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康熙到底还没有偏心到底,很快这些时日做的不错的胤禛两人,也都分别上前领了赏赐。


    给三阿哥的是京郊一处风景俱佳的临江别院,胤祉素爱风雅,常日里更爱结交词人名仕,有了这么一块儿绝佳宝地,还是圣上钦赐,风正是合适呼朋引友。


    可谓风雅与体面皆备。


    “儿臣谢汗阿玛赏赐!”


    三阿哥一扫方才阴霾,上台领了赏时眉眼都带着笑意。可见有些时候,老爷子也并非不晓得这些儿子们的痒处在哪儿,只看这人愿不愿意罢了。


    而胤禛这儿,康熙也不厚此薄彼,同样赐了个带温泉的庄子,最妙的是,这里同太子的一处别院距离不过数里,称得上毗邻相接。


    太子那处别院早些时候胤禛也是去过的,这会儿一听地名儿,眼睛都亮了几分。


    “儿臣胤禛谢汗阿玛赏赐。”


    儿子得到重用,两位额娘脸上也有光,连素日里谦雅低调的荣妃这会儿都多了几分笑意,佟佳贵妃更是亲自举杯,摇摇地对着上首敬了一杯。康熙也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


    看着这一幕,本来心下颓丧的八阿哥当即又振奋了起来。


    常言道子以母贵,反过来也是同样,如今日这般的体面尊荣,他日后未尝不能千倍万倍地带给自家额娘。看着后座,明明身为皇子生母,却只能同一众不受宠的嫔妃坐在一处,明明穿着锦衣华服,却连头都不敢抬,只恨不得将自个儿缩进阴暗处的额娘。


    胤禩拳头握地更紧了些。


    常言道,有人得意,自然便有人失意。见如今连荣妃都能踩在自个儿脸上,自以为四妃首位的惠妃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意。


    就在这时,胤禟突然伸手,指了指前座的大阿哥。


    “十弟,你看前头,大哥怎么一个人在座上喝闷酒,今儿可是中秋啊,嫂子呢?”


    “咳……九弟有所不知,打从四格格出生,大嫂身子便不是很好,时不时便要病上一遭,据说节前受了些凉,这会儿人还下不了床。”


    胤禩这几年同大阿哥走的颇近,有些事,自是多了几分关注。


    “这么严重?”


    胤禟听后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宫里这些时日并未传出消息。不过也是,以大嫂万事尽善尽全的性子,若非实在起不下身来,也断不会连中秋家宴都不出。


    “这也太……”饶是最不知事的胤禟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话说自大福晋二十六年嫁入宫,自二十七年至今,短短五年不到,愣是给大阿哥生在了四个孩子。便是再不懂事儿的都知晓,频繁孕子对女子的伤害有多大。


    都道大阿哥最是爱中福晋,等闲连妾室的屋子都是不进的,可如今看来,这份爱重是福是祸还尤未可知。


    “大哥也真是,女儿就女儿呗,咱们爷们什么人,又不是养不起!”


    周围不断响起的鼓乐声中,胤禟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几句。


    离地最近的胤禩笑了笑没有说话,大哥这人啊,从出生到现在,处处被上头那位压着。阖宫谁人看不出,想要嫡长子的心思简直都快疯魔了。


    高台之上,康熙这会儿正同身侧的太后说着话。以胤礽的耳力,下头小九几人的自是尽数收入耳中。


    看了眼不远处一杯接着一杯埋头喝闷酒的大哥,胤礽微微垂眸,掩下了心下莫名生出的思怅。


    “自古立嫡立长,大阿哥总是以为万岁爷这两年对他的冷落全赖噶尔丹一役,殊不知再陛下知晓殿下您放下储位之时,大阿哥的冷落便是注定地。”


    日前,新晋探花郎,今翰林院编修张若霖面上不乏冷漠道。连胤礽都不得不承认,自家好友还是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


    看了眼上首君仪愈厚的汗阿玛,跳出局外的胤礽心下更加明白。


    大哥也好,三弟四弟也罢,在汗阿玛真正选出继承者之前,是决计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位皇子,任何一方势力从众阿哥之中脱颖而出。


