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欣赏着沈亭州不断变化的表情,唇边那抹笑更深,他对电话另一头的人缓慢说——


    “许殉,我回来了。”


    他没听许殉的回复,直接挂了电话,将手机重新塞回沈亭州手里。


    沈亭州心中骇然,“你认识许殉?”


    “托你的福,两年前我就是因为他被家里人赶出国的,不过现在好了,管我的人终于死了。”陆源歪头看他,“所以我回来了。”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沈亭州一时难以消化。


    半晌他才开口问,“两年前给我发骚扰短信的人是你?”


    陆源笑起来,坦然道:“是我。”


    两年前,沈亭州被人不间断地换着电话号码骚扰。


    一开始那人只是发一些不雅的照片,先是女人,然后再是男人,再后面干脆就是视频了。


    那人还问他——


    【你现在是不是拉上窗帘在动手?】


    【别告诉我,你私下也在装正人君子。】


    【你有生理需求吗?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这里还有好多这种视频,你要是喜欢,我每天发给你。】


    沈亭州从不回复,直接拉黑。


    他报过警,但查出来的机主信息都是七八十岁,住在偏远地区的老人,很明显是有人骗取他们的身份信息,办了电话卡。


    再后来,那人不再发污秽视频,开始血腥起来。


    有些是剪辑的影视作下载的虐杀视频,像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如果是普通人或许会害怕,但沈亭州是个医生,大晚上让他单独跟大体老师待一块都无所谓。


    视频吓不到他,只是觉得那人格外变态,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盯上他,换手机号也不行。


    私生活坎坎坷坷,工作上倒是顺风顺水。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许殉性格转好,不再刻薄厌世,积极复健,难吃的营养餐也能面无表情咽下去。


    沈亭州跟许殉的相处出奇和谐,有时还会像朋友一样坐下来聊聊天。


    某次许殉复健时间太长,沈亭州怕他身体吃不消,劝他休息一会儿。


    许殉扶着站立架看过来,俊朗的脸淌着热汗,“那打个赌吧,你猜第一个进房间的人,是左脚迈进来,还是右脚?”


    沈亭州觉得幼稚,沉默几l秒,“……右脚。”


    许殉摁下呼叫铃,没一会儿管家上来了。


    他是左脚先进房间的,许殉挑起嘴角,冲沈亭州昂昂下巴,难得一见的少年意气。


    那意思很明显,他赢了。


    管家看了一眼许殉,转头问沈亭州,“怎么了?”


    沈亭州把打赌的事告诉了管家,管家听后说,“你们看错了,我是右脚进来的。”


    沈亭州:……


    许殉:……


    许殉似乎想说什么,管家没理他,温和对沈亭州说,“沈医生,你


    赢了比赛,晚上留下来庆祝吧。”


    沈亭州:……倒也不必如此。


    既不是重要比赛,而且“赢”得也不光彩。


    许殉把嘴合上没再说话,沈亭州那天被管家留了下来。


    吃过饭,沈亭州从洗手间出来,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咚响个不停。


    一听连续不断的声音,沈亭州皱了一下眉,知道是骚扰那人发过来的,他每次发来视频都会跟着一堆或调侃,或嘲讽的话。


    沈亭州走过去,熟练拉黑。


    一旁的许殉开口,“这个人天天给你发这些?”


    沈亭州惊愕地看过来,许殉神色偏淡,“我没有偷看,它放在这里一直亮,消息弹出余光不小心扫到了。”


    沈亭州露出一点无奈,“我也不知道得罪谁了,快两个月了。”


    当时许殉没太大的反应,沈亭州抱怨了一句也没再向他传递负能量。


    再后来过了半个多月,骚扰短信终于消停,那人不再出现。


    沈亭州压根没想到许殉头上。


    因为那个时候虽然跟许殉关系逐渐变得不错,但也没有到特别的地步,他没想到对方会帮他,许殉也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


    沈亭州看陆源的目光充满不理解,“为什么?”


