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半山腰的别墅内灯光悉数亮着,天气阴沉,灯全亮着方可比拟平常的白日。


    沈晴雪的车开入别墅院内,助理先下车给她撑了一把伞。


    到了沈家别墅,助理便只能在外等待。


    沈晴雪接过他手中的伞,冷着脸往前走。


    特助递给她伞时手握得很紧,目光对上那瞬,特助低声叮嘱:“还不是和大小姐起冲突的时候。”


    沈晴雪敷衍地嗯了声,走进别墅。


    菲佣整整齐齐在门口站成两排,沈晴雪进门时便给她拎鞋提包,将她手中的伞折叠。


    西装革履的管家走过来向沈晴雪微微鞠躬,“一小姐,小姐在书房等您。”


    沈晴雪跟在他身后迈步上楼,金色旋转楼梯和贴在墙上的奢华名画无一不体现出这家主人是个骄奢之人。


    事实上,从沈落接手沈家之前就隐隐有这种倾向。


    沈父是个很高调的人,各色宴会都去参加,各路名流都会结交。


    家也被他变成了高调且张扬的风格。


    沈落如今作为沈家实际上的掌权者,并没有将她父亲这种风格改掉,而是愈发奢靡。


    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沈家有钱。


    实际上,也不过依附顾家起势罢了。


    管家将沈晴雪带到书房门口便离开,沈晴雪抬手敲响书房的门。


    “进。”一道清脆却带着几分威压的声音响起。


    沈晴雪推门而入。


    女人穿着一身浅色居家服,悠闲地坐在宽大的转椅里,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看一眼,而是欣赏着雨景。


    远处天际闪过一道银光,像是一把刀劈开黑暗,旋即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女人不满地斥:“晦气。”


    沈晴雪站在书房里没作声,只当没听见。


    下一秒椅子转过来,女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手里捏着一把木梳,认真地梳着自己每一根发丝。


    沈落很白,尤其被书房里明亮的灯光一照,脸色白得像纸,她嘴角翘起来笑道:“晴晴,别误会,不是说你。”


    沈晴雪低敛眉眼,“我知道。”


    其实沈落那一句很像在指桑骂槐。


    沈晴雪很难不往心里去,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她只能当不知道。


    沈落久久没有言语,在漫长的沉默里,墙上挂钟的指针一点点划过表盘,滴答滴答的声音让人愈发不安,可是在和沈落经年累月的对峙中,她的耐心已经被锻炼出来。


    今日的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偶尔有闷沉的雷声,耐心逐渐告罄。


    良久,沈晴雪出声问:“姐姐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在这场对峙中,她又一次落了下风。


    沈落笑着问:“听说你干了件大事?”


    “具体指?”沈晴雪说:“我最近没做什么大事。”


    “顾家那位


    三小姐找到了?”沈落顿了下:“是叫……姜蝶?”


    “嗯。”这是藏不住的消息,沈晴雪也没隐瞒:“那天在兰庭公馆的阁楼里发现的,碰巧救了出来。”


    “哇哦。”沈落的身体前倾,木梳放在桌上,“救命恩人?”


    沈晴雪:“……”


    她不知道沈落为什么对这件事格外在意,但她只很平常地说:“算不上。”


    “那你和顾家的关系岂不是能更近一步?”沈落状似随意地问。


    “不会。”沈晴雪低下头,不再看沈落的眼睛,表现得很乖巧:“我和顾家也不过是承了母亲的情分,要论起来,还是姐姐和顾家更近些。”


    沈落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呀晴晴。”


    沈晴雪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和顾家交好,以此来扩展自己的势力,夺取盛世集团的话语权,成为沈家新一代的掌权者。


    这个计划一直是背着沈落展开的。


    毕竟沈家新一代的掌权者只能有一个。


    所有人都认为是沈落。


    无他,沈落进入盛世集团以后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投的每一个项目都得到了很可观的利润。


    反观沈晴雪,到现在还没拿到和沈落相争的入场券。


    沈晴雪不甘心,所以想要以此逆风翻盘。


    这时候被沈落知道,那她的计划就没必要开展了。


    她很难斗得过样样都好的沈落。


    “跟顾家交好是好事,你做得很好。”沈落轻笑:“母亲不是给你和姜蝶定了一门亲事吗?如今顾家把她找回来了,你和她结婚,这样董事会应该会同意你进入盛世集团总裁办的。”


