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隐山秘境(九)


    ◎你想杀我◎


    被斩断的藤蔓在地上翻滚。


    藤妖收手, 他没想到这个少年竟会半路折返。


    他目光阴沉沉的,声音凄厉:“你敢骗我?”


    相较于藤妖的愤怒,谈惊春的神情玩味戏谑, 慢悠悠道:“我想起来,想要修为的话, 杀了你不就好了。”


    在藤妖等待的时候, 他迅速取了无极洞中万灵果和部分上等的灵草,与魇魔争斗损耗的灵力稍微补充回了些。


    他眸中金光乍现, 数盏雪白的火焰从他身后浮现, 如箭矢般射向藤妖。


    火焰瞬间将藤妖淹没, 生生不息, 将整个阴暗的山洞映照的亮如白昼。


    墙壁上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藤妖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他毕竟修行了一千年, 好不容易有了人身,千年积累,毁于一旦,可若时同这个怪物硬碰硬下去,他会死。


    会死的很惨。


    于是它舍弃躯体, 用尽全身的力量, 将身上一个指节粗的小藤蔓扔了出去, 藤蔓像条蚯蚓一样疯狂的蠕动逃离。


    谈惊春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截扭曲的藤蔓。


    只要离开这里, 找到一处有水的地方。


    再修炼数百年, 重回元婴应当不成问题。


    可他这抹幻想尚未实现,就被一只黑乎乎的小手给抓住了。


    稚魔抓住那只藤蔓,甩着大舌头来到谈惊春跟前, 献宝似的:“主人, 我捡到了这个, 能吃吗?”


    谈惊春看了眼那半截藤蔓,藤蔓立刻被火苗包裹,伴随着凄厉的叫声,迅速化作一片灰烬。


    稚魔眼睁睁地看着那半截藤蔓化作灰烬。


    呜呜呜,这个明明很好吃,主人为什么不让他吃。


    谈惊春处理完藤妖,这才将目光挪向了拄剑跪坐的少女。


    少女衣裙已经破破烂烂的,脸颊酡红,无力地靠着墙壁,青丝散乱,遮住了半张雪面。


    醴艳的唇微微张开,轻吐着气息,睫羽轻颤,眸底水光潋滟。


    他上前,伸出手,声音清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毫无隔阂地叫谢窈:“小师姐,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一抹寒芒直冲眼前。


    谈惊春连忙后退数步,脸畔如玉的脸颊上瞬间崩裂一道口子,鲜血从中渗出。


    他抬指揩去,目光落在指尖的鲜血上,看着持剑以对的少女,眸光越来越沉:“你想杀我。”


    谢窈不语。


    谈惊春问:“发生什么事了?”


    谢窈面上带着醉酒似的薄红,一双杏眸满是疏冷,握着剑身的手臂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我这次真的生气了!”


    话音落下,谈惊春姝丽的脸上,几经变化,最后温和的笑意撕裂,嘴角的笑意已经不能称之为笑意,而是挂在脸上的一个面具。


    他看着谢窈翦水双瞳,水盈盈的,要哭出来了。


    她要哭了,他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可他为何笑不出来。


    他放弃了强逼自己笑的举动。


    于是他放下了嘴角,声音阴冷:“藤妖他都告诉你了啊。”


    他突然有些后悔,他还是让藤妖死的太轻松了。


    它太多嘴了。


    谢窈心绪激荡,血脉里藤妖灌下的液体也随之在血管中蒸腾,她咬了咬唇:“对,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亏我那么相信你……”


    一觉睡醒就在妖怪窝,还被灌下那种腌臜东西,她是靠谢凌给的符箓,还有他给的白色火焰逃出来了。


    万一没逃出来呢,万一谈惊春没赶上呢。


    她本来以为攻略值是负数,就没有别的能让她更加受挫了。


    谁知谈惊春玩弄人心可真是一把好手。


    什么攻略,什么回家,就这样吧。


    她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左右做不成任务也是等谈惊春沉没太玄九洲,现在靠近谈惊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她必须得先离开地底,来到地面上,才能顺利通过玉简联系到贺淮舟。


    这么想着,她尽量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狼狈,目不斜视地从谈惊春身边擦肩而过,实际上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结果手腕一紧,谈惊春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目光阴翳,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一样,道:“你要去见贺淮舟?”