    读书时他俩关系不错,沈亭州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陆源了。


    陆源笑笑,“不为什么,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很讨厌。”


    他有一双笑唇,抿着的时候就给人一种笑吟吟,如沐春风的感觉,笑意加深了反而有一种狂妄。


    “我平时都那么放低姿态跟他们相处了,结果学生会内部一评选,你还是正,我还是副。”


    陆源抓着额前的头发撸上去,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真的很烦,这个世界怎么有这么多讨厌的人?”


    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陆源好像一下子从沈亭州视野远去,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极致的陌生,仿佛学生时期那个总是笑眯眯,好脾气的陆源不存在。


    沈亭州问,“所以你是因为嫉妒?”


    “嫉妒?”陆源眉心夹了一下,而后轻笑着摇头,“不是,我就纯讨厌你。”


    “讨厌你的笑,讨厌你的声音,讨厌你喜欢多管闲事,讨厌你身边总围着人,有你在的地方很吵,吵得我书都看不下去,吵得我很烦躁。”


    沈亭州跟陆源做过一年的同桌,还是陆源主动提的。


    所以沈亭州无法理解他这些指责,“那你可以离我远一点。”


    陆源不屑,“为什么要我离你远一点?沈誉,你应该躲着我走。”


    沈亭州:……


    沈亭州终于忍不住,“你是有病吗?”


    陆源笑起来,“我有啊,所以我一回国就来找你啊,沈誉医生。”


    在别人都叫他沈誉的时候,陆源叫他沈亭州,现在大家都叫沈亭州了,陆源又开始叫他沈誉。


    沈誉是


    他的小名,户口本是沈亭州。


    沈亭州是生产那天临时起的,后来他爷爷觉得沈誉更好,本来想要去修改,但他爸妈一直没空,也懒得浪费这个时间。


    从小家里人就叫他小誉,沈亭州学写自己的名字时,他爷爷也是教的沈誉。


    幼儿园、小学都是小区内认识的小朋友,大家都叫他小誉或者誉誉,到了初中本来想改回来。


    但因为停车坐爱枫林晚这首诗,班里男生都爱调侃他,说古代舟也是车,亭州=停车,接下来的注解就不堪入耳了。


    到了高中,那些初中一块考进来的同学,习惯性叫他沈誉。


    真正改回来是大学,因为没有过去认识的朋友跟同学,而且大学也没人再开那种无聊玩笑。


    沈亭州发自肺腑地问,“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不说我早忘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陆源这么小肚鸡肠?


    果然是伪装得太好了。


    忘了。


    这两个字对耿耿于怀的人来说,简直是核弹级别的杀伤力。


    陆源脸上的笑彻底冷却,几l秒后,嘴角再次恶意满满地提起来。


    “你很喜欢猫是吧?”陆源笑道:“前天还喂了一只流浪猫,橘色的。”


    沈亭州双手立刻紧握成拳,“陆源!”


    他鲜少有这么愤怒的时候,发短信骚扰他可以,但决不能对猫下手!


    看着那张清俊的脸总算有强烈的情绪波动,陆源更加愉悦。


    “这样的你看起来顺眼多了,以前我真讨厌你,对谁都好,对谁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看着很恶心。”


    只要是人就有脾气,陆源讨厌好像没有脾气的沈誉。


    沈亭州的手机震起来,有人打来了电话。


    见沈亭州注意力被其他分散,陆源不悦,继续激怒沈亭州,“那只猫现在就在我的别墅。”


    沈亭州想冲过去给他一拳,但愤怒只会让这种变态更加兴奋。


    陆源还在恶魔低语,“你最好跟我一块去看看,不然明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想到一只无辜的猫在他家,随时都有可能遇害,沈亭州强迫自己冷静,随手接了电话。


    是苏俞打过来的。


    一接通,苏俞活泼的声音传来,“沈医生,你快来我这里看猫猫。”


    沈亭州一点心情都没有,疲倦道:“今天没有空。”


    苏俞:“可是这只猫很可爱,是阿宴捡回来的,从一栋别墅里哦,橘色的。”


    沈亭州眼眸一动,感觉快死的心活过来了。


    他看向愉悦犯一样的陆源,重复苏俞的话,“橘色的?从别墅捡的?”