    沈晴雪后背隐隐发凉:“姐姐,我没有这个想法。”


    “嗯?”沈落倏地变了脸色:“沈家的人没有斗志可不行。”


    沈落重新坐回到椅子里,语气阴沉沉地:“你现在该想着怎么讨姜蝶欢心,跟顾家联姻,进入盛世集团总裁办,取代我的位置才对。”


    “姐姐……”沈晴雪掌心捏了把冷汗。


    “我可不是父亲那个老古板。”沈落说:“晴晴,用什么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沈晴雪抬起头,一眼望进了沈落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里。


    那双眼睛像深不可测的深渊,让人感觉到恐惧。


    人类在她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沈晴雪轻呼出一口气:“我没有想取代你,姐姐。”


    “你想取代我也没关系。”沈落说:“你应该想取代我。如果你能做到和姜蝶结婚,我同意你进入总裁办。”


    沈晴雪:“姐……”


    “晴晴,被我压了这么多年你甘心么?”沈落笑着问她。


    好似在嘲讽她这些年不甘却又无法改变的落魄。


    沈晴雪低下头:“没什么不甘心的,姐姐本来就比我聪明。”


    “不是的。”沈落说:“只不


    过因为我是长女,你不比我差。()”


    沈晴雪摸不准沈落的心思,没再说话。


    沈落笑嘻嘻地说:晴晴,跟顾家联姻吧,我会帮你取代我的位置。?[”


    “姜蝶已经结婚了。”沈晴雪说。


    “啊?”沈落顿了下:“还没离?”


    沈晴雪:“……”


    “她们感情很好。”沈晴雪抿唇。


    “没关系,可以离。”沈落风轻云淡地说:“本来该跟姜蝶结婚的就是你呀,让姜蝶爱上你不就好了。既然有人能爱你到死心塌地,没道理她不爱上你。”


    沈晴雪没想到沈落会这么说。


    这么做对沈落有什么好处?


    她就这么不想要盛世集团吗?


    沈晴雪握紧了拳头。


    沈落重新拿起那把梳子,梳着她精心保养的头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残忍的话:“还是说你舍不得养在别墅里的那个小妹妹?我帮你处理掉?”


    她笑起来的模样阴恻恻的,谁也不会怀疑她手段的狠厉。


    沈晴雪立刻道:“不必,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如果你下不了手,可以找姐姐帮忙哦。”沈落淡笑道:“姐姐帮妹妹是应该的。”


    沈晴雪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


    姜瓷宜从没想到这么戏剧性的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漫长又诡异的沉默之后,姜瓷宜轻呼出一口气,借口自己有些疲惫而下了逐客令。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种突然而至的“血缘羁绊”。


    顾清枫和姜珊面面相觑,最终极有礼貌地起身,跟她道别。


    只不过姜珊离开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望。


    姜瓷宜准备好了认亲,但没想过有太多牵绊。


    她的前半生情感淡漠,到了如今,已然不需要很多人突然闯进她的生命。


    就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相处最好。


    但,姜珊和她惯用的标注习惯完全一致。


    从未见过面却会在同天出现心灵感应。


    她可以拒绝顾清秋,但面对姜珊时会失控。


    这种失控不是她喜欢的。


    所以她别过脸,望着阴沉沉的天来缓冲近乎失控的情绪。


    但没想到,隔了会儿突然有人冲过来拥抱了她。


    姜珊像只在朝她拼命摇尾巴的小狗,用很软的声音跟她说:“我不想走。”


    脑袋埋在她肩膀上,听着带上了哭腔。


    眼泪打湿了姜瓷宜单薄的衣服,让她的肌肤变得灼热。


    一时间让姜瓷宜怔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姜珊呜咽道:“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好不好?”


