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选结束,出乎所有人预料,此届太子妃福晋之位仍是空悬在册。甚至诺大的毓庆宫,此番竟是半个人都未进。一众名门贵女们满怀期许的踏入宫闱,最终却只得遗憾离去。


    见此情景,朝堂后宫不是没人暗自揣测什么。要知道太子今岁已经十八有余,身旁却连个亲近内宠都无。不近女色至此,不说皇家,便是民间也实在……


    要说这段时间,前朝上书之人不乏少数,恳请定下储妃的折子足足两尺之高。偏生万岁爷就好似瞧不见一般。


    “要奴才说,那位爷指不定私下有什么毛病呢!还是大殿下您龙精虎猛……嘶……哎呦!”


    南三所内,一位尖嘴猴腮的年轻官员自以为拍马屁,谁曾想下一秒正个人便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倒出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龙子凤孙,又岂是你这种腌瓚玩意配议论的!”


    “殿……下饶命,是奴才失言!是奴才不配!”


    “奴才不该妄议尊位!”


    年轻官员忙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到底也是军营里出来的小将,这会儿l却连腰都直不起来,可见胤禔方才那一脚力道之重。


    书房内,一众谋士不由噤若寒蝉。


    动手揉了揉几乎毫无知觉的大腿,年轻官员心下暗暗叫苦。


    怎么回事?作为多年的老对头,南三所谁不知晓自家主子恨毓庆宫那位恨的要命,本以为好不容易捉到了那位的把柄,爷合该高兴才是,谁曾想这位反倒愈发盛怒了。


    一直到半瘸不拐的走出正殿,身旁方才有同僚好心提醒道:


    “昨个儿l夜里,正院又为大殿下添了个格格。”说着还兀自叹了口气:“唉,佟宇兄方才那话不该说的。”


    啊这………


    竟然又是格格,听到议论的几人不由咂舌,自康熙二十七年至今,正院已经诞下足足四位格格。而大殿下盼星星盼月亮的阿哥,这会儿l连个影儿l都没。


    这可真是


    怪不得自家殿下今儿l脾气格外大呢!


    看着周围众人隐隐同情的目光,年轻官员欲哭无泪,话说自家爷该不以为自个儿l在暗戳戳地讽刺于他吧?


    这可真真是冤枉啊!这宫里的消息,他一人微言轻的微末小官哪里晓得哦!


    “话说你小子也甭觉得冤枉,也不想想方才所言何等贻笑大方。”方才好心提醒的同僚不明意味地轻哼一声。


    “知晓为何太子殿下如此“与众不同”,阖宫内外却仍未有如你方才那等不佳留言传出。”


    “自是碍于万岁爷与太子殿下帝威。”年轻官员试探着开口。


    “愚蠢!”老者轻嗤一声,沟壑丛生的老脸上尽是不屑:“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便是陛下权利再盛,也断挡不住朝野上下悠悠众口。”


    “之所以没起来,不过是无人相信罢了。也不想想,太子殿下一身医术何其之高,那可是连将死之人都能拉回来的人物。”


    “何况以那位的身手,哪里是有疾之人能有的?”


    “也是哦!”猴脸官员暗自点头:“不过既非有疾,太子殿下为何不肯同女子亲近,莫非是眼光太高,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不过这天底下当真有不爱红颜的男人吗?”


    “这谁知道呢?”


    “也许是所练功法有需呢?这1话本里不是常说,男子身上的纯阳之气对修炼内力益处非凡吗?”这会儿l开口的却是一位武将出身的行官。这人虽因种种原因投到了大阿哥麾下,然早前却是亲眼见到过太子爷一剑封神名场面。


    那疾如闪电的剑光,仿若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可以说只要是习武之人,没有一个不心向往之地。


    “也是,天下间学武者多矣,可能够修成内劲的又有几人,太子殿下那般厉害的武功,哪里不要付出点代价呢?”


    不得不说,天下到底还是聪明或自以为聪明之人居多,在康熙本人还未想好如何解释方才不损自家宝贝儿l子的体面。宫里宫外大多数人便已经自觉寻到了缘由。


    当然这也有这般符合大多数人利益之故。说到底,万岁爷子嗣如斯繁盛,不论太子殿下日后是否成婚生子,这万里江山总归是不缺承继之人。何况胤礽入朝这些年,并未刻意拉拢派系,除去某些心系正统的迂腐文人,以及以索额图为首的一众朝臣,其他人接受起来倒也并非那般困难。


    何况太子殿下只是暂时不成婚罢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想通了呢?万岁爷都不操心,他们急什么?