    他看起来努力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来,可他偏偏做不出。


    肌肉抽动下,看起来有些可怕。


    谢窈使劲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握得太紧了。


    谈惊春体温低于常人,握住她手臂的手指也是冰凉的,凉到谢窈有些意乱情迷,想往他身边靠近。


    该死的藤妖,该死的好料。


    “对,我要去见大师兄,贺师兄才不会像你这样过分!”


    谈惊春道:“不准去!”


    “放开我,否则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谢窈呼出的气体滚烫,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热气,她挪动着手腕,要去夺剑。


    谈惊春意识到她状态不对,敛眸,握着她纤细手腕的手指在她脉搏上一探。


    她体内的血流好似着了火似的岩浆,乱得不像话。


    意识到什么后,他眉骤然压了下去,说:“他给你喝了什么?”


    谢窈道:“藤露。”


    谈惊春百毒不侵,是以从未想过谢窈还会被打这种念头。


    他问:“喝了多少?”


    谢窈难受死了,被人问起来,就有些委屈,声音带了鼻音:“很多,它说藤露入胃即融入血脉,我吐不出来……”


    藤露有的解毒方法,服下解药,亦或者是与人双修。


    谈惊春眸光沉沉,问:“所以你要回去找大师兄?”


    “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谢窈执拗道。


    毕竟这么多人里,贺淮舟看起来是最靠谱的了,他一定会有办法把藤露解除的吧。


    谈惊春攥住她的手腕,舌尖抵住齿尖,咬出血味儿后,目光森寒:“稚魔,去最近的水源!”


    稚魔身体立刻膨胀起来,化作实体似的漆黑的雾体,将谢窈和谈惊春两人一同裹进去,继而像融化的巧克力似的没入地底,在地下穿梭起来。


    四周漆黑一片,谢窈感受到自己正身处稚魔肚中,像是在高速行进。


    她身体滚烫,呼出的气体也滚烫,落在谈惊春的脖颈处,有气无力道:“谈惊春,你要干什么?”


    “我不要你管我,你把我送到陆地上,我要去见大师兄,你听到了吗,谈惊春。”


    “嘘。”昏暗中谈惊春的眸中金芒闪过,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的思绪很乱,心脏中被各种情绪充斥着,憋闷,好似要炸开一般。


    这些是什么情绪?


    他在生气吗?


    为什么?


    嘘……


    谢窈简直要炸了。


    嘘,你还敢嘘,不让我说话。


    “都怪你!”谢窈恶狠狠地咬在他脖颈处,含糊不清道:“我要咬洗你!”


    谈惊春脖颈沁出股疼意,少女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脖颈处,牙齿咬在他脖颈时用了力,但他受过更疼的,这点痛意对他来说,可以不必在意。


    只是他依旧把谢窈从自己脖颈边扒拉下来,道:“别乱蹭。”


    谢窈累了,她觉得谈惊春好似个天然的冰块,光是靠在上面就很舒服。


    藤露在她体内发作,浑身滚烫,血管中的血液好像沸腾的水,她嗓子眼那里有些腥甜漫上来,咳了几下。


    她不敢再折腾,只好安静地靠在他胸口,轻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谈惊春揽着她肩膀的手蓦然收紧,笃定道:“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谢窈自嘲笑道:“也是,我死了,你也会死,你怎么会让我死。”


    谈惊春皱眉:“你知道便好。”


    须臾,一条河边,从地底冒出一团漆黑的雾体,融化后,两人身形显露出来。


    明月将河流送的极远,粼粼波光闪烁着,仿佛是一片碎银。


    谢窈不解:“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谈惊春不语,将她一路带到溪流边上。


    谈惊春掀开袖子,往光洁的掌心上划了一道,鲜血如注。


    谢窈现在站都站不稳,头脑昏沉沉地要一头栽进去。


    谈惊春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扶稳了。


    谈惊春的话不容置喙:“把嘴张开。”