    姜瓷宜:“……”


    “我不说话。”姜珊说:“就待到九点,然后回家。”


    已经提出了这么卑微的请求,姜瓷宜再拒绝就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姜瓷宜朝她递过一个求救的眼神,程星温柔地跟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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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珊松开手,侧过脸不让人看见她哭了。


    程星贴心地给她递过纸巾,姜瓷宜总算松了口气,压下心头难解的酸涩。


    几人一同往餐厅走去,坐在餐桌上之后,姜瓷宜也没什么胃口,但她对面坐着姜珊。


    姜珊用很炙热的目光盯着她看,像是在看很珍贵的样本。


    这种眼神姜瓷宜偶尔会在许从适身上看到。


    一个科研狂魔看到自己的实验能有所进展时,眼神总是这样炙热。


    姜瓷宜也不算撒谎,她今天从起床后就在奔波,到现在确实累了。


    偏姜珊还很热情,给她夹一块排骨:“你喜欢吃这个吗?我很喜欢。”


    姜瓷宜:“……”


    如果她不喜欢,周姐就不会特意做了。


    姜珊在餐桌上夸赞了她家的厨子,夸了桌上的每一道菜。


    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不会放开了吃饭,没想到她吃得很香,一点都不忸怩。


    看得姜瓷宜都开了胃,姜珊给她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基本上姜珊夹什么到她碟子里她就吃什么。


    而姜珊在吃了一堆东西之后还准备再来一份甜品和一碗汤,看得姜瓷宜都胆战心惊,生怕她吃坏了肚子。


    姜珊喝着暖胃的汤,心满意足地说:“白人饭真不是我能吃的,我每天都感觉自己要饿死了,吃到这些菜才能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姜瓷宜本以为顾清枫会接她的话,结果在姜珊说完之后气氛沉默下来。


    不得已,她佯装自然地接话道:“你在国外生活?”


    “在伦敦读博,医学狗。”姜珊说:“你也是学医的吧?”


    “法医。”姜瓷宜说:“只读完了本科。”


    “那你已经在江港警署很有名了?”姜珊震惊:“我查了你的资料,太厉害了,之前我关注的几起案子都是你解剖的尸体,我还想着等回国以后一定要找朋友见你一面要个签名。”


    姜瓷宜:“……”


    这话听起来很像恭维。


    “读书更难一点。”姜瓷宜说:“伦敦那边的医学院不好毕业吧?”


    “还好,是我有点菜。”姜珊谦虚地说:“我跟的教授很严苛,手里项目很多,我忙到没时间做自己的事。”


    两人同龄,又是相近专业,能交流的东西很多。


    聊这些对姜瓷宜来说轻松很多,就像是跟新朋友交流专业上的事,不必面临那么重的情感压力。


    “你还有多久毕业?”姜瓷宜问。


    “明年就毕业了。”姜珊说:“我比别人读书早一点。”


    “读完之后回国?”


    “应该是。”姜珊兀自摇头:“刚去的时候想着我一定能超越母亲的


    ”


    姜瓷宜轻笑:有那么难受??”


    “太难受了。”姜珊撇嘴:“一个人租房子住很孤单的,每天就跟那些琐碎的数据作伴,一个数据出错所有实验回到起点,被坏脾气的教授骂得狗血淋头,还是上班好啊。”


    “上班会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姜瓷宜说。


    姜珊顿时瞪大眼:“谁骂你?”


    姜瓷宜:“……”


    程星在一旁道:“淡定。她是天才,不会挨骂。”


    姜珊突然萎了,“哦对,你是江港警署百年难遇的法医天才,我跟你一比简直菜得无法直视,我们真是一母同胞吗?”


    姜瓷宜斜睨了程星一眼,很不自在地安慰道:“你能读到博士已经很厉害了。”


    “但你的实操更厉害。”姜珊说。


    姜瓷宜:“还行。”


    大家在一张桌上聊天,顾清枫时不时嗯一声,完全没存在感。


    她在家里也是这副寡言的状态,姜珊已经习惯,但还是会隔三差五杵她一下:“说话。”


    顾清枫无辜地抬头:“说什么?”


    “和你亲爱的妹妹们聊天。”姜珊说:“拜托你关爱一下家人吧!”


    “没大没小。”顾清枫说:“给你寄的新品取消了。”


    姜珊立马抱着她胳膊撒娇:“别呀那你给三姐寄不寄?”