    日后的储位之争,没了真正的心肝肉太子,康熙帝日后只会越发理智,甚至于冷酷。


    这才是胤礽选择早早提醒自家四弟,且再其处理朝政之时,没有半分指点的缘由。


    即便隔着数方坐席,胤禛却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自家二哥的目光,当即遥遥地向上首举杯致意。


    一众阿哥中,胤禛的酒力算不上好,再被席下一众宗室阿哥们起哄着敬过一轮儿后,这会儿面上已经多了几分红晕。


    ≈ldo;既是中秋佳节,孤那里还有些新酿的梅子酒,不妨也送来给几位兄弟品教一番。▍[]▍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太子殿下的东西,那自是极好地,听到吩咐,小内侍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品味着口中熟悉的味道,胤禛心下一暖,这些时日漂浮不定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本以为像往常一般,大福晋病症很快就好,谁知翻过年,关于大福晋重病的一事几乎瞬间便传遍了紫禁城,与之一同传出的,还有惠妃娘娘想要在下届秀女中挑选一位侧福晋入府理事的消息。


    连胤礽所在的毓庆宫都有所耳闻。


    常言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这一日,胤禟过来时便忍不住提起:


    “昨儿还听额娘说,这几日惠妃娘娘前几日还传召了家中长嫂,大哥不会当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娶小嫂子吧?”


    “前几日四侄女儿才刚过周岁呢!”


    也不是兄弟几个爱说兄弟是非,


    只这事儿,连胤禟都觉得不地道,大嫂如今这样子,还不都拜大哥所致?若是真来了侧福晋,哪里还有对方站脚的地儿。


    大福晋素来温婉宽厚,最是与人为善,自入宫以来,作为长嫂没少关照底下弟弟们。几个侄女儿也是活泼可爱。


    一众小的们对这个嫂嫂观感还是很好的。一旁的胤禛抿了抿唇,真正接触过政务后,看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前些时日,伊尔根觉罗大人刚刚不幸离世………”


    怪不得惠妃这般着急呢!众人了然。大阿哥如今在朝中明显不受重用,东宫地位稳固,底下三四两位阿哥眼看颇得圣心。偏偏这时候,作为大阿哥前朝势力之一的伊尔根觉罗氏又出了问题。


    “这不是活活逼死个人嘛!”


    同为女子,汀兰等人不由心下悽悽,其实仔细想来,延禧宫那位娘娘也未尝没有这个意思。接连生下四个格格,如今又坏了身子,家中衰落,可以说这个儿媳,直叫惠妃恨到了骨子里。想来若能重新为大阿哥换个家境得力的继室,惠妃娘娘铁定乐意至极。


    大选尚要等到明年,偏偏选在这时候,大福晋家中出事时传出这等消息,简直其心可诛。


    毓庆宫一众宫侍们不由打了个寒战。这些年跟着太子殿下,一众宫人不仅在外面体面足,连御前宫人们都要给几分面子。且因着整个毓庆宫只有这一个主子,争斗什么地也素来找不上她们。除去心思多的,连新进来半年不到的小丫头琥珀,这会儿整个人都活泼了许多。


    围在暖炉旁,小丫头这会儿正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方才得来的消息:


    “听说四格格这些时日很是可怜,大福晋病重起不得身,大阿哥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据说是埋怨四格格生的艰难,带累了大福晋。”


    “唉,还是大格格,才六岁大点儿的人,生怕宫人不长眼慢待了亲妹妹,硬是每天天不亮过去照看。前不久,才因为奶嬷嬷贪嘴,导致格格啼哭不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不愧是皇家格格,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气势!”小丫头不明觉历,倒是一旁的汀兰摇头叹息:


    “大格格也是不容易!”


    “可不是嘛!这种境地,不厉害些又能怎么样呢?”


    半夜里,整个紫禁城似是沉睡一般陷入一片黑暗,突然,原本安静的毓庆宫外殿,蓦地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


    虽然声音并不算大,且来人很快便被一众宫人拦在殿外。胤礽却还是从入定中睁开眼睛。外殿,负责守夜的小喜子见自家爷被惊醒,忙不迭地便要上前请罪。


    “说吧,外头是怎么回事?”


