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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


    康熙来一趟, 皇贵妃手里的宫权就不由分说的被让出去一些。


    皇贵妃心里气的不行，皇上还?不如不来的。


    皇贵妃气的眼前一片黑，头晕的不得了。


    康熙却不知道皇贵妃的心理活动。


    在?康熙看来, 他只是让贵妃暂时协理六宫, 等?皇贵妃身体好了, 这事情还?是要交还?给皇贵妃的。


    如此, 皇贵妃能养病，过年事宜也能都操办好，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么。


    其实，但凡康熙换位思考一下?。


    当?他生病了，太后不由分?☆仙☆女☆整☆理☆说让太子替他暂理朝政, 他也休息不安稳。


    当?然, 现在?的康熙，也不太能体会这种威胁感。


    太子还?小呢, 才出阁没几年。而且，出阁以后，也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并没有得到太多的锻炼。


    他本人也身强体壮的，没有被后继之人威胁的感觉。


    等?再过个二十来年, 他就懂了。


    哪怕是病的快死，他都舍不得把全力?下?放。


    太子稍微揽点权，他就杯弓蛇影的要怀疑，太子是不是早有篡位之心。


    如今的康熙想像不到，皇贵妃的担心。


    他甚至觉得, 自己可体贴了。


    康熙的皇帝, 他若有错，那也是没错。


    皇贵妃入宫多年, 早已知道自己的任性，是有限的。


    最最不能驳的，就是皇帝的面子。


    “皇上，胤禛近日如何？”皇贵妃想了无数个话题，最后可悲的发现，她此时只能和康熙聊孩子。


    聊一个并不是她生的孩子。


    并且，那个孩子的生母，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


    康熙温和一笑：“胤禛最近很好，学业认真，尚书房的先生对?他多有夸赞。”


    “皇上又糊弄我。昨儿我拨到胤禛身边伺候的人，传消息回?来告诉我，皇上罚了胤禛。那孩子玩物丧志，竟然半夜不睡觉，贪玩八音盒，还?打扰到了其他阿哥们的休息，影响了他们上课精神。”皇贵妃道。


    康熙道：“你拨给胤禛的人，对?你倒是忠心。”


    皇贵妃脸色一变：“皇上，妾并非是让人监视胤禛的一举一动。而是孩子年纪小，难免自制力?不强，或是不懂事。有人看着，若是胤禛做错了事，我也能及时教导纠正他。”


    康熙道：“朕没说什么，你不要紧张。但是，胤禛到底大了，再过几年，都能成婚了。你若还?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怕是不合适。”


    皇贵妃一着急，脾气又起来了。


    “怎么就不合适了？就因为?妾不是胤禛的亲额娘？惠妃、宜妃、荣妃哪个不在?阿哥、公主身边放了自己人。皇上何曾说过她们？”皇贵妃怨气道。


    康熙皱起眉头，道：“朕并非是这个意思。胤禛从襁褓时，就抱到你身边。你是他养母，和生母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胤禛心性早熟，朕也是为?了你们母子感情好。便是你说的惠妃，她赐给大阿哥的奴才，也没有让那些奴才把大阿哥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给她。”


    “胤禛不是小孩子了。前几年的时候，你看朕何曾说过什么。那时候，难道胤禛身边的奴才，不都全是由你挑的？”康熙道：“你不要总是把朕的话多想了，想左了。”


    皇贵妃却听不进去康熙的解释，她认为?康熙这都是狡辩。


    康熙就是护着德妃那个贱人！


    德妃当?真是狐媚子转世，她的表哥，她养了多年的儿子，见了她都晕头转向的，全将心偏向于她。


    皇贵妃气的胸直闷的喘不过气，大宫女看到不对?，赶紧上前将皇贵妃的衣领纽扣解下?一颗。


    又端来一盏温水，从一个小瓶子里倒出几粒药丸，喂到皇贵妃嘴边。


    皇贵妃吃了药以后，呼吸缓和了许多。


    “皇上都看到了？”皇贵妃抬起头，对?上康熙看着她晦暗不明的眼?眸。


    康熙道：“那个药？”


    “就如皇上所猜想的，妾的这个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太医也说了，药石无医，治不了了。“皇贵妃面色平静道。


    “太医竟不曾向朕提过一丝一毫，全瞒着朕。梁九功，你速去传太医院院使过来。左右院判也都叫过来！”康熙道。


    “等?一下?，所有在?太医院当?值，都叫过来了！”康熙道。


    皇贵妃道：“皇上，别?兴师动众了。让不知情的看到了，还?以为?妾今儿就不行了呢！都快过年了，不吉利。也别?让人心惶惶，过不了个好年。我服着这个药，还?能撑个一年半载，没那么快去见两位先皇后。”


    “皇贵妃！”康熙道。


    康熙缓了缓，声?音柔和道：“表妹，别?说这样的话。朕不想再失去了你。”


    康熙重情，他和皇贵妃的感情，有男女之情、兄妹之情，也有文学上的知己之情。


    皇贵妃见康熙眼?里的慌张和害怕，一身倔强的刺，也收了起来。


    皇贵妃话音软了软：“皇上，您若不嫌弃妾这床上药味重，您就坐到床边来吧。”


    康熙道：“胡说八道，朕何曾嫌弃过你。别?说是闻着药味重，朕就没亲手给你喂过汤药，照顾你？”


    “有有有，是妾说错了。太医院那边，真的不必叫了。妾是惜命的人，妾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哪里舍得不要。可是，人命无法与?天?斗。从生了小公主之后，我的身体就越来越差。能撑这么多年，已经不容易了。”皇贵妃道。


    “皇上，既然您刚才提到了胤禛年纪渐渐长大，再多几年就到了可以指婚成婚的年纪。您对?胤禛的婚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皇贵妃道。


    要说皇贵妃不疼胤禛，她却也的的确确为?他打算。


    若说疼爱，这打算里也有她的私心。


    “我听说德妃看中了乌拉那拉氏的姑娘，费扬古的女儿？”皇贵妃直白道。


    康熙眼?神躲闪了一下?，皇贵妃便明白了，她这个听说没错了，是事实。


    皇贵妃笑了笑：“去年命妇向太后请安时，我见过那孩子一回?，年纪虽小，却端庄稳重，进退有度，行事大气。可见是照着大家主母的要求去教养的。”


    康熙道：“那多大的年纪，就能看出当?不当?得了大家主母了？”


    “是啊，才多大的年纪，和岁岁一个年纪，岁岁今年见她的时候，还?是一团孩子气。若说礼仪规矩，岁岁做的真没用那位乌拉那拉家的姑娘标准。那位姑娘，动作?跟用尺子量过一般，标准的很，就连妾都自愧不如。”皇贵妃道。


    康熙不乐意了。


    夸别?人家的姑娘可以，但是不能贬低佟佳氏的女孩儿。


    “岁岁那叫天?真自然，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再说了，岁岁是朕的外甥女，能配得上她见礼没多少人。朕就喜欢岁岁这样！”康熙一锤定?音道。


    “不论怎么说，乌拉那拉家的那个女孩儿，确实是不错的。人瞧着也很正派，眼?眸清明，不是有歪斜思想的。”皇贵妃实话实说道。


    康熙道：“那表妹的意思是？”


    “不是妾有什么意思。是德妃的意思是？皇上已经明摆了，想要撮合胤禛和岁岁。德妃却在?皇上耳边说费扬古的女儿好。德妃这是要扫皇上的颜面，还?是本宫呢？”皇贵妃最后一句，不免带出一些私人感情。


    康熙却笑道：“表妹这病中气势，也一如既往。不愧是朕的皇贵妃，后宫的定?海神针。”


    皇贵妃被康熙气笑了，这时候还?逗她。


    “皇上，说正事呢。”皇贵妃道。


    “朕听皇贵妃的。”康熙道。


    “皇上当?真听妾的？”皇贵妃挑眉。


    康熙道：“君无戏言。”


    “那么，妾恳请皇上给胤禛和岁岁赐婚。并且，不要将乌拉那拉氏赐给胤禛。莫要让妾和德妃之间的斗法，影响了一个好女孩儿的未来。三岁看老，乌拉那拉氏长大后会是个贤内助。可若是当?侧福晋，贤内助这个心思就大了。不如嫁到别?人家，或是其他阿哥，当?个正正经经的嫡福晋。”皇贵妃道。


    “表妹心善啊。不瞒表妹，朕确实有心把费扬古的女儿留几年。朕虽疼爱岁岁，也盼着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但是，她终究是先天?不足，养了这么些年，才养好了。也不知会不会在?有变故。朕想着再看个几年，若是岁岁好好儿的，朕就给她和胤禛赐婚。”康熙道。


    “若是岁岁不成呢？”皇贵妃冷笑：“就把那乌拉那拉氏赐给胤禛？”


    “乌拉那拉氏的出身不错。”康熙道。


    言外之意，就是与?胤禛也般配。


    “既然皇上对?岁岁的身体健康有犹疑，皇上之前怎么屡屡拿胤禛和岁岁打趣。我佟家的女儿，难道就是只能任皇家挑来拣去的吗？”皇贵妃柳眉怒竖。


    康熙道：“朕不是，朕没有那个意思。佟佳氏是朕的母族，身份贵重非凡，朕怎么会轻慢它。”


    “那就是德妃在?皇上耳边吹枕边风了。若不然，皇上先前一头热的，还?劝说胤禛对?岁岁热情些、主动些。妾原以为?皇上是想让胤禛和岁岁，如皇上与?妾这般，青梅竹马。并让岁岁完成妾不能实现的愿望，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嫁给她的表哥。”皇贵妃垂泪。


    “妾年纪小于皇上许多，因而哪怕皇上已有皇后，妾也愿意进宫为?妃，长长久久陪伴在?皇上身边。可胤禛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子，与?岁岁年纪相?当?，家世相?当?。这样天?作?之合的缘分?，也要被横插一脚吗？”皇贵妃忿忿不平道。


    只是，不知她不平的到底是佟妙安，还?是她自己。


    康熙彻底手足无措了，他想辩解不是这样的。


    岁岁是他外甥女，他疼爱非常。可胤禛更是他的亲儿子啊。儿子和外甥女，真论及一生大事，那还?是儿子重要一些的。


    现在?赐婚，若是岁岁早夭，那他的四阿哥岂不是要担上克妻的名声?。


    这不好听。


    当?然，康熙不敢说，这是德妃说的。


    他先前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白云观的观主都亲口批命，说岁岁命劫已过，此后福寿两全。而且，康熙见到佟妙安时，就是个除了有些矮，但是个中气十足但小姑娘。


    自然不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经不住颠来覆去的往不好的方?向去琢磨。越琢磨，越担忧。


    皇贵妃轻蔑笑道：“德妃一向伶牙俐齿，我多不如矣。可皇上您也知道，妾的大伯一家对?岁岁多有疼爱。妾还?听说，岁岁去科尔沁后，科尔沁的贵族对?岁岁的亲事多有打听。甚至连分?一个儿子出来，入赘佟家也是愿意的。您劝动大伯和鄂伦岱夫妻将岁岁许给皇家，也废了不少唇舌吧。”


    “皇上，您若是还?有犹疑，就别?耽搁胤禛和岁岁。胤禛和岁岁都是对?感情认真的孩子。岁岁尚且好些，咱们到底没有明确和她说过，她也孩子气一团，只把胤禛当?哥哥和亲近的朋友。胤禛这孩子，他是真把岁岁当?自己未来福晋了。您若是要给他换人，不若早些说开。免得胤禛对?岁岁一颗真心用久了，收不回?来。到时候，对?您和德妃选的新福晋心有不满，余生夫妻不睦，日子过的不快。”


    “皇上，别?给了希望，又掐灭了希望。”皇贵妃说完这句话后，眼?中情绪灰败且落寞。


    康熙不敢去看皇贵妃。


    他曾经对?皇贵妃也有过多许诺，相?伴多年，他自认自己偏袒皇贵妃许多，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也失信过皇贵妃。


    曾经那个傲骨如雪中红梅的女子，精灵古怪，一身傲气的才女，进了宫以后成了皇家富贵牡丹，却也变得如牡丹一般娇弱难养活。


    “再等?一年，再等?一年如何？”康熙道：“岁岁还?没参加选秀。明年就是大选，等?岁岁参加了八旗秀女大选，朕再给她和胤禛赐婚，如此也更合祖宗家法，是不是？”


    “那乌拉那拉氏？”皇贵妃道。


    “朕再给她挑其他人家吧。原先要说给胤禛，再给其他皇子，不合适。”康熙道。


    皇贵妃满意的笑了。


    她得意挑眉，这一比，她赢了。德妃输了。


    “皇上英明。”皇贵妃道。


    说了那么多话，皇贵妃身体实在?扛不住。康熙安慰了她两句，看着她闭眼?睡去，才离开。


    谁知康熙没走多久后，皇贵妃就醒来。


    “将本宫方?才和皇上说的话，挑拣着给四阿哥说一遍。好让四阿哥知道，他那生母，又有那多疼爱他呢？还?不是为?了和本宫斗法，争个上下?，连亲儿子喜欢的人也容不下?，想方?设法的拆散。”皇贵妃道。


    “本宫的侄女儿，岂容她一个包衣奴才评头论足。”皇贵妃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胤禛面容平静的, 听着伺候他多年的太监，转述着皇贵妃的话。


    “主子，皇贵妃娘娘说, 您心?仪佟郡主, 这?事儿不好瞒着您, 爷好让您心里有数。”面容和善的太监, 躬着腰，笑眯眯的道。


    “混账东西？你说这话的时候，还想着我们爷是你主子吗？当奴才的，最忌讳一奴侍奉二主，皇贵妃娘娘将你给了我们爷, 你就是爷的奴才了?。爷的月例养着你, 你倒好，分不清自个儿是谁的人?了?, 是吧？”王复一瘸一拐的从他屋里出来。


    胤禛抬眼看他，满眼不赞同。


    “我不是让你这?几日好好休息么？才过了?一天，就趴不住了?？”胤禛道。


    “主子，奴才在屋里听到这?奴才的话，心?里气的受不住, 不出来骂他?两句，难受的慌。要说他?还是比奴才先来伺候您的，这?么多年，也没亏待他?。就是养条狗，经年累月的喂吃的, 也该认主了?。”王复气愤道。


    胤禛道：“回去吧。”


    王复道：“奴才不回去, 奴才还要踹这?养不熟的奴才一脚。”


    “我是说，让他?回去。”胤禛道。


    王复和来那个太监, 同时满脸惊愕。


    “你既然觉得额娘那边更好，就回承乾宫伺候吧。我这?儿暂时不缺人?，等内务府调教出新的太监，让调两个过来填补空缺，不耽误事儿。”胤禛道。


    胤禛的语气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似乎太监转述的那一大段话，说的主角是别人?似的。


    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四阿哥生?气了?。气得很厉害。


    被赶回承乾宫，能是个什么好结果呢。承乾宫那儿，得用的太监，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大坑大萝卜占着，小坑也有向大萝卜拜了?码头?的小萝卜站满。


    别说他?当年多得皇贵妃重用，当年是当年，今日是今日，明朝又说不清是个什么境地。


    而且，新主子不用，送回旧主子那儿。就是代表着，这?个奴才伺候的不行，用不得。


    太监已经可以想象，他?回承乾宫没多久后，就会找个缘由，罚到熬人?的地方?去做活。


    太监追悔莫及的往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刮子：“主子，奴才知错了?。奴才也是为了?您着想啊，您对佟郡主的重视，奴才们都看在眼里。”


    “胡吣什么。主子是佟郡主的表哥，做兄长的疼爱照顾妹妹，这?是天经地义?的。”王复急着道：“你们还站在旁边看着做什么？快拿东西把他?嘴给堵住。真是失心?疯了?，什么胡乱话都能说出来。皇家和郡主的名?声贵重，岂是当奴才能嚼舌根的。”


    王复一声吼着，其他?小太监们忙去看胤禛的眼色。


    见胤禛默许，他?们立刻动?起来，用手把人?给按住了?，拿布条塞着嘴，推出了?院子。


    “钱二，我给你把这?布条子拿出来，你千万别吵吵。咱们阿哥年纪虽小，主意却正。你若在门口闹出动?静，惹了?人?过来看，那就不是回承乾宫的事儿了?。你好歹在皇贵妃娘娘跟前，还说过两句话。娘娘再恼你，也不会立马赶走你。你运作运作，说不定寻个不错的地方?去。”


    “主子到底是记着你伺候他?多年的情份。若不然，直接将你送到内务府去，那就真没好去处了?。咱们太监日子过得好不好，全得看主子，是不是？你这?回，真是走错棋了?。”


    把太监钱二押出去的人?中，有个和他?往日关系不错，就和他?说了?些?掏心?掏肺的话。


    钱二阴沉着脸，点点头?。


    嘴里没了?布条，确认钱二知道分寸，不会大声嚷嚷，几个力气大的太监，才松开了?手。


    “那个王复也不是个好的。你们平日里上?点心?，别着了?他?的道。当年，若不是我技不如人?，没算计过他?，如今四阿哥院子里的大太监，未必是他?。”钱二不记仇胤禛，却把王复恨的不行。


    王复在走廊下，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没当回事。天这?么冷，他?站在外?头?，即使是背对着风，那也是冷的。


    “主子，皇贵妃娘娘到底是奴才旧主子。奴才大胆向您说一句，不论如何，娘娘心?里还是疼您的。也是疼佟郡主的。她是盼着您二位，能结秦晋之好，没多余的心?思。只?是，娘娘这?些?年生?病，行事作风难免过激了?些?。”王复又道。


    “王复，你说的这?可不止一句了?。”胤禛轻抬眼皮，看他?一眼道。


    王复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谄媚笑道：“奴才话多，奴才话多。”


    “既然你闲不住，明儿重新回来当差吧。我看你站着也挺好的。”胤禛道。


    王复傻眼了?，不是这?样的啊，主子。


    他?拼死拼活的从床上?爬出来，还不是为了?主子您伸张正义?。


    有些?话，主子不好说，他?们这?些?奴才就是主子的嘴，说出主子的心?里话。


    刚才，主子不是挺满意他?把钱二骂一顿吗？


    那个老小子，当年仗着资历老，让他?给他?端茶倒水，还要帮他?洗脚。这?些?事儿，他?都记在心?里。


    “主子。”王复可怜兮兮的垮着脸。


    “还有话说，不想回去？那就直接当差吧。你这?站的挺好的。”胤禛道。


    王复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奴才谢主子体贴。奴才这?就回去躺着。”


    今儿没有人?扶他?，王复一步一步慢慢挪着，往他?屋里走。全然不似先前从屋里大步疾走的劲儿。


    半晌，人?才走没有二米远。


    胤禛道：“下次记住了?，不该说的话别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后日再回来当差吧。”


    冬天伤口结痂的快，又有胤禛赏的金创药，休息静躺个三天，对宫里的奴才来说，确实不短了?。


    在宫里，太监都是贱命，能活着喘口气就行，上?头?的主子哪里会管那么多。


    就是嫔妃、阿哥、格格们，惹怒了?天下最大的那位主子，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是一层欺负着一层，这?太监就是紫禁城里最底层的存在。


    所以，他?们才拼了?命的往上?爬。


    若不然，他?们根都没了?，一辈子也出不了?宫，攒银子争权利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活下去。


    王复眨了?眨眼睛，天气冷，眼睫毛上?的泪珠愣是没有眨掉，反而迅速结了?冰。


    “诶，谢主子。”王复道。


    钱二回到承乾宫，得了?皇贵妃一阵骂后，立刻被安排去了?犄角旮旯的地方?。


    得了?提醒，钱二来不及自怨自艾，把自己存了?十来年的银子，散出去大半，终于在皇贵妃把他?赶出去后，寻了?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方?。


    而王复知道后，只?是冷笑一声。


    用掉了?那老小子的大半银子，也算是泄了?他?以前积的怨恨。


    往后钱二日子过得好不好，他?不再插手了?。


    王复这?边的小动?作，有人?偷偷的向胤禛汇报。


    只?一个主子，院子里的奴才至少?就分成了?三派。这?三派之下，不知道又分成几派。


    当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处处都是刀光剑影的争斗。


    胤禛身边少?了?太监，他?让王复直接过去内务府说了?一声。


    定了?个胤禛有空的时间，内务府的管事，领着十个小太监站成两排，供胤禛挑选。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按照规矩，您这?边可以再添两个太监。这?是奴才仔细挑出来的一批机灵懂事的，您先瞧着。若是觉得不合眼缘，奴才立马让人?再带一批新的过来。”内务府管事道。


    “因着您要刚入宫不久的，这?些?奴才都是入宫两三年的，年纪不大，但是宫里的规矩都教好了?，做事也麻利的很。”内务府管事又道。


    伤好了?差不多的王复，站在胤禛后头?，悄默声儿的打量着。


    确实都年纪不大，有的个头?还没有扫院子的大扫帚高，面上?还带着孩子气。


    王复松了?口气，都是孩子就好啊。


    三五年的，出不了?头?。


    主子身边的大太监，他?这?位子坐的稳喽。


    王复这?几天做事情，用心?的很。生?怕胤禛向康熙要个大太监回来，给他?当副手。


    不过，人?还没选定，王复心?里的大石头?还不能落地。


    胤禛先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将不合眼缘的剔除出去。


    再让他?们自我介绍一番，看他?们的礼仪规矩表现如何。


    再问了?几句话后，胤禛挑中第一排的两个。


    别的不说，单从面相上?看着，样貌清秀，透着机灵，看着清爽顺眼。


    就是王复看着这?两个新挑的小太监，也觉着养眼，看着舒服。


    “你在书房里当差，以后跟着我一起上?下学。不懂的，就去问王复。”胤禛道。


    “嗻，奴才苏全一定伺候好主子。”小苏子眉眼老实，在这?一批新太监里，年纪算是大一些?的，入宫已经四年了?，但是他?识字。


    若非这?一点，内务府的管事不会把他?放进来。


    哪怕字认识的不多，也在太监中实属难得。


    胤禛道：“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叫苏培盛。如何？”


    苏培盛一喜，声音喜庆道：“奴才苏培盛，谢主子赐名?。”


    苏培盛是康熙十二年生?人?，十五岁正是个半大少?年。这?个年纪，聪明也懂事，而是领悟的快。


    胤禛一赐名?，又将他?调在书房当差，并陪同上?学，他?就知道自己入了?四阿哥的眼了?。


    只?要好好干，以后未必不能成为四阿哥院子里的大太监。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人?欢喜, 自然有人忧。


    王复心里慌得很，苏培盛这个年?纪，正是体力好能熬的时候, 而且和主子?年?纪相差不大, 往后能陪伴主子的时间也久。


    最?主要的是?, 这个人?他?背后清白啊, 进宫以?后，除了修花剪草，就是?伺候太妃，没在后宫嫔妃身边当过差。


    这不就是四阿哥身边理想的完美大太监么。


    王复欲哭无泪，早知如此, 还不如不故意火上?浇油, 弄走钱二的。这下好了，走了一个, 来了两个。


    至少钱二和他?一样，都是?皇贵妃给的。钱二还不如他?，他?能将钱二踩的死?死?的，不让他?出头。


    “王复，仔细教苏培盛。往后苏培盛跟着我出去, 院子?里的事情，你?得管好。本阿哥不希望我的消息，透露出去一丝半点。王复，被让我失望。”胤禛道。


    胤禛这么一说，王复来劲了啊。


    上?学跟着有什么用, 阿哥们都在上?课, 奴才只能站在外头晒太阳吹冷风。在书房里，也不过是?磨墨, 添茶倒水，做不到正经事。


    王复面对胤禛信任的眼神，他?悟了。


    主子?是?将杂活琐碎的事，安排出去。给他?空出时间，好好整理院子?啊。


    “明白了？”胤禛道。


    王复道：“奴才必不负所望。”


    “另一个，你?也找个妥当的人?教导。我看他?说话伶俐，往后出去跑动的差使，就让他?去。”胤禛道。


    王复道：“是?。”


    胤禛院子?里的人?重新配齐后，大年?三?十也就到了。


    许是?过年?的喜气一冲，皇贵妃的身体好了许多。


    参加除夕宴的时候，穿着吉服，气质高贵而威严，看不出卧床休养大半个月的模样。


    阿哥们也得了假期，不用早起上?学，可以?睡个好觉。


    其他?阿哥们欢欢喜喜的去找额娘撒娇，胤禛和皇贵妃见了面，却一字一句恪守礼仪，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广州那边，年?节礼送过来了。岁岁可有给你?送年?节礼？”皇贵妃问道。


    胤禛敛眸道：“表妹上?回送进京城的一箱礼物?，已经包含了今年?的年?节礼。而且，表妹比儿子?年?纪小，便是?送礼，也该是?儿子?送给她。”


    皇贵妃笑道：“我倒是?忘了，是?该如此。明年?开?春，我就替你?备上?礼物?，让人?送去广州，给岁岁。”


    “表妹不会在意这些的。儿子?有给表妹写信，托汗阿玛的人?，帮儿子?送信过去。”胤禛道。


    皇贵妃嗔道：“你?这就不懂了。干巴巴的信，哪有满车礼物?，更讨女孩子?欢喜的。这事儿，就交给额娘来办，额娘不会害你?的。”


    胤禛想道：表妹不是?那样贪图礼物?的人?。


    表妹便是?喜欢礼物?，喜欢的也是?我用心挑选的。而非仅仅是?好看的珠宝首饰。


    胤禛强行将自?己的心里话咽下去，不说出来给皇贵妃听。


    他?知道皇贵妃不会听的。


    皇贵妃行事素来固执，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那就麻烦额娘了。”胤禛道。


    胤禛心想：白送的礼物?，不要白不要。送给了表妹，给表妹多攒一些家底儿也好。


    都是?佟家人?，额娘的东西回到佟家。虽然不是?同一个府，也不算亏了。


    胤禛小小年?纪，媳妇儿还没有娶到手，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不仅如此，他?今年?收到的过年?压岁钱，能存就存着。等到表妹回京后，他?一起包给表妹，当表妹的压岁钱。