    顾清枫看了姜瓷宜一眼:“寄,双份。”


    “为什么?”姜珊不解,但目光一转看见程星,笑嘻嘻地说:“还有三嫂一份,针不戳啊。一姐你可真会做人。”


    顾清枫曲指敲她额头:“没礼貌。”


    姜珊朝她做鬼脸,“你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一直玩手机才更没礼貌吧?”


    说着去看她手机屏幕。


    下一秒顾清枫摁灭屏幕把手机倒扣放在桌上,“行,聊吧。”


    语气无奈又宠溺。


    姜珊抱臂:“你最近很奇怪哦,顾一小姐,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顾清枫小看了程星一眼,程星抿了下唇。


    仿若心虚一般,顾清枫捏着姜珊的下巴把她脸转过去,“小孩子别瞎打听。”


    “姜……”顾清枫看向姜瓷宜,一时间不知该叫她什么。


    叫姜小姐太过疏离,叫姜姜又好像太亲昵。


    “姜姜。”斟酌之后,顾清枫用很客气的腔调喊她,“明天有空吗?”


    “是不是要请三姐回家?”姜珊笑着说:“我明天下厨!”


    姜瓷宜:“……”


    “说好了明天去复职。”姜瓷宜说:“应该要上班。”


    顾清枫说:“那晚上?”


    怕姜瓷宜有负担,顾清枫说:“就去家里吃个饭,程星也一起去。现在大家都僵着这里,谁都尴尬,慢慢走动起来培养感情,总能熟络起来。”


    顾清枫平日里看上去是个不近人情的,实际上


    ()


    总能一针见血地看清问题本质。


    寻常顾一小姐没情商,那是因为那些人不值当。


    有去思考如何应对那些人的功夫,足够顾一小姐再去看完一个剧本,再去拍一场戏。


    只在值得的人身上下功夫是顾一小姐的人生准则。


    不得不说,这话确实说在了姜瓷宜的心坎上。


    刚好戳在姜瓷宜最在意的点,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姜珊见她点头高兴得不行,允诺给姜瓷宜做她的拿手菜来招待对方。


    姜瓷宜不解:“你会做饭?”


    “出门在外的留学生总有几道拿手菜的。”姜珊自豪地说。


    “那你怎么还会饿着?”姜瓷宜问。


    姜珊:“……你知道医学生都很忙吧?”


    姜瓷宜:“……”


    姜珊:“——小狗微笑-”


    姜瓷宜被姜珊的小表情逗笑。


    姜珊是个很古灵精怪的人,跟她做朋友一定能收获很多快乐。


    在短暂的交谈中,姜瓷宜从她身上汲取到很多能量,也愿意继续跟她聊下去。


    聊了会儿后,姜珊悄悄跟姜瓷宜说想跟她两个人聊聊天。


    姜瓷宜犹豫片刻,喊她到楼上。


    顾清枫怕姜珊口无遮拦说些让姜瓷宜有压力的话,想要阻止,姜珊却撇嘴,“我有分寸。”


    顾清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跟姜瓷宜说:“你只听你想听的话就行。”


    话里也带着几分纵容。


    姜瓷宜朝她点点头。


    只是在上楼时,姜瓷宜接到了许从适的电话,说她有资料落在了办公室没拿,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看见,问她是过去拿还是这会儿给她送过来。


    姜瓷宜看了眼程星,如果今天不交接完成的话,明天这份差事肯定又落在了程星身上。


    姜瓷宜不想让程星跟着来回跑,最近她已经很累了。


    犹豫中,程星问了句:“是谁?”


    “学姐。”姜瓷宜说,“说有资料落在了办公室。”


    “那让她送过来吧。”程星似有若无地瞟了眼顾清枫,“或者我现在开车去拿。”


    家里有客人,主人贸然离开不是待客之道。


    还没等姜瓷宜做决定,许从适已经定下:“我现在过去给你送,正好看看你。听说你前两天被绑架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许从适也没在电话里问太多,只说见面后再聊。


    姜瓷宜叮嘱程星招待许从适,趁着还有时间便和姜珊上了楼。


    姜瓷宜不知道姜珊想背着人聊什么,但见面不到一天,她对姜珊已经有种天然的信任。


    这在姜瓷宜前一十多年的人生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该生出警惕的事情,但姜瓷宜却莫名觉得这不算坏。


    能有可以信任的人,也算她的另一种成长?