    随着沈亭州这番话说出来,陆源表情微顿。


    苏俞继续说,“是的,在郊区一栋三层别墅捡的。”


    沈亭州认真观察着陆源的表情,“原来是在郊区一栋三层别墅捡的啊?”


    陆


    源不露声色。


    苏俞又说,“别墅后面还有游泳池,蓝色的壁砖,今天刚换了水。”


    沈亭州再次跟着重复,“别墅后面还有游泳池,蓝色的壁砖,今天刚换了水?”


    陆源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直到沈亭州复制黏贴苏俞接下来这番话,“不过你把水都放干净了,还铺了一层臭鲱鱼?”


    酷爱游泳的陆源,故作的平静终于龟裂。


    在游泳池铺臭鲱鱼,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不等陆源质问电话那边是谁,一道人影冲出来,扣着他的后颈用力摁到一旁的树上。


    额头刚拆线的地方又温温热热,淌出粘稠的血。


    沈亭州吓得后退半步,看清来人是谁,赶忙上前摁住。


    沈亭州抱着许殉,忙道:“别打了,他这种人你越打他越爽!”


    许殉顺着沈亭州的力道松开,果然脸埋在树干里的陆源笑起来。


    沈亭州跟许殉对视一眼。


    沈亭州:你看,我说得对吧?这种人不能打,再给他彻底打爽了。


    许殉嫌弃地擦了一下抓过陆源的手。


    陆源满脸是血地转过头,拿出手机在沈亭州跟许殉面前晃了晃,笑道:“我要报警,告你故意伤害。”


    许殉冷笑一声,“那天撞宋青宁的人是你?”


    陆源一边拨电话号码,一边无所谓道:“是啊。”


    许殉并不慌张,“当年收买宋青宁养父,让宋青宁上不了大学的人也是你吧?”


    陆源眼眸一暗,挂了报警的电话。


    沈亭州不可置信望向陆源,“你居然还干过这种事!高考对大多数人有多重要……”


    陆源打断他的说教,“不是我,是你。”


    沈亭州一愣。


    陆源盯着沈亭州,冷漠道:“你自以为救了一个人,当他光,改变了他的人生,没有哦,他还是废物一个。”


    沈亭州愤怒得喉管都在震,“什么光,什么救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学生会的宗旨就是为本校学生服务。


    沈亭州只是做了自己职责该做的事,他压根没有想过得到感激或者赞美。


    陆源讥讽一笑,“那你可真高尚,会长。”


    沈亭州面色铁青:“依照我们国家的法律,破坏高考是触犯刑法的。”


    陆源嚣张,“你有证据吗?”


    沈亭州看向许殉,许殉没说话,左右环顾一圈,然后朝一片绿植走去。


    沈亭州一惊,“别拿砖头,用那个打人性质不一样!”


    陆源捂着流血的额头后退半步。


    许殉回头望了一眼沈亭州,那眼神仿佛一只刚入睡,就被主人叫醒起来再睡的猫。


    许殉说,“……你不提,我都想不起还可以拿砖头。”


    爱好和平的小沈羞愤低下头。


    许殉拨开绿植,从里面拽出一个正在吃桶装泡面的男人。


    沈亭州:?


    居然还有吃瓜群众!


    男人人高马大,肌肉健硕,但一脸憨厚之相,被许殉揪出来还不忘把泡面吸溜进嘴里。


    许殉眉心微皱,“你在干什么?”


    男人老实道:“快到中午了,我饿了。”


    “我让你保护人,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少爷,您不是说不要轻易打扰沈先生,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许殉额角蹦出一根青筋:“都说别叫少爷了!而且你没看见目标人物出现了?”


    男人憨厚老实:“可叔叔说一定要叫您少爷。我看见他了,但他没动手。”


    许殉恼道:“真要动手就晚了!”