    胤禛脑海里浮现佟妙安手捧着金元宝，笑的看不见眼的模样，嘴角就高兴的翘了起来。


    “额娘，表妹喜欢金子?。”胤禛提醒道。


    “知道了。岁岁的喜好，额娘能不知道么。不过，金子?作为首饰，到底粗俗了些。送两样工艺精致的，就够了。好的玉料、宝石才是?要多送的。广州沿海，珍珠那边应当是?不缺，就不送了。论衣裳样式时兴，还得看京城。好看的布料也得送一箱过去。女孩子?，就要多做些漂亮衣裳，每天穿着不重样的好看小裙子?。”皇贵妃笑着道。


    皇贵妃提起佟妙安，比关心胤禛时，声音更加温柔，考虑的东西也更加用心。


    胤禛安静的听着，他?忽而发现，皇贵妃想的很周全?，用不着他?补充。


    皇贵妃想给佟妙安送东西，完全?不是?因为胤禛，而是?以?胤禛为个借口。


    胤禛看破不说破。


    他?想着，这样也挺好的。


    在广州的佟妙安，过年?家里摆着从花市买的年?宵花，挂着红灯笼，贴着春联，入眼就是?红通通的过年?热闹气氛。


    佟妙安一早换上?撒金织花大红衣裳，胸前戴着金锁，开?心的等着除夕夜到来。


    广州的冬天，一点儿不冷，脸也不会风刮的生疼。


    这是?佟妙安过的最?暖和的冬天。连早上?起床去上?学，路上?都不觉得冷的想退回房间，


    除夕夜时，佟妙安和补熙、介福，一人?提着一盏小灯笼，手里拿着红鸡蛋和慈菇，开?开?心心的走在府邸附近的巷子?，哼唱着卖懒歌。


    这是?广州当地的“卖懒”风俗，佟妙安几兄妹在过年?前打听知道后，一直就盼着这一天。


    好有趣，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经历过的风俗。


    “卖懒，卖懒，卖到年?三?十晚，人?懒我不懒。”满城都是?小孩子?们清澈的歌声，欢乐极了。


    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这一天衙役们四处巡逻，以?防出现拐子?，将好好儿的孩子?拐走，把过年?的好日子?，变成一家的悲伤记忆。


    佟妙安他?们身后，也是?跟着侍卫护着的。


    卖懒歌唱了一遍又一遍，从街头走到巷尾，卖完懒回家。


    “额娘，我和哥哥、弟弟卖完懒了。这是?我们的红鸡蛋，分给你?们！”佟妙安一回到家，就冲到鄂伦岱福晋面前。


    鄂伦岱张开?着双手，准备迎接宝贝女儿，结果怀抱空空。


    他?扭头一看，女儿和福晋抱成一团，亲昵的很，他?羡慕。


    “阿玛，要不儿子?给您抱一下？”补熙道：“还有介福。咱们两兄弟，比妹妹人?数还多一个。”


    鄂伦岱心道，我想要香香软软的闺女，不想要和我长得差不多的黑脸胖儿子?。


    “我不。我也要和额娘抱抱。”介福很不给面子?，无情的拒绝了补熙和鄂伦岱。


    鄂伦岱哼声道：“我还不要你?呢。”


    “我排着队等岁岁。”鄂伦岱昂首挺胸。


    他?排在福晋后头也是?应该的。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等的住。


    只是?，等了又等，乖女儿还没有过来。


    “岁岁。”鄂伦岱委屈道。


    “阿玛，岁岁给您分红鸡蛋。”佟妙安立马回头道。


    根据佟妙安他?们向?当地人?询问的习俗流程，小孩儿卖完懒回家，要把把红鸡蛋，分给家中的长辈们。红鸡蛋分的越多，就代表自?己的懒卖得越多，来年?也久越勤快。


    他?们自?然不需要变得勤快，但是?图个热闹有意思。


    所以?，佟妙安把自?己的红鸡蛋，热情的往鄂伦岱手里放。


    “阿玛两个红鸡蛋，额娘两个红鸡蛋。管家和茉雅奇姑姑也有两个红鸡蛋。”佟妙安分着小篮子?里的红鸡蛋道。


    补熙和介福有样学样，妹妹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补熙完全?不觉得，自?己作为长子?，却被妹妹冲在前面有什么。他?乐意。妹妹多可爱啊。他?就爱跟着妹妹学。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也是?如此。


    尤其是?鄂伦岱，他?本来就是?个不讲规矩的人?。


    再说，往上?三?代，他?们满族人?根本不在意什么长子?不长子?的。


    谁能打，是?老大。


    他?们家，岁岁就是?更能打一点。


    因为，其他?人?会让着她。


    “可惜夫子?不在咱们府里过年?。若不然，我还能拿红鸡蛋分给夫子?和夫子?的夫人?。”佟妙安他?们并没有拜跟随到广州的举人?为师，所以?只敬称夫子?。


    “岁岁有这么多懒要卖吗？”鄂伦岱福晋打趣道。


    佟妙安道：“多多益善嘛。把懒惰都丢出去，来年?岁岁就是?最?最?勤劳的孩子?。”


    “妹妹说的对。我也要把懒都卖出去，这样明年?我一定?可以?轻松早起。”补熙道。


    鄂伦岱福晋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我们补熙今年?也长高了。再过几年?，就能和你?阿玛一样高了。”


    “等我和阿玛一样高的时候，我要进军营，也带兵打仗！额娘，我想当海军。”补熙道。


    鄂伦岱福晋看了一眼鄂伦岱，鄂伦岱一脸茫然，他?不知道啊。


    这小子?从前没说过。


    “好志气。既然你?想去做，额娘和你?阿玛支持你?。明年?，额娘就让你?阿玛带你?去泅水，练好水性?。再跟着上?船感受一下。若是?晕船，可当不了海军。”鄂伦岱福晋道。


    补熙自?信道：“没问题，儿子?是?将门虎子?，区区海上?，定?能征服，不在话下。”


    补熙有这种?想法，虽然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才知道，但是?并不意外。


    补熙从小就喜欢舞枪弄刀，到了广州，正好遇上?海禁打开?的时间，见到了大海，起了兴趣很正常。


    而且，这是?个好出路。


    大清的海军力量正薄弱，等过几年?补熙长大了，若有相匹配的能耐，定?然能大有所为。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作为父母，很支持补熙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介福呢？介福长大以后, 想做什么？”鄂伦岱福晋笑盈盈的问着小?儿子。


    “我想?写诗，当个有名的大诗人。”介福道。


    “弟弟写的诗很好！”佟妙安立马捧场道。


    鄂伦岱看不懂诗，但是他听得懂别人夸。


    不论是族学的先生, 还是跟过来的举人, 都和他说过, 他的小?儿子在读书上十分有天赋。


    给小?儿子开过小?灶, 教过小?儿子读书的鄂伦岱福晋，更?是了解小?儿子的天赋。


    因而，对介福喜爱读书，想?要成为大诗人的梦想?，也是意料之中?, 很是赞同?。


    “那额娘就等着了。你们兄弟一文一武, 各自?努力。”鄂伦岱福晋没有说，等着他们光耀门楣。


    佟国?公府的门楣, 实在不用再添光了。


    还要怎么再厉害？


    佟国?纲都有一个皇帝外甥了。


    难不成，再来一个？


    鄂伦岱福晋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并悄悄扎根。


    贵不可?言啊！


    鄂伦岱福晋再次想?起白云观观主给佟妙安的批命。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佟妙安现在还在喝着养身的药。


    她的根底到底薄弱一些，趁着年纪小?，食补、药补一起来。


    因着只是补身体, 添加的药材味道并不难闻。和菜放在一块儿做时，反而让菜肴多?了点醇和、甘甜的口感。


    鄂伦岱他们跟着一起补，整天红光满面的。


    尤其是鄂伦岱，有一回吃的太补，广州这边又有热气, 他直接流了鼻血。把?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还是请了当地的大夫, 一一把?脉后，给除了佟妙安和介福之外的人, 都灌了凉茶。


    凉茶的味道啊，真是令人不想?再回想?。


    那东西，和喝中?药有什么区别?。


    鄂伦岱福晋看着手里的红鸡蛋，笑容无比的温柔满足。


    “若是阿玛也能来广州过年就好了。这样，咱们一家子今年能过个团圆年。”鄂伦岱福晋感慨道。


    鄂伦岱浑不在意：“那也不能，额娘都过世了好些年了，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都在，是不大可?能的。”


    “福晋，咱们的小?家，人齐了就好。”鄂伦岱更?在乎他和自?己妻儿这个小?家。


    鄂伦岱福晋含笑看他，比平日都温柔许多?。


    鄂伦岱心?下一动，他看着几个仰头?眼巴巴望着自?己和福晋说话的孩子：“卖懒也卖完了，你们几个该赶紧回去?睡觉了。明儿一早早起，阿玛和额娘给你们准备了厚厚的压岁钱！”


    最爱金元宝的佟妙安，率先欢呼一声。


    不论是金元宝、银元宝还是铜板，只要是能花的钱，她都超爱。


    “阿玛、额娘，岁岁回去?睡觉了。您们也早点歇息。岁岁告退。”佟妙安手里拿着红红的小?灯笼，转身就跑。


    补熙和介福看着佟妙安跑了，他们的瞌睡虫也席卷而来。


    “阿玛、额娘，我们和妹妹/姐姐一起回去?。”补熙、介福异口同?声道。


    “妹妹，你小?心?点儿跑。外头?天黑了，看不清路，哥哥陪着你。”补熙喊道。


    府里内外都挂着各式各样造型精致的红灯笼，亮的如同?白昼一般。


    实在不知道，补熙怎么睁着眼说瞎话。


    “大哥，今天家里很亮！不黑。”介福老实道。


    补熙跑的快，佟妙安只是小?跑走，他三?两步就追上了。


    介福也是。三?兄妹一齐过来，也一齐回去?。嘻嘻哈哈，感情很好。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呢。大哥，你是眼神不好吗？看不出天黑天亮？”介福不依不饶道。


    补熙道：“现在是晚上，天就是黑的。”


    “姐姐，你看大哥！”介福找佟妙安做主。


    佟妙安道：“大哥说的没错。”


    补熙得意的笑出声：“嘿嘿。介福，听哥的没错吧。”


    佟妙安又道：“介福说的也没错。”


    “大哥，听到了吧，姐姐说我说的对。”


    “妹妹！”


    “姐姐！”


    佟妙安捂着耳朵：“都对都对。过年不准吵架。民间习俗，过年不吵架，来年顺顺利利。”


    补熙和介福立马安静下来，脸上都挤出笑容。


    他们要开开心?心?的过年。


    好不容易团聚呢，明年，以后的每一年都要顺顺利利，全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福晋，你看这几个孩子感情这么好。咱们再给他们添个弟弟妹妹吧。”鄂伦岱道。


    鄂伦岱福晋难得羞涩了一下：“茉雅奇他们还在呢。”


    茉雅奇和管家立刻找借口退下。当然?，几位小?主子给的红鸡蛋，他们都没忘记带走。


    先前不知道小?主子们会给这么多?红鸡蛋给他们，也没拿能装鸡蛋的篮子来。


    如今，只能拿双手小?心?捧着带回去?了。


    过年不熄灯，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的屋子里，婴儿手臂粗的红蜡烛，燃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一对蜡烛也没有熄灭。


    那模样，竟和他们新婚夜的景象，重叠在一起。


    鄂伦岱准时醒来，鄂伦岱福晋也差不多?的时候睁开了双眼。


    “福晋，你要不再歇会儿。我洗漱好后，去?给几个孩子发新年压岁钱。”鄂伦岱道。


    鄂伦岱福晋挑挑眉：“看不起谁呢。我起的来。”


    鄂伦岱福晋撑着胳膊起来，忍不住轻呼一声。


    这人都人到中?年了，竟比年轻时候还能胡闹。她连夜赶路齐了三?天马之后的腰，都没现在这么疼。


    鄂伦岱骄傲的挺起胸膛，鄂伦岱福晋羞恼的把?他衣服甩他脸上。


    “自?己穿上。今儿别?叫人来伺候你穿衣了。”鄂伦岱福晋重新躺回被子里。


    昨夜，蜡烛燃烧，红色的蜡在金色烛台上开了一朵朵红梅。


    鄂伦岱福晋衣衫里细腻白皙的皮肤，也在夜晚开放出红梅朵朵，娇艳美丽。


    鄂伦岱可?惜道：“夜晚还是太短。”


    “你再多?说话，我现在就把?你踹出屋去?。”鄂伦岱福晋背过身道。


    鄂伦岱闭上了嘴，他利落的自?己穿好衣服，又给鄂伦岱福晋倒好一盏温水送来。


    “福晋，喝口水润润嗓子。”鄂伦岱体贴道。


    鄂伦岱福晋虽有些腰酸，但她素来体力好，让鄂伦岱给她捏了捏腰捶捶腿后，她身体几乎没有不适的地方。


    既然?体力恢复，那肯定是不能赖床的。


    作为当家主母，不仅要给孩子们发压岁钱。在府里做事一年的仆妇家丁们，也是要给个吉利数字的。


    新年新气象，哪有赖在床上不起的道理。


    “定然?是昨儿几个孩子卖懒，把?懒卖到我这儿了。往常，我是说醒就醒，说起就起的。”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配合道：“定然?是。福晋巾帼英雄，毅力果敢，行动如风，从不拖沓。一会儿咱们看看，孩子们是不是昨儿卖懒后，今儿真的不懒，都早起了。”


    鄂伦岱哄着他的心?肝儿福晋，乐呵呵的。


    鄂伦岱福晋也被他一番话说的没脾气，心?里受用的很。


    她就喜欢鄂伦岱不论在外多?大的脾气，但是对她能伏低做小?，对孩子们也慈爱宠溺，而非一味严父。


    虽然?，鄂伦岱现在这个脾气，完完全全就是被鄂伦岱福晋打服气的。


    但是，过程不重要，结果是鄂伦岱福晋想?要的就够了。


    鄂伦岱不仅自?己穿好衣服，他还殷勤的帮鄂伦岱福晋穿好衣裳。


    若不是他不会梳头?描眉，他恨不得连这个差事也要抢走。


    “福晋，一起吹蜡烛？”鄂伦岱喊着鄂伦岱福晋道：“上回咱们一起吹蜡烛，还是咱们刚成婚的时候。”


    鄂伦岱福晋脸上浮起浅笑：“永结同?心?喜连理，夫妻相伴到百年。”


    吹灭蜡烛，鄂伦岱主动去?打开窗户，让屋里的味道散一散。


    屋外的侍女们，早早听到动静，等待着进屋伺候主子们洗漱。


    奈何一直没有听到主子们的传唤，她们只能站在屋外等着。


    “进来吧。”鄂伦岱道。


    由茉雅奇带头?，一群人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站成一排。


    鄂伦岱收拾的快，鄂伦岱福晋要梳一个漂亮大气的发髻，还要化上妆面，时间就慢上不少。


    鄂伦岱陪了鄂伦岱福晋一会儿，便和鄂伦岱福晋说一声，先去?练武场练一会儿武。


    功夫一天不练就会丢，不论寒暑晴雨，他都会去?练一练。


    鄂伦岱福晋看着镜子里头?饰华丽的自?己，给自?己安排着，等早上忙完了，下午她也要去?练武场练会儿。


    过年里，什么都能歇一歇，唯独功夫不能歇。


    不仅是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对他们自?己有着高要求，佟妙安、补熙、介福也是如此。


    几个小?的醒来的时间不同?，有早有晚，但是都在起床后，扎马步的扎马步，练着各自?的功法。


    “阿玛，新年好。祝您事事如意，新年万事顺心?，节节高升！”


    鄂伦岱和佟妙安父女俩儿，一早先在练武场碰到。


    鄂伦岱一摸自?己的腰和大腿，荷包没带。


    “岁岁，这个祝贺词等一会儿再说一遍，阿玛给你准备的大压岁钱，在屋里放着，没带过来。”鄂伦岱道。


    佟妙安笑眼弯弯道：“岁岁知道呀。阿玛，压岁钱有多?大啊。有这么多?吗？”


    佟妙安比划了个大小?，大约有洗脸盆大。


    鄂伦岱道：“岁岁，那么大不好用荷包装起来啊。”


    佟妙安咯咯笑着：“阿玛，我开玩笑的。”


    鄂伦岱练完武，回屋里时，鄂伦岱福晋已经梳妆打扮完毕。


    鄂伦岱一看到鄂伦岱福晋，本能的发自?肺腑夸道：“福晋今日真美。明艳贵气、端庄大方。”


    说完，鄂伦岱又补充道：“福晋平日里也很好看，但是今儿格外好看。我配福晋，就好似猪八戒配嫦娥了。”


    鄂伦岱福晋眉目含笑，平日眼神凌厉的眸子，此时盛满温柔。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好歹也该是月宫伐桂的吴刚，是不是？”鄂伦岱福晋说笑道。


    鄂伦岱不是很懂这些，汉人的故事，他也就从戏文和说书人那儿得知。


    “福晋说什么就是什么，福晋说的都对。只要是个能娶得福晋这位天宫仙子的人就对。”鄂伦岱道。


    茉雅奇牙齿打了个寒颤，真是腻歪极了。


    “福晋，今儿岁岁还有补熙、介福，起的还真早。我去?练武场没过一会儿，就瞧见他们过来。岁岁来的最早，其次是补熙、介福。岁岁跟我比划了个这个大的压岁钱，我寻思着哪天有空，去?金楼给打个金元宝，送给岁岁。不论是摆在床边茶几上，还是桌子上，让她看着开心?。”鄂伦岱道。


    鄂伦岱是个宠女儿的，鄂伦岱福晋也不遑多?让。


    “你那儿银钱够吗？不够的，我补上。要打，就给岁岁打个大的金元宝。”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一想?，他的俸禄都交给福晋了。自?己花销，全靠福晋发零花钱给他。


    鄂伦岱手一摊：“福晋，我的私房钱只剩八两六钱银子。三?个孩子的压岁钱，把?我的荷包掏空了。”


    鄂伦岱福晋道：“这话是在提醒我，我得给你也包一个压岁钱？”


    鄂伦岱搓搓手：“谢福晋的赏。”


    鄂伦岱福晋啐他一口，真是脸皮厚。


    话虽如此，鄂伦岱福晋还真就给鄂伦岱临时准备了个压岁钱。


    不多?，两个金锞子、六个银锞子，图个喜庆吉利。


    在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说笑间，换上新年新衣裳的佟妙安、补熙、介福，一齐过来。


    三?个人穿的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哪哪儿都是红色的，看着就喜庆吉利。


    下人们早早准备好了厚实的软垫，整齐摆在地上。


    “女儿/儿子恭祝阿玛、额娘新年好，愿新年胜旧年，长喜乐多?康健。”佟妙安几人齐声道。


    新年祝词是他们提前想?好了，互相对过，一起说的。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满脸笑意，其他从佟国?公府跟过来的老人们，也满眼欣慰感动的笑意。


    真好啊。


    这是大格格除了刚出生的那年，第一年在家里和大爷、福晋一起过。


    这一家子，分别?了那么多?年，终于是在一起过了个好年啊。


    “好好好。阿玛/额娘也愿你们，新的一年，如意快乐，茁壮长大，岁岁平安。”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道。


    “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各自?拿出三?个荷包，看起来除了荷包绣的花纹不同?，其他都一样。


    补熙和介福收到压岁钱后，不约而同?的把?手里荷包，往佟妙安手里一放。


    “妹妹，你要岁岁平安！”补熙道。


    “姐姐，岁岁平安哦！”介福也道。


    “我们把?健康平安，都给你。”补熙和介福十分真诚的说着，他们一直都想?送给佟妙安的真挚祝愿。


    第一百二十五章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感动的眼眶湿润, 但是想着大过年?的，不兴掉眼泪，他们愣是把眼泪给收了回?去。


    都是好孩子, 压岁钱还是给少了。


    佟妙安捧着三份压岁钱, 笑的比甜到发齁的冬瓜糖还要甜。


    佟妙安接下来的话, 彻底把令人感动的场面, 变为令人捧腹的合家欢。


    “阿玛、额娘，橘将军和?玉兔有没有压岁钱呀？”佟妙安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的问?道。


    “橘将军在观里时，观主每年?大年?初一都会给它一枚铜钱。”佟妙安道。


    区区一枚铜钱，鄂伦岱嗤笑。


    佟妙安紧接着道：“然后, 供在祖师爷的大殿里七天七夜开光, 再穿上红绳给橘将军戴上。”


    鄂伦岱收回?他的笑。


    观主亲自开过光的铜钱，估摸着还是放在开光物件最前头的。别说是几百两, 千两银子也是有人愿意买的。


    比不得?比不得?。没想到橘将军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是猫中大户啊。


    鄂伦岱道：“有有有，都有。”


    鄂伦岱话音一落，佟妙安手掌一拍。


    “橘将军、玉兔，快进来给阿玛、额娘拜年?啦！”佟妙安喊道。


    橘将军和?玉兔就像两头冲出猪栏的小猪, 凶猛的冲进来。


    那势头，不愧是武将家养出来的宠物。真真是宠物随主。


    等橘将军和?玉兔跑到自己旁边，佟妙安立即道：“坐下。”


    于?是，两头小胖崽急刹车，乖乖停住坐下。


    停下的时候, 身上的肉因为惯性, 还抖了两下。


    “向阿玛、额娘拜拜。”佟妙安道。


    橘将军和?玉兔真的有模有样站起来，拱着手向坐在主位的鄂伦岱、鄂伦岱福晋作揖拜拜。


    橘将军和?玉兔都穿着胤禛托人送来的新衣服, 红色小坎肩和?同色系的醒狮帽。


    考虑到玉兔的两只长耳朵，玉兔的那个醒狮帽，在帽子耳朵的位置特意挖了两个洞。


    即使鄂伦岱福晋是个没有多少少女情怀的人，看到两只小可爱，也爱的不行。


    恨不得?立马抱在腿上，摸摸它们的毛，揉揉它们柔软热乎的肚子。


    “这个长命百岁金锁，是橘将军的。这个吉祥如意金锁，是玉兔的。”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一人拿出一个小金锁。


    金锁下还有几条流苏铃铛，十分好看。


    佟妙安帮橘将军、玉兔接过金锁，顺手在耳边晃了晃。


    铃铛是空的，里面没有放小圆珠，只是好看，并不会有声音。


    整个金锁，也是空心的，外壳薄薄一片。拿在手里并不重，松垮的系在橘将军的脖子上，不会压着它。


    佟妙安在金锁的背面，看到刻着的好大一个佟字。


    这个为了证明橘将军和?玉兔的身份。


    主要?还是为了橘将军考虑。


    这只胖橘猫，总爱跑出去四处打别人家的猫。虽然附近大多数人家都知道，看到最壮最大的那只橘猫，不要?去招惹，那是副都统鄂大人家的爱猫，避让着些。


    但是也以防有不知道橘将军身份的人，在外头看到了一只猫儿，便以大欺小的去欺凌猫。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考虑的很细心，这便是爱屋及乌。


    佟妙安手指头勾着小金锁，在橘将军和?玉兔面前晃了晃。


    “喜不喜欢？这个小金锁和?我戴的一个大金锁，很像呢。一看就知道咱们是一家的。”佟妙安道。


    橘将军和?玉兔看到小金锁，顿时挪不开眼。


    它们不知道金子很贵，但是它们就是喜欢黄金闪闪。


    “喵！”橘将军急的往佟妙安腿上扒。


    玉兔也跳起来，去撞佟妙安的腿。


    “哎呀，橘将军你松开你的爪子。这是我的新年?衣服，很漂亮的，别挠坏了。”佟妙安急道。


    橘将军不听?，它要?去拿漂亮的小金锁。


    “大哥，介福，快帮我稳住它们两个。”佟妙安喊着外援。


    “得?令，末将来了。”补熙耍宝道。


    “末将也来了。”介福跟着道。


    补熙和?介福一人控制住一个，佟妙安的腿终于?被解放了。


    “真是不乖。今天大年?初一，不罚你们。明天扣你们一顿加餐。”佟妙安认真道。


    橘将军和?玉兔表示，它们听?不懂。


    橘将军去年?脖子上戴的小牌子，就是佟妙安帮它系的。


    今年?，佟妙安的动作更加利索。


    一猫一兔戴好它们的小金锁后，配着红色醒狮服，更加富贵喜气。


    补熙和?介福松开手后，橘将军和?玉兔就一左一右的坐在佟妙安旁边。


    跟佟妙安的护法神兽一般。


    “岁岁，要?不额娘也让府里绣娘给你赶工做一个醒狮帽戴着？”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赞同道：“这个好。给补熙、介福也都做一个。”


    “算了，补熙太?黑了。没有长得?那么黑的狮子。”鄂伦岱道：“补熙没有。一视同仁，介福也没有吧。若不然，只有补熙一个人没有，显得?咱们当爹娘的不公正。”


    补熙道：“阿玛，您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很不公正了。您又没见过狮子，怎么知道就没有黑色的狮子呢。黑虎都有，为何没有黑狮子。”


    鄂伦岱被问?倒了，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鄂伦岱恼羞成?怒道：“你别逼我大过年?的揍你。”


    补熙乖觉闭上嘴，阿玛真是的，动不动就威胁人。


    他不会是捡来的吧。


    补熙心里想什么，就说出口。


    鄂伦岱道：“对对对，你是捡来的。橘将军和?玉兔是我亲生的。”


    鄂伦岱福晋细长眼凌厉的瞪了鄂伦岱一眼，又再说混账话。


    鄂伦岱立马讨饶道：“福晋，是补熙这小子气我。我气糊涂了，才说错话。橘将军和?玉兔，最多给我当干儿子嘛。”


    越说越没边儿了。


    佟妙安捂着嘴偷笑，看着鄂伦岱。


    “阿玛，那怎么给橘将军和?玉兔改口红封啊。”佟妙安道。


    鄂伦岱对佟妙安招招手，等她走过来，一下子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怎么还是这么矮的一个。都长高了许多，结果看着还是小娃娃一个。得?再多补补。”鄂伦岱发愁道。


    佟妙安脸上的笑意没了，她望向补熙：“大哥，你肯定?是阿玛的亲儿子。”


    补熙道：“那肯定?是啊。但是，妹妹为何这么说？是因为我和?阿玛长的一样雄壮威武吗？”


    佟妙安漂亮的小脸上，认真道：“因为阿玛和?大哥都是一样的，不会说话！”