    为着一时义气得罪这位厉害人物,难道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众人心思百转间,一国太子迟迟不愿成婚这般大事竟也平静无波地度了过去。顺利地连巴图尔伴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殿下能力卓绝,更兼声望非凡,那些人自是不敢造次。”


    对着另外三人难以置信地目光,书房内,距离胤礽最近的张若霖不由摇头轻笑。


    事实证明,任何任性都是需要资本的。这也是他家殿下了,若是换一个底气不那么足的太子,光是暗地里的流言蜚语便足以教人羞于见人。


    说句现实的,就连如今在这里的他们几人,若非深知殿下的厉害,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坚定追随?


    转眼十月中旬,裕亲王世子保绶迎娶世子妃。胤礽当日并未食言,瓜尔佳格格到底还是以未来女主人的身份被迎进了裕亲王府。


    作为嫡亲堂兄弟,当日胤礽虽未亲至,出手却并不简薄,不说旁的,只那一瓶熟悉地云纹青瓷便足以教裕亲王世子高兴不已。翌日进宫谢恩时还特意带着新婚福晋前来毓庆宫致谢。


    不同于自己阿玛裕亲王的高大健硕,因着自小身子不好,保绶身形颇有些瘦弱,略显苍白的面色,即便身着一身繁绉的世子吉福,瞧着也似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模样。性子更是出了名儿l的温和,两人进来时胤礽明显注意到,保绶脚步特意放慢了许多,显然是在照顾身子不适的瓜尔佳氏。


    胤礽见状


    这才松了口气,虽说此番婚事算的上两厢皆宜,各有所求,但作为为此出过一份力的人,总归不愿见到一对怨侣。


    “殿下去岁赠药之恩,裕亲王府上下皆是铭感五内。进宫前,阿玛特意嘱咐保绶,定要前来拜见太子殿下。”


    当然裕亲王原话是,太子殿下行事磊落,乃当今皇室难得有君子德行之人。更何况殿下于医药一道极是精深,若能有一二交情,想来阿玛日后也不必在为你操心了。


    其实自去岁见识过胤礽的厉害之后,福全心下便颇为后悔,早年因长子体弱也有自己不愿同阿哥们过多牵扯之故,推拒了万岁爷教保绶入尚书房读书的恩典。如若不然,几年的情分下来,以太子殿下的心性,若是保绶日后出了什么事,必然不会视若无睹。


    虽是致谢,来人语气却带着几分亲近之意,娓娓道来丝毫不教人觉得突兀反感,其中分寸,倒是颇得其父真传。


    想来即使自小体弱多病,福全对这位长子的看中却仍是半分未减。


    想到每每逢年过节,裕亲王府那一连串加厚的礼单,饶是胤礽,心下也不由喟叹,王伯当真一番拳拳爱子之心。连常日里最忌讳的与皇子私交,都顾不得许多了。


    在这种时候,如此旗帜鲜明的前来毓庆宫,其中含义,相信谨慎了大半辈子的裕亲王不会不明白。


    “堂弟客气了,王伯同汗阿玛乃骨血相连的亲兄弟,况且当日之事,汗阿玛心中并非也毫无挂碍。”


    或许吧,轻抿了一口茶水,保绶面上仍带着三分浅笑,心下却不觉多了几分悲凉。早年灭鳌拜平三藩,为了万岁爷,阿玛可谓几度出生入死,到头来仍要为了大阿哥的冒进背负诸般恶名。


    也是,兄弟再怎么亲近,跟儿l子比又算的了什么?见自家爷面色有些不对,一旁的瓜尔佳氏忙轻拢了拢对方的袖口,温热的掌心带着些许宽慰。


    保绶很快回过神儿l来,对着上首胤礽歉然道。


    “抱歉,是保绶失仪了!”