    男人嘴上说着“不晚不晚”,他手里捏着一张扑克,随手一甩,扑克擦过陆源的头发丝,钉到了树干上。


    沈亭州:!!!


    好强,简直可以媲美秦诗瑶的高跟鞋,凌韵的巴掌!


    许殉松开了他,男人蹲回去继续吸溜吸溜地吃泡面。


    许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然后把手伸过去,“录音笔。”


    男人立刻交出一管录音笔。


    许殉摁响录音,里面正好是沈亭州跟陆源刚才的谈话。


    陆源一点也不慌,“录音不能作为证据。”


    许殉说,“但我打你白打,你自己亲口承认跟踪,发骚扰短信,我们是过激防卫。”


    他从兜里掏出三张钞票,冷艳地甩到陆源身上,“你的医药费。”


    等许殉走过来,沈亭州小声问,“那个吃泡面的人是谁?”


    许殉闭了闭眼睛,一副忍耐的模样,“管家的侄子。”


    沈亭州:哦哦哦!


    陆源看着两年前把自己逼走,两年后又来搅他好事的许殉。面色由阴转晴。


    “只要我不真的犯法,只是小打小闹的骚扰,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这番话没有让许殉变脸,“谁说你不犯法,就不能从这个世界消失?”


    陆源丝毫不畏惧,张狂大笑,“那来呀,我正想玩点刺激的。”


    沈亭州担心地抓了一下许殉手腕,怕他真上了陆源的当,干出不可挽回的事。


    许殉递过来一个让沈亭州安心的眼神,“我逗傻子玩呢。”


    沈亭州松一口气,接着觉得不对。


    等一下,那他算傻子吗?


    陆源笑笑,“你们就逞口舌之快吧,反正除了耍一耍嘴皮子,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许殉淡淡说出了两个人名。


    陆源脸上的气定神闲沉下去。


    国家很重视高考,能把宋青宁的成绩换掉,不是陆源一个人能办到的,许殉说的名字就是当年参与这事的人。


    许殉说,“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准备进去吧,我相信李家会请最好的律师跟进这个案子。”


    这事牵扯进宋青宁,李家三父子肯定会趁机表忠心。


    就算许殉不动手,李敬崇跟李景杭也不是吃素的。


    陆源也是没想到,当初那个看起来连饭都要吃不起的小可怜,能摇身一变成为宋家少爷,还嫁给李家。


    陆源阴恻恻一笑,“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他离开后,沈亭州忙问,“有确凿证据了吗?”


    许殉说,“放心,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他送进去。”


    沈亭州仍旧觉得做梦一样,忍不住感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许殉冷哼一声,“他看着就不对劲。”


    沈亭州不免怀疑自己的眼神,“是吗?我感觉他挺面善的,上学的时候整天笑眯眯。”


    许殉瘫着脸,“整天笑眯眯的能有什么好人?”


    此时正在家里笑眯眯等待沈亭州找上门的苏俞,迫不及待又打来一个电话。


    “沈医生,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猫啊?”


    许殉隐约听到猫,但不是很确定,只看到沈亭州嘴角翘起一点,说了一句“马上”。


    电话那边心满意足,“那我等你。”


    挂了电话,许殉不经意似地问,“谁的电话?”


    沈亭州:“苏先生的,陆源掠走一只流浪猫,想要威胁我,是苏……”


    不等他说完,许殉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双目寒湛湛,“原来他就是偷猫贼!”


    沈亭州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他是去陆源家救猫的。”


    许殉咬牙道:“那只猫我让人去救了,刚打开别墅门,就冲进来一伙人抢走了我们的猫!”


    更可恨的是,他抢走了猫还跟沈亭州讨赏!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无耻小苏在家摸着橘猫,“功劳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是抢呢,最后谁拿到就是谁的,是吧阿宴?”


    虞明宴垂眸笑着看他,“是啊。”


    苏俞歪到他身上,“等沈医生来了,一定会夸我的,我喜欢他夸我。”


    虞明宴摸着他细软的黑发说,“偷一只猫,在游泳池放鲱鱼太小儿科了,再做点别的?”