    姜瓷宜带姜珊


    去了书房,一进门姜珊便抱了抱她。


    姜瓷宜又一次怔在原地,“你……()”


    姜珊松开她,鼻头红红的,让人不忍心责备。


    一时间,姜瓷宜不知该说什么。


    姜瓷宜不知道她的情绪转变为何如此之快,更不懂她为什么会哭,只能默默地递一张纸过去。


    姜珊收了纸但没擦,眼泪就在她眼眶中打转,明亮如珍珠,可是顽劣地不肯掉下来。


    姜珊仰起头朝她笑:我不想哭。?”


    姜瓷宜:“但你在哭。”


    “等会儿就好了。”姜珊说:“我就是有点感性……眼泪一直都有点多,你会吗?”


    姜瓷宜微顿:“不会。”


    其实她小时候会,磕着碰着会哭,被凶得狠了也会哭,听奶奶说她小时候娇惯得很,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磕着碰着就用衣服遮掩,被凶得狠了就龇牙咧嘴凶回去,等再大一些,父亲喝得醉醺醺回来要钱时,她会像头猎豹一样冷冷地盯着父亲看。


    父亲骂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她会用那样的眼神威慑父亲。


    不同的环境养出来的人注定还是不一样的。


    姜瓷宜在此时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终于找到了我们不同的地方。”姜珊笑笑:“真好啊。你是我的姐姐,我看你不是在照镜子,我们有不一样的地方。”


    “为什么?”姜瓷宜问。


    “嗯?”姜珊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执着于找不同?”姜瓷宜问。


    姜珊愣怔,随后轻笑:“因为你是你自己啊,你往后还要做你自己。”


    这话说得很饶,但姜瓷宜却听懂了姜珊的意思。


    姜珊在鼓励她接纳自己,去勇敢地做自己,就像刚才在楼下顾清枫跟她说只听你喜欢听的就好。


    她们似乎以一种能让姜瓷宜接受的方式,强势进入到了姜瓷宜的生活之中。


    “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没有那么想让你回来。”姜珊坦白地说:“你知道我们以前找回过一次姐姐吗?那次假的。”


    姜瓷宜从顾清秋那听说了这件事,但具体知道得不多。


    姜珊撩起衣服,给她看自己的伤疤:“那次之后我就留下了这个疤,最关键的是我原本想做一个医生,能上手术台的那种,但从那次之后我没办法戴口罩,在所有密闭的环境里都会喘不过气来,心理医生给我治疗了很久也没办法治愈,所以我只能去做科研。”


    姜珊讲起来的时候颇为遗憾,伤疤也只给姜瓷宜展示了几秒便收起。


    “可是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很紧张。”姜珊说:“你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感觉像在照镜子。”


    “我就想,这就是姐姐吗?我们应该是血缘上最亲近的人,所以你跟我握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姜珊说:“我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比血缘更伟大的事情了。”


    姜珊温情地诉说,姜瓷宜安静倾听。


    她没有刻意


    ()


    煽情,只说了自己当下最真实的感受。


    姜瓷宜一个平日最不喜欢煽情的人却没觉得她这些话矫情,而是心头有抑制不住的酸涩。


    因为她当时也有同样的感受。


    该怎么去解释那种感受呢?


    像命运的指引,血液中有一部分蠢蠢欲动。


    和面对情人时的紧张完全不同,愤恨交杂着不舍,眷恋中带着迷惘。


    欲语泪先流。


    最终还是臣服于命运。


    因为知晓了她们的无奈,理解了她们的寻找。


    更无法抗拒自己内心那份情感。


    从以前她就没能拥有过一个完整的家,她幻想过那么久的避风港出现在眼前,总会想抓住些什么的。


    姜瓷宜勾唇自嘲:“以前我也不信。”


    姜珊吸吸鼻子,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过来。


    姜瓷宜问她:“你把我叫上来就是想说这些?”