    谢窈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真的很过分,二话不说就把她丢下,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溪流边上,现在又二话不说让她张开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已经被卖了一次,该怎么相信他。


    谢窈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实在有些爆了,嘴里几乎要蹦出国粹来,结果只开头了个“你”,就没有后声了。


    因为谈惊春掐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张开嘴巴,另只手握紧手掌,将鲜血滴在她唇边,道:“不想死就咽下去。”


    谢窈瞪着他,紧紧抿住唇。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她唇边。


    谈惊春也盯着她。


    两人目光对峙片刻,谈惊春扯了扯嘴角,目光倏得柔和起来,弯起眸子笑了,道:“小师姐,你应该知道藤露解毒有三种方式吧,除了喝下我的血,去找贺淮舟看他有没有所谓的解药,其实也还有另一种。”


    谢窈隐约意识到他下句要说什么了。


    果然,谈惊春敛眸望着她,唇角翘起,轻飘飘道:“如果你想要我用自己帮你解毒,我也并非不能去做。”


    他低头,缓慢地靠近谢窈,两人几乎鼻尖相抵,近得像是一个吻。


    “只要你愿意。”他声音甜腻又暧昧,桃花眸流转间,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意识到他甜蜜话语中暗含的讽意后,谢窈骂道:“喝就喝!别来恶心我。”


    谈惊春立刻收了表情,扯起嘴角笑了笑,冷淡道:“既然结果都是这样,还非要浪费你我时间。”


    见血液要凝固了,他又划开一道伤口,直把掌心划得血肉溃烂。


    他连眉头也未皱,只是再次握紧掌心,将血喂给谢窈


    谢窈这次学乖了,乖乖地将低落在唇边的鲜血吞咽下去。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她也不是非要和他怄气,让自己受罪。


    微凉的鲜血顺着她的喉管滑入胃中,奇迹般的,她感觉周身的燥热平息了很多。


    可是喝血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过不了心理那一关,吞咽时,眼泪也从眼尾滑落。


    不知不觉间,她觉得血液似乎有些饱腹感,担心自己把谈惊春喝干了,便问:“这还要喝多久?”


    谈惊春摸着谢窈毛绒绒的发,将掌心的伤口贴在谢窈唇边,道:“多喝一点。”


    谢窈不理解,但她很气。


    就在谢窈想她喝血好像吸血鬼,她还要喝多久,会不会把谈惊春喝死,喝死他才好,这样的想□□番在脑海中飘过后。


    谈惊春突然来到她身后,手臂从她肋下斜穿而过,困住她,继而另只手把手指探了进去。!!!这是干什么?


    谢窈双眸骤然睁大。


    他的指节很长,虎口指侧有练刀留下的茧,擦过谢窈的唇。


    继而压着舌面,往里探去,直接探到了她的喉口。


    谢窈喉咙有些痒,不受控制地想要干呕,她忍住了。


    生理性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她拉住谈惊春的手,想问他干什么。


    但她说不出话来。


    谈惊春抽出手指:“吐出来。”


    声音响起在耳畔,谢窈正在学习辟谷,这么久以来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干呕时,那些被灌进去的藤露就混合着她刚吞下去的谈惊春的血液,一起被吐了出来。


    方才鲜红的血液因为吸着了她胃里的藤露,已经变成了黑紫色,顺着谈惊春如玉石般的手指往下淌。


    流动的河水将藤露带走。


    谢窈觉得狼狈极了,她骂道:“你果然还是想谋杀我……”


    谈惊春等她吐了一会儿后,又故技重施将手指探了进去,这次探得更深一点,压得谢窈嘴巴张的很累,眼眶中蓄出眼泪来。


    谈惊春抽出手指,谢窈又弯腰吐了起来。


    一次比一次吐出来的藤露少,应该只差最后一次。


    谈惊春抿着唇,再次将手指探了进去。


    谢窈快气死了,咬住他的手指,叽里呱啦,吐字不清道:“你信不信再这样弄,我就咬断你的手指!”