    苏俞啊了一声,苦恼道:“可是做其他的,就不能明目张胆跟沈医生炫耀了。”


    虞明宴不说话,只是等着。


    很快苏俞仰起头,用那双漂亮的杏核眼望着虞明宴,“那你要做隐蔽一点,不要让沈医生知道。”


    虞明宴亲了一下他的耳垂,“知道了。”


    -


    沈亭州为了拦下要上门讨猫的许殉,再次变身夸夸团团长。


    “你不打开门,苏先生他们也进不去。”


    许殉哼哼两声。


    “你比他们还先到,说明你的情报工作更厉害。”


    许殉哼了一声。


    “你不仅救了猫,你还调查出陆源犯罪的证据,那可是十年前的事,太厉害了。”


    许殉哼……


    许殉不哼了,被沈亭州成功拿下。


    安静下来后,草


    丛里吸溜泡面的声音更大。


    沈亭州忍不住走过去,对这位扑克牌之神说,“你去吃饭吧。”


    男人抬起头,憨厚摇摇头,“没事,我吃泡面就可以了,我爱吃。”


    沈亭州:“……那要给你买根火腿肠,卤蛋什么的吗?”


    男人双眼放光,“可以吗?沈医生你人真好,祝你跟少爷百……”


    许殉快步走过来拉人,“走吧,让他自己去买火腿。”


    沈亭州被拽着朝前走,不住扭头往后看,看到男人憨笑着朝他们挥手,他也抬手跟对方挥手道别。


    男人望着牵着手离开的人,满脸红晕,“啊,沈医生果然跟少爷很配呢,有了沈医生,少爷话都变多了,也爱笑了。”


    想到这里,他流下欣慰泪水。


    等所有人都离开,戴着黑色口罩的周子探从角落探出头。


    什么情况,有人在骚扰沈医生吗?


    -


    沈亭州独自去了苏俞家,又是一顿夸夸。


    苏俞笑眯眯眼,抬胳膊说,“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沈亭州脸色微变,下意识看了一眼含笑的虞明宴。


    苏俞:“骗你的,你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我跟宝宝就可以了。他马上就能在我里面动了,我想你第一个摸到。”


    沈亭州:……


    虞明宴仍旧挂着笑,对这番话不作表示。


    沈亭州拎着猫笼从他家出来时,实在忍不住问虞明宴,“苏先生他……”


    虞明宴截过沈亭州话,那双招摇的桃花眼弯出一个宠溺的弧度,“他使坏的样子很可爱不是吗?”


    沈亭州:……


    所以我是你们夫夫py的一环吗?


    沈亭州一脸默默地准备走人,虞明宴开口,“沈医生,小鱼应该跟你说过,我跟他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沈亭州看着手里的猫笼,里面的橘猫被剪了指甲,洗了毛发,喂了最好的食物。


    这份恩情,沈亭州是承的。


    正要说谢谢,又听虞明宴说,“我们这个家也永远为你敞开门,你可以随时来。”


    沈亭州立刻撤回一个感动。


    求求你们还是把门焊死吧,谢谢。


    -


    把这只命运多舛的橘猫带回去,许殉立刻将它归为自己的家猫。


    这只橘猫大概四岁左右,比狸花跟小银渐层都大,许殉给它上家庭教育。


    “你以后就是家里的老大了,要爱护弟弟妹妹。”


    正说着,橘猫跟狸花互相哈气,小银渐层跑过来帮原著居民。


    三只猫打得不可开交,猫毛掉了一地,许殉震惊,“它们怎么这么不听话?”


    沈亭州无奈,“猫领地意识很强。”


    许殉嘟囔,“要不是长得还可以,它们这样谁要?”


