻手轻脚拉开被子把四肢伸进去给他当人形暖炉,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到天亮。


    白术醒来的时候还抓着他的手,四肢真如同贴着温度刚好的暖炉,浑身都热腾腾的。


    气温低下来,长生也每天犯困,二十四小时恨不能睡二十个小时,亚尔斯之前的房间没人住后少了人气儿,没有这边那么暖和,就又把睡得死沉的白蛇搬回来了。


    七七雷打不动的在后院做她的体操,虽然和胡桃的关系有所缓和,这个地点倒是被她习惯了。


    长生不乐意在屋里头待着,困得软塌塌的还要跟着挂人脖子上出门,嘴里振振有词:“两天见不到我,七七肯定又会忘了我是谁了”。


    刚做完今早柔软体操的小僵尸一进屋就听见它的话,停在不远处仰起头看了它一会儿。


    长生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七七……你还记得我吗?”


    七七默默去翻她的记事本。


    亚尔斯把食盒里的糕点摆出来,今日是枣花酥,略甜,配茶正好。


    附近街坊店家每早都送,清早一打开门,和一堆食材瓜果摆在一起。咸甜都有,除了上次那个甜如十倍浓缩甜甜花汁的,味道都很不错。


    糕点碟三大一小,贴心的按人头分的,长生没胃口,七七今日没想起来吃,阿桂……


    从学徒进阶成医师的阿桂先生,十分荣幸的成为冬季流感第一批中招的人,愁眉苦脸的给自己煎药呢。


    喝完药,他一脸纠结的坐过来开吃:“为什么药都这么苦呢?”


    ——什么样的师父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师徒俩开的方子一个赛一个的难喝,到自己嘴里也如出一辙的不爱喝。


    在病人面前还得装出一副温和良医的样子,去劝同样不爱喝的病人。


    平静而忙碌的一天结束后,亚尔斯当晚看着床上两条被子,思索片刻后果断把一条叠起来塞到不用的屋子里去。


    白术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就见到宽敞的双人床上只剩下一条洁白新被,亚尔斯每晚都看他刚出浴的样子,还是没生成抗体,耳朵颤了两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有风从门窗紧闭的室内荡起,轻柔的将白术后半段的头发吹干。


    白术仍看着床上,神色微妙:“这怎么……”


    “我体温比较高。”亚尔斯认真道,“晚上睡近一点,你会舒服一些。”


    白术的表情更奇怪了。


    亚尔斯从他的沉默中读取出什么东西,想了想起身道:“那我再去把被子拿回来?”


    今早亚尔斯僵硬的姿势尚在眼前,白术将被吹乱的发尾拢起来,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就这样吧。”


    但和心上人同床共枕,与和心上人一条被子四手交叠的同床共枕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盖的还是单人被,中间空隙大一些就要有人蹭出去那种。


    两人侧过来面对面的躺在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热度不断彰显着存在感,白术被抓着手,不动声色的想往后退一点,腰上倏地搭上一条尾巴,圈地盘一样绕着。


    他浑身一僵。


    亚尔斯在黑暗中疑惑道:“你不睡吗?”


    白术:“……”


    白术不尴不尬的微笑道:“这就睡了,晚安,亚尔斯。”


    “晚安。”


    白术本以为这是个彻夜难眠的夜晚,但也不知是被褥里熟悉又陌生的温暖太过催眠,还是白日接诊时耗费太多精力,不过多久,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了半天没等来贴贴的晚安吻,亚尔斯下意识迷惘的拍了一下尾巴,反应过来它正搭在对方身上护肚子时连忙停下。


    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亚尔斯轻轻碰了一下白术的唇,蹭了蹭枕头,也跟着睡过去。


    往年冬季都是白术最不好熬的时候,今年枕边有了一只人形暖炉,夜里受不到凉,这个初冬竟然没生什么病。


    长生高呼医学奇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白术笑眯眯的纠正:“这说明了不卜庐里间还是不够热。”


    “……你什么时候对浪漫过敏的?”


    “呵呵,哪里,我只是不想被你揶揄罢了。”


    又过了半个月,下了两场小雪,虽然没一场站得住脚,但气温又掉了几度。


    亚尔斯的速度比阿桂快,最近天冷,怕刚好利索的阿桂再冻着,他干脆接替对方早上的活,去给腿脚不便的病人送药。


    回来后他靠在门柱旁听着港口忙碌的吆喝声,今日太阳轮休,是个阴天,空气都湿冷。


    他闭目养神,等下面传来小孩子变声期略显聒噪的笑闹声时,蓦然睁开眼。


    亚尔斯看向时钟,这个时间,白术应该已经吃完了糕点去拿医书,此时后面却没有脚步声。


    他又等了一会儿,白术还是没从里面出来,去里间一看,摆着的糕点纹丝未动,旁边那壶茶水早就没了热气。


    亚尔斯快步回到卧室前,正想要去开门,里面传来长生的模糊声音。


    同时,“咔哒”的一声轻响,几近于无。


    门被反锁了。


    ……


    “咳……咳咳……”清早,亚尔斯离开后没多久,白术就醒了过来。


    他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本以为这次是天气变温所致,喝了药,连蜜饯都没顾得上吃,就上床准备调息。


    等到手脚都迅速麻木发冷到僵硬时,白术便知不好。


    和平时的体虚不同,这冰冷蔓延的太快了。


    白术下意识的去将房门反锁,又扶着墙壁挪回去,运转力量尽量为自己调息。


    他的力量杯水车薪。门窗紧关着,屋内一向温暖,白术此刻却通身寒冷如置身隆冬冰窟,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的疼,白术额头冷汗转眼就布了一层,蜷缩着倒下去。


    长生听见声音从睡梦中挣扎醒来,见状大惊失色,游到他身边,焦急不已。


    “这都多久没犯了……白术?白术??”