    鄂伦岱大笑出声，补熙也跟着大笑。


    介福看了看阿玛，又看看大哥。


    他确信的点点头，谁说阿玛和?大哥不是亲父子，都是眼神不好的。


    阿玛和?大哥不仅长得?像，而且笑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今儿外面有醒狮队舞狮，想不想去看？”鄂伦岱道。


    当然想去看。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热闹和?新鲜事物的。


    “妹妹，你看过舞狮吗？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看过，可热闹了。那个狮子头，好大一个，眼睛还会眨。”补熙道。


    佟妙安道：“没有。山上没办法舞狮啊。在观里的时候，从?小年?开始，我们就要?给殿里布置新的香花果，还要?准备新年?法会。除夕夜要?点灯阵，守岁到初一。观主和?师伯、师叔们念很久的道经，我就在外头听?着。”


    补熙心疼的看着佟妙安，等回?去后，他就把他往年?收到的压岁钱都给妹妹。


    妹妹好可怜。


    在他看舞龙舞狮的时候，妹妹却只能穿着道袍念经。


    佟妙安没有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不好。


    和?观里的师伯、师叔、师兄们在一起过年?，也很开心。


    他们都很疼她的，会给她发小红包，专门给她画护身符，还给她做好吃的。


    “姐姐，介福也没看过。”介福道。


    补熙连连点头，他庆幸不已，还好弟弟也没看过舞狮。若不然，妹妹就显得?更可怜了。


    补熙给佟妙安解释道：“过节的时候，京城街道上人特别多。每年?都会有被拐的小孩子，即使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也有被拐走的。介福以前年?纪太?小，阿玛、额娘还有玛法，过节的时候不让他出门。”


    佟妙安深以为然：“是应该这样的。我在观里时，见过有人过来，给家中被拐的孩子点灯祈福。他们每次来，都哭的好可怜。”


    “今年?没事。岁岁和?介福都是大孩子了。阿玛和?额娘带着你们出去，再带上侍卫。就不用担心拐子了。但是，你们必须在阿玛、额娘的眼皮子底下，不准乱跑。身边至少有三个人跟着。”鄂伦岱严肃道。


    “阿玛，我会功夫的。”补熙道。


    佟妙安也道：“阿玛，岁岁也会。”


    鄂伦岱嗤之以鼻：“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只能欺负同龄人。面对几个大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且，当拐子的人，能是没点儿东西的吗？一个蒙汗药，就能把大汉给撂倒。更别说你们这几个小不点儿了。”


    鄂伦岱福晋道：“这一点听?你们阿玛的。拐子专挑细皮嫩肉，长得?漂亮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拐。”


    补熙吭哧吭哧道 ：“额娘，我黑，我一点儿不细皮嫩肉。”


    鄂伦岱福晋点了点他的头：“你以为你阿玛是在说你妹妹和?你弟弟吗？就是专说你。岁岁和?介福乖得?很，我们不担心他。唯独你这个皮猴子，人一多，你若真钻到人群里，即使我们带着二三十人，一时也不好找到你。”


    “沿路过来时，你见到过那些乞讨的可怜孩子吗？指不定?有的孩子，就是被拐去的。”鄂伦岱福晋恐吓补熙道。


    从?京城到广州，一路走来，补熙看到了许多他以前没见过的人生百态。


    瘦到只剩皮包骨头的孩子，他沿路见了无数，施舍也施舍不过来。这还算好了，至少还四肢健全的活着。还有许多，是缺胳膊少腿的，跪在地上乞讨。


    补熙吓得?一哆嗦：“不乱跑，我绝对不乱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街上张灯结彩, 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平民，都穿上家中最好的衣裳, 精气神十足。


    路边画糖人的小摊, 挤满了人, 大人和小孩儿吵吵嚷嚷着, 指着画在纸上可供挑选的图案。


    竹筐里，整齐摆放着一束束花的卖花郎。路过之人，哪怕不买上一束，也能带走一身花香。


    各式各样的花灯，白天挂着, 瞧着有些普通。等天黑后?, 点燃蜡烛的花灯，提在手上, 美不胜收。


    除了家在广州的人，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还能看到许多?红头发绿眼睛，或是?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


    佟妙安几个看得目不暇接，就?连鄂伦岱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要说最?平静的, 唯有鄂伦岱福晋。


    大唐盛世，万邦来朝。那时候，长安城里的洋人有数万人之多?。胡商、西域武士，也很常见。


    “听说洋人还未开化，茹毛饮血, 能来到大清, 他?们算是?能过上好日子了。”鄂伦岱目露高?傲道。


    得亏他?声音不大，说的又是?满语。


    能漂洋过海到大清来做生意, 或是?传教?的洋人，大多?是?精通汉语和一点儿满语的。


    这让人听懂了，该多?尴尬。


    不过，鄂伦岱向来不在意这些。


    他?平等的看不起除了康熙和太后?之外的所有人。哦，也不包括他?的老?丈人和岳母、福晋。


    一物降一物。


    鄂伦岱福晋斜睨鄂伦岱一眼：“能横跨大海，带上满船精美物品的洋人，怎会?是?茹毛饮血之族。纵然是?□□大国，也不可轻忽蛮夷之技。我瞧着洋行还有许多?东西，工艺都做得很精巧，十分?不简单。”


    鄂伦岱不服气道：“福晋，怎可长他?人志气。”


    鄂伦岱福晋点头，道：“前朝皇帝和大臣们，可曾想过这汉人天下，却最?终被关外之人入主北京？”


    “那还不是?咱们的火器、炮兵和骑射队伍厉害。前朝人叫咱们满族鞑子，以?为我们和先祖一般，只会?弓箭。哪里能想到，我们也有火炮，而且更厉害。他?们的城门，不就?是?被我大清的火炮轰开的么?。”鄂伦岱得意洋洋道。


    鄂伦岱福晋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


    “以?史为镜，以?史为鉴。夫君方才所言，又与?前朝之人有何区别。《后?汉书·马援传》中：‘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连皇上和皇子们都学习洋人语言和学科，诸如西方天文、历法、数学、地?理、哲学等等，甚是?种类繁多?。可见，洋人有许多?我们可学之处。”


    鄂伦岱听了一通训，并没有觉得丢面子。


    他?喜滋滋的，反而高?兴的向儿女们炫耀道：“福晋懂的真多?。那什么?《后?汉书》我没读过，我就?是?一个莽夫，最?多?看看兵书。福晋读过，就?和我读过一样，福晋是?我的智囊，我都听福晋的。岁岁、补熙、介福，你们也要多?听你们额娘的。”


    鄂伦岱福晋性情傲慢又刚硬，却总被这个被她驯服的憨熊，哄的心气儿顺。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远的不提，就?说眼前的事儿。雅克萨之战后?，大清与?俄罗斯的条约尚未拟成。噶尔丹又从俄罗斯购买大量火器，在喀尔喀蒙古四处征战，势头强劲。若非俄罗斯那头也有外患，它与?噶尔丹一拍即合，我大清黑龙江区域的大片土地?，恐怕难以?拿回。”鄂伦岱福晋缓缓说着，她有意让儿女们都听一听。


    中俄之间原本国土并不相连，但是?俄罗斯通过战争，领土不断扩张，渐渐与?中国接壤。尤其在明清交接时期，中国国内无暇去管边缘疆土，只能放任。


    这一放任，俄罗斯便妄图侵占黑龙江流域的大片土地?。


    一直到康熙二十四年，三藩平定?，国内暂无战乱，康熙数次致书沙皇，撤回俄军，却屡遭拒绝。于是?，康熙派兵至雅克萨城，势要将入侵俄军赶出大清领土。


    两国之战反反复复的打了三年，直到康熙二十七年，入侵俄军被大清军队三面围困，断了供给、截断水源，入侵俄军最?后?只剩六十六人。俄国摄政王索菲亚公主急忙向大清请求撤围，遣使?议定?边界，才算是?彻底结束。


    议和条约本该在战争结束之☆仙☆女☆整☆理☆后?就?谈，但是?，大清使?臣达到喀尔喀蒙古时，正好遇上噶尔丹进攻喀尔喀蒙古，前进道路被阻，只能返回北京。


    鄂伦岱对这一事知道的很清楚，因为使?臣之中，就?有佟国纲。


    就?连佟妙安、补熙、介福几个小的，都知道。


    “岁岁知道。岁岁下山以?后?，玛法也是?刚回京城。玛法还和岁岁说，噶尔丹真不是?个东西。”佟妙安道。


    “诶，咱们岁岁真聪明，你玛法只说了一句，你就?记住了。”鄂伦岱抱着佟妙安，一脸慈父笑意的夸着。


    “福晋，你一说噶尔丹和罗刹国，我就?明白了。洋人也野心勃勃，咱们得防着。蚂蚁尚能咬死大象，何况他?们实力也不弱。”鄂伦岱道。


    佟妙安原本是?自己走的，但是?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哪怕有护卫在，鄂伦岱还是?不敢放心。


    宝贝只有揣在怀里，才不会?被抢走。


    闺女也是?。


    佟妙安拗不过鄂伦岱，只能乖乖让阿玛抱着。


    介福也是?一样。介福年纪更小，平日里难得逛街的他?，出一趟门，就?被眼花缭乱的东西迷住了眼。走着走着，他?便停住在原地?呆看着。


    鄂伦岱福晋轻轻松松抱着介福，她能举起一个彪形大汉，别说一个刚转过年涨一岁的六岁小孩儿。


    补熙仰着头看着妹妹，又看着弟弟。


    “还是?年纪大点儿好呀，不用被抱着，想去哪儿都跑不了。”补熙美滋滋道。


    佟妙安学着鄂伦岱福晋平日里的表情，眼睛微微一眯。


    “阿玛、额娘，大哥也要抱！”佟妙安道。


    补熙道：“妹妹，就?算是?我想被抱。我这么?大个儿，也没人抱得起我逛一整条街。”


    “大阿哥，小的可以?。小的天生力气大，别说是?抱一个半大小子走一条街，就?是?走半天山路也没问题。”一个个头高?大的护卫，瓮声瓮气道。


    补熙傻眼了，他?忘了。还有跟出门的护卫呢。就?是?这个护卫，看着挺面生，以?前没见过啊。和家里的护卫穿的衣裳也不同。


    补熙吃瘪，鄂伦岱高?兴的很。补熙这小子，平日里就?属他?和他?对着干的最?多?。


    “吴忠，你去抱补熙。”鄂伦岱命令道。


    “补熙，阿玛公正的很。你也想被抱着，阿玛就?给你找人抱你。吴忠可是?有品级的六品武官，你乖觉点儿。若是?敢动手动脚的，就?是?殴打朝廷命官。便是?我也保不了你。”鄂伦岱威胁道。


    补熙默默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他?去年还见到阿玛套麻袋，打了个四品官。


    “吴大人，您大年初一的，怎么?到我家来了啊。您不用陪家里人吗？”补熙道：“您这个年纪也有儿女了吧。还是?别抱我了，要让您的孩子知道，该吃醋不高?兴了。”


    吴忠一个人有一个半人宽，拎小鸡崽子似的，把补熙拎起来，让补熙坐在自己胳膊上。


    “大阿哥要是?嫌这个位置矮了，坐我肩膀上也行。那样高?，看得远，什么?都能瞧见。”


    “几年前，我妻儿在来奔赴找我的路上，被见过血的山匪绑了杀了。我老?父、老?母都早已过世，如今，我家只我孤家寡人一个。多?亏鄂大人热心肠，不嫌弃我碍眼，邀我一起过年。”吴忠憨厚的脸上，满是?感激。


    补熙眼里立刻不满歉意，额娘以?前教?训的对，他?这个人真没眼色。


    瞧这吴忠也不是?谄媚权贵的面相，大年初一的日子，跟着他?们家，肯定?有原因的。他?非要刨根问底。


    现在好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戳到人伤心事了。


    “吴叔，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看，要不您今儿就?把我当您儿子。”补熙也不别扭了。


    想抱就?抱吧。他?也才十一岁呢，还小还小，能当个小孩儿。


    “那就?谢谢补熙阿哥了。不过，把您当儿子可不行。我离家出来当兵前，村口路过一个算命瞎子，说过是?天生孤寡的煞星命。不宜成亲生子。若是?成亲生子了，就?离他?们远远的。平日里多?积点福德，许是?能留个血脉传下去。可惜，我没当回事。现在为时已晚了。”吴忠憨笑道。


    难过有吗？是?有的。不过，那一山的山匪，都被他?带着兄弟剿干净了。整整齐齐二十七个头，放在他?媳妇儿和儿子的墓前。


    他?在军营里，一打仗就?冲在最?前面。不怕受伤不怕死，指不定?哪天就?去黄泉了。到时候一大家子都能团聚，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他?媳妇儿性子弱、胆子小，说话温柔小声的。儿子年纪也小，死的时候才六岁。底下恶鬼多?，估计护不住他?娘。


    还是?在奈何桥上多?留几年，等着他?下去了，就?可以?把他?们娘俩儿护好了。


    吴忠掂了掂补熙，这小子别说，长得确实壮实。


    吴忠道：“补熙阿哥，你想吃什么?，买什么?，只管和我说。我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钱，俸禄攒了不少。也算是?个阔绰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吴忠的事情,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是早就知道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吴忠能有这么一副好心?态，实在不易, 也令人敬佩。


    若不然, 也不能才和鄂伦岱认识不到几个月, 就已经大?过年的能登门拜访。


    佟妙安和介福听着吴忠过往, 两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并没有太多怜悯的情绪。


    介福年纪小?，不懂何为生死。


    佟妙安在道观里，见惯了生死。


    两个小?的都没有太多的感慨，让吴忠松了口气。


    他生怕自己?说的这番话, 让鄂大?人家的几?个阿哥、格格在这个喜庆日子里心?情不好。


    可话当时没过脑子, 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了。


    再者，他也不需要人同情。


    有仇报仇, 有恩报恩，他这一生每一件事，都做的无愧于心?。唯一让他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和妻子合离，保她们?母子平安。


    但是, 再想?想?，在乡下那个地方，娘子是外来人，逃荒流浪至此，又不是性情强悍的女子, 若他与她合离, 怕也是没活路。


    而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家底儿, 也是活不久的。


    “福生无量天尊。吴叔叔，您捍卫疆土，保护百姓，所积福德深厚，必能庇护您的妻儿来世有家人疼爱，一生顺遂。”佟妙安道。


    吴忠咧嘴笑着，鄂大?人家的大?格格，不仅长的粉雕玉琢，玉团子一般可爱。这说的话，也中听的很。


    “有郡主这句话，小?的以后在战场上，砍敌军人头就更得劲了。”吴忠道。


    “郡主，您看那个糖画您喜欢吗？我给您买个最大?的！”吴忠道。


    补熙还被吴忠扛在肩上，他道：“吴叔，您怎么不给我买最大?的啊？您还抱着我呢。”


    “补熙阿哥，我都抱着您了。给郡主的糖画肯定要更大?些。”吴忠道：“不是我这人偏心?，阿哥您随意在大?街上找个人问问，两个东西，一大?一小?，大?的肯定愿意给郡主。多可爱的小?女娃啊，看着就让人喜欢。”


    “我明?白了。这是个看脸的人间。”补熙道。


    介福趴在鄂伦岱福晋怀里，下巴垫在鄂伦岱福晋的肩上。


    “大?哥。你自己?也是一样。两盘一样的点心?，你非要拿尺子量，把大?一点的点心?，给姐姐。”介福道。


    吴忠听乐了：“补熙阿哥，您自己?也疼小?郡主，还装模作样的吃什么醋哦。”


    “吴叔，你不懂。这是一种乐趣。还好吴叔你没有后院妻妾成群，要不然等?后院着火了，你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补熙阿哥道。


    吴忠佩服道：“不愧是在国公府长大?的少爷。您小?小?年纪，就懂这些了！”


    鄂伦岱倒退一步，和吴忠齐平肩并肩走路。


    “补熙，你再胡言乱语，别怪老子大?过年的揍人。”鄂伦岱道。


    补熙搂着吴忠的脖子：“吴叔，您还笑？您不帮着劝劝？说什么孩子还小?之?类的话？”


    吴忠呵呵笑道：“补熙阿哥，鄂大?人是我的上峰。我可不敢违背上峰的话。”


    “行?吧行?吧。你们?大?人总是能有许多种理由，欺负我们?小?孩儿。吴叔，咱们?去买糖画去。”补熙道。


    “阿玛，岁岁还想?要糖人。”佟妙安也道。


    糖画和捏糖人的摊子，摆在一块儿，瞧着是一家人。


    “好，阿玛的小?郡主发话，岂敢不从！”鄂伦岱道。


    鄂伦岱福晋低头看着小?儿子，道：“介福想?要什么？”


    介福期期艾艾道：“额娘，糖画和糖人，介福都可以吃吗？”


    平日里，他们?吃糖都是有定量的。


    鄂伦岱福晋望着介福的小?米牙，猛然清醒。


    差点儿思?路被鄂伦岱和吴忠带偏。


    糖做的东西可不比别的，吃多了小?心?牙被黏坏了。


    “鄂伦岱，买归买，别让孩子们?吃多了，小?心?闹牙疼。”鄂伦岱福晋道。


    补熙七扭八扭的，斜着身子捂住鄂伦岱的耳朵。


    “阿玛，听不到?听不到?。”补熙道。


    “大?叔，劳烦您给我和我的妹妹、弟弟做三?个最大?的糖画。要最大?最大?的，不用担心?钱，小?爷买得起?。”补熙拍了拍自己?的荷包。


    做糖画的摊主，笑的眼睛都眯的看不见。


    这是来了贵客啊。


    “当不得小?少爷一声叔。您和您的弟弟妹妹们?，想?要什么图案的糖画？”摊主道。


    补熙扭头准备问佟妙安，她想?要什么图案的。


    结果，扭头一看，好家伙，阿玛已经带着妹妹在捏糖人的摊子前，和摊主说话了。


    因着离得近，他能听到?佟妙安和摊主说着要求。


    “我要一个猫儿，它脸圆圆的，肚子也圆圆的，尾巴有点儿粗，是橘色的。还要一只红眼睛白兔，也是圆乎乎的。”佟妙安比划着道。


    捏糖人的摊主笑道：“小?小?姐您家里的猫、兔，一定养的很用心?，才能长的胖乎。您放心?，我先捏着，哪里不对，您说我立马改。”


    补熙听到?这儿，知道妹妹一时半会管不了糖画这里。


    于是，他语速飞快道：“最大?的就行?，要糖最多的。千万别听我额娘的啊。”


    鄂伦岱福晋就站在补熙身后，笑盈盈的看着他。


    补熙却觉得后背有点儿冷，他弱小?无辜的搂紧了吴忠的脖子。


    吴忠差点儿被勒没了气，还好补熙及时松手。


    “糖画吃最大?的，一会儿糖人就买了看着，不许吃。”鄂伦岱福晋道。


    这个日子出来摆摊儿的，都是想?多赚点钱，给家里贴补。


    哪怕糖画、糖人这些东西吃不完，只要孩子们?想?买，鄂伦岱福晋就会给他们?买。让孩子们?开心?，摊贩们?也多挣点儿钱。


    画糖画的摊主，心?放下来。


    这位贵妇人的气势好生威严，若是她不许，他这生意做不成不怕，就怕被牵连怒火，掀了他的摊子。


    百姓在官员跟前，地位实在太低。


    低到?见了官，第一反应不是靠近谄媚，而是离得远远的，免得不知哪里做错了，惹怒了贵人。


    到?时候，一家人都完了。


    鄂伦岱一家人站过来后，其他想?买糖画、糖人的人，自觉的换个地方去。


    打算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回来买。


    贵人都看中的摊子，味道应该不会错的。


    糖画摊子上，还摆着一排用竹签插着，提前做好的糖画。


    鄂伦岱福晋索性将全部?买下，送给吴忠和护卫们?。


    “新年吃糖，来年都是甜甜蜜蜜的一年。”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那边，也是一样的操作。


    他也把摊主提前做好的糖人，全部?买了。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向摊主定制的糖人模样有些多。


    佟妙安手里，拿着一只橘猫、一只白兔，还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总共四个糖人。


    鄂伦岱手里拿着两个糖人，一看就知道是他和鄂伦岱福晋。


    而补熙和介福的，问过他们?的想?法，两个都选择要老虎。


    别人家的护卫出行?，手扶着刀柄，眼神锐利，气势吓人。


    鄂伦岱一家人带的护卫，左手糖人、右手糖画，看着好亲近极了。


    中途，佟妙安还看到?一个扛着糖葫芦棍的老人，瞧着有五十多的模样，衣服上打着补丁，但是很干净。


    裹着糖壳红彤彤的山楂，看着让人流口水。满满一架子的糖葫芦，还有豆沙馅儿的、核桃仁的、麻山药的、海棠果的。


    即使没有放进嘴里，已经能想?象到?冰甜脆凉的口感。


    毫无意外的，这一架子的冰糖葫芦，从插糖葫芦的草垛子，到?上面的几?十串糖葫芦，全是佟妙安的了。


    佟妙安问过鄂伦岱、鄂伦岱福晋和补熙、介福后，留下每种口味各一串。其他的，路上遇到?小?孩儿，不论是穿着富贵还是普通或是贫穷的，都送上一串。


    “我小?时候有一回和观主下山，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观主给我买了一串，但只许我吃两颗。那时，我就想?着，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要买一靶子的冰糖葫芦。所有的冰糖葫芦，都是我的。”佟妙安说着咬上一口山楂。


    她白胖白胖的脸，顿时从白汤圆皱成了包子褶。


    “好酸啊。额娘。比记忆里的还要酸。”佟妙安道。


    鄂伦岱不嫌弃她吃过的山楂，将剩下的大?半个吃到?嘴里。


    然后，父女俩儿，一样的表情。


    “好酸啊，福晋。”鄂伦岱脸也皱成一团。


    鄂伦岱福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旁边的父女俩儿。


    她生了三?个孩子，但是养的是四个孩子。


    鄂伦岱有时候是真的蠢到?让人没眼看啊。


    吴忠却不觉得鄂伦岱没有形象，他很羡慕这样的生活。


    如果他的命不那么硬，不克妻克子，现在是不是也能带着妻儿在街上逛着。给妻子买漂亮的金簪子，给儿子买酸甜的冰糖葫芦。


    她们?母子还没来得及享他的福，不知道金簪子是什么样子，也没尝过冰糖葫芦的味道。


    “吴叔，尝尝麻山药的冰糖葫芦，这个不酸。”补熙把一串麻山药冰糖葫芦直接递到?吴忠嘴边，沾到?了他的嘴唇，想?退回都不能。


    吴忠舔了舔嘴唇上糖衣碰上的黏，嗯，是很甜。


    甜到?他一生命里的苦，暂时被隔开。


    吴忠道：“多谢补熙阿哥。说是我请阿哥的，到?现在愣是一两银子没花出去，还吃了阿哥的东西。阿哥，你看那边的木剑做的如何？我给您买一把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补熙怎么拦都拦不住吴忠, 他甚至看到吴忠连摊子上都拨浪鼓，也买了两个。


    “吴叔，拨浪鼓就不必了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补熙尴尬道?。


    谁料吴忠看他一眼, 没有说话, 先掏荷包把钱付给摊主。


    “没打算送你啊。这是给小格格和小阿哥的。”当着摊主的面, 吴忠没有刻意隐去称呼。


    补熙自作多情了一回, 但是他不觉得?丢脸。


    补熙道?：“妹妹和弟弟也过了玩拨浪鼓的年?纪。他们也是大孩子了。”


    “没有哦。岁岁喜欢。”佟妙安道?。


    “没有哦。介福也喜欢。嘻嘻。”介福学着佟妙安的话，还?加上两个故意气人的“嘻嘻。”


    两个小的手里?拿着拨浪鼓，在?补熙面前故意摇着咚咚响。


    气的补熙一咬牙：“吴叔，我也要?拨浪鼓。”


    吴忠看了眼摊主，摊主笑?眯眯的将摊子上重新摆好的拨浪鼓, 拿出一个, 递给补熙。


    “早就知道?你会?要?的。小孩子年?纪不大，脸皮倒是薄。”吴忠道?。


    补熙手握着红色木边的拨浪鼓, 鼓面绘着喜庆的小童子小童女，一转起来，弹丸打在?鼓面，咚咚悦耳。


    补熙观察到吴忠没有再补钱给摊主，他脑子一转, 立马猜到，他手里?的这个拨浪鼓，如吴忠方才所说，他早就买了。


    “吴叔，你人真好！温柔又体贴。”补熙真心道?。


    别看吴忠长的体格吓人, 其?实行事可体贴了。


    吴忠脸色怪异, 他道?：“补熙阿哥，我是个男人, 您夸我人好，这没问题。但是，温柔体贴，不是用来形容娘……”


    吴忠眼睛余光看到鄂伦岱福晋，还?有小小的佟妙安。


    他把“娘们儿”几个字吞下，生硬改口：“形容女子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温柔、体贴都是好的品行，无论是形容男子、女子，没有什么区别。铁汉柔情。这样总可以了吧。您要?求还?怪高的。”补熙道?。


    吴忠心里?默念，这是上峰家的儿子，是京城国公府的孙少爷，过几十?年?指不定也是国公爷。不能打，不能骂，忍住，笑?！


    吴忠咧出个笑?脸：“谢阿哥夸了。”


    “不客气不客气。”补熙大咧咧道?。


    一阵响亮的锣鼓声，遮盖住吴忠和补熙的对话。


    舞狮人手拿绣球，几个威风凛凛的狮子，从?人群中?热闹而来。


    不论小孩儿还?是大人们，都跟在?醒狮队伍的后?面，一直走到提前搭好的桩前停下。


    佟妙安几人，也是跟着一起涌过去的人群之一。


    “阿玛，阿玛，那头黑狮子还?向我眨眼睛了。它好可爱！”佟妙安大声喊道?。


    在?锣鼓喧天之中?，声音不大，很难听?清在?说什么。


    佟妙安话音刚落，红色的醒狮也凑了过来，大大的狮头，调皮的靠近。


    另一边的黄色醒狮看到伙伴去逗小孩儿，它也毫不相让，跟着一齐过来。


    佟妙安的眼睛瞪的圆不溜秋：“我好像个绣球哦。漂亮狮子们，都在?争我。”