    素白的纱帐缓缓打开,胤礽起身披上外衫。这时汀兰也走了过来,显然短短时间已经了解了始末,这会儿忙上前对着自家爷低声道:


    “是南三所的大格格,夜里四格格突然高烧不止,太医院一众太医这会儿正束手无策,大格格没法子,方才求到了殿下您这儿。”


    因着早前见闻,对这位大格格,汀兰心下到底是怀着几分恻隐,这会儿子说话便带了几分。


    “好了!人命关天,难道你家主子还能跟几岁的小侄女计较不成?”


    汀兰这才松了口气,再开口语气也活泛了许多:“奴才这不是生怕打扰了殿下。”


    打从知晓自家殿下在做什么,汀兰等人每夜将毓庆宫看的更严实了。若非大格格身份特殊,宫人不好擅自动手,怕是方才那丁点儿的响动也不会有。


    一行人快步


    往外走去。


    至于年前还好生生的四格格为何突然高热不止,胤礽连同一旁的汀兰都未曾多问。


    这宫里,不受重视的小孩子总归要比旁人多了几分波折。


    空中不知何时已然飘起了雪花。


    大厅内,六岁不到的大格格整个人都被裹在一个硕大的紫貂大氅内,读读露在外头的脸蛋也被冻的通红,隐约透着些许青紫。显然过来的过于匆忙。而毓庆宫这儿,明显没有合适尺寸的衣物。连这身紫貂大氅,还是早前九阿哥过来时无意间拉下的,明显长了大格格大半个人不止。


    不过显然小姑娘这会儿已然顾不得这些了。见胤礽过来,匆忙间身上的衣裳掉了都没察觉,漏出内里并不算厚实的浅蓝色小袄。


    “太子二叔………”


    “二叔,求求您救救四妹妹,等………等到琪琪格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二叔………”


    “琪琪格很聪明的,额娘教的东西一遍就会了,日后可以为朝廷去蒙古和亲,到时候琪琪格一定会对二叔有用地……”


    哪怕只有六岁,眼前的大格格也知晓天下没有平白的善意,更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两宫关系并不算好,生怕胤礽不肯答应,小姑娘绞尽脑汁,被冻的通红的小脸上尽是恐慌……


    胤礽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将对方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只一眨眼的功夫,流淌掌间的暖意瞬间将浑身的冰寒之气褪下。连早前被霜雪变地湿哒哒的发髻这会儿都干爽了起来。


    在来人温和的目光下,小姑娘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随之而来的便是莫大的喜悦。


    妹妹她有救了。


    “走吧!”


    将方才掉落的大氅重新裹在小姑娘身上,一旁的汀兰忙将小姑娘抱起。大格格明显是偷偷过来的,身旁除了两个不大的小丫头,竟连个可靠些的宫人都没有。


    随行的琥珀不由皱了皱眉。


    一行人到时,阿哥所早已是兵荒马乱。四格格所在西厢外的雪地里,几个奶嬷嬷跪坐一团,身下的不断流出的鲜红血液险些染红了整片雪地。


    伴随着细碎的哀嚎之声。


    透过楞窗,只见大阿哥胤禔一脸沉郁地坐在屋内。这么重的手,被谁罚的简直显而易见。汀兰下意识想要将大格格的眼睛盖住,却在下一秒,被一双小手坚决推了过去。


    耳边传来大格格带着些许沙哑的童音:“二叔,你说若是在第一次,她们这些人怠慢四妹之时便能狠狠罚过,会不会……会不会四妹妹她……”小姑娘双眼发红,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片血水。


    如果她能早些……


    似乎看出小姑娘的心思胤礽伸手,轻柔地将对方滚落的泪珠拭下:“哪里是你的错,这些都是内务府的嬷嬷,内里关系盘根错节,你一个小姑娘如果真下了手,事情只会更糟。”


    “走吧,你妹妹还在等着。”