    姜珊摇头,“不是。”


    “那?”姜瓷宜话音刚落,姜珊又一次抱住她,“我就是想抱抱你,跟你矫情一下。”


    姜瓷宜错愕。


    姜珊拍拍她的背:“我想跟你说辛苦了,想跟你说对不起,还想问你腿疼不疼,想问你被绑架的时候害不害怕,就是很单纯地想跟你聊聊以前,但又怕你想起来难受,所以就只抱抱你好了。”


    分明是在说姜瓷宜的事,姜珊却哭得泣不成声。


    诚如她所说,她是个泪点很低的人。


    姜瓷宜以为她要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却没想到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这些在她心里已经过去了的事,此时被姜珊提起来,莫名让她心里一紧,眼泪跟着掉下来。


    姜瓷宜安慰她:“你别哭了。”


    可是自己的声音也跟着哽咽。


    姜珊闻言埋头哭得更厉害,呜咽起来的声音跟姜瓷宜以前养过的小狗声音很像。


    姜瓷宜光是想想就觉得想笑,可是听着姜珊哭,她也忍不住跟着哭,于是一时间百感交杂,又哭又笑的。


    ……


    等姜珊哭够了,两人才下楼。


    本以为楼上气氛很诡异,毕竟姜瓷宜在成年以后很少有这种情绪大开大合的时刻。


    但没想到下楼以后发现气氛更诡异。


    程星拿到了许从适送来的文件。


    许从适没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顾清枫就坐在她斜对面,程星则是坐在一旁做壁上观,佯装在看手机实则观察着两人。


    顾清枫和许从适对视着,客厅的空气都变得冷下来。


    姜珊却没看出来,下楼以后喊顾清枫:“小枫枫,走咯。”


    听见这个昵称,顾清枫凝眉,姜珊直接挽着她的胳膊。


    跟姜瓷宜“互诉”了一番衷肠,姜珊正高兴着呢,脑袋靠在顾清枫肩膀处撒娇:“小枫枫,回家家。”


    嗲得不像话。


    顾清


    枫冷声:“正常点。”


    “怎么了嘛!”姜珊瞪圆了眼睛:“你难不成还想赖在三姐这儿?也不是不行,就怕三嫂揍你哦。我可听大姐说了,你以前……”


    顾清枫怕姜珊说些不能听的话,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姜姜,明天记得和程星一起回家。”


    姜珊几乎是被连拖带拽拉出去的。


    而许从适的目光像软刺,直勾勾地盯着顾清枫的背影。


    直到姜瓷宜唤了她一声:“学姐。”


    许从适这才回神,只是眉宇间还有几分戾气,“嗯?”


    “你和顾清枫……”姜瓷宜问:“认识?”


    “几面之缘。”许从适说:“你怎么和她扯上了关系?”


    姜瓷宜微顿:“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许从适深呼吸了一口气:“抱歉。”


    “没事。”姜瓷宜给她倒了一杯茶:“看上去,你跟顾清枫有仇?”


    “不算。”许从适说:“不熟。”


    姜瓷宜对旁人的私事也不太感兴趣,便没追问。


    想来许从适也不想再被问下去,直接换了话题。


    闲聊了会儿,许从适接到她母亲的电话。


    在电话里母女两人语气都不太好,等挂断电话以后,许从适才说:“我先走了。”


    想来电话那端又是来催许从适相亲的。


    姜瓷宜难得劝和:“不行你就听阿姨的,反正去了就见一面也不代表要结婚。”


    “但在我有女朋友的前提下她还让我相亲,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许从适恼火。


    “你有女朋友?”姜瓷宜错愕。


    许从适:“……”


    “算是有吧。”许从适摁摁眉心,“你好好养伤,先不打扰你了。”


    姜瓷宜:“……哦。”


    -


    许从适驱车从汀兰公馆离开,在十字路口看到了刚才停在公馆院内那辆车。


    女人慵懒的身影倚在车旁,点着一支烟。


    下了一整天的雨停了,空气里却满是潮湿的味道。


    路面湿漉漉的,许从适没准备停,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疾驰驶过,溅了她一车身泥。


    可是下一秒,车子一个飘逸打了弯回来,车轱辘在地面留下一道黑印。


    许从适的车就这么别在了那辆车前面。


    女人的烟抽了一半,在地上掐灭了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挥手散了散烟味,淡定又从容。


    女人曲起手指敲了敲许从适副驾的车窗。


    许从适径直下了车。


    “顾小姐。”许从适明知故问:“你找我有事?”


    “自然。”顾清枫说:“难道你停在这里没事找我?”