    童言稚语话音一落，周围都是善意的大笑?声。


    这么可爱的孩子，别说是醒狮了，谁看见不想上前逗两句，或是捏捏她?的小脸。


    舞狮还?没有正?式开场，几头狮子在?被围栏挡住的空场地里?，四处跑着，互相追逐打闹，看到哪儿有可爱的小孩儿，就顶着大狮子头去逗小孩儿玩。


    佟妙安这边小孩儿多，三个小孩儿，各有各的可爱，各有各的好看，他们来互动的次数最多。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点，便是为了多赚些赏银。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带着佟妙安几个孩子的几位大人们，衣着富贵、气势不凡。而且，那些护卫，各个看着身姿魁梧，不是大官也是大富商。


    这样的人家，小少爷、小小姐们开心，赏银一定不会?少。


    热场结束，舞狮人就要?展示他们的真功夫了。


    那么高的桩，落脚的地方又小，却轻盈且稳的跳上去。挪、闪、扑、回旋、飞跃，一个个高难度动作，或快或慢，跟随着锣鼓声的节奏，演绎着狮子的威猛、刚劲，还?有一些活泼淘气。


    淘气的是后?跑进来的一个彩色小醒狮，它就像是醒狮的小宝宝，充满了孩子气和童真感。


    “祝小少爷、小小姐们新年?如意，福寿康宁。祝老爷、夫人福星高照、喜气盈门。”


    一场醒狮舞完，黄色的那头醒狮，从?矮桩上一下子飞跃到佟妙安几人面前。


    佟妙安被突然凑近的大狮子头，本能吓得?往鄂伦岱怀里?一钻，脸贴着他脖子躲着。


    鄂伦岱哈哈一笑?：“岁岁不怕。醒狮有福，你摸摸狮头，这一年?福气满满。”


    “大黄狮子，我们都福气满满哦。”佟妙安拉着鄂伦岱的手，父女俩儿一起动作轻柔的，摸了摸醒狮毛绒绒的头。


    “新年?同乐。”鄂伦岱从?怀里?掏出一个二十?两的银元宝，放到捧着收赏银的托盘里?。


    完整又胖乎的一锭银子，在?一盘被剪碎的碎银子里?，笑?傲群雄。


    鄂伦岱福晋就在?鄂伦岱旁边，自然经历了一样的流程。


    收赏银的人，以为一家子只会?给一次赏，没想到鄂伦岱福晋拿出两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在?托盘里?。


    “双数吉利，新年?同喜。”鄂伦岱福晋笑?盈盈道?。


    喜啊，当然喜了。大黄狮子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醒狮头的眼睛疯狂眨着，恨不得?给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一家人表演个醒狮打滚。


    可不止于此呢。


    另一边的红狮子凑过来，头正?对着补熙。


    补熙一个胳膊搂着吴忠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即使，吴忠一直抱他抱的很稳。


    “吴叔，您给放个十?两的赏银，行不？您五两，我五两。我荷包里?装的是碎银子，不够多，回去后?还?您。”补熙小声道?。


    小少年?要?面子的很，阿玛、额娘都赏了那么多，他给的少了，有点太跌面子。


    可是，他自己要?充面子，不能让别人破费。


    所以，补熙想了个法子，他请吴忠帮他垫着。


    至于，为何是一人一半。节日里?看舞狮，给赏钱是习俗。尤其?是狮子凑过来表演了，这表示着福气送过来。


    但凡不是囊中?羞涩的，多少要?给点儿。


    吴忠月俸不高，但是他有养廉银，每回打仗时也能自己收些战利品。又是一个人，平日里?吃军营住军营的，花费不多。五两银子，他能轻松拿出来。


    “哪里?要?阿哥破费。我高低也比阿哥年?长了几十?岁，托大在?年?纪上是阿哥的长辈。这钱要?是让你出了，我脸还?要?不要?了。”吴忠要?面子道?。


    “吴叔，一码归一码。这也是我的心意。你要?是回去后?不让我给，我就现在?把我荷包连着荷包里?的碎银子一起放到托盘里?去了。”补熙道?。


    “行行行，听?阿哥的。”吴忠道?。


    五两银子，以后?有的是借口，把银子换成东西，补给补熙阿哥。


    一场舞狮表演看完，众人心满意足。


    想着手里?拎了不少东西，早上吃的早膳也都消化的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


    吴忠拒绝了无数遍，嘴唇都快磨破了，人还?是不知怎么的，就坐在?了鄂伦岱的副都统府里?。


    捧着上好的茶叶冲泡的茶水，吴忠喝一口，都感觉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茶和茶盏。


    他真是牛嚼牡丹。


    “别客气。我家底儿厚着呢。来都来了，尽管随意点儿坐着，别拘束。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鄂伦岱对吴忠挺满意的。


    他的孩子们都挺喜欢这位吴叔，他自然也愿意和吴忠交个朋友。


    “先说好，过节不论官品大小。我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就叫你一声老吴。我来广州不到一个月，说话投契的人，到今儿也就你一个。别的人，倒不是都不好。只是到了我这个位置，有些人不能来往过分亲近。麻烦的很。你对我脾气，家世背景也简单。还?对我家几个小的性格，实在?难得?。以后?，咱们常来往。”鄂伦岱道?。


    一个从?千里?之外的乡下，孤身一人投军，没有背景，没有钻营。三十?多岁，纯靠着军功，胳膊腿都齐全的，混到六品武将官职的人，值得?相交。


    大清的战事，还?有的打。


    况且，吴忠要?脑子有脑子，要?勇猛有勇猛，命硬的好处就是不容易死。只要?在?战场上能活的下来，他的官职还?能再升几个。


    微末时相处的情谊，是慧眼识英雄。


    等人功勋卓著时，再相交，那就是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虽然，康熙对佟家不是很在?意这些。但是，作为臣子，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点儿。


    这些东西，鄂伦岱以前没想过。他狂妄的性格，不屑做弯弯绕绕的事情。


    现在?不同了，他有个娇娇闺女要?护着。他名声差不要?紧，闺女的名声要?紧啊。他不能给女儿拖后?腿。


    在?鄂伦岱的热情之下，吴忠斟酌着点了两个菜。


    好巧不巧，这是原本年?宴菜单上就有的。当然，菜名不叫吴忠说出的菜名，从?京城跟过来的国公府厨子，取菜名讲究的很，做菜也更讲究。


    当菜上桌后?，吴忠闻着桌前能迷醉人的酒香味，酒未喝，人已先醉。


    就冲这个酒香，现在?鄂伦岱就是赶他走，他也要?抱着桌腿，把酒喝完再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吴忠喝到最后, 连连向鄂伦岱福晋竖起大拇指。


    鄂伦岱能喝，他不奇怪。鄂伦岱福晋一介女子，却能面不改色的喝趴两个酒量好?的男人, 才叫可怕。


    “嫂夫人不愧是蒙古郡主, 这?酒量真好?！”吴忠道。


    吴忠已经醉到舌头都捋不直, 话说?不清楚。


    鄂伦岱福晋淡淡一笑?：“再开一坛酒？”


    “不了不了。”吴忠连连摆手, 手挥到一半，头沉沉砸在桌上，一声闷响。


    补熙和佟妙安一左一右到凑过去。


    补熙摸了摸桌子：“好?桌子。”


    佟妙安道：“好?头。”


    介福觉得，他不说?些什么，总显得不应景。


    于是, 他道：“好?响。”


    “好?香, 好?酒好?酒。福晋，我还要再来一杯。”早就喝趴下的鄂伦岱, 闭着眼?睛迷迷瞪瞪道。


    鄂伦岱福晋嗔笑?的看着她?生?的几个皮猴子。


    至于满身酒味的鄂伦岱，她?是多一眼?也不愿看。


    喝醉酒的男人，不招人喜。


    “一个个的，顽皮。可瞧见了，这?就是喝醉了酒, 任人鱼肉的下场。”鄂伦岱福晋推了推鄂伦岱，鄂伦岱却轻声哼了哼，却没?有反抗之?力。


    “切记，你们以后在外喝酒，不许喝多。当?然, 现在说?这?话也还早了, 你们尚未成?年，出门在外不许沾酒。”鄂伦岱福晋道。


    补熙道：“瞧见了。额娘, 儿子以后一定练好?酒量，不像阿玛和吴叔这?样，一喝就倒。他们的酒量，不行。”


    “大哥，你歪解额娘的话，小心?挨揍哦。”佟妙安道。


    “额娘，攒着。等出了年，揍大哥！”介福道。


    补熙瞪圆眼?睛，嚷嚷道：“你们还是我亲妹妹和亲弟弟吗？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们也是开个玩笑?啊！”佟妙安道。


    “咯咯，是啊是啊。”介福咯咯笑?着。


    他笑?的太开心?，一不下心?就笑?出了鹅叫。


    发现自己笑?声不对后，介福立马捂住嘴巴。


    补熙跟着哈哈大笑?，他幸灾乐祸道：“介福，你要变成?大白鹅了吗？”


    三个小的闹作一团，叽叽喳喳，跟一千多只野鸭子在耳边叫一样。


    鄂伦岱福晋喝了一口热茶，压压酒气。


    她?真是喝多了，怎么想着在这?个时候，教导孩子。瞧瞧那?三个，一个赛一个顽皮，没?一个这?时候能听进去她?的话的。


    “额娘，您是不是也喝多了？岁岁还有玫瑰露没?泡完，额娘您等一会儿啊。”佟妙安从自己的位子，跑到鄂伦岱福晋这?边，关心?的看着她?额娘。


    鄂伦岱福晋摸摸佟妙安的头：“额娘只是微醺，不碍事。那?瓶玫瑰露不剩多少了，你留着自己喝。额娘更喜欢喝茶。”


    佟妙安乖乖贴着鄂伦岱福晋的胳膊站着，她?和鄂伦岱福晋一起看着补熙、介福兄弟俩儿嬉闹着。


    “额娘，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会在广州，还是京城？”佟妙安问道。


    鄂伦岱福晋慈爱看着女儿：“想你玛法和观主了？嗯，让额娘想想，还有宫里的四阿哥，是不是？”


    佟妙安甜甜一笑?：“想玛法和观主，还有白云观的师叔、师兄们。”


    “哦？不想四阿哥？”鄂伦岱福晋道。


    佟妙安道：“过年不想。四哥在宫里过年，又不能出门的。不论我是在京城，还是在广州，都一样见不到四哥。”


    鄂伦岱福晋失笑?不已?：“很是有道理。是这?样没?错。”


    佟妙安道：“给玛法送去的年礼，不知道玛法吃的习不习惯。京城的厨子会做海货的吧？额娘，下回咱们把食谱一起送回去。或是，请一个广州当?地的厨子，跟去京城。”


    佟妙安挂念着京城的佟国纲，佟国纲何尝不是一样。


    明明往年，过年也是没?有佟妙安在。但是，今年过年看不到佟妙安，佟国纲这?心?里就是不得劲。


    从除夕开始，一直到过了元宵节，年味散去，佟国纲心?情才渐渐平复。


    吴忠在客院昏睡一觉，醒来后，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这?是在哪里。


    小心?翼翼掀开身上盖着的锦缎被子，吴忠生?怕自己手上的茧子，把这?滑溜溜的被面给勾出丝。


    午饭时敌不过鄂伦岱和补熙盛情相邀，吴忠在这?儿用了午膳。


    原本想着吃完，坐下聊一会儿天就回，别?打扰了别?人一家相处。结果，又没?熬过美酒的勾引，酒直接喝多到没?了神志。


    好?在现在醒来，外面天还亮着。要是睡到晚上天黑，那?就实在失礼了。


    吴忠走到桌边，不管桌上放着的茶壶里面茶水是热是冷，往杯子里倒满一盏茶，哐哐往嘴里灌。


    连喝两盏茶后，他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


    吴忠起来后，守在门口的小厮听到声音，捧着洗漱的东西进屋。


    吴忠没?想到大户人家要这?么讲究。


    他忽而?觉得，自己往那?铺着锦缎的床上一躺，脏了别?人家的床褥被子。


    还好?还好?，他在过年前仔仔细细的洗了澡和头发，还算干净。


    吴忠脸直接埋在水盆里，手胡乱擦了几下，再用干净的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


    好?了，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小哥，不知鄂大人和鄂福晋是否方?便。我叨扰到现在，该向他们请辞了。”吴忠客气道。


    小厮道：“我家大人还睡着，没?有醒。福晋说?，今儿中?午的酒，有坛拿错了，酒劲大。还请吴大人您莫怪。福晋在后院处理事务，小的先请守在后院门口的婆子去通报一声。”


    吴忠红着脸：“麻烦小哥了。”


    什么拿错酒了啊。


    就是他和鄂大人两个又菜又爱喝，酒喝多了。


    鄂福晋的话，是在给他补颜面呢。


    吴忠赧颜向鄂伦岱福晋请辞后，步履匆匆离开，直到走到前院，他忽然顿住脚步。


    是他酒劲又上头了吗？


    还是他看错了。


    好?端端的，怎么看到一只猫在兔子跳。


    送吴忠的小厮，看到客人突然怔住的反应，四周一打量，立马明白了。


    “吴大人，这?是我们大格格养的猫儿。它和兔子养在一起，时间久了，偶尔淘气，就爱学着兔子跳走路。”小厮解释道。


    说?话间，橘将军已?经蹦哒蹦哒的跳到吴忠面前。


    橘将军仰着头打量着这?个出现在自己地盘上的陌生?人，吴忠也注意到橘将军脖间挂着的红绳和小金锁。


    吴忠对公府富贵愈发有了认知。


    连只猫儿都穿金戴银的。


    再一想到，他给鄂大人的三个儿女们包的压岁钱，真是拿不出手。


    怕是加一块儿，都比不过中?午喝的酒珍贵。


    吴忠猜到没?错，鄂伦岱今儿拿来待客的都是好?酒。


    一是鄂伦岱自己想解馋，二则是他觉得吴忠此人配得上他请好?酒。


    吴忠和橘将军面面相觑，互相审视了好?一会儿，没?有一个先挪动脚步。


    吴忠不是不想让开，但是他眼?神极好?，看到了橘将军跃跃欲试的锋利爪子。


    就等着他一动，猫猫爪子就来挠花他的衣服。


    “橘将军，不得无礼。这?是客人。”小女娃清脆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佟妙安从游廊穿过而?来，她?头发上的蝴蝶簪子，随着她?跑动，蝴蝶的翅膀颤动着。阳光照在金色的发簪上，蝴蝶好?似随时会飞走一般。


    吴忠咧出他自认最和善温柔的笑?容，对着佟妙安笑?。


    “小郡主，您这?猫养的真好?。原来它叫橘将军。这?个名字，取得合适。体格健壮，聪明灵敏。听说?它打遍四周猫儿无敌手，被称作猫中?霸王。”吴忠道。


    “橘将军的名声，已?经传的那?么远了吗？吴大人也听过？”佟妙安好?奇道。


    橘将军见小主人过来，喵了一声，助跑一下，飞跳到佟妙安的怀里。


    佟妙安也稳稳的抱住了橘将军。


    这?可是十几斤的猫啊，站起来不比佟妙安矮多少。


    当?然，是有橘将军长的大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佟妙安来了广州后，个头还没?见长。


    橘将军在佟妙安怀里，悠闲的舔着爪子，然后用爪子优雅抹着脸洗脸。


    “恰巧我有一同僚，他家孩子也养了只猫。”吴忠言简意骇道。


    佟妙安瞬间听明白了。


    就是她?家橘将军打了那?位同僚家的猫，被记住了。还发牢骚了。


    佟妙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橘将军能打赢，是橘将军的本事。可不存在她?们家以势压人。


    猫猫之?战，人类不插手。


    “刚才我看橘将军跳到小郡主怀里，小郡主抱的稳稳的，一步没?动。冒昧问一声，小郡主是在学武？”吴忠问道。


    佟妙安大大方?方?点头：“是啊。原先学的是道家吐纳，从小就练扎马步。现在也在跟着府里的武师傅练功夫。”


    吴忠心?头一动：“小郡主先前在街上时所言当?真？”


    佟妙安迷茫一一下，随即明白。


    “祖师爷在上，乖徒不说?假话。吴叔叔积善行德，必能福佑家人。若是吴叔叔不放心?，可以去广州有名的道观，上一柱香，添些香油钱，点两盏灯。”佟妙安没?有让天下人都只去白云观的想法。


    广州和京城离的远，吴忠有官职在身，除非述职或是被召见，否则不能去京城。


    那?么，去就近的道观也是一样。


    安亡者之?魂，也慰活着的人之?心?。


    第一百三十章


    时间?一晃而过, 在吃着海鲜和龙眼、荔枝的日子里，一下子到了?炎热的七月。


    佟妙安穿着从京城送过来的布料做的新衣裳，粉色的衣裳, 颜色清爽又可爱。远远看去, 像一颗仙桃化成的小仙娥。


    大约是海鲜补钙, 佟妙安的个子蹭蹭长?, 渐渐追上了同龄人的身高，甚至还能超越一些。


    补熙、介福也是一样，只是两兄弟成天往外?跑，有时候带着护卫一早去海边玩，到了?晚上才回家, 晒得黑黢黢的。


    对此, 补熙和介福很无助啊。


    上天为?何?这么不公平。明明他们都是兄妹三个人?一起跑出去的，要说晒太阳, 也是晒得?都一样多，怎么只黑他们两个。


    太阳好偏心哦。


    佟妙安其实也晒黑了?一些，不过她本身就皮肤白，稍微黑一点，并?不明显。反而, 有黑得?发光的补熙、介福做对比，显得?更白了?。


    红花尚需绿叶配。


    人?嘛，也是需要些衬托的。


    对于补熙和介福的不甘，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没有任何?表示。


    实在不想晒黑也可以，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 偶尔出门打个伞, 捂个几个月也是能恢复原本的肤色。


    这可要了?两个小皮猴的命。


    见过自由的人?，怎么甘愿被困在一方小天地?。


    见过大海的人?, 自然想要常常见。


    补熙和介福都知道，他们阿玛在广州呆不了?多久。至多也就是三年。


    所以，他们无比珍惜能在海边玩耍的日子。


    而且，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能到海边的。


    广州主城和海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他们得?先骑着马跑好远的路，才能到海边。


    虽然麻烦，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精力旺盛，只要有好玩儿的，最不怕麻烦。


    有一回，佟妙安还带着橘将军和玉兔一起去了?海边。


    橘将军和玉兔，大概是整个大清最见过世面的猫和兔子了?。


    特别是玉兔，它在山林里长?大，又去过草原，见过大海，还在京城有自己的小院子。真真是兔生赢家。


    橘将军和玉兔相比，缺了?个草原没有去过。


    但是，草原离得?远不说，佟妙安在草原也不可能一住就是数年。所以，为?了?不折腾橘将军，草原就不带它去了?。但是，草原的草和牛肉，佟妙安会?偷偷带一些给橘将军。


    牛肉干硬的咬不动?没事儿，拿羊奶泡一泡，泡软了?给橘将军喝，橘将军可喜欢了?。


    这大半年里，吴忠立了?个功劳，升到了?从五品。他的名字，也呈在了?佟国纲的书房桌上。


    和吴忠一路升官记录放在一块儿的，还有吴忠的八字。


    佟国纲拿着吴忠的八字，让人?去了?趟白云观，顺道再捐了?一笔香油钱。


    拿到“此人?忠义两全，有将星之才。虽克六亲，但不伤友人?。可相交。”的批语后，佟国纲立马写信送到广州。


    随着信过去的，还有一个平安牌，是送给吴忠的。


    不过是添几笔银子的事儿，佟国纲请白云观为?吴忠的妻儿做了?场法事，点了?灯。他行了?好事，自然是一并?写在信里，告诉了?鄂伦岱。


    吴忠拿到刻着白云观字样的平安牌时，铁汉也流了?两行泪。


    即使吴忠在当日听了?佟妙安所言后，于广州当地?香火旺盛的庙观上了?香添了?香油，但是心里更想去的还是白云观。


    和鄂伦岱来往久了?以后，吴忠也知道了?佟妙安幼时经历。


    在吴忠眼里，白云观才是最灵的。


    现?在，京城的佟国公不仅为?他妻儿在白云观供了?灯，还做了?法事。吴忠感激的不得?了?。至于佟国纲是怎么知道他妻儿的八字，吴忠并?不在意?。


    以佟国公府的权势，别说是吴忠妻儿的八字了?，就是祖上三代的八字，都能被翻出来。


    吴忠只觉得?是佟国公看在鄂大人?的面子上，对他多有照顾。


    吴忠没有自杀提前去见妻儿的想法。自从他知道自己积善行德，有益于妻儿后，他就没有了?左性子。


    该拼杀还是会?勇往直前的拼杀，但是能不死他会?努力保护自己不受重伤。


    他想多杀些敌寇，多攒些功劳，把银两大半拿去做善事。


    没有子孙后代，就是这点儿能看得?开。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在灾年多救活些人?。


    吴忠也不苛待自己，该吃好得?吃好，才有好的体格和力气。武器和盔甲，也会?自己打上一副好的。这是他战场上的好伙伴。


    可惜，吴忠想上进，广州这边暂时没有战事。练兵也只是威压。


    吴忠和鄂伦岱透了?底，他愿意?投入佟家门下，任鄂伦岱差遣。就是请鄂伦岱回京后，把他调到有战事的地?方去。


    有吴忠这个在广州呆了?数年，交友无数的中低层军官辅助，鄂伦岱下达政令时，更容易被接受。


    刺头什?么的，很难存在。


    广州的夏天雨水多，在下了?好一阵子雨后，终于天晴了?。


    佟妙安和橘将军疯狂的在院子里跑着，感受太阳的照耀，和衣着干爽的味道。


    “阿玛，您回来了?。四哥的信件到了?没有？往常每个月时间?相差不过三五天，这个月都迟了?半个月还没有来信。难道是四哥生病了?吗？”佟妙安早早在前院等着。


    这样鄂伦岱一回来，她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这不，鄂伦岱的身影刚出现?在大门口，佟妙安就一路小跑的迎过去。


    以前，鄂伦岱回家看到女儿在等他，肯定高兴的大笑着抱起女儿，父女俩儿先玩会?儿举高高转圈圈。


    今天，鄂伦岱的脸色很是沉重。


    仔细看去，能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悲伤。


    佟妙安心里咯噔一声，能让他阿玛悲伤的，统共没几个人?。


    广州这边风平浪静的，应当不会?出事。


    佟妙安看着鄂伦岱手里捏着薄薄信纸，难道是京城？


    是谁生病了?吗？


    总不会?是有谁过世了?吧！


    佟妙安心里有了?不安的指向，她急忙用手指掐算。


    掐算之后，她脸上的血色也全部褪去，变的煞白。


    “阿玛，姑母病逝了?？”佟妙安小声问道。


    她虽早知道皇贵妃身体不好，但是那时候看皇贵妃的样子，应当少说还能撑个三五年，若是养的好，七八年也不是不行。


    皇宫里不缺好药材吊着命。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啊。才一年不到啊。


    鄂伦岱还是抱起了?女儿，他道：“岁岁知道了?？是了?，你会?点儿掐算，又聪明敏锐，不难猜到。”


    “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七月初十?，皇后娘娘于承乾宫薨了?。”鄂伦岱道。


    皇后娘娘？


    佟妙安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应当是她的皇帝表舅在皇贵妃病重的时候，给封的皇后。


    “阿玛，二叔爷一定很伤心。四哥也会?很难受吧。”佟妙安轻声道。


    鄂伦岱和佟皇后这个堂妹的关系，不算亲近。


    他那狗脾气，和谁关系都不好。纵使如此，毕竟是自己的堂妹，而且年纪轻轻的，就病逝了?，他也感到哀伤。


    他尚且如此，佟皇后的亲阿玛和胤禛这个养子，必然更加悲伤。


    鄂伦岱拍拍佟妙安的背：“没事的，你二叔爷有你玛法陪着。而且，这么多年，皇后娘娘的病一直不好，心病难医，他心里大概早有打算。就是四阿哥，年纪尚小，皇后娘娘骤然病逝，他的日子恐怕要难受一阵子。宫里的事情，咱们插不了?手，也不适合去插手。你要相信四阿哥，能熬过这段日子的。”


    佟妙安心情低落道：“四哥定然能熬过艰难日子。可是，他总是要受苦的。阿玛，我?不想看到四哥受苦。”


    “阿玛，我?前儿晚上梦到四哥哭的好厉害。”佟妙安道。


    鄂伦岱算算日子，前儿晚上是七月十?二。佟皇后于七月初十?晚病逝，十?一日设灵堂，妃嫔、皇子、公主们都在灵前跪拜。


    佟妙安能在七月十?二梦到胤禛哭，这梦的实在有些玄乎。


    但是，想到女儿是在道观长?大，玄乎点儿也正常。


    “大约是你们两个感情深。四阿哥心里悲伤至极，就让你给梦见了?。你也不要太担心，四阿哥如今也是个半大的小少年了?，宫里还有奴才们伺候着，不会?让他悲极伤身的。况且，还有四阿哥的生母在宫里，会?看顾着四阿哥的。”鄂伦岱道。


    佟妙安抿抿嘴，没有说话。


    就是有德妃娘娘，才更难啊。


    佟皇后和德妃之间?的争斗，胤禛就是中间?的受气包。小时候两边都疼他。如今，两边都拿他泄怒。


    这样的担忧，和鄂伦岱说没有用，鄂伦岱不懂这些。


    佟妙安道：“阿玛，姑母崩逝，您要回京吗？”


    鄂伦岱摇摇头：“广州太远了?，这边的公务也离不开人?。”


    看着佟妙安可怜的小模样，鄂伦岱心不由一软。


    他刚想说，不行他就派人?护送佟妙安回京。


    然而，他一有这个想法后，立马甩出脑海。


    吴忠妻儿之死，是一个教训。


    当初，吴忠也是在镖局请了?人?的。而且，当时的吴忠妻儿是官眷，纵然有土匪看到，也会?避让。


    哪里知道，会?遇到不长?脑子的山匪。知道是官眷，反而更要抢了?。


    鄂伦岱不放心让佟妙安自己回去，哪怕派个一百人?的护卫，他都不能安心。


    “岁岁担心四阿哥，就给四阿哥写信吧。你写完信，阿玛让人?快马加鞭的把信送到京城，再托你玛法帮忙送到宫里。”鄂伦岱想了?个折衷的主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康熙二十八年, 七月初七，皇贵妃佟佳氏病重。南巡的康熙得知后，立马从西直门进入神武门回宫。