    琪琪格这才收了眼泪,脚步急促地往内间走去。


    见太子殿下亲至,一众太医当即松了


    口气,大阿哥张了张嘴,看着床上烧地通红的小女儿,到底沉默着让出了位置。


    四格格身上的烧很快便退了下去。


    为母则强,眼见亲生女儿在眼皮子被人怠慢,还差点丢了性命,大福晋几乎迅速便振作了起来。第二日,收到一大波珍稀药材的胤礽只挥挥手,照常教人收入库中。


    到底不过一无足轻重的格格,除去日常感慨太子殿下医术果真不凡外,倒是并未在这紫禁城落下什么痕迹。


    反倒那晚的大格格,据说被惠妃以学规矩为由拘在了延禧宫,还是大福晋拖着病体上前伺候了一日,惠妃这才勉强松了口。只自那日起,本就规矩的大格格愈发不爱说话了。


    “好歹是亲嬷么,这也太狠了些。”亲眼见过了那晚大格格的狼狈,琥珀几人说起时,难免心生愤慨,对这个方才六岁的小姑娘心疼不已。


    听到消息的胤礽也不由皱了皱眉。


    本以为经此一事,小姑娘不会在来寻他,谁成想第二日,胤礽刚结束一日的晨练,便听宫人来报,说是大格格过来了。


    “太子二叔,琪琪格想跟二叔学剑。”


    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箭袖短裳,大格格一身墨青,配着头上简单到几乎没有丝毫坠饰的两把髻,看上去显得格外干净利落。坚毅的眼神将本来柔和的五官也衬出几分明媚来。


    这会儿见胤礽过来,一开口便直述其意:


    “二叔放心,不会耽搁二叔很长时间,侄女只需能在您晨练之时远远看着,您闲暇之时随意指点一番即可。”


    看出小姑娘眼中的忐忑,胤礽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反倒看着对方的眼睛,神色温和道:


    “你可知惠妃当日为何要罚你,若是孤当真应下了,你阿玛那里又会如何想?你又会为此失去什么,这些琪琪格你都考虑清楚了吗?”


    即便只有六岁,胤礽也并未将其看作一时兴起的小孩子,而是认真询问道:


    “琪琪格是昨夜那般手段很厉害?但事实上,以你的资质,即便穷尽一生,也到不了那般境地。”甚至没有灵根的琪琪格,连这扇门都无法迈入。


    “即便代价是你阿玛的喜爱?”


    过早地斩断这孩子的念想无疑是残忍地,但深宫之中,本就容不得太多天真。胤礽并非圣父,不会去主动承担亦或负担一个人的选择。


    从小姑娘乌黑的瞳孔中,胤礽看到了一个神色过于平淡甚至显得有些漠然的自己。


    但即使如此,小姑娘依旧没有退却。


    “就算不能像太子二叔那样内力加深,只论剑法,世上也少有人能及。”


    “琪琪格早前曾偷偷看过九叔他们练武,据说皇叔们所练剑法便是太子殿下您所亲创。”


    “哪怕不能成为真正的高手,但起码,这是琪琪格唯一能抓在手里,能变地厉害地东西。”


    “至于阿玛。”微顿了片刻,小姑娘声音突然低了许多:“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琪琪格,因为侄女出生的时间不对,让人


    对阿玛的品行很是诟病,因为侄女不是男孩儿,不能满足阿玛想要嫡长子的心愿。”


    紧紧抓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木剑,小姑娘微仰着小脸,眉眼尽是果决。


    “阿玛常说,太子二叔能有今天,所有人都敬佩您,崇拜您是因为您是太子,是嫡长子。”


    “但琪琪格知道,并不是,那是因为二叔您非常厉害。”


    “二叔………”


    “九叔他们比划的招式侄女只需看一遍就能全数记住,八叔送来的书我也记得牢牢地……”


    “琪琪格决计不会浪费您很长时间,更不会给二叔丢脸……”


    小姑娘仰着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坚决。


    她想保护妹妹,想要保护额娘,她也想变地很厉害,厉害到所有人都不敢随便欺负她们。


    就像太子二叔当年,一剑斩下那头巨虎的头颅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内,突然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像是一滴清泉掉落在山涧之上,短促,却也掷地有声:


    “好!”


    同一时间,大阿哥所


    胤禔半揽着自家福晋,素来生硬的眉眼此刻竟难得和煦了几分:


    “放心吧,额娘那里爷亲自去说,爷保证,不会有侧福晋。福晋好好将养身子,爷的长子,只会从福晋这里出。”


    床榻上,伊尔根觉罗氏苍白着脸,不知为何,明明该笑地,这会儿眼睛却不断泛酸,最后只能伏下身子,挡住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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