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公主与恶犬 > 13、第13章
    13


    圣上突然带人离开这一举动,自然没瞒过一众人精的眼。虽片刻后就又回来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女眷那边,宋夫人虽强装镇定但难掩慌乱地暂时离席,再回来时的脸色难看。


    两厢这么一结合,也因此外面还在上演诸军百戏,私底下早就议论开了。


    下午,宣仁帝摆驾回宫。


    元贞没回去,借口琼林苑热闹,想留在这多看看热闹。


    宣仁帝倒也没勉强她,正好有些事圆圆不在更好,反正明日还要来,留下就留下吧。


    当晚,病了多日连开池盛宴都没露面的宋太师,悄悄乘车进了趟宫。


    为此,宫门下匙的时间都推迟了。


    这一举动看似悄无声息,实则恰恰印证了外界的猜测。


    也因此,明明宫里还没有准信传出,但不过一日时间,宋太师向圣上求亲,对象是安庆公主的事,已被传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不管元贞出现在哪儿,都是人皆侧目。


    “这些人实在是太讨厌了,宋家要娶那谁,跟公主有何关系!”希筠气呼呼道。


    相反,绾鸢倒是沉静,可望向元贞的眼神却含着担忧。


    元贞原以为有了当日那出,那些背后插手之人多少会生出几分忌惮,没想到依旧如梦中那般流言四起。


    这次元贞倒没觉得根由在自己身上,大概还与父皇后宫有关,当日在安庆那事上插手的妃嫔,这几个人自然不会没有对头。


    眼见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那几个嫔妃的对头自然不会放过。


    这是她被人拿来作筏子了,表面上看似在说她被安庆抢了婚事,实际上是借她来让那几个嫔妃被父皇厌恶。


    元贞突然想起,那梦里可不是也是如当下这般,纷扰不断,一桩桩一次次,实在让她厌烦,正好她并无想嫁人之心,遂顺水推舟做了女道。


    重来一回,似乎依旧躲不过,不过这一次她不会选择避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不过都是些小事。”


    与亡国为奴相比,这些确实都是小事。


    希筠还想说什么,眼见到了水殿门前,当即住了声。


    .


    “我可怜的十三妹,养了多年竟养出个白眼狼,这安庆平时没少仗你的势吧,怎么如今倒敢挖你的墙角了?”


    今天金明池有龙舟竞标,宣仁帝在临水殿赐宴群臣。


    因为人多,所以分了几处,水心五殿这边则多是各家皇亲国戚,以及各家各府的女眷们。


    不凑巧,公主们又被分到一处。


    打从元贞进来,淑惠公主便颇有意味地看着她,忍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见淑惠公主突然来这么一出,一旁其他几位公主俱是目光闪烁。


    至于品阶达不到这一地位、惹不起这些公主们的贵女命妇们,则纷纷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没听见也似继续低声说着自己的话。


    也因此明明殿中人并不算少,却无人‘关注’这里。


    元贞笑了。


    也是一路上被人侧目,哪怕嘴上说得再风淡云轻,实际上并不是没有影响。尤其她心里还藏着事,此时不免有些烦躁。


    她往椅子中靠了靠,先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啜了几口,放下,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方抬眸看向对方。


    “十一姐,我可曾得罪过你?你有事无事便与我添堵?”


    热闹的水殿突然安静了一下,旋即又响起阵阵说话声。


    淑惠公主嘴角一僵。


    元贞脸上无笑,微微抬起下巴。


    “十一姐,我敬你比我年长,平日里虽你总爱挤兑妹妹,但妹妹从未与你计较过。可这无缘无故的,十一姐突然阴阳怪气,妹妹就想问一句,我这做妹妹的是否得罪了十一姐?”


    这让淑惠怎么说?


    宫里的女子素来含蓄内敛,即便与人斗嘴争吵,也多是阴阳怪气迂回着来。


    阴阳怪气也有阴阳怪气的好,你若是能听懂,自然气得七窍生烟,你若不懂自己撞上去,更是会在人前闹笑话。


    少有人会这么明火执仗当面锣对面鼓的质问。


    也是淑惠公主是出嫁女,已经出嫁好几年了,自然不知晓随着这几年元贞年纪渐长,她的行事越发不容人。


    当然,这个‘不容人’是外人言。


    大体就表现在,少有人敢当她面阴阳怪气,因为她不会惯着你。


    别人被阴阳怪气了,大多为了贵女的教养忍着,不会直接当面与人针锋相对。可她倒好,从不会顾忌这些。


    这也是元贞为何会落个张扬跋扈的名头。


    跋扈是真跋扈啊。


    如今一众未出嫁的公主中,也就淑安平时憋不住气会与她针锋相对一二,旁人都不敢掠其锋芒。


    不过淑安今日不在,前日那次事后,她就悄无声息地被梅贤妃禁足了,不然今天场面会更热闹。


    像此刻,淑惠公主就被架在了火上。


    她能明说她所在的清心殿陈贵仪这一脉,素来就瞧不惯金华殿这一脉?