    然而, 皇贵妃此时已病入膏肓, 药石无?医。


    康熙想尽了办法?, 将主?意打在了民间说的冲喜上。


    七月初九, 康熙立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并颁诏天下。同时，康熙放下政务，陪在佟皇后身边。


    可惜，冲喜这个办法?并没有用。


    回光返照的佟皇后, 屏退左右, 不知向康熙求了什么，而后就晕厥过去。


    七月初十, 佟皇后于?承乾宫病逝。


    康熙在此后，滴水未进。坐在床前，看着重病后，枯瘦如柴的佟皇后面容，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他?立了三?个皇后, 和元后赫舍里氏是?少?年夫妻，并肩走过风风雨雨，他?甚为爱重元后。继后钮祜禄氏，大家出身，血统高贵, 可堪为国母。为他?治理后宫, 替他?省去许多后宫烦忧，是?他?的好贤内助。


    第三?个皇后, 便是?他?的表妹。


    他?一直知道表妹想要当?皇后，想要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可是?，孩子不是?他?说给就能有的。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女儿，却早夭。累得原本身体健康的表妹，落下一身病根，还有抹不去的心病。


    后宫总有流言流传，说他?不愿给佟家一个皇子。


    他?若当?真有如此想法?，就不会让表妹进宫了。


    不知表妹的心病里，是?不是?有这条流言的原因。但是?，他?证明不了，他?是?愿意和表妹有个孩子的。


    给不了表妹亲生孩子，他?想过将胤禛记在表妹名?下。不是?养子，而是?记在皇家玉牒上的佟佳氏皇子。


    可是?，表妹不愿意。


    表妹不愿意她自己?孩子没有的，被别人生的孩子占去。


    于?是?，康熙便想着，那就等他?老了以后，若要走在表妹前头，就在崩逝前给表妹封个皇后。这样，他?所有的孩子，都要奉表妹为母亲。表妹不用担心，他?走后没有人照顾她。


    就像如今的太后一样，虽然没有亲生子嗣，但是?他?孝顺太后如生母。


    太后的日子，过得很是?顺心。


    康熙万万没有想到，表妹会这么年轻就走了。


    他?担心的克妻之命，好似在三?个皇后都红颜早逝后，成了真。即使，钦天监再三?发誓，皇上命格显贵，并没有克妻命数。


    但是?，康熙固执的不信。


    他?若不克亲人，为何?生母早逝，为何?先帝早亡，为何?他?的皇后都早早病逝。


    能入宫的女子，至少?入宫前身体都是?康健的。


    大清的皇帝，不会娶一个病怏怏的皇后。


    而且，除了赫舍里氏，其他?两个皇后，竟然都没有留下子嗣。


    在这个时代，人的一生没有子嗣后代，是?不完整的，抱憾终生的。


    康熙垂泪涟涟，却不敢把眼泪哭到佟皇后的床上。


    有传言，眼泪滴在往生者的身上，犹如烈火灸烫逝者灵魂。


    “传嫔妃、阿哥、格格们，来承乾宫为皇后守灵。”康熙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干眼泪道。


    康熙换了身衣服，在他?换完衣服重新过来后，承乾宫已经一片缟素。


    宫女太监们都换上来素服，目光所到之处，都挂上了白布。


    皇后崩逝的敲钟声，一声一声的传在宫里四处。


    嫔妃们听到了，阿哥所的阿哥们也听到了。


    晚上莫名?睡不着，屋里点着蜡烛，德妃在烛光下拿着绣绷，绣着兰花。钟声一响，她手不经抖了一下，手指捏着的绣花针，一下子扎到了她的左手手指头上。


    “别管我?手指，针扎了一下，不碍事。快快将素服拿来，我?头上的发饰也都换了。皇上定然会立马让嫔妃和皇子皇女们去承乾宫，耽搁不得。”德妃急忙放下绣绷。


    皇后死的时间太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前几日，就传出皇贵妃病重的消息。


    随后，皇上将皇贵妃晋封为皇后。大家伙儿心里大多有了猜测，皇后怕是?不行了。


    若不然，皇上不会急匆匆的封后。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而且，这个时间点，许多人大约都睡下了。


    当?然，也有机警的入睡前，让守夜的宫女、太监警醒点。


    一旦承乾宫那边有变故，得立马叫醒他?们。


    皇上和皇后感情?深着呢。


    平日里就罢了，这人一旦病逝了，七分情?都能变成十分情?。何?况，原本就有九分情?在，人一死，依着他?们皇上重感情?的心性，那可就不止十分情?了。


    到了那个时候，千万不能做的不周到，触了皇上的霉头。


    凡是?在康熙后宫当?得嫔妃及以上的嫔妃，各个都不是?简单人物。


    不一会儿，嫔妃们就穿上合适的衣裳，戴上素色首饰，身上没有一点儿脂粉香味的赶到承乾宫。


    她们泪水涟涟，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


    多可笑。


    她们不是?为躺在床上，再也睁不开眼的逝者而哭泣悲伤。而是?，将眼泪哭给坐在椅子上，摸着皇后的那枚衔珠金凤簪的康熙看。


    另一头，是?突然灯火通明的阿哥所。


    胤禛听着传过来的钟声，一声、两声……


    “皇额娘，崩逝了。”胤禛数完了钟声数字后，双眸无?神道。


    他?的眼泪，啪的一下从眼眶大颗滴落在被子上。被子被眼泪晕开，湿了好大一片。


    王复和苏培盛两个人手脚麻利的，将备好的衣裳拿过来。又急忙忙端来热茶和点心。


    这一跪灵，就不知道要跪多久。


    还得哭灵，费精力又费力气。就是?成年人跪三?天灵，这身体都要倒下去。


    遑论他?们主?子年纪小，估计跪一天恐怕就扛不住。


    但是?，跪是?必须跪的，还得哭的悲伤至极。


    整个宫里的阿哥、格格们，就属他?们主?子和皇后娘娘最亲近了。


    若是?主?子表现稍有差池，被皇上责骂，那就出大事了。


    垫垫，一定得在去承乾宫前，多往肚子里垫点儿东西。


    王复和苏培盛配合的很不错，有条不紊又动作麻利的，迅速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


    王复走进屋里，手举着蜡烛，靠近胤禛一看。


    乖乖，主?子的脸都哭花了，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出。


    王复把烛台往边上矮柜上放好，拿着帕子到床边。


    “主?子，人各有命，皇后娘娘仙逝，是?去天上做神仙了。皇上传皇子们去跪灵的谕旨，应当?很快就到阿哥所。您先换上衣服，咱们洗漱一下，得赶紧去承乾宫。最好是?头一个赶过去的。您可是?承乾宫阿哥。”王复道。


    胤禛没有回应，但王复给他?擦干眼泪，并掀开他?的被子，他?也没有阻拦。


    王复见?状，急忙向旁边宫女使了个眼色。


    赶紧替四阿哥更衣。


    胤禛如同个提线木偶一般，由着宫女们给他?换好衣服，穿好鞋子。


    一切看着都好好的，很是?顺利。


    直到苏培盛捧着一碟点心过来，请胤禛吃点儿，垫垫胃。胤禛一下子干呕了出来。


    “皇额娘崩逝，我?如何?吃得下东西？你?个狗奴才，竟没有半点悲伤吗？”胤禛一脚踹到苏培盛胸口?心窝。


    好在胤禛神情?恍惚没站稳，踹到苏培盛身上，也没使上力。


    饶是?如此，带着愤怒情?绪的一脚，苏培盛的胸口?还是?疼的喘不过气。


    苏培盛不敢有辩解，他?头磕的咚咚响。


    谁也不敢再提点心的事儿。


    胤禛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都穿戴好了，他?立马快跑出阿哥所。


    等其他?阿哥们收拾好时，胤禛已经在承乾宫跪着，哭的泪眼朦胧，令人望之心酸。


    苏培盛被留在阿哥所，他?望着桌上一动未动的点心，眼里闪过一道狠意。


    这道狠意，不是?冲着胤禛去的。


    他?理解主?子当?时的心情?，皇后娘娘对主?子的重要性，非同小可。他?却还劝着主?子先吃点儿喝点儿。这让作为人子的主?子怎么接受。


    他?恨的是?王复。


    他?不信王复在主?子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不知道主?子的性情?和行为习惯。


    在这个时候，那老东西竟然还记得给他?挖个坑，画个圈套让他?钻，真是?不容易。


    他?苏培盛记下了。


    苏培盛冷笑一声，王复啊王复，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咱们的主?子，最是?聪明又敏锐。


    细枝末节的事，一点儿瞒不过主?子。


    等主?子的悲伤劲缓过来，就能反应过来，你?王复在皇后娘娘崩逝的当?时，还有功夫算计人。


    你?可是?从皇后娘娘跟前到主?子身边伺候的，难道对旧主?就没有点主?仆旧情?在？


    那可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而他?苏培盛，再怎么不是?，首先他?没受过皇后娘娘的恩情?，头一回当?差认的主?子就是?四阿哥。其次，他?端点心过来，也是?实打实为了主?子的身体着想。


    主?子踹了一脚，那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还是?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奴才。而王复，却是?心里颇多算计在不合时宜时候用出来的丧良心。


    胤禛赶到承乾宫时，面对缟素一片的宫殿，不敢踏脚进去。


    他?看着入眼的一片白，心犹如被一把大手捏紧了，攥的喘不过气来。


    天上的月光，不似往日柔和，而是?高高在上的冰冷。


    “四阿哥，您来了？您站在门口?作甚？快快进来。皇上心里难受的紧，您劝劝皇上。”梁九功眼尖，看到胤禛在影壁前徘徊，不敢再进一步。


    他?匆忙从殿里头跑出来，走近一看，四阿哥哭的和皇上相比，不遑多让的惨。


    “诶，您当?奴才刚才什么都没说。哭出来也好，哭出来心里就不憋的难受了。”梁九功看着胤禛的模样，颇为心疼。


    “皇后娘娘崩逝前，是?心满意足离开的。娘娘说，她能去见?小公主?了，她很开心。”梁九功道。


    胤禛张了张嘴，想问梁九功，那皇额娘有没有提到他?。


    皇额娘临逝前，想到他?了吗？会想见?他?吗？舍不得他?吗？


    大概是?没有的吧。


    在皇额娘病重时，他?就写了假条，想回承乾宫给皇额娘侍疾。但是?，被皇额娘一通怒骂，让他?销了假条，没有她的传召，不得到承乾宫来。


    后来，汗阿玛回宫了，他?派王复去求问汗阿玛，他?是?否可以给皇额娘侍疾。得到的，也是?让他?在阿哥所好好读书的答案。


    额娘，大约是?不想见?他?的。


    胤禛望着殿内已经布置好的灵堂，喇嘛进宫在为皇额娘念经。


    嫔妃们同在后宫，赶过来的速度快一些，他?看到好几位嫔妃，已经跪在蒲团上。


    其中，有一道身影，好似是?他?的生母德妃娘娘。


    胤禛双腿僵直的往前迈着，宫女、太监们穿着素服，腰间扎着的白色腰带，刺眼的很。


    皇额娘最喜欢富贵繁华的颜色，承乾宫的宫女，衣着打扮最是?好看。可是?，现在她们头上只簪着一朵小白花，脸上干干净净的。


    忽然一阵风吹过，炎炎夏日里，甚至不必摆上冰盆，就突然感到寒凉。


    在赶来路上的人们，惊恐的缩缩脖子。不会是?皇后娘娘的魂魄经过吧。


    不，不会的，不用怕。


    皇后娘娘是?病逝，不是?其他?原因。无?仇无?怨的，不用怕。


    天色漆黑，怎么会不怕。


    但是?，胤禛不怕。


    他?甚至想，皇额娘是?不是?知道他?过来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他?。


    皇额娘也是?挂念着他?的吧。只是?不想耽搁他?的学?习，才不让他?来侍疾。


    短短的一段路，胤禛眼前闪现许多他?和佟皇后相处的回忆。


    有母慈子孝的，也有歇斯底里。


    皇额娘陪他?玩过打陀螺，教他?玩过九连环，给他?做过虎头帽，给他?戴过端午五彩绳，教过他?读书写字，三?字经是?额娘耐心的一声一声，教他?读会的。


    但是?，皇额娘也指着他?的脸，说他?血脉卑贱，只配给她的孩子当?奴才。皇额娘咒他?为何?死的不是?他?，全因他?占了她子嗣的位置，令小公主?夭折。皇额娘骂他?不知好歹，狼心狗肺，不懂恩情?，是?冷心冷肺之人。一看到生母，就忘记了养母。


    温情?脉脉和疯狂辱骂，交织在一起，将胤禛小小的心，早扎的千穿百孔，成了一个破烂玩意儿。


    “皇额娘，儿子来迟了。”胤禛脚踏进大殿门槛那一刻，立马哭着冲到皇后的灵牌前。


    他?跪下给佟皇后磕头，手腕上的桃木手串，不小心滑出来，碰到他?的脸。


    胤禛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时，脸颊悄悄贴上被肌肤捂的温热的手串。


    表妹，若你?此刻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表妹，你?不在京城才好。不用见?到我?此时的狼狈和可悲。


    我?的生母，眼神冷漠的在旁边看着我?，仿佛我?是?多么令人厌恶之物。


    我?的养母如今只是?一块牌位，她重病时、临死时，都不愿叫我?到跟前，看我?一眼。


    我?是?一个生母不要，养母弃之的人啊。


    我?如何?愿你?看到我?的卑弱可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康熙亲临送别佟皇后的灵柩后, 回到乾清宫，将德妃传召过去。


    跪灵守孝了几天，德妃削瘦了许多。


    穿着淡色的衣裳, 将她衬的愈发素雅温柔。


    康熙坐在椅子上, 明亮的光线, 仍照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看到德妃来了, 康熙指着他旁边的位子道：“来了？过来坐。”


    德妃步履端庄的走上前，向康熙行了礼，才斜着身子坐下。


    “德妃，你入宫也有十多年了吧。”康熙道。


    德妃微微低头，竹青色的衣裳, 挂着碧绿翡翠朝珠, 望之令人沉静舒心。


    德妃道：“妾入宫已?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康熙感慨道。


    德妃温婉浅笑，没有接话。


    “胤禛今年虚岁也有十三岁了, 再过几年就能上朝替朕办差。”康熙道。


    “是。四?阿哥得皇上和皇后娘娘教导，性?情稳重上进，定然不?会辜负皇上和皇后娘娘所望。”德妃道。


    “你也是胤禛的额娘，何必叫的那般生疏。”康熙叹了口气：“皇后的性?子霸道，如今她已?故去, 你和她计较又?能计较到什么。”


    德妃道：“皇上误会了。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妾位卑不?敢冒犯。”


    德妃看似温柔，实则心性?也刚硬的很。


    哪怕是在康熙面前，她不?情愿的事，她也绝不?会接手。


    皇上不?明说, 她就装作听?不?懂。


    皇上有暗示, 她便言语推辞。


    康熙接连碰软钉子，心情很是不?好。


    在他看来, 德妃如今是恃宠而骄了，竟然不?知道揣摩帝王心思，为他分忧。


    梁九功在一旁眼瞅着康熙神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而德妃还是坐着垂眸宛若一尊木菩萨。


    “德妃，朕就直说了。皇后临终前将胤禛托付给你，你是胤禛的生母，如今也是妃位，有养育皇嗣的资格。从今儿起，永和宫给胤禛留一个位置。”康熙道。


    “皇上，妾恕难从命。”德妃起身，干脆的跪在地上拒☆仙☆女☆整☆理☆绝。


    “四?阿哥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与妾无关。永和宫庙小?，接不?了四?阿哥这位大佛。况且，妾还有十四?阿哥要照顾，实在没用精力去照顾别人的儿子。”德妃道。


    “诶，四?阿哥，您别走啊。您肯定听?岔了，德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血浓于水，您们是亲母子俩儿，娘娘怎么会不?疼您呢。”站在乾清宫门口的太监，一阵疾呼。


    德妃听?到了，却连头也没有回。


    “皇上竟然把?四?阿哥也叫来了。哪怕是当着四?阿哥的面，妾也是一样的话。妾与四?阿哥无母子缘分。四?阿哥不?过是托生于妾的肚子，由?妾为佟佳氏生的阿哥。”德妃语气平静道。


    好不?容易把?胤禛劝回来的太监，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这还不?如不?劝回来的。


    夭寿啊。他不?会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吧。


    胤禛以为他的眼泪，在前几天给皇额娘跪灵的时候，已?经哭完了。


    没想到，痛了之后还有更?痛。


    眼睛即使哭肿了，还会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流出眼泪。


    “四?阿哥，您这眼睛都肿了。要不?，您移步到茶水间，奴才让人弄点儿冰块，用帕子裹着，给您眼睛敷一敷。”太监眼中闪过一丝对年幼阿哥的怜悯。


    但?是，很快他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一个奴才，哪轮得上他来可怜阿哥。


    四?阿哥再可怜，也是龙子，尊贵无双。他么这些当奴才的，尤其是太监，才是最可怜的。


    胤禛哑着嗓子道：“不?必。汗阿玛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回阿哥所去了。”


    太监不?敢再拦胤禛，生怕把?人留在这里，德妃娘娘又?说出惊世骇俗之言。


    要说德妃娘娘长相柔弱，平日里看起来最是和善温柔的一个人，竟然能对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狠的话。


    不?愧是从宫女一跃成为妃主的厉害人物。


    这样的心性?，一般人可没有。


    太监在门口劝说胤禛的话，大殿内的康熙和德妃，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们都没有出声，而是默认让胤禛回去。


    “梁九功，你到门口去守着。”康熙道。


    梁九功躬下腰，道：“嗻。皇上，可要奴才派人请太医，去阿哥所给四?阿哥诊诊脉？悲极伤心肺，四?阿哥这几日为皇后娘娘哭灵到数次晕厥，每日吃下的东西也少?，人瘦的衣服都不?合身了。四?阿哥年纪尚小?，这身子骨可不?能亏空，落下病根儿。”


    “按你说的去办。药材只管拿最好的，从朕私库里出。”康熙道。


    梁九功得了令，立即安排小?太监去太医院请太医。


    “德妃，你看连一个外人，都知道关心胤禛。你是胤禛的生母，却要舍弃他。你这是为何呢？”康熙不?解。


    “当年，你也是不?舍胤禛的。就是前几年，朕还瞧见你给胤禛做衣裳鞋袜。胤禛的那枚平安扣，也是你跪在佛堂，念了七七四?十九遍经，托朕送给胤禛，护他平安的。朕不?信你是个不?疼惜自己孩子的母亲。”康熙道。


    德妃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向康熙道：“皇上忘了，是您曾和妾说，就当没生过四?阿哥。四?阿哥养在承乾宫，就是佟皇后的儿子。您愿意给妾其他孩子，只希望妾别影响了皇后和四?阿哥的母子之情。”


    康熙表情难堪道：“你是怨怪朕了？”


    “妾不?敢。妾只是谨尊皇上的圣意。”德妃道。


    “好，朕承认朕当初是顾着皇后，委屈你了。但?是，你那时本也养不?了皇嗣。这些年，皇后对胤禛视若己出，皇后病重时，将她的私库，一半留给了胤禛。你当知道，皇后出身佟佳氏，私产极为可观。”康熙道。


    “四?阿哥是皇子，缺什么都不?会缺钱财的。皇上，您是个好阿玛，即使四?阿哥是丧母的阿哥，您也会给他最好的保障。若只论钱财，就是视若己出，皇上实在是在说笑了。”德妃道。


    “你果真?还是怨朕和皇后的。”康熙道。


    康熙也知道这些年，他表妹在胤禛的事情上，是对胤禛和德妃过分了些。他不?否认自己的偏心。可他是皇帝，而且他也从别处补偿了胤禛和德妃。


    他自认已?经做的很周全了。


    雷霆雨露具是君恩。


    就算是他要别人的命，别人也该说叩谢皇上。


    德妃看了一眼康熙，缓声道：“皇上，您当初不?让妾听?从皇后的话，和四?阿哥多有接触，妾做到了。后来，妾看中乌拉那拉氏的姑娘，您也觉得极好，但?是皇后不?愿意，您便也遂着皇后的心意。”


    “皇上，四?福晋是出自佟佳氏，对吗？”德妃问道。


    康熙道：“德妃，你莫要明知故问。胤禛和岁岁打小?认识，胤禛对岁岁有意，岁岁的出身也尊贵非凡，就是当太子妃也配得上。乌拉那拉氏再好，比岁岁也差远了。朕纵然是有私心，也是觉得岁岁好，想让她当朕的儿媳，才有意指给胤禛。胤禛有这样一个好的妻族，他往后在朝堂上办差也有人教导。朕是处处为胤禛考虑。”


    德妃道：“佟郡主若为自家晚辈，自然是极好的。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但?是，为儿媳，佟郡主的出身过于骄矜，齐大非偶。而且，佟郡主是早产儿，这些年皇上对白云观上外甥女的忧心，妾看在眼里。佟郡主这般身子，能为四?阿哥生育子嗣吗？她有精力为四?阿哥操持后院吗？”


    德妃道：“妾是有私心，不?愿意妾生的儿子，一落地就认皇后为母，娶的妻子又?是皇后的堂侄女。不?瞒皇上，妾身边的嬷嬷劝过妾。佟郡主是皇后的堂侄女，但?更?是皇上的外甥女。这样一个名门贵女，能早早定给四?阿哥，是四?阿哥的福气，是皇上对四?阿哥的偏袒。”


    康熙听?了连连点头，对啊，朕就是这个想法。


    “朕疼爱岁岁，是因为她是舅舅是孙女。”康熙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假，康熙还举例道：“你看朕也没有偏疼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的姑娘。”


    德妃充满防备的眼神，柔软了一下。


    康熙这个举例，很是有用。


    “朕亲近舅舅，把?舅舅的孙女，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况且，岁岁心性?赤忱坦荡，是难得心性?纯粹的孩子。她是真?的很好。不?说舅舅和鄂伦岱，佛尔果春你是见过的。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女儿，绝不?会差了。”康熙道。


    德妃没见过鄂伦岱福晋几回，但?是少?有的几次打照面，都让她对这个女子极为佩服。


    德妃沉默了，她倒是一时忘了鄂伦岱福晋。


    康熙一看，又?添了把?火：“科尔沁的达尔罕亲王和亲王妃，还有亲王世子，对岁岁也都疼爱非常。岁岁在蒙古可是有一座金矿的。”


    德妃眼睛一下瞪大了。


    “皇上，您莫要为了让妾接受佟郡主为四?阿哥的福晋，随口糊弄妾。”德妃道。


    康熙道：“你就算不?接受，朕下旨你还能阻止不?成？”


    这话说的，就有点让人脸疼了。


    德妃轻哼一声：“皇上这样厉害，您直接下旨就是。何必传妾过来，询问妾愿不?愿意接四?阿哥回永和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康熙摸摸鼻子, 这德妃往日最是温柔解语花的一个人，今儿脾气怎么?这么?大?。


    “皇上，妾和您说句心里话。您现在让妾把四阿哥当做和十四阿哥一般用心对待, 妾做不到。”


    “妾的心也是肉长的。妾伤了四阿哥的心, 四阿哥何尝没有在皇后和妾之间?摇摆时, 伤了妾的心。一年?又一年?的失望, 妾对四阿哥已经心有隔阂。”


    “妾固然能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欢天?喜地，彰显慈母心性的接回四阿哥。让皇上满意，让四阿哥开心。可是，妾做不到。妾不愿意骗皇上, 也不愿意骗自己。若是皇上为此要罚妾, 妾也认了。”德妃道。


    康熙道：“不至于?不至于?。太?皇太?后病重?时，你衣不解带的侍奉太?皇太?后有功。这些年?也为朕生儿育女, 恪守本分，朕对你很满意。”


    “朕原以为是皆大?欢喜的消息，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朕该提前和你通个气的，而不是急急把胤禛叫过来。”康熙道。


    德妃嘴上说着?，她对胤禛不关心了, 却无法做的真的不在意他。


    可是，看着?因为佟皇后病逝，而悲伤瘦到脸上快没有肉的胤禛，德妃实在没办法接受他。


    她心里感到膈应。


    她自己亲生的儿子，却为屡屡伤害她的人而悲伤哭泣。那么?, 他是否为她被?佟皇后为难时, 伤心哭泣过呢？


    世事难两全?。


    胤禛既然选择了佟皇后，就别再想着?她这个生母了。


    她和佟皇后之间?的矛盾太?深。


    “皇上, 妾还是想在四福晋的人选上，劝您三思。妾再不愿意抚养四阿哥，四阿哥也还是您的儿子。四阿哥年?少不懂事，考虑不了太?远的未来。可皇上，您忍心看到四阿哥以后可能没有自己的子嗣吗？或是四阿哥有个病怏怏的福晋。他不仅要忙于?朝政，还要照顾后院的妻子。鄂伦岱福晋本事再厉害，难道能到女婿的府上当家吗？鄂伦岱福晋也有其他的孩子要管。”德妃道。


    康熙深深看了德妃一眼：“朕从前就发?现，你也是个要强和别扭的性子。”


    德妃低下头，不否认这一点。


    若她当真柔顺至极，就不会和佟皇后有矛盾了。


    佟皇后要孩子，她拱手相让，没有二话。佟皇后禁止她们母子相见，她就躲起来。甚至连争宠，怕是也不敢。


    如此，哪里还会成为佟皇后心里的一根刺，让佟皇后百般刁难防备呢？


    可是，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不会改，也不愿意变。


    她得?是她自己。


    “不论你愿不愿意，朕意已决，胤禛由你抚养。胤禛是皇后的养子，不适合交给其他嫔妃。唯独你是他生母，最为合适。”康熙道。


    德妃脑子一热，冲动道：“皇上，妾有一事不解。佟皇后在世时，连妾在四阿哥面?前露面?，也不愿意。恨不得?捂住全?后宫的嘴。好让四阿哥完完全?全?属于?她。可她为何不求皇上将四阿哥记在她名下？玉牒一改，她就是四阿哥正正经经的母亲，是宗法上的四阿哥之母。”


    康熙道：“德妃，这不该是你问的。”


    德妃讽刺一笑：“妾大?约知道是什么?原因。说来，最可怜的还是妾和四阿哥。”