    沈亭州不许他这么说猫猫,想为它们辩解时,手机又响了。


    一看是那个“小妻


    子”打来的,许殉立刻释放出排外的气场。


    沈亭州去阳台接听时,许殉幽怨盯着他的背影。


    李家那边已经知道谁才是撞宋青宁的真正凶手,也知道陆源十年前对宋青宁做的那些事。


    宋青宁这通电话除了问候沈亭州的安全,还告诉了他一件事。


    宋青宁:“我以前在学校体育馆捡到一个单肩包,里面都是沈医生你用过的东西。”


    当时体育馆人不多,因为陆源在学校跟沈亭州一样出名,宋青宁就只认出了他。


    但陆源风评很好,跟沈亭州关系也不错,怎么看都不像收集这些的怪人。


    现在看陆源做的那些事,宋青宁推翻之前的结论。


    听着宋青宁打电话的李牧野露出暗喜之色。


    原来不是宁哥私下偷偷收集沈医生用过的东西,他只不过捡到了,然后【顺手】留了下来。


    沈亭州捏了捏鼻梁,一时搞不清这个陆源到底想干什么。


    把他用过的东西收起来,是想做法诅咒他?


    依照陆源疯批的属性,沈亭州觉得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挂了电话,回头就看见许殉盯着他,沈亭州:“?”


    许殉把脸撇了过去,一会儿又转过来,“那个‘小妻子’跟你说什么了?”


    沈亭州:“……你能别叫人家‘小妻子’吗?”


    许殉:“他不是李敬崇的‘小妻子’?”


    宋青宁是男人,怎么能是小妻子,顶多是小……夫子。


    一旁的三只猫还在混战,不过只是隔空斗爪,挠出了无影爪的速度。


    小银渐层率先发动攻击,腾空跃起去扑抓,力道没掌握好,自己先翻一个跟头,把自己给摔懵了。


    许殉恼火地抱起它,“你这么争强好胜干什么,打赢了谁又在乎?”


    沈亭州:……


    -


    凌晨一点左右,陆源躺在床上睡觉,迷糊中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下雨了,脸上湿淋淋的,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陆源:!!!


    那人蹲在床头近距离盯着他,陆源瞬间惊醒,弹坐而起,上半身向后仰去。


    陆源惊道:“你是谁?”


    他话音刚落,那人举起什么东西喷了过来。


    陆源下意识抬臂去挡,闻到一股浓郁的杀虫剂味儿。


    周子探戴着两层口罩,双手都拿着杀虫剂,陆源睁眼就喷他眼,陆源张口就喷他嘴。


    陆源呛得大脑缺氧,拽过被子去阻挡对方的攻击,黑衣人总算停下来。


    陆源隔着被子躲了一会儿,然后虚晃着身体,佯装要出来。


    那人果然上当了,继续开始喷,陆源瞅准时机掀开被子,将那人罩住,然后扑到他身上,朝着人体最疼的地方打。


    周子探小时候挨打都习惯了,抱住要害部位,弓着腰想把人摔下去。


    他自小力气就大,如果往常早就反击成功了。


    但上次在酒店被人那啥,就连续发高烧,到现在身体还软绵绵没有多少力气。


    好在他血条厚,很抗揍,挨了好几l拳,咬牙将陆源撞到床头柜。


    陆源吃痛地拧眉,下一瞬一个拳头抡过来,但还没挨到他又放下了。


    陆源听到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答应过我妈,最近不动手打架。”


    妈宝?


    陆源凭着外面淡淡的路灯看清了这个妈宝男的轮廓,然后抬膝用力去袭击他的肋骨。


    周子探五官拧起,然后甩头,砰地一声,给了陆源一个头槌。


    陆源刚缝好线的额头再再次开始流血,他咬牙切齿,“你妈不是不让你动手?”