    白术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唇,他开不了口,张开后必然是痛至骨髓的呻丨吟。


    是很久没犯了。


    久到白术险些忘了,他这古怪病症发作时,是多么撕心裂肺,叫人求生不得。


    他艰难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逐渐变得混沌。


    ……还好亚尔斯出了门,他的病发作时长不定,这次如果时间短一些……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术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由冷转热的身体判断这次发作还要持续多久,耳边恍惚中听见一声巨响,如今对他来说微凉的体温靠上来,令几乎烧成火炉的白术张开眼。


    看见了这个时候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


    亚尔斯环抱着他,冷硬的问长生:“怎么回事?”


    他刚靠近房门就听见长生焦急的声音,心脏一紧,一脚把结实的房门踹倒了,却见到白术蜷缩着倒在床上,眉头痛苦的拧在一起的模样。


    长生也被他踹门的动静吓了一跳,看了白术一眼,决定如实相告:“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这是犯病了。”


    亚尔斯手指颤抖,怀里的温度像抱着一团火,他哑声问道:“药呢?”


    长生沉默。


    他瞳孔竖起,重复道:“药呢?”


    “目前……无药可医。”它道,“白术与我立下了契约,获取秘法助他悬壶济世……这是代价。”


    有得必有失,契约的天秤一方,必然会放置同等的报酬。


    白术可解百家忧苦,医者不自医,自己却百病缠身,至死方休。


    第57章 首席法外狂徒


    阿桂被踹门的那声巨响吓了一跳。


    他慌张探头,发现被踹开的是最里面的卧室,心中明了,拉住想要去查看的七七,神色沉重不少。


    天气转凉,流感肆虐,每到这种时候,不卜庐总会多迎来一批“熟客”。


    从早上白术没出门,阿桂心中就有了数,他熟练的为这些客人抓药称量,不熟的还会问一声白大夫怎么不在,熟悉的,就心照不宣的低声道:“还是老样子?还望阿桂小哥转告一声,白大夫要保重身体啊。”


    阿桂笑的勉强:“好。”


    “老样子”,就是指白术犯了病,要休息几日,不会出来坐诊,日子的长短不定。


    阿桂来不卜庐当值快两年了,也撞见过白术发作的时候,第一次撞见时对方发病急,没来得及锁门,他见白术许久未出来,就壮着胆子进去敲了敲门,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彼时的阿桂是个不经事的毛头小子,当初被白术神乎其神的医术镇住,一心想要拜他为师,刚进不卜庐没多久。见状整个人六神无主,还是白术忍着剧痛宽慰他,将他哄出了房间。


    白术在房间里躺了整整三天,阿桂险些以为他要挺不过去了,回家之后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跟他娘说白术先生孤家寡人,他若是死了,我就去给他立碑扫墓,还要努力做个有名望的医师,让天下人都知道璃月曾有个白术大夫,是阿桂大夫想要拜师的高人。


    后来他娘跟白术说的时候,他臊的快钻进桌子底下去,但日复一日的,还真让他拜到了师。


    再之后白术这病断断续续犯了几次,时间地点不定,白术要消失几天也不一定,轻的时候当天就能苍白着脸出来给自己下方,重的时候阿桂在门口望着往生堂的方向能踌躇好半天。


    白术犯病时不愿有人看见,阿桂就装聋作哑,把忧虑都埋在心底,调整好表情安抚了七七,又代他去为人看诊。


    等他空闲下来再去看里间那扇门时,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好了。


    就是中间凹进去一大块,裂纹遍布,摇摇欲坠的被什么东西怼回去强行站岗,让人怀疑有阵风过去就能碎一地。


    屋内一片寂静,破碎的闷哼在这种环境中听得人十分揪心。亚尔斯盘着腿坐到床上,怀里抱着人,尾巴一下一下拍着笼罩在下的背部,脸上没什么表情,连气势都平和的不行。


    长生反而一阵心惊肉跳,摸不清这人的想法。


    亚尔斯的想法……他没什么想法。


    契约签都签了,方法也是没有的。长生那个脑袋瓜里除了契约的名字外一问三不知,要是有解决方法,一代又一代的,再奇珍的解药也早八百年就找到了,还能在这干着急?


    白术身体不好是他早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症状发作时会这么严重,这么……揪心。


    怀中的身体这会儿冷的像抱着一坨冰块,亚尔斯把被垛刨下来给白术裹上,还不忘给勤勤恳恳拍背的尾巴留了点发挥空间。


    他用视线描摹对方痛苦的面庞,回忆记忆中是否有将痛苦转移的诅咒……


    没有。


    亚尔斯一顿,看向一边的长生。


    “那个契约,能跟我签吗?”


    长生沉默几秒,道:“契约一次只能签订一人,这一任活着的情况下,不行。”


    亚尔斯哦了一声,转回头继续发呆。


    半晌,他又问道:“你说岩神会有办法吗?”


    长生:“……岩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第五任契约者曾给七星做事,有幸见过岩王爷,结果不尽人意。


    也是,岩王帝君说到底还是一名武神,那么多的称号没一个和治疗之神搭边的……话又说回来,他要是真的输出防御治疗基建一条龙服务全知全能,也不会为了那颗石头能治疗别人而向自己道谢。


    神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不知多久过去,一道轻飘飘的声音问道:“在想什么?”