    康熙沉默，却不否认。


    若非有亏欠，若非心有愧疚，康熙怎么?会让德妃接连拒绝他。


    康熙道：“岁岁的身体，你也不用担心。朕让太?医给她诊脉过多次，太?医写的脉案，都是身体康健，并?为病灶在身。若是岁岁当真没有子嗣，那就从胤禛兄弟里过继一个。这不是什么?不可解决的事。”


    康熙不想听德妃再说，他直接道：“一个月后，朕下圣旨给胤禛和岁岁赐婚。”


    “妾告退。”德妃道。


    强买强卖的事情做了，还让她再做什么?反应。


    反正她的态度摆出来了，她就是不能毫无芥蒂的去养四阿哥。


    四阿哥年?纪也不小了，有内务府在，不用担心他受冻挨饿。该有的东西?，他都不会缺的。


    德妃头也不回的离开，康熙做到御案后，手拿着?一本奏折，却没有打开。


    “梁九功，你说朕若是将四阿哥记在皇后名下，宗室和朝臣们会支持吗？”康熙道。


    梁九功手拿着?拂尘，一言不发?。


    康熙本也不是要他的回话，他不过是自言自语。


    “若是将胤禛记在表妹名下，那他就是皇后嫡子了。不可。”康熙道。


    这个身份，太?高了。胤禛是个聪明的，若是皇后嫡子，再有佟佳氏襄助，那就有和太?子一争之力了。


    康熙没有要动摇太?子地位的想法。


    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这个做法。


    哪怕佟皇后临死前，请求康熙将胤禛记到她的名下，康熙也不会答应。


    他的嫡子，只要一个就够了。


    “梁九功，摆驾，朕要去阿哥所看望四阿哥。”康熙道。


    “嗻。”梁九功道。


    康熙是悄悄到阿哥所的，避免其他儿子们过来。


    康熙蹑手蹑脚的走进?胤禛的院子。


    八阿哥刚好出门?，身子刚走出一半，看到康熙，立马退了回去。


    四哥这几日伤心极了，汗阿玛能来安慰四哥，他就暂时不用去陪四哥说话了。等汗阿玛回去了，他再去看四哥。


    八阿哥是极贴心的弟弟。


    这几日，也是他偷偷给胤禛递点心，逼着?胤禛吃下去，再盯着?胤禛喝补气的参汤，才没让胤禛病倒。


    饶是如此，胤禛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


    太?医给他诊脉时，直摇头。


    “四阿哥，逝者已矣，您年?纪小，忧思不宜过重?。若真到了哀极伤身的地步，您以后的身子就难好了。”太?医委婉说到。


    苏培盛和王复两个听了以后，急的直转圈圈。


    身子不好，那可不行。


    他们主子是有心有大?抱负的人，不能被?病怏怏的身子拖累。


    好在太?医得?了嘱咐，药开起来直接开效果最好的，不用考虑熬药的药材贵不贵。总归不至于?难得?到要千年?雪莲、万年?灵芝的。再说，要是有那么?大?补的药材，也不敢给年?纪尚小的阿哥服用啊。


    太?医正要走的时候，遇上了康熙。


    康熙道：“正巧，你就在这儿和朕说，省的朕一会儿再传你询问。四阿哥的身体如何？心神是否有受损？”


    太?医看了眼里屋的方向，乾清宫的太?监去请他时，他简单打听了一下，大?致知道四阿哥经历了什么?。


    太?医家中也有年?幼的儿子，再者他得?过佟家人的恩惠，知道要多照顾些四阿哥。


    医者说话，一旦要掉书袋，旁人很难听懂。


    即使康熙读过一些医书，也只不过是略懂皮毛。诊脉相面?这些，他是一点儿不懂。


    太?医把话说的模棱两可，往严重?的方向偏了些，把康熙吓得?不行。


    在太?医嘴里，胤禛好似得?了不治绝症一般。


    “皇上，四阿哥如今心脉上的病症，与崩逝的皇后娘娘当初的脉象，有几分相似。”太?医道。


    这一句话，把康熙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康熙脸色青白：“这样严重?？”


    “四阿哥是至情至性之人，遭遇丧母之痛，服丧期间?饮食和睡眠也跟不上。臣询问了带臣到阿哥所来的太?监，略知四阿哥所经历之事。莫说是个孩子，就算是个身子健壮的成人，遭遇这样的经历，也可能哀极至心脉受损。”太?医道。


    康熙道：“你回去吧。朕知道了。朕去看看四阿哥。”


    “是。”太?医道：“皇上，您还是多劝劝四阿哥，莫要太?伤心了。医者医术再高，也治不了有心病的病人。”


    康熙道：“朕记住了。”


    “胤禛啊，你怎么?弄得?这个模样啊。是朕没有照顾好你。”康熙望着?胤禛，眼泪汪汪的。


    老父亲垂泪的模样，望着?格外令人心酸。


    帝王又如何，帝王挽回不了身边重?要之人的命啊。


    “当初，朕的额娘病逝时，朕也是你这般难受。那时候，朕的年?纪，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康熙坐在胤禛床前，搂着?儿子的肩膀道。


    康熙的手碰到胤禛胳膊时，心里更是一震。


    怎么?碰得?这么?硌人，这孩子瘦的也太?多了吧。


    康熙原本对太?医的话，还有一些疑虑。此刻，所有疑虑荡然无存，只剩满腔怜爱。他的儿子好惨哦。


    康熙眼泪簌簌的流下，胤禛反而眼睛干干的，流不出眼泪。


    可康熙此刻不会觉得?胤禛心中没有悲伤。


    悲痛至极的人，是连眼泪都哭不出来的。


    这个经历，康熙他懂。


    康熙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他送走了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经历过无数次的痛彻心扉，和彻夜难眠。


    可是这个天?下需要他，他不会，也不能凭着?性子，任由自己身体因为悲伤而受损。


    是的。当皇帝看似权柄在握，四海臣服，可以随心所欲。可是，连悲伤都是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可过度。


    “胤禛，朕送你去广州，如何？”康熙道。


    胤禛瞳孔一震，他道：“汗阿玛，您不要儿子了吗？”


    胤禛脸上的惶恐，深深刺痛了康熙的眼。


    他们这些当长辈的，是做了多大?的孽啊。竟然好好的一个孩子，不安至此。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康熙颇为感性, 他不是个心肠冷硬的帝王。


    何况，此刻情绪惊恐的人，是他的?亲儿子。


    是从牙牙学语到初入学堂, 他一点儿一点儿教大的孩子啊。


    康熙紧紧抱住胤禛：“胤禛啊, 你?难道要?学着你?皇额娘, 一样弃朕于不顾吗？”


    “汗阿玛, 皇额娘不想见儿子。额娘也不要?儿子。您现在也要?赶走儿子，让儿子出宫。儿子就?这样遭人厌弃吗？”胤禛黑黝黝的?眸子，有些木楞。


    他眨眨眼睛，眼睛酸痛的?想要?流泪，却一滴眼泪都?流出不来。


    胤禛闭上了眼, 眼睛好痛啊。


    康熙却误会了胤禛的?反应, 以为胤禛是哀莫大于心死。


    “傻孩子，你?是朕的?儿子, 朕怎么?会不要?你?。你?皇额娘和额娘，也不是不疼你?。她们只是一时绕不过去弯。你?皇额娘临终前，对朕说，她一生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唯独对你?有所歉疚。可?是, 她是生病了，胤禛你?能理解她的?吧？”康熙道。


    胤禛抿抿嘴，点点头：“皇额娘对我有养育之恩，额娘对我有生养之恩。没?有儿子指责母亲的?道理，唯有当儿子的?做的?不够好。”


    “胡说。你?才多大。而且, 你?做的?好不好, 不是由你?自己说的?，朕说你?是孝顺至极, 是极好的?孩子。”康熙道。


    胤禛睁开眼，双眼充满希冀：“真的?吗？汗阿玛？您不骗儿子？不是儿子讨人厌？”


    “休要?遇事就?自我厌弃。朕的?皇阿哥，天下毓秀所化，处处都?好。朕喜爱你?，你?的?兄弟们也喜爱你?。你?的?长辈们，对你?亦是多有夸赞。你?无一处不好，你?是朕最?优秀的?皇子。”康熙道。


    胤禛小声道：“您最?优秀的?皇子是太子二哥。”


    康熙一拍头，为了哄四儿子，他一时忘了太子。


    康熙道：“太子是太子，皇子是皇子。”


    行吧，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胤禛道：“汗阿玛，儿子真的?要?离开您吗？儿子可?以不走吗？我本来就?是在阿哥所里住着，额娘不愿意养我，我就?逢年过节去给额娘磕个头再回阿哥所。没?什么?区别的?。我已经长大了。”


    “你?成婚了吗？”康熙道。


    胤禛摇摇头。


    康熙道：“那你?有自己的?俸禄了吗？”


    “阿哥的?例银算吗？”胤禛小心翼翼道。


    康熙道：“那算朕给你?的?零花钱，是孩子才有的?零花钱。你?既没?有成家，也没?有立业，哪里来的?长大了。”


    “你?大哥、三哥小时候也曾在宫外长大，如今你?去宫外小住，不会有人借此?多言。”康熙道。


    没?有人说嘴才怪呢。


    大阿哥、三阿哥是一出生，就?送到宫外养着。那是宫里怕养不大孩子，所以送出去信任、有养儿经验的?臣子家，让帮忙养育皇子。


    胤禛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娶妻的?年纪，到宫外臣子家住，算什么?意思。


    从未有过的?先例。


    “汗阿玛，大清皇子不可?随意出京。”胤禛道。


    “律法记得?挺熟。不错，没?哭坏脑子。不过，还是有点儿傻了。大清皇子不可?随意出京，但是你?是朕命令出宫休养的?。”康熙道。


    胤禛还想再说，康熙瞪着眼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往日天天想着念着岁岁，恨不得?插着翅膀每天能从京城到广州飞个来回的?。今儿倒是推三阻四的?。难道是不想要?媳妇儿了？”


    “朕择日给你?和岁岁下赐婚圣旨。到时候，你?就?带着订亲的?聘礼去广州，住进鄂伦岱的?副都?统府。好好孝顺你?未来岳父岳母。朕原本打算让鄂伦岱明年调任回京，再升一职。你?下个月出发，明年跟着一起回来。一年的?时间，耽搁不了学业，也生疏不了你?的?兄弟感情?。”


    “胤禛啊，朕不想让你?触景伤情?。你?皇额娘就?是心脉受损，心病难医，郁郁而终。你?小小年纪，莫要?也如此?。朕在宫里，会劝解你?额娘，不要?被往日的?恩怨所困住。是是非非，都?随着皇后病逝到了地下。你?对她有孺慕之心，她也应当慈爱于你?。”康熙道。


    康熙望着胤禛与自己相似的?凤眸。


    他恍惚回到自己小时候，那时候汗阿玛的?眼里，也只有董鄂妃所生的?儿子，并称皇四子为他之第?一子，祭告天地、群臣相贺，还为此?大赦天下。


    而他，皇四子的?哥哥，汗阿玛的?第?三个儿子，却没?有得?到汗阿玛的?如此?喜爱。似乎他们都?只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子。而董鄂妃生的?，才是汗阿玛的?儿子。


    孰亲孰远，那时候才三岁的?他，就?感受过了。


    可?惜，他那位弟弟命薄，撑不起那么?大的?福气，生下来几个月后就?夭折的?。若不然，如今这个皇位，他别说坐了，想一想的?资格都?没?有。


    康熙因为小时候不受阿玛重视，备受冷待，而在自己成为阿玛后，给他的?孩子们充盈的?父爱。


    即使最?疼太子，但是对其他孩子也一样重视疼爱。


    如今的?胤禛，和那时的?他，所经历的?如此?相像。


    德妃对胤禛所说的?那番话，和先帝所说的?“皇四子乃朕之第?一子”，也意义一模一样。


    康熙代?入自己的?经历后，对胤禛就?更加心疼了。


    人的?悲欢不相通，唯有自己经历过，才能有所感同身受。


    康熙现在恨不得?把一切好的?都?给胤禛，并且告诉胤禛，他很疼爱他。


    就?如当初年幼的?康熙，希望有人抱着自己，告诉他，他有人疼有人爱。


    其实，也是有人这么?做的?。


    康熙脸色微暖，当初大舅舅知道后，立马让大舅母入宫看望额娘。给额娘，给他撑场子。


    如果不是皇宫不能硬闯，大舅舅当初恨不得?他自个儿进宫来看他吧。


    “胤禛，你?去了广州，对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不可?耍阿哥脾气，在你?表兄、表弟面前，也以兄弟相称，莫要?论身份尊卑。”康熙道。


    胤禛道：“汗阿玛，您太过高看儿子了。那是儿子的?舅表叔和舅表婶，儿子哪里敢不敬长辈。”


    “不止于此?吧。最?主要?的?是，上门的?毛脚女婿，得?好好表现，不能得?罪媳妇儿的?娘家人。若不然，小心你?没?媳妇儿哦。圣旨嘛，说不定?也是能违的?。毕竟是朕的?母族，小事上可?以转圜。”康熙打趣道。


    “不会的?。佟家上下忠君爱国，汗阿玛的?圣旨只要?下了，他们再不愿意，也不会违背的?。”胤禛道。


    这话康熙听着舒服。


    没?错，他的?母族就?是这么?的?不恃宠而骄，对他忠心耿耿，一心向着他。


    康熙拿起脸帕，浸湿在旁边放了好久，重新又换了一盆的?热水的?洗脸盆里，绞了半干后轻柔的?擦着胤禛的?脸。


    “瞅瞅这脸，哭的?眼睛肿的?像池塘里的?青蛙一般。”康熙取笑道。


    胤禛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温热且柔软的?帕子，敷在脸上，不仅缓解了眼睛的?疼痛，也安抚着不安的?情?绪。


    胤禛仰着头，任由康熙仔细的?给他擦着脸。


    能被汗阿玛伺候，多难得?的?经历啊。指不定?这辈子就?这一次呢。


    得?好好感受。


    “汗阿玛，您也擦擦脸。”胤禛记得?康熙进屋看到他时，两行眼泪哭的?十分厉害。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怎么?了呢，才让汗阿玛哭的?那么?惨。


    康熙把给他擦过脸的?脸帕，放在水盆里，随意的?搓了几下，又拧了拧，然后给自己擦着。


    胤禛惊诧的?张大嘴：“汗阿玛，这是儿子刚才用过的?啊。”


    康熙不以为意：“那又怎么?了？你?用过了，又不是就?有毒了。只是擦了个脸而已。朕看你?脸上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之前有鼻涕没?擦干净的?样子。难道你?其实流了鼻涕，但是没?擦？”


    胤禛立马炸毛了：“汗阿玛，儿子不是那样不讲干净的?人。儿子才不会让脸上糊鼻涕。”


    “那不就?行了。你?是朕的?亲儿子，不是捡来的?。当阿玛的?，没?有嫌弃自己儿子的?道理。”康熙道。


    胤禛感动的?泪眼汪汪，原本哭不出来的?眼泪，在康熙这声话里，又想哭了。


    胤禛委屈巴巴的?看着康熙，双手环抱住康熙的?腰，闷声闷气道：“汗阿玛，能当您的?儿子真好。我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好大的?功德。”


    康熙慈爱的?轻轻抚摸着胤禛的?头：“朕有你?这样的?孩子，也是朕的?福气。”


    屋里一时间，满是温情?。


    一旁站着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不舍不得?出声打扰。


    但是，不打扰不行了。


    太医给胤禛开的?药，刚熬好端过来，得?趁热喝。等药凉了，药性减少不说，入口也味道也更难喝。


    胤禛一闻到药味，头死死埋在康熙怀里，拒绝喝药。


    “汗阿玛，儿子没?事。儿子可?以不喝药的?。儿子觉得?自己身体?可?好了，您看儿子多么?的?健壮啊。”胤禛道。


    康熙捏着胤禛薄薄的?肩膀，夏天的?衣裳轻薄，想多穿几件衣服，假装胖乎点儿也不行。


    “良药苦口，胤禛是好孩子，也是懂事的?小大人了，不会还跟小孩子似的?，闹着怕喝药吧？”康熙道。


    胤禛道：“汗阿玛，您用激将法也没?用。您刚才哄儿子的?时候，还说儿子是小孩子，只要?被大人照顾就?好。有事都?是当爹当妈的?扛着。”


    康熙手捏着胤禛的?后脖颈，像拎小猫咪一样，把胤禛从他怀里拔出来。


    “好好坐着，朕喂你?喝药。”康熙接过药碗，用勺子搅了搅药汁后，舀起一勺子，吹了吹，送到胤禛嘴边。


    父爱如此?深重，不能不领情?啊。


    胤禛屏住呼吸，喝了一勺。


    康熙欣慰的?笑着，又很自得?。


    瞧瞧，他是多么?好的?阿玛啊。


    康熙慢悠悠的?又舀起一勺，继续吹了吹，再送到胤禛嘴边。


    如此?往来三次，胤禛不张嘴了。


    正享受着自己慈父表现的?康熙，忽然被打断动作。


    康熙板着脸，这孩子真不经夸。


    “汗阿玛，这药好苦。您还是让儿子自己捧着碗，直接往嘴里灌吧。这一勺一勺的?喂，堪称刑罚。”胤禛苦着脸道。


    康熙不太信，补身体?的?药，尝一口无妨。康熙拿起勺子，抿了一小口。


    胤禛看着康熙被药苦到扭曲的?脸，高兴的?露出笑脸。


    康熙痛苦的?表情?，立马恢复正常。


    他含笑看着胤禛：“看到朕也吃了苦汤药，高兴了？”


    “没?有没?有。”胤禛连忙摆手，就?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下不去。


    “行了，朕就?是想看你?笑一笑。小孩子，还是笑起来好看点。”康熙道。


    康熙虽然有表情?做作的?成分在，但是那药也确实苦。


    康熙把药碗递给胤禛：“小心点儿喝，别烫着了。蜜饯梅子都?给你?准备好了，吃完药立马往嘴里塞两颗，能压一压苦味。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吧，所以要?保重好身体?。”


    胤禛乖乖道：“儿子听训。”


    “不是训导，是关?怀。”康熙道。


    “是！”胤禛道。


    胤禛双手捧着药碗，在康熙手中?并不算大的?药碗，被胤禛端着，竟然和他的?脸差不多大。


    可?想而知，那一碗药得?多多。


    如果一勺一勺的?喂，怕是能苦的?嘴巴三天吃不下饭。唾沫里都?是苦药味。


    胤禛吹了吹药，眼睛一闭，再次屏住呼吸，咕咚咕咚的?把一大碗药喝下去。


    喝完之后，胤禛说了一句康熙未想到他会说的?话。


    “汗阿玛，儿子只喝这么?一碗药，就?痛苦的?恨不得?失去味觉嗅觉。表妹从喝奶时就?要?喝药，一直吃药吃了那么?多年。该多难受啊。表妹的?药，应该比儿子喝的?药还要?苦吧。听说，为了不减药性，表妹大多数时候喝完药还不能吃蜜饯。”胤禛心疼道。


    康熙怔了怔，他想起来德妃在乾清宫和他说的?话。


    “皇上为了一己之私，就?要?赔上四阿哥后半生没?有子嗣的?结果吗？皇上，您问?过四阿哥吗？”


    德妃嘴上说着不关?心胤禛，但是对胤禛还是有母爱的?。否则不会在乎胤禛是否会有后嗣。


    纵然他看岁岁千好万好，但是在一个母亲眼里，最?关?注的?永远是自己孩子能不能好。


    康熙沉吟片刻，道：“胤禛啊，你?也是懂事的?年纪了。朕问?你?，若岁岁不能孕育自己的?孩子，你?可?还愿意娶她？”


    “莫要?说由妾室生子，抱到岁岁膝下养的?话。若是岁岁主动为你?纳妾，并愿意如此?就?罢了。若是不愿意，朕不会给你?赐侧福晋、格格，你?也不得?纳妾。这是朕答应舅舅和鄂伦岱，求娶岁岁嫁入皇家的?诚意之一。”康熙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康熙神情严肃, 不似平日里的说笑打趣。胤禛自然也以端正态度，面对康熙。


    “汗阿玛，儿子不是好色之人。”胤禛脸颊微红, 谈论床帏之事, 对现在这个年纪对他来说, 实在有点儿早。


    “至于子嗣, 若儿子真没有那运气，过继个子侄到膝下就是。反正，儿子兄弟多?。”


    “表妹待儿子好，儿子也想待表妹好。只要表妹愿意嫁给儿子，儿子定能做到一生只有表妹一人。”胤禛认真道。


    康熙的这个问题, 从去年年底那时还是?皇贵妃的佟皇后, 让人故意传消息给胤禛听时，胤禛就认真想过。


    他只想要妙安表妹。


    从表妹替他救下百福开始, 他就不愿看?到表妹再去护着别人。


    再美?的女子，再多?的女子，都?不如表妹一根头发重要。


    子嗣什?么的，胤禛年纪小，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尚没有长出养儿传宗接代的意识。若是?以后年老后悔了，那就让年老的那个自己后悔去吧。


    有佟国公府和蒙古铁骑震慑，想必年老的他也不敢动花花心思。


    世事难两全，他只忠于此刻年少的自己。


    胤禛眼眸坚定而纯粹，他就要那个笑着叫他四哥的女孩儿做他的妻子。


    康熙轻笑一声：“怎么, 朕生的儿子, 是?替你生的？现在就开始盯着你兄弟们的后代了？”


    胤禛眼神飘忽了一下。


    他今日之前，是?没有这样明确的想法的。但是?, 康熙的话音一落，他莫名?的有种直觉，好似他以后真能做出这样的事。


    胤禛眨眨眼，好像也不错啊。


    生孩子那么疼，九死一生的。不如死乞白赖的求兄弟给他一个儿子养，继承他的爵位。


    他以后只要不犯大错，一个亲王爵位是?跑不掉的吧。


    如此，各有所求，都?不亏。


    胤禛如何能得知，待他日后得登大宝，没过继兄弟的儿子，倒是?抢了几个兄弟的女儿，养在宫里当公主，长大后嫁去蒙古。


    亲王的郡主大多?也是?要嫁去蒙古的，入宫当公主，身份高一些出嫁，总是?更好一些。


    胤禛的小算盘打得特别响，只要他不吃亏，让别人吃亏，一点儿事没有。


    能当上皇帝的人，都?是?心黑的。


    即使，胤禛现在丝毫没有觊觎皇位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汗阿玛，您问儿子愿不愿意，儿子是?一千广薄剧小硕漫话都有哦·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把乙4⑧以6九63个一万个愿意。但是?，表妹她愿意当儿子的四福晋吗？”胤禛难得的不自信道。


    康熙手指戳了戳胤禛的脑袋，戳的胤禛头昏昏的。


    他是?个刚喝过药的病人啊。汗阿玛不怕把他脑子给戳坏了。


    “朕看?你手腕上的桃木念珠戴的很不错。那个西洋的八音盒放在哪儿了？收起来了吗？”康熙不直接回答，反而问着其他道。


    胤禛老实道：“在书房放着。”


    “那小爱神好看?吗？”康熙又问道。


    胤禛道：“表妹说丘比特的卷发像我?。”


    “那你还要问朕什?么？”康熙道。


    胤禛道：“儿子终究没有正式问过表妹。万一表妹待儿子只是?兄妹之情，并没有其它想法。等?表妹长大以后，亲戚世交走动间，见到令她心动之人。”


    康熙稀罕的看?着胤禛：“朕一直知道你喜欢岁岁，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情圣至此。爱新?觉罗家?出情圣，朕这一辈没有，没想到你这一辈倒是?应在你身上。也不错，好过让朕担心应在太子那儿。”


    王爷而已，娶的又是?大家?贵女，门?当户对的结亲，夫妻琴瑟和谐，流传到后世，也是?佳话。


    若是?太子有非娶不可之人，连子嗣也不在乎。康熙定然连夜就让人把那女子给毒死，或是?一条白绫让她自我?了结。


    “自古以来，男女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是?两姓之好。双方未曾见过，就娶妻或出嫁的，才是?大多?数。朕给宗室赐婚，便是?如此。若是?订亲前就私定终身的，反倒是?不庄重，不知礼仪。”


    “你为皇子，朕偏袒你，由着你挑一挑。莫要再说天真之言。再说了，岁岁才多?大？她从小在道观长大，读的是?道法。心思纯净，哪有那么多?红尘杂念。只要她亲近你，与你相处的好，你们便是?最合适不过。男女情愫，待你们订亲之后，自然就会懵懂生出。”康熙道。


    胤禛现在就挺懵的，汗阿玛言外?之意，是?说他心思不纯吗？


    胤禛不敢再深问。


    况且，养母才刚病逝不久。他揪着男女情愫不放，岂不是?不孝。


    订亲的话，若非康熙主动说出口，又询问胤禛，胤禛是?万万不会在此刻想到，并去说的。


    “朕也要给你去广州一个合适的身份。莫要多?想，这也是?你皇额娘的意思。朕去年答应她，在今年选秀后，给你和岁岁指婚。如今，皇后病逝，这一年的大选就停了。但是?，该指的婚，还得指。朕不能食言于她。”康熙道。


    康熙下了决定以后，动作就十分的快。


    佟皇后崩逝四十九天以后，胤禛戴着热孝，被匆匆送出宫外?。


    论理来说，至少要过了百日，但是?宫里关于四阿哥遭德妃拒养的流言蜚语，传的人人皆知。阿哥所这边，阿哥们看?向?胤禛的眼神，充满同情。


    胤禛最是?骄傲的一个人，宁愿和兄弟们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也不愿意受兄弟可怜照顾。


    灌了一个多?月的苦汤药，胤禛病一点儿没好，反而更加严重。甚至连上马，也握不紧缰绳，从马上直接栽了下来。


    康熙当即下决定，七七四十九天刚过，就把人塞进马车，配上百名?侍卫，护送去广州。


    同年九月，康熙追谥佟佳氏为孝懿皇后。


    推孝懿皇后之恩，晋封佟国维为一等?承恩公。


    佟家?一门?双公爵，一时风头更盛，无?人能比。


    康熙还觉得这不够。


    以帝接连数日夜梦孝懿皇后，知其心有牵挂，为圆孝懿皇后生前心愿为名?，十月初五，康熙下圣旨赐婚一等?公佟国纲长孙女、广州副都?统鄂伦岱之女、郡主佟佳氏，为四阿哥嫡福晋。待佟佳氏及笄后，由钦天监合婚，择吉日成婚。