    那德妃明明是个病秧子早亡人,却因为一个得宠的女儿,至今依旧占着德妃之位不让。


    后宫嫔妃品阶皆由定数,皇后之下是四妃,四妃之下又有贵仪、贵容、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等,一个萝卜一个坑。


    陈贵仪算是四妃之下第一人。


    因为她不光颇得宣仁帝宠爱,还诞下了两位皇子两位公主,淑惠公主便是其长女。却因为宣仁帝顾忌女儿怕其触及伤怀,至今让德妃之位空悬,宁肯空着,都不让陈贵仪坐上。


    要知道,贵仪虽贵,到底不如妃位。


    封妃可封增三代,贵仪的家人即使被封,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言官抓到手脚弹劾于礼不合。


    因此,陈贵仪这一脉,就没有不恨元贞的,哪怕是淑惠这个出嫁女。


    不过这些话,淑惠不敢在人前说。


    不敢说,元贞帮她说。


    元贞捏着帕子,掩鼻做委屈状。


    “十一姐可是因贵仪娘娘一直未能封妃,所以才恼了妹妹?这可真是冤枉妹妹了。”


    她先丢下一个悬念,惹得周遭人也顾不得遮掩了,纷纷往这边看来。


    “早就有流言传到妹妹耳中,说贵仪娘娘至今都未能封妃,皆因我那早已故去的母妃。当年妹妹年幼不懂事,听闻流言后还特意去问了爹爹,爹爹却说与我无关,让我不要听了那些恶言。”


    “封妃乃大事,岂是我小小一个公主可左右的?十一姐若实在不甘,权可让贵仪娘娘去问了爹爹,何必成日拿我作筏子?又是挤兑又是寒碜,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做了什么事,惹得十一姐如此厌恶。”


    说到这里,她话音突然又一转。


    “抑或今天十一姐突然当众闹得这出,本就是冲着想借妹妹在人前重提此事,好逼得爹爹下不来台,给贵仪娘娘封个妃?”


    精彩,好精彩!


    刺激,太刺激!


    此时,殿里明明人很多,却鸦雀无声。


    大家本想帮忙维持个场面的,可实在架不住这戏太好看了。


    明白的自然明白天下到处都一样,不明白的贵女还只当只有自家内宅撕起来才难看,万万没想到宫里也是如此。


    还有,封妃?


    难道淑惠公主真打着这个主意?


    毕竟这些年来,陈家为了想给陈贵仪封妃,私底下可没少做些事。这在上京,并不是什么秘密。


    淑惠被气得不轻,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又红又紫,格外精彩。


    “我不想与你说!”


    半响,她才憋出这么一句。


    懿康公主素来与她交好,此时见淑惠难以下台,也十分头疼怎么才能打个圆场。她求助地望向其他姐妹,一众公主却纷纷或撇头或垂首。


    这里头也就是怀宁和庆阳两位公主年纪最长,身份最高,可这会儿庆阳正忙着看戏呢,哪能出来解这个活儿。


    怀宁公主顾忌皇家颜面倒想出这个面,可她的手却被庆阳公主死死地拉住。


    这时,一个女使打扮模样的中年妇人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来到淑惠身边,道:“公主,曹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曹夫人乃淑惠公主的婆婆,其丈夫乃同知枢密院事曹同知。这同知枢密院事乃枢密院主官之一,在枢密院里除了枢密使、枢密副使,便是他了。


    这是这边发生的事,传到旁边殿里去了,曹夫人专门派了人来给儿媳妇解围?


    淑惠宛如大赦一般忙站了起来,跟着女使离开了。


    懿康对姐妹们歉意一笑,也跟了过去。


    .


    元贞走出殿门,外面是一片宽敞的汉白玉台基。


    此时金明池中正在龙舟争渡,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往南看,临水殿里座无虚席。


    往东看,岸上人头攒动。


    往北看,一艘艘龙舟正从奥屋中拖出。


    只有西边安静些。


    遂,她便顺着临水台基往西边走。


    “公主,您还在生气?”希筠忐忑道。


    元贞微微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她。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我畅快着呢。她因陈贵仪封妃之事,总是处处与我作对,我怕父皇为难忍她多时,索性今儿就当众挑明了撕掳开。”


    她一边往前漫步徐徐,一边说:“陈贵仪刚诞下十三弟,这一年来风头正盛,暗中不知多少人盯着,淑惠却蠢得此时跑来招惹我,就看她那嘴脸,指不定外面这些火,清心殿也在中间点了一把,正好敲山震虎了。你看吧,此事必然会被人捅到父皇面前,之后还有她和她娘难受的。”


    都说她任性跋扈,实则她任性跋扈都要分时分地,这次算彻彻底底任性一次,连皇家颜面都被她视若罔闻。


    吵架好啊,吵架可使身心愉悦。


    为何要想那么多,为何凡事要忍要权衡利弊?真若等到国破家亡那天到来,万事皆休!


    元贞回忆梦中可有此事发生,好像似乎没有,对于不太重要的事,她那个梦展现地并不清晰。


    依稀只记得此间诸多烦杂,让她身心俱疲,同时心中更是厌恶世事,遂借着父皇对她愧疚,出家做了女道。


    如今做女道,暂时是不想了,出家也逃不开这凡尘俗世,一日是公主终生是公主,她享了这荣华富贵,就得承受这荣华带来的孽,躲是躲不开的。


    她得想想怎么才能转变国破家亡的定局。


    可一想到这些,便只觉得眼前黑暗,她养尊处优多年,又是个女子,何德何能能做到如此地步,去转圜一个王朝的灭亡,心情不禁又低落下来。


    “谁?!”


    此地偏僻,突然见前面杵着个人,绾鸢下意识斥道。


    对方不躲不避,反而遥遥一拱手道:“元贞公主。”


    是杨變。


    他怎在此处?


    “杨某四处巡逻,凑巧走到这里。”


    此言明显不实,什么场面用得着他堂堂一个都指挥使四处巡逻,而且他这一身酒气?


    似乎看出元贞眼中质疑,浑身酒气的杨變索性也懒得遮掩了,破罐子破摔。


    “在殿中吃多了酒,出来散散酒气,未曾想会在这撞见公主。”


    这人可真是不讨喜啊。


    没人愿意自己的阴私被人撞见,常人撞见这种场面,都是能躲就躲,躲不开也会做个样子,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他倒好,遮掩都遮得这么不走心,生怕她不知道他听见了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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