    亚尔斯低下头,和那张满是汗水的脸对上,沉默一会儿道:“在想胡桃的套餐,不知道早点排队能不能抢到好位置。”


    白术骨头好像都散架了一样,动一根手指都难,闻言艰难的勾起嘴角:“要是给我订位置,胡堂主大概要打二十折,翻上一倍好好赚一笔。”


    长生听着他们的对话,连气都生不起来了,它游过来,打不过就加入:“可别,你不是想长生不老吗?胡桃那里估计根本没给你预留过坑位。”


    “那就去华光林。”亚尔斯说,“找几个仙人,把你做成僵尸。”


    白术胸膛震动,笑了两声就嘶嘶抽气:“这倒不必,僵尸无法保有生前记忆,活过来的只是肉身与部分残魂罢了。七七是机缘巧合的奇迹,我可没有第二个神之眼,在濒死时出来吊命。”


    更何况,一只僵尸是没办法治病救人的。


    长生半真半假道:“看不出来,你思想还怪危险的……”


    亚尔斯心说那不然呢,雅尔蓝思亚首席法外狂徒跟你开玩笑呢?


    两人一蛇插科打诨,白术筋疲力尽,不过多时就合上眼,没了声音。


    亚尔斯瞳孔一缩,两手抖得像帕金森,小心分出一只摸了摸白术的胸膛,耳朵一瞬间成了摆设。


    白术出了一身汗,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的衣物也湿漉漉的,体温还是偏低,好歹擦着边回到了他之前的正常体温范围。


    几分钟后,亚尔斯耳中还是阵阵嗡鸣,分不清手下细弱的跳动是他在颤抖,还是白术的心脏在运转。


    “啪”!


    亚尔斯呆滞的转动眼睛,小臂上转瞬浮起一道红痕,在深色的纵横伤疤中格外显眼。


    长生喊他:“呼吸,他福大命大还没倒呢!!”


    疼痛慢半拍的传入大脑,亚尔斯没管它,又把手挪到白术鼻下,微弱的鼻息喷洒,他手指一松,这才感受到窒息感,连忙张口呼吸。


    嗡鸣声中,长生的声音模糊:“跟我来,吸吸呼,吸吸呼——”


    打拍子长生是专业的,亚尔斯不自觉跟着它的步调调整,没一会儿,耳边的异常声音就小了很多,长生的声音清晰起来。


    他放松后也下意识解除了能力,没了锁链拉拽着,被风元素接在门框上强行站岗的木门晃了晃,砸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木板彻底分家,从中间的裂纹开始碎成好几块。


    阿桂和七七端着热水果切站在门口,前者还伸着没来得及敲门的手,一脸尴尬。“不是我干的,我还没敲呢……”


    这么大的动静,白术眼皮都没动一下,大概已经进入昏迷了。


    阿桂看了一眼床上,只看到被子卷里落出来的几缕发丝,小声问道:“白术师父他……还好吗?”


    长生道:“睡过去了,把东西放桌子上,你们先出去吧。阿桂,这两天外面又要拜托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七七小跑到床边,道:“白先生病了?”


    “对。”亚尔斯低头看她,眼底倏地亮起光,“七七,治疗的仙法你会吗?”


    那日七七施展仙法,亚尔斯也在场,寒流中流窜着不逊于白术使用元素中的生命力。


    长生微愣,张了张口,犹豫着没有说话。


    七七却摇了摇头。


    “可以治伤,无法治疗,疾病。”


    “白术的能力……也是这样,只能补充生命力加速伤口的治疗。”长生低叹道,“若是元素能够令人百病不侵,提瓦特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苦于疾病了。”


    琥珀一瞬黯淡下去,亚尔斯拍了拍没帮上忙有些低落的七七,没说什么。


    这病症发作起来太过折磨,他只是想让白术好过一点。


    两人没有多待,将热水布巾和瓜果放在桌上,沉默的离开。


    亚尔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翻身下床时身形晃了一下,早就没了知觉的双腿麻木的对他发起抗议,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白术被生生折磨了一天,衣服湿漉漉的贴着身体,亚尔斯将他剥出来,用热水擦了一遍身子,心里没有半点旖旎,动作又快又仔细,生怕他再受了凉。


    擦完身把人裹回被子里,他才感觉到尾巴上的黏腻。


    尾巴之前裹着白术当毛毯,半边毛发也一缕一缕的粘在一块,十分不适。


    去倒水时随手用凉水冲了一遍尾巴,风吹得如同小型飓风,扯拽着尾巴粗暴的风干,一套流程下来不到两分钟,亚尔斯拖着身后炸成蒲公英的尾巴抱了床换洗的被子回到卧室,重新盘坐回去,把被子披在身上裹了厚厚一层,耳朵都压住了,从后面看像巨型雪球一样。