    “那就等会再咬,随便你怎么咬。”谈惊春弯起唇角,心情竟有些莫名的愉悦。


    然后,谈惊春掐着她的下巴,不容抗拒地要她接着吐,她又开始吐起来了。


    三次之后,谢窈喉咙都被折磨得很难受,整个人吐得有些失力了。


    虽然她知道谈惊春是为了彻底吸出她体内的藤露,却依旧难以接受。


    谈惊春又往右手上划了一道伤口,看向谢窈。


    谢窈恶狠狠地瞪着谈惊春。


    谈惊春在她的目光中,分毫不动,道:“这次不用吐。”


    谢窈放心了,这才又喝下谈惊春的血,温良的血液经过喉间,喉口的灼热刺痛舒缓了许多。


    谈惊春拉着她,去了上游的岸边,压着她弯下腰。


    他手指在河流中一引,河水就浮空而起,凝聚成一团,停留在谢窈跟前。


    谢窈懵了问:“你又要干什么?”


    话音落下,一捧冰凉的水扑散在谢窈脸上,她脸上的燥意稍稍平息。


    谈惊春一手放在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捏着手帕带着水帮她洗脸。


    谢窈嘴里的骂声就变得断断续续的:“混蛋唔唔唔……王八蛋!”


    谈惊春充耳不闻,冰凉的手帕揩过她眼尾,嘴唇,整张脸颊,最后停在她鼻尖,依旧是淡淡的声音:“擤鼻子。”


    谢窈迟疑了一瞬,她知道谈惊春什么意思,但这样她好像个小孩子。


    不太好吧。


    但这种愧疚也就出现了一瞬。


    她这么惨可都是拜他所赐,被伺候这是她应得的!


    于是她很生气地擤鼻子。


    她就要狠狠地恶心一把谈惊春。


    可谈惊春却面色如常,脸上一点也不见嫌弃,烧去手帕后,又从里襟中取出一个手帕。


    他让谢窈坐在了石头上,自己则挽起两只袖子,又将手帕打湿了,来到谢窈跟前,捧住她的脸颊,温软的手帕细致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水珠。


    河水将少女的脸洗得明净,睫毛也湿漉漉的,鼻头红红的,就是整个人目光都有些呆滞。


    谢窈又去看谈惊春。


    谈惊春敛眸注视人时总是专注温情,被注视的人便会有一种自己正被爱着的错觉。


    再加上他此刻手中温柔的动作,实在会让错觉加剧。


    可是经历这么多,谢窈很清楚那是假象。


    毕竟谈惊春的好感度依旧维持在“–10”,他应当还是不信任她。


    直到谈惊春觉得谢窈变得很干净,他才能停了下来,掌心浮出白色火焰将手帕烧掉。


    谢窈退开几步,声音沙哑:“我好多了,不用再洗了。”


    经过刚刚那件事,她算是知道,谈惊春不止卑鄙,没有感情,还是个十足十的大变态。


    哪有人二话不说,掏人喉咙的。


    虽然她知道谈惊春做这些事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她也不是什么自作多情的人。


    是以体内血管中的燥热消减后,谢窈道:“我累了,去休息一会儿。”


    藤妖的藤露之毒已解,可谢窈体力一时半会还恢复不过来,手软脚软地走到一颗树下。


    谈惊春看着少女倔强地往别处走,垂落在身侧的食中二指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女口腔的温热。