    赐婚圣旨一下，除非是?指婚男女有一方意外?丧命，否则无?论发生什?么，这门?婚事不会更改。


    康熙下赐婚圣旨时，胤禛已经在前往广州的路上。


    佟国纲望着府里还穿着素淡颜色衣裳的奴仆、侍女们，接下圣旨后，一把年纪茫然的在庭院空站了半晌。


    皇上这圣旨也颁的太急不可耐了吧。至少也等?孝懿皇后百日热孝过了啊。


    而且，连商量都?没和他商量一下。


    虽然，他和皇上在四阿哥和自家?孙女的婚事上，已有默契，但他还不想这么早让孙女打上皇家?的印记。


    有了皇家?儿媳的名?号束缚，以后出门?走动，结交好友，就不能那么自在了。


    康熙这些年，随着皇权愈发集中?，朝臣的话语权降低后，他这个皇帝当的也越来越任性。


    前朝已几乎是?康熙的一言堂。他不想商量，佟国纲也没有办法。


    佟国纲想了想，民间也有热孝成亲的习俗。民间认为，百日之内，逝者亡魂尚未离去，仍在人间。于七之倍数的日子，亡魂可以探望亲人。因此，这是?成亲，可以向?逝者报喜信，让逝者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心。


    但是?，成亲不得大办宴席。


    而康熙此举，未尝没有慰孝懿皇后之灵，告知她自己信守诺言，没有失信于她的意思。


    “有了赐婚圣旨也好。省得四阿哥到了广州，和岁岁常常相伴后，被人发现他的身份，传出流言蜚语，伤了岁岁的名?声。”佟国纲自言自语道。


    佟国纲这是?无?奈之下的自我?安慰。


    广州那边，接到快马加鞭送来的圣旨，副都?统府里传出阵阵咆哮声。副都?统府的房顶，都?要被鄂伦岱掀翻了。


    鄂伦岱福晋也面无?表情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上一柄长刀。


    “茉雅奇，备马。我?要领着私兵，杀到京城去。好个玄烨，为了他自己良心安，就欺辱我?女儿至此。热孝下赐婚圣旨，还将儿子偷偷摸摸送过来。真是?好大的脸。”鄂伦岱福晋气的面露杀气。


    暴跳如雷的鄂伦岱，急忙跪下抱住鄂伦岱福晋的大腿。


    “福晋，你消消气消消气，别和皇上计较。杀去京城这个不行?啊。咱们府上，总共也就一百多?个私兵。我?几十个，你不到一百个，冲到京城去，不够九门?提督手下人塞牙缝的。”鄂伦岱分析的有理有据。


    从他的话里，似是?能窥探出。


    如果他们拥有十万大军，那就是?请皇上退位吧。您这龙椅，我?鄂伦岱的福晋也想坐坐。


    但是?，他们没有啊。他们连一千大军也没有。


    哦，他福晋是?有的。可是?，那些士兵们还在蒙古科尔沁呢。


    就算把科尔沁的人马休整带去京城，也打不赢啊。若能打赢，难道科尔沁的王族，不想称帝吗？


    草原苦寒，即使草被繁茂，可风沙和冬季寒冷的气候，哪里有大清所占的土地舒服。


    再有几日，就能踏入广州地界的胤禛，病歪歪的躺在马车里，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好像有杀气！


    第一百三十六章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头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佟妙安笑?的甜丝丝的。


    “阿玛、额娘，我这算不算有了个童养夫？”佟妙安道。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一愣，他们闺女知道的东西有点多啊。


    道观里教的东西有这么多吗？


    着实过于接地气了?。


    “图南就?有童养夫, 她还有两个！”佟妙安用手指比了?个二。


    “图南家里的兄长和?弟弟, 都?是她爹爹为她准备的未来夫婿。将来等她长大了?, 喜欢哪个就?让哪个入赘。没被选中的, 便当是家中兄弟，给些家产分出?去，和?她守望相助。”佟妙安道。


    佟妙安所说的图南，姓陈，是陈家商行的大小姐。


    佟妙安认识陈图南, 还要从她给胤禛挑生辰礼物的时候说起。


    丘比特八音盒, 就?是陈图南作?为洋行少东家，给佟妙安提的建议。


    “陈家大姑娘, 额娘记得她大年?初五的生辰，刚过十二岁。是不是？”鄂伦岱福晋道。


    佟妙安用力点头：“是呢。图南说她这个生辰极好。大年?初五迎财神，她是豪商之?女，生在这个日子多招财啊。”


    鄂伦岱福晋道：“确实是个招财富贵的好生辰。陈老爷有这样开阔先进?的思想?，难怪海禁一开, 他就?立马开了?洋行，吃上了?开海禁的第一口肉，赚得满盆钵。广州城里，其他富商家即使紧随其后，也因?为观望不前, 慢了?一步, 最肥的那块肉落在陈家，只能眼馋看着。”


    “不仅如此。陈富的眼光也好, 知道让他女儿和?咱们岁岁相交。有咱们家在，他宗族里的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强逼他过继族侄为子。”鄂伦岱也道。


    陈富在整个广东省，富商排名中不说第一，也是前三。说豪富都?谦虚了?，堪称巨富。


    而洋行一开，渐渐有往广东首富的交椅上冲一冲。


    陈图南和?佟妙安相交，除了?有陈家递上橄榄枝，求佟家庇护的意思。另一点是，陈富慈父心?肠。他年?过半百只得一女，又遭仇家算计，为了?躲过刺杀，泡湖里泡久了?，伤了?子孙根。这一个女儿，不仅是老来得女，也是他的独苗苗。


    他想?为女儿能平安顺利继承他的家业，求得佟家势力的庇护。


    广东这边，旧势力盘根错节，陈富的巨富家产和?独女的情况，犹如一块没有牙的老虎守着个宝山，令人垂涎，且没有威慑力。


    稍有些家族底蕴的官员，都?想?将老虎连宝山一整个吞下。要陈富的家业，也要他的女儿。那些人摆到桌面上告诉他，他们就?是要吃绝户。


    陈富岂能愿意自己创下的偌大家业，拱手送人。况且，商户女再有钱财傍身?，又如何成?为高官贵族嫡妻。


    士农工商，商籍下贱。


    而为人妾侍，万贯家财只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当鄂伦岱一来，陈富立马就?盯上了?这位来广州镀金的副都?统。


    世人皆知，鄂大人最疼爱长女。好巧不巧，他家图南比佟郡主略长几岁，正好能成?为佟郡主在广州的玩伴。


    只要佟郡主高兴了?，鄂大人就?能高兴。而他陈富愿意奉上半数家财，请求国公府庇护独女。


    陈图南抓周抓的是一个金算盘和?一个金元宝。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爹，第二句就?是钱。把?陈富乐的笑?开了?花。


    陈图南五岁时，就?被陈富带在身?边，学习从商。六岁时，可以和?年?长她许多岁的成?年?人谈生意，你来我往，不落下风。七岁时，想?了?个赚钱好主意，为陈富赚了?二十万两白银。九岁时，她独自谈成?一笔五十万两的单子。这一回，没有陈富在旁边压阵，全靠她一人。


    如今十二岁的她，凡是认识她的人，见到她都?会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少东家。


    鄂伦岱不知道的是，陈富在开海禁的圣旨一下后，就?做海运生意，是陈图南提的建议，怂恿他第一个冲的。


    和?洋人首次做生意，其间弯弯绕绕许多。会洋文的陈图南机警过人，即使踩了?坑，也能迅速改正。可谓，有勇有谋。


    若非陈图南本人如此优秀，她靠近不了?佟妙安的身?边，成?为她的好友。


    这是佟妙安自己结交的，第一个同?性好朋友。


    意义非凡。在佟妙安心?中的地位，也很是不同?。


    “所以，阿玛、额娘，你们不要生气。四哥过来当我的童养夫，不是挺好的嘛。住在岳父岳母家，帮岳家干活儿。咱们一点儿不亏的。”佟妙安手还比着“二”。


    鄂伦岱换位思维后，为还在前往广州路上的胤禛，鞠了?一把?泪。


    瞧瞧，他闺女还想?着陈家的两个童养夫。


    鄂伦岱福晋眼神也有些飘忽。


    难道她家岁岁，也想?要两个童养夫。这可有点儿难啊。


    她刚才怒极，说要冲去京城，也就?是冲动发泄两句。


    想?让皇子做大，再纳个小的，她的岁岁得当上公主才行。


    鄂伦岱福晋惋惜的叹息一声：“岁岁若是生在大唐就?没有这等烦恼了?。”


    佟妙安不解道：“在大唐，我就?能真的让四哥入赘？”


    鄂伦岱福晋莞尔一笑?，眼眸中是穿过时空的回忆。


    “是啊。若是在大唐，额娘的岁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拘于后院，受女子嫁人之?困。”鄂伦岱福晋道：“便是入朝为官，官至宰相，也未尝没有可能。”


    “那等百年?之?后，来生，岁岁就?投胎到大唐去。到时候，额娘还要当岁岁的娘。”佟妙安撒娇道。


    鄂伦岱福晋捏捏佟妙安的小手：“这是自然。”


    鄂伦岱在一旁双眼冒圈，刚才不是还在说四阿哥和?童养夫么，怎么一转眼就?约定来生了?。


    鄂伦岱急道：“福晋，还有我，还有我。”


    “好。若你到时候出?身?贵族，正夫的位子给你留着。”鄂伦岱福晋含笑?道。


    鄂伦岱傻眼了?，还要有要求啊。


    不对。怎么是正夫位子？


    他虽然书读的不多，也知道唐代也是男娶女嫁。


    “福晋，你又逗我。”鄂伦岱道。


    鄂伦岱福晋挑挑眉，她可没有。


    武帝时期，大唐公主、郡主们，甚至是贵妇，养面首者，不在少数。


    鄂伦岱福晋回想?到她在大唐时的肆意风流，愈发心?疼她的女儿身?处这个时代所受的束缚。


    皇权在上，出?身?在八旗，连婚嫁都?不自由。


    “鄂伦岱，皇上写来的信中，是否言明，命四阿哥听从我的教?导。”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回忆一番，又把?康熙写的信翻开来逐字读着。


    “没错。”鄂伦岱确定道。


    鄂伦岱福晋的才华，除了?鄂伦岱福晋本人，最了?解的人就?是康熙。


    这也是康熙脑子一热，把?胤禛送到广州来的原因?。


    受鄂伦岱福晋的教?导，不比在尚书房读书差。


    况且，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能在年?幼的时候，见一见大清的山河，对胤禛有利无?害。


    康熙不仅把?别人家养的水灵灵的大白菜，提前定给自家，还要把?自己家的猪赶到别人家去，让别人帮着养。


    实在是皮厚不要脸。


    “我一定不负圣恩，会好好教?导四阿哥的。”


    鄂伦岱福晋的回信，送到康熙的桌前时，康熙莫名有种预感，他送出?去的猪，大概要成?为别人家的猪了?。


    好在他生的猪，呸，不对，是他生的皇子多。有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影响大局，无?妨。


    而且，拐的还是他母族的方向，那和?他胳膊肘拐的是一个地方。如此，更是让他不在意了?。


    胤禛小猪崽，随着马车离广州城越来越近，他的心?越发的忐忑不安。


    前些日子感受到的杀气不提，现在还有种被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他就?是那个猪。


    随着脑子里想?象的画面，愈发的不正经，胤禛猛摇头，把?脑子里的奇奇怪怪甩出?去。


    “四哥，欢迎来到广州！”


    “苏培盛，我是不是听错了?？”


    歪坐在车厢里，好让全身?骨头不被马车颠的那么疼的胤禛，忽然坐正了?身?子。


    若不是马车车厢不够高，他恨不得站起来，整理仪容。


    苏培盛扶着胤禛，笑?容满面道：“主子，您没听错。奴才虽不曾见过佟郡主，但是听着声音和?称呼，奴才大胆猜测，是佟郡主出?城来接您了?。”


    “这里离城门应当还有近二十里地。佟郡主和?主子您的感情真是好啊。得多上心?，才会这么远就?来迎人。”苏培盛道。


    苏培盛说一句，胤禛脸上的笑?容就?大一些。


    等苏培盛说完，而马车也停下，胤禛迫不及待掀开车帘，看向来人时，他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表妹。”胤禛的声音有一些发颤。


    表妹长高了?，和?在科尔沁时，有一些些不一样。也更好看了?。


    胤禛手握着康熙提前写给他，让他接下的赐婚圣旨，紧张不已。


    表妹会欢喜，被汗阿玛赐婚给他吗？


    表妹若是不喜欢，他的到来岂不是令表妹不快。


    “四哥，你瘦了?！”佟妙安见到胤禛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四哥，我来接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是佟妙安和?胤禛再次相见后的第二句话。


    “四哥，别担心?。我是愿意的。”佟妙安的第三句话，终于让胤禛定下心?。


    胤禛心?如擂鼓，表妹说，她愿意。


    这真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苏培盛看了眼胤禛, 扭过头。


    又看了眼胤禛，又扭过头。


    再看一眼，算了?, 不看了?。


    再怎么?看, 主?子现在笑的也和他未进宫时, 村里地主?的傻儿子一样。


    不过, 他?主?子瘦些，长的好看些，气质高贵些。


    皇宫里出的傻少爷，到底是更?能糊弄人一些。


    但愿鄂大人和鄂福晋见到了?傻女婿，能看在皇上的面子上, 多?包容些。


    胤禛咧着大白牙对着佟妙安笑, 佟妙安也咧嘴笑着。


    一阵风吹过，佟妙安捂住了?自己的嘴。


    完了?, 忘记她正在换牙。


    佟妙安淑女的抿嘴，担忧道：“原本想带着四哥骑马进程，但是四哥现在也太瘦了?些。我陪四哥坐车京城，如何？”


    胤禛自然无有不从，他?已经走出车厢, 准备下车。


    佟妙安道：“四哥不用和我见外，你?在车厢里等我，我自己上来?。”


    佟妙安英姿飒爽的下马，将马交给跟随来?的护卫。


    她拎着裙摆，小跑到马车边。


    上马的矮凳, 不用胤禛吩咐, 随从拿出摆好。


    “黄姜，你?骑着我的马, 先回去告诉阿玛、额娘，我接到四哥了?。让他?们不必担心。”佟妙安一只脚踩上矮凳，回头和黄姜道。


    黄姜应声道：“是。”


    黄姜向?胤禛行礼后，带着一半护卫回去。


    剩下的另一半护卫，自觉的在前为护送胤禛的车队开路。


    胤禛站在马车车厢外，并?没?有听佟妙安的话，去车厢里。


    他?伸着手，含笑看着佟妙安。


    佟妙安大方的把手搭在胤禛的手心里，稳稳的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马车停下的时候，苏培盛就有眼色的从马车上下来?，把单独相处的空间，留给这对许久未见的青梅竹马。


    胤禛手撩着帘子，等佟妙安低头走进车厢，他?再进去。


    “表妹坐这里。不知?表妹会出城接我，马车里没?有多?准备软垫。路途颠簸，表妹坐软垫上，更?舒服些。”胤禛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佟妙安。


    佟妙安也不客气，胤禛让她坐，她就坐。


    等坐好了?，马车缓缓行驶。


    胤禛从车厢的格子里，取出新的茶具，给佟妙安泡好茶。


    点心、果脯，也放在九宫格点心盒里，任人取之。


    佟妙安用帕子擦了?擦手，胤禛温柔笑着：“我来?帮表妹擦手。”


    孩子长大的特征之一，就是柔软的婴儿肥渐渐退去。


    佟妙安的小肥爪子，如今已长的白嫩纤细，指如削葱根。


    佟妙安把手心往上一摊，让胤禛干着侍女做的活。


    胤禛细心的将佟妙安的手擦干净，才许她去捏点心尝味道。


    “这些点心，是在来?的路上采买的。味道不比宫里，也比不上国公府厨娘的手艺，表妹尝个新鲜。”胤禛道。


    近一个月的路程，哪怕是冬季，有些点心也放不了?这么?久。


    佟妙安尝了?一口?，道：“红豆沙磨的是不够细，有些卡嗓子。四哥，委屈你?了?。你?生着病，在路上还吃不到美味的食物，多?难受啊。你?放心，我从接到圣旨时，就想着给四哥准备的接风宴，要准备哪些菜。等四哥一到家，就能吃好喝好，舒舒服服的。”


    胤禛把手伸到佟妙安的下巴下：“表妹吃不惯，不用强迫自己吃完。我知?道表妹珍惜粮食，不愿意?浪费。我替表妹吃完就是。”


    佟妙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吃了?一半的点心，全塞到嘴里，嚼吧嚼吧吃完吞下。


    “我咬过的东西，怎么?能给四哥。”佟妙安狐疑的看着胤禛：“四哥，你?是不是坐车太累了?，忘了?那?点心不是我用手掰着吃的啊。”


    胤禛哭笑不得，他?承认自己也震惊他?方才说出口?的话。


    真的是有些脑子不清醒了?。


    不过，他?却是真的不觉得表妹咬过的东西脏。


    小时候，他?曾在御花园看到六弟将咬了?一半的月饼，递给额娘。额娘嗔怪的用手指点着六弟的头，说六弟贪吃却也不想想自己的胃有多?大。然后，笑盈盈的就着六弟的手，把那?剩下的一半月饼，吃的干干净净。脸上一点儿嫌弃的表情都没?有。


    明明额娘是可以把月饼给宫女，让宫女扔掉的。


    他?想，他?鬼使?神差的愿意?帮表妹消灭吃不完的点心，大约也是如额娘当初看六弟的心情一样。


    对方是他?们全心全意?想要宠溺的人，做这些事情，是自然而然的行为。


    但是，胤禛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唐突了?些。


    为了?不吓到佟妙安，胤禛顺着她的话道：“是有些脑子犯迷糊。”


    “原本是打算走水路过来?的，但是上船以后晕船晕的厉害，便在最近的港口?改了?道，变成走陆路过来?。但是，晕船过的身子，改坐马车上以后，也一样的晕。只是稍微好一些。”胤禛道。


    佟妙安脸一皱，她想了?想，把自己随身戴的香包，递给胤禛。


    “四哥，你?闻闻我的香包。广州蚊虫多?，额娘请广州城最大药房的坐诊大夫，配了?驱蚊虫的药草，再加一些花瓣，做成香包。味道清新好闻。”佟妙安道。


    胤禛捧着粉色嗅着牡丹和蝴蝶的香包，尝试的闻了?一下。


    他?惯来?不喜欢甜腻的花香，但是佟妙安这个香包，清新的草木清香味更?重。


    胤禛闻了?一下，就喜欢上了?。


    “表妹……”胤禛手指捏着香包。


    佟妙安笑眼弯弯的看着胤禛：“这个香包送给四哥啦。但是，香包没?有味道后，四哥不要乱扔，得先把香包绞了?。”


    佟妙安指着香包的右下角，绣着一个“安”字。


    胤禛忙道：“就算香包没?有味道，我也不会扔的。”


    “表妹已经会绣花了?吗？这个香包做的很好看。”胤禛夸完后，关心道：“表妹的手有没?有受伤？”


    佟妙安回答道：“我不会绣花啊。这个香包是图南送给我的，她一个我一个。是她家最好的绣娘的手艺。这么?好看的牡丹和蝴蝶，我可绣不出来?。我还是画符厉害些。”


    虽然，她画符也是鬼画符，都是几?乎没?用的黄符。唯二的作用，就是哄佟妙安开心，和拿去道观厨房里用来?烧火。


    胤禛不知?道，他?以为佟妙安擅长画符。


    他?想，以后得给表妹多?买些画符的纸和上好朱砂。


    表妹喜欢什么?，就尽管做什么?。不过，大概只能在白云观去挥洒爱好。


    宫中是禁止这些的。


    胤禛却更?在意?佟妙安话里出现的新的人名。


    图南？是什么?人？男子还是女子？


    科尔沁有个哈尔巴拉，对表妹还念念不忘、虎视眈眈的。


    广州这边，又有谁家公子慧眼识珠了?？


    “表妹，图南是？”胤禛极力遮掩着他?的醋意?，还是让醋味儿从他?的语气里飘出来?。


    佟妙安拿了?一个果脯吃，酸酸甜甜，这个味道不错。


    “图南是陈家商行的大小姐。陈家的产业有很多?，有洋行、商行、还有绣楼、金店。皇上表舅开了?海禁后，他?们还买了?出海的船只。很有远见的。”佟妙安道。


    胤禛心落到回处，商行啊，那?就没?事了?。


    既是汉人，又是商人，哪怕家中有和表妹相仿的男孩儿，也没?有机会攀亲。


    满汉不通婚。


    胤禛忘记了?，他?和佟妙安已经被赐婚。哪怕真有个处处和佟妙安合适的人选，也不可能和佟妙安发展出未来?。


    他?是真的病糊涂了?。


    看胤禛闻了?香包以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佟妙安叽叽喳喳的和胤禛说起了?，陈图南的两个童养夫。


    “听图南说，陈老爷当初打算收十个义子，让图南能多?挑一挑。义子多?了?，以后也是陈家的帮手。还是图南劝住了?陈老爷，说人多?易出乱子，贵精不贵多?。”佟妙安道。


    胤禛傻乎乎道：“挑什么?？”


    “挑童养夫啊！赘婿是快成婚的时候挑的。童养夫，是从小养大的，更?忠诚些。而且，培养的也能更?合心意?些。”佟妙安道。


    胤禛望着佟妙安圆溜溜的杏仁眼，还有她手边一碟子的酸梅核。


    “依着表妹的说法，我好似也成了?表妹的童养夫了?。”胤禛给佟妙安续满茶盏里的茶水：“果脯吃多?了?，容易嗓子不舒服。表妹喝点儿茶，润润喉。”


    佟妙安贼兮兮的看着胤禛，漂亮的大眼睛，把胤禛迷糊的脑袋，迷的更?加七荤八素。


    “是的呀。”佟妙安道：“辛苦四哥要在广州当我几?年童养夫了?。”


    “哎呀，还好我当初没?有答应皇上表舅，在宫里住呢。要不然，我就成四哥的童养媳了?。”佟妙安语气轻快道。


    佟妙安笑的开心，胤禛便也笑的开心。


    “那?还是我给表妹当童养夫的好。表妹若是愿意?，我当佟家赘婿也无妨。以后，出门在外，表妹是郡主?，我是表妹的额驸。”胤禛配合佟妙安道。


    佟妙安捧着脸，嘿嘿直笑。


    “光是想想，就很开心呢。”佟妙安道。


    “表哥，我开玩笑的。你?是来?广州休养身体的，是我家扫榻以待的贵客，也是我阿玛、额娘疼爱的晚辈，还是我敬重的好四哥。”佟妙安郑重道。


    胤禛苦笑：“表妹旁的都没?说错，唯独有一点，自打汗阿玛的那?道赐婚圣旨送到副都统府后，我恐怕是舅表叔和舅表婶最想挑剔的人了?。”


    “四哥，无可挑剔！”佟妙安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可挑剔的胤禛, 在马车驶进内城后，双腿不自觉的抖起来。


    好紧张。


    胤禛舔了舔发干☆仙☆女☆整☆理☆的嘴唇，从佟妙安的视角, 他的嘴唇从红变白, 跟突然病重了似的。


    “主子, 郡主, 鄂大人府到了。”苏培盛道。


    “鄂伦岱恭迎四阿哥。”洪亮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胤禛的耳中?。


    胤禛如临大敌的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拍着双腿，靠疼痛止住它们的颤抖。


    他得丑女婿见岳父岳母了。


    胤禛动作利落的走下马车，看着大开中?门的府门, 还有站在门口?等待迎接他的鄂伦岱一家, 他那?不争气的双腿不抖了，直接改成腿软, 在双脚落地时，差点儿崴了一趔趄。


    “四哥生病还未痊愈，不要硬撑。我牵着四哥。”佟妙安笑盈盈的跳下马车，懒得踩着矮凳慢慢走。


    “四哥，别紧张。阿玛、额娘不会吃掉你的。他们只是今天看着严肃了一点。不怕, 我在呢。”佟妙安牵住胤禛冰凉的手，小声安抚道。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脸色，更阴沉了。


    胤禛讨好的向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笑着，却没有松开佟妙安的手。


    他和表妹已经订婚，在自家人面前, 即使?举止亲近, 也不会有损表妹的名声。


    “舅表叔、舅表婶，您们快快免礼。该是胤禛向您们行礼。”胤禛扶起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 又让补熙、介福也免礼。


    然后，他恭敬的向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行礼问安。


    鄂伦岱还想拿捏一会儿，佟妙安道：“阿玛，四哥生病还没有好全，您看他嘴唇都苍白的，快让他进府里吧。”


    鄂伦岱瞪眼看向胤禛，都是你小子，让我闺女不向着。


    “四阿哥……”鄂伦岱盯着胤禛的手道。


    胤禛坚定的握着佟妙安的手，不松开：“舅表叔，您叫我胤禛就好。离宫前，汗阿玛特意嘱咐我，让我到了广州后，待舅表叔和舅表婶如自己父母一般孝顺，听从长辈教?诲，友爱照顾两位兄弟。”


    鄂伦岱抓到了胤禛的语言漏洞，他立即得意洋洋道：“哦？你说了那?么多，那?我家岁岁呢？怎么一句不提岁岁。”


    胤禛脸一红，但是他声音清亮真挚道：“胤禛当待表妹如珠如宝，护表妹一世平安无忧。”


    他又小声道：“胤禛知道汗阿玛这道赐婚圣旨下的急了，且又不曾商量就把我送来广州。舅表叔和舅表婶疼爱表妹至极，心?中?有不愉快，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若胤禛有朝一日，有了女儿，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胤禛刚听说了表妹好友之事，胤禛可效仿之，给?表妹当童养夫。”胤禛道。


    话说到这份上，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作为?长辈，不好再甩脸色。


    说到底，他们气的是康熙。孩子是无辜的。


    鄂伦岱福晋道：“四阿哥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见外了。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也久，我便倚仗着长辈的身份，直呼四阿哥的名字。”