    长生不知道去哪了,屋子里只剩白术,青年在昏迷中都浅浅拧着眉,唇无血色。


    血液、肌肉、骨骼、皮肤、毛发,这些组成了无数的人形,独一无二的灵魂才构成了白术这个人。


    被褥中暖和起来,亚尔斯将白术身上那条丢到一边,换上暖好的干燥被子。


    白术不想做僵尸,只有肉身存在的白术亚尔斯也不会承认。既然如此,回头往生堂的套餐预定就要提上日程,看看哪里的风景更好一些。


    只要白术觉得可以,亚尔斯觉得死后睡哪里都行,他不挑床。


    亚尔斯看着他的脸,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眉心处,缓缓揉开。


    手没收回去,又往下滑了滑,贴上了白术的胸膛,这次终于清晰感受到其中的心跳。


    第58章 料理杀手


    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白术发病的惨状还是让亚尔斯心疼的够呛。


    在不卜庐各类患者家属的耳融目染下,朽木都能雕上两朵花,亚尔斯睁着眼睛到天亮,清晨鸟都没起来的时候就去把米粥熬上了。


    给白术做来喝的不像他自己一个人时那么糙,亚尔斯站在水池边,一碗米洗了五六次,米粒都快被搓碎了。


    白粥本身没什么营养价值,自然要加上其他材料。


    红枣和枸杞是养生的,亚尔斯翻出来一大包,摸不清要放多少,本着越多越好的原则切了半袋子。


    粥这种东西只要食材不是太奇葩,怎么都煮不出错来,亚尔斯把红彤彤的小半盆倒进锅里,又去食材架上埋头翻。


    山药好像也养人,来一根。


    白术上次说吃一些菌类有助身体……来一碗。


    鸡蛋干吃噎得慌,打两个。


    水好像有点少了,再加一些。


    十分钟后,锅里噗噜噗噜的冒着颜色奇怪的暗红泡泡,顶的锅盖不住跳动,亚尔斯掀开盖子,皱了一下鼻子。


    气味有点诡异。


    被染成暗红色的米粒山药碎随着汤水翻涌,不时能看见黑黑红红的菌类,上面覆盖着浓密的泡沫,一锅已经看不出原材料的东西表面沸腾的冒着红白泡泡——其实是打进去的鸡蛋。


    恍惚间甚至能看到一张死不瞑目哀嚎着的鬼脸。


    亚尔斯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东西……能吃吗?


    抱着这样的怀疑,姑且算它是粥的东西煮好后,亚尔斯浅尝了一口。


    “……”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勺子,发现自己可能是个不出世的天才。


    亚尔斯曾经脑补过白术对着坩埚熬魔药的画面,如今时境过迁,现实里的老巫师竟是他自己。


    命运如同回旋镖,扎在胃里,暖中带痛。


    这半年的养尊处优把早已适应摧残的味蕾和胃部都养的精致了不少,乍一回到……不,超过以往的恶劣生存环境中,连食道都疯狂抗议着想把东西吐出去。


    这比生的蛇蜥和紫蜘蛛都难以下咽。


    货真价实的生化武器。


    坩埚离火,亚尔斯搅动着粘稠的魔药散热,片刻后安详的闭上了眼。


    忆苦思甜,璃月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他保持着闭眼的姿势,把这锅东西全塞了。


    有那么几秒,亚尔斯一片黑暗的眼前迸发出光亮,从记事起的一幕幕飞速滑过,最终定格在绿发青年温柔的笑脸上。


    ——亚尔斯,男,狼族混血,享年二十岁,卒于物质过于丰富导致味道也过于奇葩的……自己做的饭。


    ……


    走马灯只持续了几秒,死里逃生后的亚尔斯第一件事就是把锅给揉成一团废铁。


    没关系,家里还有备用的。


    勺子没被污染太久,尚能一救。


    彻底认清自己除了做鱼和白粥就是个厨房杀手,白术敢吃他都不敢喂的那种,亚尔斯把厨房窗户打开通风散味,最后还是出门去买了正儿八经的病号餐。


    在炉火旁烤了一会儿散尽周身寒气,亚尔斯才回到房间。


    想要关门的手抓了个空,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门框一侧还留着断裂扭曲的合页,这才想起来昨天干的好事。


    白术仍在睡着,微亮的天光透过窗帘打进房间,光线中有细小的灰尘漂浮,有一缕正照在他的侧脸上,触及睫毛时懂事的没再过界,皮肤被照得几近透明,脆弱感扑面。


    被坐下来的人身躯一挡,亮光就被遮的严严实实。


    亚尔斯垂眸,视线落到那双苍白的唇上,下唇在忍耐时不自觉的被咬出一道伤口,一夜过去已经微微结痂。


    像在触及什么易碎品,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砰在那道伤口上,狼耳微抿,亚尔斯慢慢凑上去,不带半分旖旎意味,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紧紧盯着白术近在咫尺的眼帘,青年睡得依旧安详,亚尔斯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果然是骗人的。”


    正准备直起身,撑在一侧的手就被什么碰了碰,亚尔斯一顿,倏地看向身下人的脸。


    白术眼睫微颤着,有些迟钝的半睁开眼,声音微哑:“什么……骗人的?”


    他没得到回答。


    亚尔斯猛地低头把自己埋进白术的颈窝,掩饰掉一切表情,狼耳细颤着盖在白术脸上,绒毛扫的有些痒,白术含混的笑了一声,被子下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捏住一边耳尖。


    “痒。”


    亚尔斯恍若未闻,变本加厉的把脸往他颈窝上的空隙埋,连带着耳朵也凑得更近。


    灰白与绿色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失去遮挡,之前的光线已经随着日头移动往上投射,正好笼罩到白术一侧眼睛,不论外面多冷,照进屋中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他眯起一只眼,也不躲避,捏着那只耳朵晃了两下。


    亚尔斯埋的利索,其实没压到白术半点,热息顺着被褥一点缝隙喷洒在锁骨上,白术顿了两秒,捏耳朵的手往下挪了挪,一下一下顺着顺滑的灰发往下摸,给大狗顺毛一样。


    想到昨天一直环抱着自己的热源,白术眼中划过一丝歉疚,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埋在颈窝的脑袋沉默一会儿,动了动,露出一只琥珀的眼,瓮声瓮气道:“疼么?”


    白术手上一停,随即揉了揉他发质颇好的头发,眼神有些放空。


    半晌,他道:“……疼。”


    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亚尔斯耳朵里却狠狠砸下,明明自己受再重的伤也不觉得有什么,白术疼到连呼吸都在抖时,他仿佛被踩着尾巴,脊骨都被一寸寸剥出来一般,直到半夜还会时不时去触摸白术的心跳和鼻息。


    亚尔斯有些不适应的让尾巴抬起来,尖端够到白术的手,毛茸茸一大条就往人手里送,相当不矜持。


    白术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在安慰我吗?”