    周子探理直气壮,“我动的是头啊。”


    陆源:……


    陆源的坏体现在脑子上,周子探的恶则是无知的天真,以及绝对体能的碾压。


    很快陆源败下阵,周子探压着他继续喷杀虫剂。


    洁癖的陆源捂着嘴,崩溃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沈医生的朋友,你欺负沈医生就是欺负我。”妈宝小周如是说,“如果我妈知道沈医生出事,她也会担心的。”


    陆源脸色难看,“还真是到处招蜂引蝶。”


    他一张口又吃了一嘴杀虫剂,喉咙跟眼睛火辣辣发疼。


    别说陆源,捂着两层口罩的周子探眼睛也开始冒泪,还停下来擦了一下眼。


    陆源终于能再说话,喉咙冒火,“你老用这个喷我干什么?”


    周子探说,“听说吸入过量能致死,你死了就没人烦沈医生,而我也不用担责任。”


    陆源露出沈亭州同款不理解的表情,“谁说你不用担责任?”


    周子探理所应当,“你死于杀虫剂,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源嘴角狂抽,忍无可忍地问出,“你有病是吧?”


    周子探:“我有啊,要不是我有病,今天我能去医院看病,然后撞见你欺负沈医生?”


    陆源恍惚觉得这段话有点熟悉,表情一时有些难堪。


    周子探用光了两瓶杀虫剂,陆源除了蔫在地上躺着一点事都没有。


    周子探一脸困惑,“不是说两瓶就够了,你怎么还不死?”


    陆源扯了扯嘴角,懒得跟这个脑子有泡的人说话。


    周子探准备的弹药不充足,只好遗憾离去。


    他熟练从窗户翻下去,压低帽檐走出陆家,很快就融进夜色。


    -


    谁能想到疯批法制咖陆源,居然有一天主动去报警,原因还是半夜被变态骚扰。


    骚扰这种事最恶心的是,只要对被害人没有造成伤害,哪怕抓住最多也就是拘留十五日。


    为了让周子探的罪重一些,陆源砸了家里不少东西,还咬牙撞断了一条胳膊,划破脖子,把现场制造成杀人未遂。


    因为伤势


    过重,陆源办了住院。


    到了晚上,房间有沙沙的声音,陆源瞬间惊醒,当下开口喊人。


    周子探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力气,眼疾手快对着他的嘴喷了一下杀虫剂,然后快速翻出窗户。


    陆源弯腰呕呕的干哕。


    周子探坐在窗户上,月光冷霜一样地铺在他身上,仿佛地狱来的讨债鬼。


    他曲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翻过指尖,指着陆源。


    周子探留下陆源对沈亭州同款的恶魔低语,“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陆源低喘着,面色苍白如纸,他看着周子探轻松跳下窗。


    直到这一刻,陆源才明白这句‘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杀伤力有多大。


    医护人员进来的时候,周子探已经不见踪影,他溜门撬锁早就习惯了。


    以前住在周家时,晚上跟朋友出去胡混都是从窗户走。


    搬出来后,他有时候想贺然婕了,但又不想见周之衷,也会偷偷溜进去看她几l眼。


    更别说他从小就偷爬贺延庭的房间,哪怕是贺延庭现在住的别墅,他想进去也能不惊动任何人。


    周子探在学坏这方面有着极强的天赋,恶犬小周名不虚传。


    因为周子探的频频偷袭,陆源加强了安保。


    出院那天,前后两辆安保车保护陆源的安全。


    车辆离开闹市,朝郊区别墅行驶,渐渐的车流变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三辆车。


    这时冒出一队骑着机车的人,大约有七八人,风驰电掣地追上来。


    确定陆源在哪辆车后,其他人护着打头的两辆黑色机车,他们绕行到汽车两侧,掏出顺手的家伙开始猛砸车玻璃。


    陆源往左边躲,左边的棍子招呼他,右边躲,右边的棍子招呼,只能狼狈爬到车座下面。


    那些人没要他的命,砸完打完就有序地离开了。


    最后那人冲陆源竖中指:敢欺负宁哥,骚扰沈医生,见你一次砸你车一次!


    这几l天过得惊心动魄的陆源,捂着血走出来,双目拉满了血丝,满脸疲倦。


    有那么一刻他想,如果天天经历这些,那不如早点把他送进监狱。


    沈亭州到底从哪儿认识的那些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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