    “无妨!不过人之常情罢了。”不论怎么说,这事都是自家汗阿玛做的不地道。眼前之人如此,反倒教胤礽瞧出几分真实来。接下来的一番闲谈中,倒也少了些许客套。


    保绶何等机敏之人,很快便瞧出了几分,看来传言也非尽是虚妄,起码这位太子殿下,确实欣赏心性坦荡之辈………


    宫中从来最是藏不住消息,保绶两口子过来时并未刻意掩饰。宫里一众阿哥们,这会儿l真正成家的也唯有大阿哥一人。听说有新人过来,胤禟几个小的也颠颠地跑来看热闹。


    “这就是新嫂嫂吧!瞧着果真是气度不凡!”就是能长地再好看些就好了,看着同大福晋如出一辙的大气端良,小九心下不由暗道。


    啧,几年过去,汗阿玛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看来他日后的福晋可得想法子让额娘来挑。


    额娘必然跟自己一样,喜欢长得好的。这些年没事儿l就往太子哥哥的毓庆宫跑,胤禟觉得自个儿l审美的眼光都大大提高了呢!


    年长些的胤祉胤禛等人皆是目不斜视,余光却不由打量着二人。不得不说,这一刻,几位性子截然不同的阿哥们思维难得同步了许多。


    得嘞,汗阿玛喜好如此明显,看来日后想要红袖添香,佳人在侧怕是难喽。自诩文艺青年的胤祉心下可谓一片哇凉。


    不得不说,胤礽这一众兄弟们过多或少的遗传了自家阿玛的颜狗属性。就连面上看起来严肃古板的胤禛,私底下真正偏爱的,也是如旧时谢安这般的才思敏捷,意趣风流之辈。


    不经意间将一众弟弟表情收入眼中,胤礽心下不免有些失笑。


    许是太子在众阿哥们心下属实威望太过,这会儿l大家竟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裕亲王世子上门儿l所带来的政治意味,转而关心起自个儿l未来福晋了。


    当然本身心思活络的八阿哥除外。


    有赖康熙这些时日的重视,本身才气能力皆不凡的八阿哥适时抓住机会,成功在一众阿哥们中脱颖而出。有了这份看中,加之八阿哥虚岁已至十二,眼见过几年便可上朝参政,又同九十两位阿哥交好,在宫中处境好了不知好了多少。


    起码这紫禁城中,也算有了自己的班底人手。


    然出身带来的影响仍是难以逾越的,即便自身优秀无可遮掩,但仅是在尚书房这一亩三分地,愿与之真正交好的宗室皇亲仍不过寥寥。就连裕亲王府的三阿哥保泰,也都是胤禩花费了极大心思,方才有了如今的情分。


    但比起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世子,一个庶三子的份量又有多少呢?更不用提影响裕亲王伯的立场了。


    看着眼前神色诚恳的保绶,胤禩微微垂眸,温润的浅笑下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这便是东宫之尊吗?不费吹灰之力地便能得到旁人费劲心机也得不到的一切?


    保绶夫妇并未多留,二人离开后,胤禟几人却心安理得地留在毓庆宫蹭吃蹭喝,离开时还在四阿哥几乎快要黑成锅底的脸色下,轻车熟路地顺走了好几坛果子酒。


    若非还不到放肆喝酒的年纪,胤禟这家伙恨不得将毓庆宫这些美酒搬空了去。


    “二哥!九弟这般,您为免过于骄纵了些!”


    待一众人走后,胤禛黑着个脸坐在下首,心下仍是气闷不已。


    呦!连太子都不叫了,可见这人已经气的不行。说来也奇,同为毓庆宫的常客,若说这俩人在众兄弟间接触也不算少,偏这些年就跟斗鸡眼一般,谁也看不惯谁。


    这或许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合?


    施施然地押了口茶水,胤礽不免好笑摇头。


    “九弟常日里虽浪荡了些,心下却也极有分寸,不过些许口腹之物罢了。你看一旁放着的数瓶丹丸,九弟他又何曾动过半分?且这些年,有什么好东西,九弟不也第一时间送过来吗?”


    “可即使如此,老九这也太过没分寸了些。”


    胤禛又何尝不知,只心下仍觉这人态度过于随便了。


    “不说旁的,若是十三弟去你那儿l随意拿了些不甚值当的东西,四弟可会觉得他过于骄纵?”


    “这如何能一样,殿下您是太子………”


    “所以呢?”胤礽抚掌反问,如水一般明澈的眸子淡淡的落在了来人身上:“因为太子之尊,孤就要将自己活成一座珍而贵之的玉像,时刻等着旁人供奉敬仰不成?”


    不知何时起,宫人们早已尽数退下,诺大的内殿,只余兄弟二人。胤礽这话说的随意,甚至隐约还带着些许笑意,然对面的胤禛却是瞬间怔在了原地。半响方才憋红了脸讷讷道:


    “二哥,臣弟绝无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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