    亚尔斯迟疑道:“算么?”


    只是听说毛茸茸的摸着会让人类身心愉悦,这条尾巴这么多年除了出卖他的情绪外也没什么建树,不这时候拿来给伴侣摸发挥它那微不足道的作用,它还能有什么用?


    “当然算。”白术欣然接受尾巴的热情,他头脑还有些昏沉,半阖着眼抚摸着,毛发有些硬,但并不枯燥,总的来说手感不错……他顿了顿,细长的手指一挑,尾巴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哆嗦了一下,但没从手里抽出去。


    亚尔斯咬了下舌头,压住快要脱口的声音。


    白术没戴眼镜,微微眯起眼聚焦,看清了挑起来的手感半硬的是什么东西。


    一团纠结在一起的毛疙瘩映入眼帘。


    亚尔斯撑起脑袋,跟着回头一看:“……”


    昨晚匆匆洗了一遍,吹干时十分粗鲁,卷筒洗衣机一样效率为主,他的毛有些长,表面上看着和以往无异,覆盖在下面的那一层有一些比狗血话本里的关系网还纠结。


    按理来说这样真的很不舒服,奈何亚尔斯所有心思都放在白术身上,压根没发现尾巴上的不适。


    亚尔斯一窘,想要把那团毛结削下去,尾巴往外抽了抽,没抽动。


    白术眯着眼睛,手指捻动着想把那一团搓开:“别动,小心毛被揪下来。”


    “不用管它。”


    搓动时难免会扯拽两下,不疼,但感官更加奇怪。亚尔斯快把脸憋红了,下意识合了下腿:“我买了吃的回来,先喝点水?”


    那团毛纠结的太紧密,看来只能沾水慢慢顺开,白术眼睛眯久了有点难受,快速眨了两下眼,松开他道:“好。”


    他松开手的下一秒,亚尔斯忙不迭抽回尾巴下床,转头去给他拿煨在火上保温的粥,到了门框前他停顿一下,声音又低又快。


    “下次……”


    亚尔斯扣了两下断掉的合页:“不要锁门了吧。”


    白术微怔。


    他坐起来半靠在床头,亚尔斯背对着他,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们不是伴侣吗?”


    白术闻言手指收紧,攥了一下还带着体温的被面。


    半兽人在屋里从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味,床上是重灾区,就和做了标记一样,一进房间就能闻到药香中的其他气味——不难闻,甚至带了些难以言说的冷,闭上眼感受时像是置身冰原雪林中徒步,所见之处都是荒凉的白,吹来的风却是温暖又舒适的。


    久而久之,其实白术身上都沾了这种气味,除了和亚尔斯紧靠时,就很少再能闻见了。


    此时他却像是亚尔斯一样,恍然间读取到了气味中的信息。


    风中裹上一点潮湿的味道,不去看那人的尾巴,不去听他的语气,白术也读取到微小的低落与自责。


    白术松开手中的被子,轻轻点头:“下次会把你叫回来再锁门的。”


    “咯啦”,本就不太结实的合页不堪其扰,终于被一爪子抠下来,亚尔斯反手把它丢进空间器,“嗯”了一声,去厨房取粥。


    直到他转过弯看不见背影,白术才收回视线,摸了被妥善放在床边的金丝眼镜擦了擦,叹了口气。


    ——对自己的。


    这么一想,他这个伴侣做的还真是不够称职。


    他戴上眼镜,一抬头就愣住了。


    ……门呢?


    第59章 财帛动人心


    阿桂到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咳嗽声就知道白术醒来了,昨天的果切一块未动,切面已经氧化,他又端来一盘,将原先的撤掉。


    白术又一次醒来,阿桂眼底带着喜色,道:“我联系木匠,之后来换一扇门?”


    白术还未回答,亚尔斯警惕的脱口道:“不用,我自己做。”


    几人全都转头看他,长生一副怀疑的口吻:“你……还会做门?那能用吗?”


    亚尔斯靠站在床边,没什么感情的瞥它一眼,言简意赅:“能。”


    这类活计亚尔斯还是能做的,给他一堆木材,他能还回来一座小屋,门这种东西尺寸对了就行,至于上面的雕花,他手足够稳,力气也大,回头找些图纸来照着刻,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总比让其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地好。


    长生沉默两秒,转移了话题:“白术你吃饭了吗?黄家小子刚才送了营养粥来,我看了一下,挺适合你现在吃的。”


    白术笑道:“吃过了,亚尔斯早上也温了粥,味道很好。”


    长生微妙的重复:“味道……很好?”


    “你是不是昨天疼傻了……”长生心疼又震撼,“我今早路过厨房,你知道里面都成什么样了吗?”


    亚尔斯后背发麻,机械的扭头看向它。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味蕾?是中毒之后的幻觉吗?是爱情吗??”


    亚尔斯:“……”


    白术摸不到头脑:“我没有中毒……”


    话没说完,亚尔斯一把捏住长生的嘴,快到长生来不及反应。他背对着白术,脸色恐怖的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掏刀的手:“闭、嘴。”


    长生:“……”


    将他表情看得分明的阿桂:“……”


    娘哎。


    这么大反应,他早上是炸了一次厨房吗?


    还在状况外的七七“啊”了一声:“做操时……厨房里有红色的雾气。”


    白术:“……红色的雾气?”


    七七点头:“很危险的感觉。”


    阿桂一脸惊恐:不是吧真的把厨房炸了?!