    “应当的。”胤禛腼腆笑道。


    “方才，胤禛你有一句话可是说错了。”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愕然，不解看向鄂伦岱福晋。


    “胤禛洗耳恭听，请舅表婶教?诲。”胤禛紧张的回忆着自己方才的措辞，检查是否有哪里说的不对。


    第一次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拜见岳父岳母，就出了漏子，不会留下坏印象吧。


    “边走边说吧。”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福晋又对佟妙安招招手，打趣道：“岁岁，你过来。额娘知道你关心?你四表哥的身体，他久病未愈，身子骨正弱着。但是，你这个头搀着他，是给?他当拐杖么。还是让你四哥身边伺候的人扶着他。”


    佟妙安撒娇的笑了笑：“额娘，我不给?四哥当拐杖，给?您当拐杖。四哥确实长高了许多。我原本以为?四哥是瘦了显高，没想到是真的长高了。”


    胤禛舍不得的松开手，但也知道不好一直和佟妙安手牵着手。


    长辈面前，行为?举止应当庄重些。


    鄂伦岱福晋的话，也是在给?佟妙安牵胤禛的手，作了解释。


    苏培盛无声无息的上前，扶着胤禛的胳膊。


    “疼爱闺女的人家，自然是舍不得自家女儿早早成为?别人家的人。何况，皇上的赐婚圣旨，是在孝懿皇后热孝期颁的，不能大肆庆祝热闹。女子订婚、出嫁，是最要风光大办的。如此，是亏待了我家岁岁。为?人父母的，心?中?难免为?女儿受了委屈，感到不快。”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舅表婶说的极是，胤禛也觉得委屈了表妹。”


    他又解释道：“只是，汗阿玛认为?，我若单单以皇子身份住进副都统府，恐引人误会，令多方猜测揣摩错误，又怕影响了表妹名节。所以，以热孝报喜为?由，颁下赐婚圣旨。再者，皇额娘生前，确实心?心?念念着想让表妹和我亲上加亲，延续爱新觉罗家与佟家的世代联姻。”


    鄂伦岱福晋道：“你说的，皇上都在信中?解释过了。皇上爱子心?切，为?你考虑妥当。我和岁岁她阿玛，也爱女至深，只想女儿处处都好。”


    “不过，方才我说你有一句说错了，并非与赐婚有关。”


    “你和岁岁的这门婚事，岁岁虽不清楚，皇上却早已和岁岁的玛法?，以及我们夫妻谈论过多次。皇上为?子聘妇的诚意，拿出来给?我们看过，确实是诚意满满。而?你品行出众、才学上佳，容貌清俊端正，堪称佳婿，无从挑剔。”


    “最要紧的是，岁岁对你向来亲近，很?是投缘。因?而?，我和岁岁的阿玛、玛法?，都是点头默许了这门婚事。”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得到鄂伦岱福晋的亲口?认可，他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起来。


    “舅表婶，我扶着您。前面台阶多，您小心?些。”胤禛眼神明亮道。


    他殷勤的表现着，恨不得让未来丈母娘再多夸夸他，对他更满意些。


    鄂伦岱看的碍眼不已，他冷哼一声：“我福晋有我扶着。你自个儿还要人扶，扶什么我福晋。”


    不等胤禛反应，佟妙安就脆声道：“阿玛关心?四哥，偏偏话说的硬邦邦的。四哥，你可别误会。阿玛在家中?也夸过你的。”


    鄂伦岱瞪大眼睛，他闺女可真会睁眼说瞎话啊。


    算了，孩子也可怜。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过来，爹不疼娘不爱，还是带病赶路，确实不容易。


    可别说皇上疼儿子了。


    若换作是太子，看看皇上会不会把太子送出宫。


    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的肉更多些。何况，皇上有十多个皇子，一起分那?少得可怜的手背肉。


    “嗯。胤禛，你是小孩儿，照顾好自己就行。”鄂伦岱顺着女儿的话道。但夸人的话，他拒不承认。


    佟妙安回头冲胤禛眨眨眼，看吧，我阿玛嘴硬心?软，他是可好的人啦。


    鄂伦岱福晋也拍拍鄂伦岱的手，算是替胤禛打了一下他。


    “我说话呢，你打什么岔。”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立即脸上堆着笑道：“福晋，你说你说。”


    胤禛跟在后面，表情认真。学到了，学到了。岳父亲身教?学哄媳妇儿，重点一：弯得下身段；重点二：笑得好看。


    他记下了，回去后继续慢慢揣摩。


    “胤禛，你且听着。即使?你和岁岁没有订亲，你也是岁岁亲近的兄长，是和佟家有血缘关系的晚辈子侄。作为?长辈，绝不会因?为?晚辈来家中?小住，而?感到不快。只会心?疼孩子，年幼经历颇多，实在坎坷。莫说是住上一年半载，就是十年二十年，只要家里有地方住，就尽管安心?住下。这就是你方才说错的地方。”


    “我说这话不是哄你，也不是场面话。你要在这里住一年多，若是自觉到来叨扰了我们，还如何放宽心?思，养好身体？所以，我得和你说清楚了。我们是愿意，也应当抚养照顾好你。”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眼眶微红，眼泪悬而?未泣。那?可怜的小模样?，完美诠释了何为?美强惨。


    青松翠柏一样?的身姿气质，倔强的眉眼，尊贵的皇家出身，却因?为?养母病亡，生母拒养，而?生着病被送出宫，去岭南瘴气之地，寄人篱下。


    多么可怜啊。


    莫要说臣子奉养皇子是应当的，不敢给?皇子委屈受。


    那?是别的臣子。


    就是太子到佟家小住，也没法?儿让佟家供着他。


    深受皇帝宠爱的皇帝母族，就是有这样?傲慢的资格。


    再者，别的皇子是刚出生时被送出宫，抚育皇帝的大臣都住在京城，日子过的矜贵的很?。平日想和牛奶，宫里就立马送来两头奶牛，时时照应，绝不委屈。


    哪里会像胤禛这般，被送到岭南这样?地理?偏僻、交通堵塞、蛇虫鼠蚁聚集之地生活。想与京城通信联系，都难。


    胤禛出宫前，和八阿哥告别时，八阿哥哭的数次晕厥过去。


    在八阿哥看来，他汗阿玛是厌弃了四哥，要把他发配到岭南去。他的四哥好苦啊！


    若不是有后面的赐婚圣旨跟上，康熙给?胤禛选了一门妻族强势的婚事，八阿哥都要去乾清宫撒泼打滚，求着把他四哥接回来了。


    胤禛这一路马车越走越偏僻，路上下雨时，车轮陷在泥地里，许久出不来。好大一只的飞虫，从面前飞过，更是画面吓人，让人惊魂。


    胤禛平日再稳重聪敏，也只是个没独自出过远门的十多岁孩子，如何不会心?受惊吓，内心?不安。


    而?此刻，听到鄂伦岱福晋以长辈身份关怀的话，他感动的眼泪汪汪。


    舅表叔、舅表婶待他如此之好，他定要加倍回报，孝顺他们。


    还有表妹，表妹出城接他，又处处帮他说话，万般用心?体贴，就是怕他心?思重多想多虑。如此用心?，他无以为?报，唯有倾尽全心?相护。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补熙和介福, 就像一大一小两个木桩子，头不停来回转着。


    一会儿看看鄂伦岱福晋，一会儿看看胤禛, 再?抽出一点儿空去看佟妙安。


    一群人里, 就属他俩最忙。头点的, 也属他俩最欢。


    鄂伦岱福晋实在看不过眼, 货比货，自家这两个，加一起都比不过四?阿哥。


    “好好走路，不要东张西?望。”鄂伦岱福晋道。


    “是，额娘。”补熙和介福乖乖答应。


    他们倒也聪明, 知?道鄂伦岱福晋说的是他们, 不是别人。


    “胤禛，皇上将你托付给我们, 并让我教导你读书。束修都替你交了，拿人钱财，我若不尽心尽力教你，倒显得亏心。只盼你随我习文练武后，莫要觉得辛苦。”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恭敬道：“胤禛自当听从舅表婶教导。舅表婶的才学武功, 汗阿玛屡有夸赞，很是推崇。胤禛早有仰慕，恨不得随从身?边，多加学习。如今得了机会，岂有嫌累躲懒的道理。”


    补熙和介福瞬间崇拜的看向胤禛, 真勇士啊。


    佟妙安也迅速扭过头, 并向胤禛竖起大拇指。


    胤禛羞涩抿嘴一笑，虽然不明白?表妹为何对他满眼?赞赏, 但是表妹夸他，他就高兴。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领着胤禛，走到早就布置好的客院。


    鄂伦岱当初让人采买的这座宅子，十?分?的大。不仅位置好，格局也方正。


    大半年来，鄂伦岱福晋陆续修整布置，将他们在广州的家，布置的愈发好看。


    站在院子里，胤禛吸吸鼻子：“这味道好生熟悉。”


    佟妙安指着墙角一排种的草：“香袋里有一味药草，用的就是晒干以后的它。它驱蚊虫很是厉害，味道也清新自然。府里四?处都有种上这种草，夏天时蚊子少了许多。”


    胤禛捏了捏放在袖中的香包，眉欢眼?笑。


    鄂伦岱福晋眼?尖的看到那一抹粉色布料，不用想，定是岁岁常常随身?佩戴的那枚香包。


    “这几日天气放晴，屋里的东西?都仔细翻晒过。被褥床帐都是早上新铺好的，可以直接用。书房就在卧室旁边，我往书架上放了一些书，都是你平日闲暇可以看的。”


    “小?厨房也给你另开了一个。夜里饿了，想开伙就让下人去起炉灶。府里的主子少，岁岁、补熙、介福白?天念书是的一处的，他们关系好，便也在一块儿用膳。你若是想和我们一起用膳，那就在正院用。若是想一个人自在清静些，无论是小?厨房开伙，还是从大厨房点?菜拿回去，都是可以的。”鄂伦岱福晋道。


    一进屋里，胤禛就能闻出房间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贴着墙的长?桌案上，放着一对花瓶，花瓶里鲜花开的灿烂。


    另一边花几上，放着一盆修剪过的松树盆景，树枝伸展着十?分?优雅。


    凡目光所及之处，每一样东西?都是既好又合适，不得不佩服布置这个屋子之人的好审美。


    而毫无疑问，开库房挑东西?的人，必然是鄂伦岱福晋。


    胤禛眼?神敬佩的看向鄂伦岱福晋，难怪汗阿玛屡屡惋惜，可惜舅表婶是女儿身?，又是蒙古人，不能入朝堂为他分?忧解难。


    这样有才华、审美又极高的人，简直长?到了康熙的心坎儿里去。


    除了脾气暴躁这一点?，在康熙眼?里堪称完美。


    也正是脾气不好，性情霸道，康熙才愿意把人推出宫门之外。


    胤禛万分?庆幸。若不然，岁岁就不是他的远房表妹，而是嫡亲妹妹了。


    “舅表婶辛苦了。”胤禛向鄂伦岱福晋深深弯腰拱手行礼道。


    鄂伦岱福晋抬起他的手：“你既来了，就是自家孩子。准备这些，是我身?为长?辈应当去做的。若是住下后，有哪些不习惯、不合意的，尽管派人来说。府里有的就从府里拿，府里若是没有我就让人外出采买去。你只管住的舒舒服服，合心意。”


    “是。胤禛听舅表婶的。”胤禛道。


    鄂伦岱福晋满意的笑了，这就对了。推来推去的，客套的麻烦。又不是外人。


    “从京城到广州，路途遥远，即使当初我和你舅表叔，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后，也面有菜色。到了广州后，好好休息了几日。你还带病在身?，定然更加难受。我让人出门请了大夫去，应当就要到了。本地的大夫，更擅长?根据当地气候，调养病人身?体?。你之前在宫里服用的药，还有脉案，皇上都抄下来，寄了过来。倒是你路上服用的药，药方和剂量是否有调整？”鄂伦岱福晋细心道。


    胤禛道：“随行没有带太医，药方不敢随意调整。只是在身?子实在不舒服时，将剂量加重了些。”


    “胡闹。皇上也不知?道派个太医随行。万一路上出了个什么事?儿，就是想请医术高明的大夫，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到。下回记住了，若是出远门，必须要带上的就是钱财和大夫。便是钱财丢失了，大夫也不能忘了。”鄂伦岱福晋道。


    “舅表婶提点?的是，胤禛记下了。”胤禛乖巧听话道。


    这样的好孩子，鄂伦岱福晋实在想不明白?，当初的孝懿皇后，还有现在的德妃，为何不珍惜这个孩子。


    鄂伦岱福晋眼?神柔软的看向胤禛，摸了摸他的头，如同母亲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


    “童养夫是不成的。给我当个半子，倒是天经地义?的。”鄂伦岱福晋柔声道。


    女婿是半子。古往今来，女婿都有奉养岳父岳母的义?务。


    胤禛刚恢复干爽的眼?眶，又是微微湿润。


    哪有不贪念母亲疼爱的孩子啊。


    “嗯。胤禛会孝顺您和舅表叔的。”胤禛道。


    补熙看着鄂伦岱福晋和胤禛母慈子孝的场景，他用胳膊肘捣了捣介福，歪着脑袋，用手掩嘴小?声在介福耳边道：“看这样子，咱俩在家里的地位，又要往后排一排了。”


    介福同样小?声回道：“没事?儿，有阿玛垫底呢。”


    补熙嘿嘿一笑，一不小?心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鄂伦岱福晋一记严厉的眼?神扫过去，他立马站直身?体?。


    而介福早有察觉，早早就端正仪态，站姿挺拔，乖巧冲着他额娘甜笑。


    补熙心上仿佛中了一箭。


    他是被弟弟被刺了吗？


    佟妙安瞧见补熙滑稽的表情，抿着嘴偷笑。


    补熙看她偷笑自己，立马冲她龇出自己整齐的两排大白?牙。


    佟妙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臭哥哥，嘲笑她缺牙。


    “额娘，大哥他在做鬼脸！”佟妙安当即告状。


    鄂伦岱福晋不知?道从哪儿，唰的抽出一条短马鞭。


    “补熙，是不是想受家法了？”鄂伦岱福晋道。


    熊孩子爱惹事?，怎么教都不听怎么办？多打几顿就好了。


    以理服人。这理，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


    补熙吞了吞口水，猛的摇头。


    “额娘，今儿要给四?表弟摆接风宴，不宜见血。您饶过儿子吧。儿子不逗妹妹了。”补熙告饶道。


    “家里几个小?的里，你最年长?。要稳重些，给弟弟妹妹们做好表率。”鄂伦岱福晋道。


    补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额娘，让四?表弟当哥哥也不是不行啊。儿子不介意的。我也只比四?表弟大三个月。”


    这不知?羞的。


    鄂伦岱福晋把马鞭扔给鄂伦岱：“鄂伦风，你把补熙带出去，好好和他聊一聊。”


    不等补熙挣扎，鄂伦岱动作熟练的，犹如做过千百回一般，捞起补熙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跟扛小?猪崽似的，把人扛出去。


    全程动作丝滑的如行云流水。


    介福和佟妙安都一脸平静，可见已经习以为常了。


    武将世家的孩子，从小?就摔摔打打，皮实的很。鄂伦岱也会把握好度，不会真把孩子揍出毛病了。


    鄂伦岱小?时候就是挨打长?大的，他最懂和他性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儿子，该怎么教。


    那就是打服他。


    当然，不是鄂伦岱单方面打孩子，不让孩子反抗。他们公平的去练武场对练，让补熙心服口服。


    “胤禛，让你见笑了。补熙这孩子，皮猴子一个。不过，他也是个好兄长?，很是疼爱弟妹。心地也善良，不会欺负弱小?。”鄂伦岱福晋道。


    “福晋，德济堂的李大夫来了。”门外，侍女提醒道。


    “快请。”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讶异：“京城也有个德济堂。”


    佟妙安甜甜一笑，两颊小?梨涡露出。


    “四?哥出宫少，竟也知?道京城德济堂。”佟妙安道。


    “德济堂坐诊的大夫，医术十?分?了得，且有医者?仁心，常年义?诊贫苦百姓，不收诊费，药材也尽量开便宜的。京城怕是少有人不知?道。”胤禛颇为赞叹道。


    “这位小?少爷的夸赞，着实令老朽脸红。老朽代犬子谢过小?少爷。”由药童拎着药箱陪同过来的老大夫，道。


    “见过鄂福晋。您请草民过来看诊的病人，应当是这位小?少爷吧。”李大夫道。


    佟妙安向胤禛解释道：“广州的德济堂和京城的是一家。论起来，这边的才是主支，李家世代从医，祖籍就是广州。京城的那位李大夫，是李爷爷的次子。”


    第一百四十章


    大?夫在屋里给胤禛诊脉, 佟妙安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外房檐下，仰头看着天井上的一方天空。


    黄姜被佟妙安指派带着活血化淤的药膏去练武场, 去?看看补熙的情况。


    摔打归摔打, 可别一时没收住力道, 把人给练受伤了?。


    黄姜去?的时候, 鄂伦岱和补熙父子俩儿不在意形象的，躺在练武场上，嘿嘿笑着。


    打一架，促进父子感情。


    补熙看到黄姜时，激动的一下子弹跳起来。


    “我就知道, 妹妹最亲的人还是我。黄姜, 是不是妹妹让你过来，给我送活血药的。”补熙大?声道。


    客院里, 佟妙安揉了?揉耳朵。耳朵有点儿发烫，肯定是大?哥在喊她。


    佟妙安担忧的扭头看向屋门，大?夫进去?有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四哥的身体，病的很严重吗？


    大?夫给病人看病时, 一般会屏退外人，只留下病人自己，和能做主、担住事的人。


    鄂伦岱福晋此时，就在屋里陪着胤禛，一同看诊。


    佟妙安原本?也不该在这里, 她跟鄂伦岱福晋说?, 她送介福回去?看书练字。但是，她把介福送回去?后, 转脚就跑了?回来。


    这个小马扎，还是她从小厨房烧火的婆子那儿借来的。


    “岁岁？”


    在佟妙安仰着头，快要数清楚伸出来的那一条树枝上，有多?少片树叶时，突然听到鄂伦岱福晋疑惑的声音。


    佟妙安立马站起身，向鄂伦岱福晋跑去?。


    快步走到鄂伦岱福晋跟前，佟妙安先向大?夫拱了?拱手，道：“多?谢李爷爷。”


    “郡主客气了?。”李大?夫看着中年?模样，实则今年?刚抱上重孙，养生有道。


    “郡主不用担心，这位小少爷的身体，底子不错。之前开的药方也好?。只要开阔心胸，少忧思多?睡觉，再喝一个月的药，大?约就能好?。”李大?夫慈爱的看着佟妙安道。


    小郡主和这位小少爷真是兄妹情深啊。


    大?户人家里，一家人感情能这么好?的，实在少见。


    “李爷爷，药可以配的不那么苦吗？”佟妙安问道。


    李大?夫道：“是可以稍微不那么苦一些。就看郡主是想小少爷的病早些好?，还是药的味道好?一些了?。”


    佟妙安立马道：“李爷爷，您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您妙手回春，是顶顶厉害的神医好?大?夫，还是快快让我四哥药到病除吧。药再怎么调整，都不可能一点儿不苦的。”


    李大?夫哈哈笑着，而后他向鄂伦岱福晋道：“鄂福晋，草民十日之后，再来给小少爷复诊。药方上的药材，府上若是有缺的，就派人拿着药方去?德济堂抓。不过，大?多?数药材，小少爷那儿应当都是有的。”


    他写的药方，也是根据之前的药方，略微增减改动。大?部分的药材，都是一样的。只有剂量的差别?。


    “我记下了?。我这侄子今日才到，行李还没有收拾好?。不如，先去?德济堂抓三副药，先把今、明两日的药抓齐。再请您多?配些驱虫蚁的香包，府里孩子爱乱跑，摘花扯草的，一个个淘气的很。身上多?戴几个香包，我才放心。”鄂伦岱福晋道。


    “孩子多?跑动，身体才更健康。这是好?事儿。药房里前几日刚配好?一批香包，有五十枚。”李大?夫道。


    鄂伦岱福晋道：“若是没有旁人需要，这五十枚香包，我全要了?。”


    李大?夫笑的更加慈眉善目，这是见到财神爷的笑。


    德济堂有供给穷苦百姓的药，更有赚富贵人家的好?药。


    若不然，哪来的钱年?年?义诊。


    这是为医者?的劫富济贫了?。


    当然，大?多?数昂贵的药材，在养身方面，确实更好?一些。


    就比如，他给这位小少爷开的药方。


    若是换作贫寒人家的孩子，药方自然改用一些普通药材。其他不足之处，只能让孩子靠食补，慢慢修养，补好?元气。


    但是，一看这位小少爷的气度、还有衣着，还有陪在旁边的清秀小厮。身份定然不低。


    再联想近日听到的传言，以及拿作参考的药方，李大?夫将胤禛的身份猜出了?九成?。


    不论是不是皇城里的小主子，总归药肯定得拿出药效最好?的，不能让这位贵主的身体留下一丝半点的隐患。


    所?以，哪怕暂时只抓三副药，李大?夫也能赚上不少的一笔药材钱。


    这还不包括来看诊的诊金，和赏钱。


    小厮送着李大?夫和药童出府，顺道跟着去?德济堂抓药和拿香包。


    没了?外人了?，佟妙安拉着鄂伦岱福晋的手，撒娇道：“额娘，我担心四哥，所?以就在门口等着了?。我很乖的，没有进屋去?打扰。”


    胤禛望着佟妙安，眉眼尽是笑意。


    “我没事的。舅表婶让表妹回去?，是担心表妹听岔了?误会大?夫的话，平白担心我。”胤禛道。


    “但是，表妹关心我，我很开心。多?谢表妹。”胤禛柔声对佟妙安道。


    胤禛从屋里跟出来，看到佟妙安的那一刻，心头如有千百朵烟花接连绽放。


    那一瞬间，他眼前一片绚烂美妙。


    鄂伦岱福晋看看佟妙安，又看了?看胤禛。


    算了?，她在这里也挺碍眼的。


    瞧着胤禛现在的精神不错，药估计得好?一会儿才能熬好?。就让两个小孩儿，在一块儿说?说?话吧。


    近一年?没有见，即使平时有书信往来，肯定也有许多?话要说?。


    “我去?看看你阿玛和你大?哥，让他们单独在一块儿，一会儿不盯着，房梁都能被他们给拆了?。胤禛就交给你招待了?。能行吗，岁岁？”鄂伦岱福晋含笑说?道。


    “当然可以！保证完成?额娘任务。额娘，您放心吧。”佟妙安道：“我和阿玛、大?哥相比，还是我靠谱些的。”


    鄂伦岱福晋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小淘气。这话让你阿玛、大?哥听到，又该要不依不饶的闹了?。”


    “胤禛，既是自家人，我就不客套，把你当外人看了?。府里的奴才，你尽管吩咐使唤。说?是让岁岁陪你，大?约也是你照顾岁岁。麻烦你盯着她了?。”鄂伦岱福晋道。


    “额娘～”佟妙安双手搂着鄂伦岱福晋的腰，脸埋在她怀里，哼唧哼唧的撒娇。


    鄂伦岱福晋莞尔一笑，摸摸她的头：“乖。你们说?话莫要忘了?时间。再过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可以摆晚膳。”


    “胤禛，等用完晚膳，药也差不多?能熬好?。到时，你洗漱完喝了?药，就好?好?睡一觉。明儿也不要早起，睡觉养神，等身体缓个几天，再开始学?业。”鄂伦岱福晋对胤禛道。


    交代好?两个孩子，鄂伦岱福晋想了?想，应当没有遗漏的，她立马风风火火的去?练武场，找鄂伦岱和补熙。


    鄂伦岱福晋刚出门，就遇到了?回来的黄姜。


    得知鄂伦岱和补熙已经各回各的院子，鄂伦岱福晋想了?想，先去?长子的院子。


    往后，还得补熙多?和胤禛一起相处。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学?业进程，按照两人的智商不同，很难以同步，但是玩耍打闹就无所?谓了?。


    小孩子么，还是和同龄人最有共同语言。


    而且，她家补熙那没心眼儿的性格，正适合八百个心眼子的胤禛。


    鄂伦岱福晋忽然拧眉，仔细一想，她三个儿女，似乎长子和女儿，都不是心思缜密的人。一个比一个豁达大?度。


    如今，还能再教一教，让再长一长心眼儿的，大?概只有小儿子介福。


    鄂伦岱福晋脚一打弯，决意先去?看看介福。


    补熙皮糙肉厚的，又有黄姜送去?的药膏，不打紧的。


    鄂伦岱福晋忧虑儿女未来的心，在介福那儿得到补偿。


    介福乖乖的坐在桌前写字，十分认真，字的形状架构也练的极好?。


    佟妙安在鄂伦岱福晋走后，让鸢尾去?小厨房再要一个小马扎过来。


    “四哥，今儿阳光好?，晒在脸上暖洋洋的。咱们坐在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吧。”佟妙安道。


    相比于光线并不十分明亮的屋子里，佟妙安更喜欢敞亮的户外。


    有灿烂的阳光，温柔的风，还有舒展的花草，有时候能看到蝴蝶在花上飞，处处都是美好?。


    胤禛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过小马扎。


    小马扎是厨房劈柴的仆从，拿着废木头自己做的。


    他原本?是木匠家的儿子，可怜小时候父亲早亡，母亲改嫁，把他留给大?伯家。结果，大?伯为了?给家里两个儿子娶妻，把他给卖了?。


    这样，不仅可以不用养一个小子，还能占了?兄弟留给侄子的房子。


    好?在他聪明，知道改变不了?被卖的结果，他硬是签了?活契，而非死契。


    如今，只是在副都统府里打杂干活，并不是卖身给佟家。


    佟妙安吧啦吧啦的和胤禛说?着劈柴小厮的可怜身世，一会儿又说?到做饭的厨娘，厨艺极好?。


    好?大?的一个铁锅，厨娘做饭时可以单手把它举起来翻炒。双手拿刀砍猪骨头时，刀光剑影，跟隐于民间的江湖侠客一般。


    这是世间大?多?琐碎又无趣，在佟妙安的嘴中，却是充满了?烟火气和生机。


    她看什么都觉得有趣，一花一木一草，树下的蚂蚁，采花粉的蜜蜂，普通人的生活，都各有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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