    许从适:“……”


    冷风习习,许从适隔着距离看她,发现她的眼睛


    又没了那颗痣。


    许从适从小到大都有点脸盲,不严重,称不上是脸盲症,她有自己独特的认人技巧。


    顾清枫是少数她不用看特征认出来的人,因为那张脸堪称是完美。


    再说了跟她上过床,她怎么会不认识?


    所以许从适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只是觉得顾清枫这个在眼尾点痣的习惯不太好,时有时无的。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姜瓷宜的送别会上,那天许从适给她发消息,要是她不来,两人之间就断了。


    没想到,她来了。


    酒店里那夜纵情欢愉,许从适坐在床上跟她赤.裸着共抽了一支烟。


    许从适问她要不要做自己的女朋友,顾清枫却迟疑了,后来又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几次了!!


    许从适气得没再联系过她,却没想到再见就是看见别的女人在她身边撒娇。


    所以她是有女朋友的对吗?


    许从适感觉自己被三了。


    也是,她们之间只有床上那点事,几乎不怎么讨论道德。


    许从适现在就像是炮仗,一点就能炸。


    可越生气,她越沉默,完全不想说话。


    “你气什么?”顾清枫声线比风还要凉薄。


    许从适冷笑:“你觉得呢?”


    “没当你女朋友?”顾清枫问完之后兀自回答:“我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完后才能跟你谈这些事。”


    “那你怎么不等处理完那些事以后再跟我上床?”许从适声音一点不小。


    幸好周围没人经过,不然一定会被围观。


    顾清枫也不敢让她再大声点,干脆走到她面前说:“上床是你情我愿。”


    “呵。”许从适戳她的心口:“你直接说你有女朋友,出来骗人约.炮我也高看你一眼。”


    “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顾清枫抓住她的手。


    两人之间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剑拔弩张到快要打起来。


    许从适红着眼厉声道:“不然呢?刚才是我瞎了吗?”


    “那不是我女朋友。”顾清枫解释:“那……”


    “行了。”许从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大庭广众之下像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不是她的作风。


    许从适可以允许自己失恋,但不允许自己失态。


    “你我之间。”许从适抿唇:“到此为止。”


    说着把自己的手从顾清枫手中抽出来。


    顾清枫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眼看许从适要上车离开,顾清枫疾步走过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许从适冷笑:“当我被你这幅皮囊骗了吧。”


    古话说得好,漂亮女人都会骗人。


    顾清枫说:“刚才是我妹妹,亲的。”


    “包括姜瓷宜,也是我妹妹,亲的。”


    许从适:“……?”


    -


    客人都离开以后,莫名还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姜瓷宜和程星两个人不约而同坐在沙发上,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像疗伤,又像治愈。


    等过了会儿,姜瓷宜才问起刚才楼下的情况。


    程星犹豫后还是如实相告,“我怀疑,学姐和顾清枫在恋爱。”


    姜瓷宜:“哦。啊?”


    这消息还是惊到了一向波澜不惊不爱八卦的姜瓷宜。


    于是,姜瓷宜难得拿了一包薯片,聚精会神地听程星讲她看到的场景。


    最终得出结论——这两人在恋爱。


    但又不像在恋爱。


    所以应该是——地下恋爱。


    没什么是比八卦更消磨时间的更好消遣方式了。


    等聊完八卦,一抬头看时间发现已经临近零点。


    程星赶快催姜瓷宜去洗澡,简单洗漱了下两人才躺在床上。


    一时间也睡不着,姜瓷宜问程星在想什么。


    程星说:“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姜瓷宜窝在她怀里:“要是能慢些就好了。”


    “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发明那种时间停止的机器。”程星说。


    “冷冻人?”姜瓷宜顿了下:“时间是客观的,很难改变吧。”


    “万一呢?只要活得够久,说不定能等到赛博世界。”


    “……”


    两个人睡前胡乱聊,没有固定主题,话题也如同脱缰的野马。


    姜瓷宜的声音低下来,在程星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闷声问:“你说,你离开的时候是会咻一下就消失,还是要跟我告别后再走?”


    离别倒计时,姜瓷宜一直都记得。


    程星抱紧她,“如果可以,我会咻一下就消失。也可能,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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