    后院能直接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情况,亚尔斯僵着脸,如遭雷劈,从头麻到脚。


    他根本没发现七七在外面,甚至长生什么时候路过的都不知道。


    白术想着之前端来的杂粮粥,若有明悟。


    这是做失败了……才去外面买回来的吧。


    他正要开口,喉中忽然发痒,忍不住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亚尔斯撒开长生,转而去为他倒水——他手上没轻没重的,不敢去拍背,指不定哪下太重就把白术拍散架了。


    长生也顾不上快被捏碎的嘴,在阿桂均匀的拍背声中念念叨叨:“这几天外面降温啦,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诱发的?今年的天儿还怪喜怒无常的……往年都没这么冷呢。”


    一杯水下去好受许多,白术谢过阿桂,缓了缓气:“应是如此,临处海边,冬天湿冷,不管如何小心都是避免不了的。”


    长生叹气:“还以为今年你随身跟着个大火炉,就不用再来这一遭了呢……”


    往年换季和天凉时隔三差五来这么一次,这快小半年的平安无事,还是没撑到冬后。


    白术还虚着,前面也到了上人的时候,大门就算关着,之后也免不了频繁开合,原料价格不菲的木门在清晨将自己化作一团火焰,间接狠狠报复了令它丧命的罪魁祸首,房间势必会灌进冷风。


    阿桂和七七出去熬药时,一脚把门踹飞的亚尔斯抹了一下裤子,道:“去我之前的房间?”


    虽然那屋少了人住后不比这边暖和,也比继续待在这好。


    白术也是这么想的,正要下床,眼前倏地笼罩下阴影,腰腿一紧,整个人都僵在被子里了。


    亚尔斯为了避免他难受,一手环过他的背,一手穿进被子下面,一个起身——


    嗯,姿势标准度在及格线以上的公主抱。


    白术:“……”


    长生基于对白术那一丝丝尊重,把眼睛眯起来目送他们离开。


    就白术那个表情,它过后能笑三年。


    两个房间总共也没几步路,也没被其他人看见,饶是如此,白术也狠狠闭了下眼才平复心情。


    亚尔斯要把他放床上才想起来这张床许久不住,也没换过床单,立马一个急刹车,抱着白术一个转身。


    白术叫停,语气如常:“怎么了?”


    “我先换一下床单……”


    “……”白术深呼吸,觉得自己修炼还是没到家,“亚尔斯。”


    他一字一顿,口齿清晰:“我的腿没事……我能自己走。”


    亚尔斯顿了顿:“但我担心你。”


    一个直球打过去,白术彻底消音,认命的让他把自己送回去。


    亚尔斯出门后,长生嗤嗤发笑:“我记得你是脏腑问题吧,什么时候断的腿?”


    白术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去按了下它的头,礼尚往来道:“你不疼了?”


    嘴巴还在隐隐发痛的长生:“……你什么时候变坏的。”


    白术礼貌微笑:“你以前不是常说我一肚子黑墨水?”


    况且,亚尔斯都那样说了,让他担心了的自己还能反驳不成?


    白术暗自苦笑,一物降一物,他这是被吃得死死的了。


    长生撇开脑袋,半晌,游到他身边,怕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不想让谁听见,不必多说。


    “你昨天疼成那副样子,也感觉不到外界太多声音了吧。”长生道,“亚尔斯把门都踹飞了,后来我去看时,施加过磐岩药剂的门碎成好几块,被他今早拿去烧火了。”


    “掰木板的时候把上面的元素全绞碎了,仇人一样。别的不好说……你反锁门的举动大概让他有些伤心,那家伙没想到是个挺敏感的性子。”


    白术垂下脸,伸出手指蹭了蹭它。


    亚尔斯外表冷漠,世间万物与我无关的样子,内心其实敏感的好像幼犬。


    和从小到大没遇到过对他好的人也有关系,你退一步他就会想下一秒你就要跑,你向他伸手他就要盯着你是不是要掏武器砍他。


    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格外警惕,白术反锁门的本意是不想让人担心,他也习惯了发作时这么做——但被剧痛占据大脑时做出的决定总是不那么尽善尽美,一时忘了亚尔斯的性格。这个举动和怼着亚尔斯的耳朵大喊“白术把你当外人”没什么区别。


    这让亚尔斯十分不安,也是白术被公主抱的姿势来回一圈还顺着他的原因。


    伴侣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其次就是双方的安全感。


    亚尔斯对感情懵懂,意外频出,在这方面做的却称得上优秀……或者说,他有一点,没把自己和白术摆在平等的位置上。


    一只人人曾经喊打的半兽人,和光风霁月众口称赞的医师……哪怕他心中没有门当户对这个概念,也会下意识将白术放到更高的位置上。


    这个没办法一时纠正,只能依靠时间,等他们相携走过的路越来越长,等自己的头发也变得和亚尔斯一样白……


    可白术最缺的,也是时间。


    白术放眼看向窗外,这侧房间视野宽阔,海面随着浪花跃着灿金色,遥遥能望见表面上兼顾拍卖的花船钿珠舫的影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船一直在,海一直在。


    只是不知道,他能否也一直在呢?


    ……


    制作、雕刻、烤漆……制作房门的步骤比想象中更繁琐。


    不过凡事都要先试试再说别的。


    亚尔斯记挂着那个房间更凉点,给白术硬是塞了两个汤婆子才出门去,随便找了一家木店进去想要买一块适合做门板的良木时,听见其他客人在交代店主所需的花纹木样。


    “做完之后直接送到飞云商会就好,我们自己会安的,也不麻烦您了。”


    两人并肩离开,其中一人还在小声吐槽:“你说那门到底是怎么碎的啊,咱们商会的门,质量怎么可能这么差?”


    另一人无奈道:“这谁能知道……主人家的事就不要议论了。”


    除非迫不得已,没多少人会在这种天气跑来订做门板——家里大门有问题的早在秋天的时候就换好了,哪有挺到这时候才来的?冻死倒不至于,那也不好受。是以这时候来订做门的零散客人,基本都是临时出了意外。


    亚尔斯好像被抡了一锤在脑袋上,呆若木鸡。


    对啊,不需要自己亲手做……不想别人踏入私人领地,他自己动手安装就行啊。


    老板是个眉眼深刻的中年男人,手上遍布老茧,他记录下订单细节,抬眼看见亚尔斯站在门口,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镜。


    “客人想要订做什么?”


    亚尔斯回过神,环视店内。


    店内不大,也并不凌乱。里面的墙上挂满了切成巴掌大小的木块供人挑选,确定木料之后说要求,店后的仓库里有大小不一的木板,刨木工作都在那里。


    亚尔斯对木材并不了解,问道:“做房门,哪个更结实?”


    “屋里的门?”


    得到确定后,老板去取下几个木样,道:“这些都结实好用。”


    亚尔斯指了指其中颜色深一点的,看上去和不卜庐的装潢更搭调一些。


    “嘿。”老板笑了一声,“还挺会选,这种木头传说可是栖息神鸟的,水火不侵……价钱也最贵,一扇门……算上工艺花样,大概要五万摩拉吧。”


    “多久能好?”


    “加急的话,五万五摩拉,半个月。”


    亚尔斯眼也不眨,将阿桂比着屋门画出来的花样图纸连同两袋看着就超了数目的摩拉一起放到桌上。


    沉甸甸的摩拉袋哗啦啦的响,听着动静都让人身心舒畅。


    “再加急,多久能好?”


    老板看了眼摩拉袋,再看一眼亚尔斯,坚定的比了个拇指:“打断了腿咱也能请我师父出山……他老人家有神之眼呢,一周!”


    第60章 外诊


    不到一周,新门就被送到了不卜庐。


    亚尔斯叮叮咣咣的安门,白术在前面接受各路人马的嘘寒问暖,乍一看好像他是来看病的一样。


    白术早两天就大好了,却在恋人无声的反对中节节败退,硬是在床上看书熬时间,除了吃饭洗澡不出房门半步,熬到气温有所回升才在亚尔斯的首肯下重新出山。


    饶是如此,也是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生怕他受半点凉。得亏白术人就瘦,穿的多了也不显得臃肿。


    外面是艳阳天,风都没起一缕,屋子里本就温暖,没过两个小时,白术额头上出了点汗,他随手抹去,抽了一块方巾擦手,面上仍带着耐心和认真,一边落笔写方,一边倾听老人的唠叨。


    东家长西家短,上了年纪的都控制不住和人唠唠嗑,白术就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


    聊到自家上学的孙子时,老人眼中喜色掩都掩不住,故作嫌弃道:“臭小子到处跑,之前瞒着我们报考了须弥的教令院……连教他的先生都不知道,拿着录取单回来时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白术将药方递过去,道了一声恭喜:“用量都在上面,阿桂会为您包好,您慢些走。”


    老人哎哎答应着:“行,老头子走了,白术大夫你也要注意身体啊,生一次病都要躺这么多天……哦,今年还记得多穿点,不错不错……之前那衣服凉肚子啊!”


    白术一下想到衣柜最里层被层层叠叠挡住的,他以前常穿的那套服饰。


    看来不少人都对他穿那一套抱有不赞同呢。


    思索间又进来一人,青年容貌憔悴,穿着朴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声带撕裂过一般互相磨砺出难听的声音:“大夫,您能出外诊吗?”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我妹妹她……”


    白术反应极快,起身道:“病人没和你一起来?她现在在哪里?”


    亚尔斯总算和那扇门较完劲,来回开合几次确定没问题后关上门,润滑合页的油沾了满手,油润润的难受的不行,他摊着两只爪子准备去洗手,前边儿传来招呼声。


    “亚尔斯,要出一趟门——”


    什么玩意儿啊你刚下床几天啊你就要出门?天暖和了嘛!


    洗手也顾不上了,随手拽了一块方巾擦了一把,亚尔斯咚咚咚跑出去,白术正收拾东西,药箱子急救用材箱子全摆在柜台上,旁边有个男人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呜呜抹着眼泪,他脸上糊了一层乳膏,抹的时候翘着手指怕沾到药。


    亚尔斯闻着那人身上涂上的浓郁药味儿,皱眉:“出诊?”


    “嗯。”白术道,“病人神志不清没法跟过来,咱们就去看看。”


    出诊就没办法了,白术现在还能走会蹦的,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把他一直扣在庐里。


    亚尔斯默不作声的把箱子收起来。


    长生难捱困倦,还在房里睡着,难得的,只剩了白术和亚尔斯出了门。


    男人住的地方离璃月港挺远的,在瑶光滩与明蕴镇中间,一头靠海一头靠山,落着一处小村庄。


    抬眼就能看见龙脊雪山上刮着永不停歇的暴风雪,黑压压暗沉沉的落在人心头。路上,志才勉强止住眼眶里的热意,跟白术提了提他妹妹的状况。


    “我们一村人都是从明蕴镇搬出来的,那边之前出了事,住不得人,活着的大家在这边建了房子,出夜泊石的几个矿口都有魔物盘踞,我们不敢回去继续采矿,这几年只好捕鱼为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边两头都靠,好歹有个退路饿不死人。


    明蕴镇前两年发生了一场惨烈的矿难,又惨遭魔物的进犯,如今镇子死气沉沉,已经成了无数丘丘人盘踞的地盘。


    “小月她之前贪玩,趁我们不注意跑进了山,不知道从哪扎进一个矿洞里……”志才喉咙颤抖着,差点又忍不住眼泪。


    这一片的矿洞很多,一大半随着当年的矿难坍塌,还有几条矿道里都被代代镇民采集个干净,经过灾难震动后里面也危险的很,甚至都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现今村子不大,家家户户的互相扶持着,少了个孩子全村人着急,鱼也不捞了山珍也不采了,满山找孩子,志才找了两天,一咬牙一跺脚潜入了明蕴镇,想看看小兔崽子是不是从矿道里绕到那里头去了。


    人没找到,他反而被一群丘丘人发现了,肌肉虬结的巨型丘丘人打他跟玩儿似的,妹妹没找到,他被一群魔物围着锤,眼看小命就要交代在这了,撞到头后嘴里昏昏沉沉的念着妹妹,却没再感觉到疼。


    志才从眩晕中缓过来后,发现刚才嚣张的魔物们不知何时倒了一地,他身边躺着一个姑娘,正是遍寻不到的小月。


    把小月接回家后,却发现孩子怎么都醒不来。


    “已经一周了。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一开始怎么都醒不来,后来醒了……”志才苦涩道,“就开始袭击我们。”


    “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把她关起来,然后自己去城里找医生。”


    怕得了怪病的小月伤到人,志才将她关在靠近村庄边缘的木屋里,门窗紧锁,从外头各上一把铁锁,还未靠近,亚尔斯就听见野兽喉咙里滚出的嘶嚎声。


    木屋前愁眉苦脸的蹲着两个人,见到他们后一愣,连忙起身迎上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大夫,是大夫吗?!”


    “大夫快帮我们看看这孩子,发癔症一样,志才出去这两天开始不吃东西,现在吃啥吐啥……”


    志才一下慌了神,本就不好的脸色又白了两分,抖着手去开锁,捅了好几下没捅进锁眼儿。


    锁头落地传来沉重的声音,志才冲进屋里去,白术还没踏进去,亚尔斯眉头一紧,拉着人退后了两步。


    志才嗷的一声惨叫,被一道影子扑倒在地,以他为踏板冲向门口——


    对方不是敌人,亚尔斯留着劲儿,连绑人的都不是硌得慌的锁链,风凝成一道匹练划破空气,将矮小的身影结结实实绑成了青叶粽子,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外头来回甩动。


    小孩子看着才七八岁,和罗小妹差不多的年纪,脸上蹭了好几道灰,一双大又圆的杏眼里没了灵动,满是猩红,如同一只野兽。


    旁边的两人魂都快飞了:“我们之前才喂她吃了饭,她还被绑着呢!”


    志才捂着被狠蹦一下的肚子,铁青着脸色捞起一旁落在地上的绳子。


    绳子从中间被顿物磨开,亚尔斯垂眸一看,就认出来是什么痕迹:“牙齿磨的。”


    “牙?!”志才道,“她上个月还在换牙期啊!”


    白术蹲下身,衣摆拖在地上,一手去掌孩子狂躁摇晃的头,小月力气奇大,他根本按不住,还是亚尔斯过来帮的忙。


    白术撩开她的上唇,一口小白牙露出来,犬齿尖锐到脱离常人的牙齿模样,和亚尔斯的尖锐犬齿更为相似。


    “我看看她的手。”


    青色匹练蛄蛹着分出一头把她细瘦的胳膊拉出来,小麦色的手腕儿上一圈绳子勒了好几天磨出来的红痕,白术捞起来胳膊,把衣袖往上一捋,一直卷到肩上。


    一道墨色的纹路开枝散叶一般从衣服里舒展出来,柔软的枝条一直延伸到上臂三分之一处。


    几人惊呼。


    “小月之前身上有这东西吗?”


    “她闲的没事画的?”


    “家里哪有那么多墨水……再说我走之前还没有呢!”


    收到白术眼神示意,亚尔斯将粽子提进了屋,顺便清场:“家属在外等候。”


    咣的一下,门擦着志才鼻尖儿关上。


    木屋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被踹翻在地的椅子和一张铺了一层褥子的板床,半搭在上面的枕头被咬破一个洞,填充物洒了一地。


    小月身上的图案肯定不止手臂上那么一截,束缚着她的元素一放一收,唰唰几下系住四肢,把粽子叶剥了。


    亚尔斯依旧牢牢控制她的头,以防她去探着脖子咬白术。


    两个箱子嘭咚一声落在身旁,白术解开孩子衣服,纹路从胃部为起始,一个黑红色的圆形,种子一样盘踞在皮肤上,生发黑色的“芽”一路往上,顺着一侧开散,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些瘦,包裹着肋骨的一侧皮肤半展着叶片,一直攀附到手臂的位置。


    疑难杂症在白术脑子里都有一套专门的记事本,有事没事自己温故而知新,遇到那万分之一了才不会无头苍蝇乱撞,这一次病人身上的特征十分明显,他很快找到了应对的情况。


    白术感叹的看了亚尔斯的腰侧一眼。


    要不说身边有个口袋大的就是好呢,有用没用可能用的装了一大堆,移动的简易药材铺。


    四肢被束缚着,牙痒的不行也被按着咬不到人,小月龇牙咧嘴的盯着面前的青年,喉咙里是野兽威胁敌人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让她平躺在床上吧。”


    白术取出一个布包,展开后放在一旁,几道银光一闪,“种子”四周没入几根银针,小月一无所觉,直到白术一一拈针,她才反应过来一样发出不成人声的呜咽。


    白术寻穴入针,手法老道,在叶片蔓延的位置边缘又依次施针。


    不出片刻,小月上半边身子排了一溜颤动的针柄,肌肉都无法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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