    温热,潮湿,柔软。


    谈惊春抬起手,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舔去了指节上尚未干涸一滴水珠。


    于是冰凉凉的河水顺着喉管润入胃部。


    经过的一路都是滚烫的,本来聒噪鼓动的杀戮奇异的平静了,他的胃部因为兴奋而抽动着,一种奇怪的痛苦席卷周身,几乎让他浑身都战栗起来。


    他抬手摁了摁胃部,想要克制些。


    可是嘴角却上扬,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


    谢窈水洗的含泪的双眸在他脑海中瞬间闪回。


    幼时被他捉在玻璃罐中的蝴蝶,顺着纹理拆开翅膀,看着美好的东西在眼前从挣扎到枯败。


    他低低笑了起来,眸光金芒闪过,他果然很想杀了谢窈啊。


    否则,谢窈为何能让他如此兴奋。


    *


    谢窈吐完后,整个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掏空,奄奄一息地靠在树干上,补充体力。


    现在天还黑的,她当然不会以为现在和她跟贺淮舟分散那一天是同一天,她应该被困在藤妖洞府了一整个白天。


    现在是第二天。


    也不知道贺淮舟一行人怎么样了。


    她现在平安无事,怎么也得跟他们联络一下消息。


    这么想着,她取出玉简,注入灵力,再次发现玉简失效了。


    无法联络到贺淮舟和季如霜她们。


    谈惊春捡了些干柴火,回来,生了个火堆,又走了。


    再次回来时,谈惊春正捏着雪白的手帕擦拭手指上的水珠,他往谢窈身边靠近了些,问:“现在还咬吗?”


    这句话把谢窈问懵了,很快又想起这是方才谈惊春承诺的那句话“那就等会儿再咬,随便你怎么咬。”


    怎么说,谢窈已经对谈惊春的右手有心理阴影了。


    好好的,咬什么咬,也不嫌奇怪的。


    她立刻摇头如拨浪鼓。


    谈惊春表情流露出些微的遗憾。


    谢窈警惕地缩起身子,挪到另一边,像是呲出牙的小奶猫:“别想再碰我。”


    谈惊春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将手帕叠得方正,隔着篝火,笑容温和,说的话依旧气人:“你以为谁稀罕碰你。”


    “如果我不帮你解开藤妖的毒,那么相应的,那毒一经共命,同样会蔓延到我身上,尽管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但我不喜身上有低等魔物的毒。”


    “还有,你太弱了。”


    谢窈磨了磨牙齿,真想扑过去“邦邦”给谈惊春几拳。


    “你在骂我?”


    谈惊春想起方才,倒是从谢窈口中吐出了许多平时没机会听到的词汇,“再说说看,倒是很新鲜。”


    “有病。”谢窈算是知道,谈惊春长一张嘴就是为了气人。


    见谢窈又不吭声了。


    谈惊春想起收入袖中的百灵果,以及他做这些事的初衷。


    他眼底悄无声息划过一抹杀意,问:“你究竟为何要接近我,如果你好好回答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给你挑一个舒适的死法。


    “想知道真相吗?”谢窈哼哼笑。


    她这次太生气了,所以并没有延续以前编的借口,而是编出来了一个新的借口。


    “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前世跟你是道侣是假的。”


    少女吸了吸鼻子,因为刚刚哭过,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看来这次确实把她吓坏了,或许她这次是可信的。


    谈惊春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听谢窈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其实我是老天爷派来的,专门制裁你这种大恶人,把你绳之於法的正义的使者,宇宙的救星!”


    “怎么样,怕不怕,怕了以后就对我放尊敬点,否则惹怒我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谢窈十指成爪,试图吓他。


    谈惊春听完她的话后,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来。


    果然,他就不该期待谢窈会说出什么真正的实话来。


    不过……


    谈惊春突然之间有了兴趣:“你要怎么报复我?”


    他很想知道,她要怎么报复他。


    系统也很好奇,突然插嘴,道:“你想怎么报复他?”


    在两个声音都问了她后,谢窈气鼓鼓道:“我要狠狠的吃辣椒,让你和我一起屁股疼!”


    谈惊春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没想到,谢窈说出的回答,会这么好笑。


    谈惊春轻嗤:“换一个?”


    系统沉默了片刻,道:“这个不太行,修士都是没有五谷轮回的。”


    可恶。


    谢窈又道:“那我要狠狠地掐自己,让你跟我一起疼着。”


    谈惊春:“你会吗?”


    系统劝解道:“哎呀哎呀,大可不必这么折磨自己。”


    不过谢窈很快又意识到,谈惊春的忍痛能力要比她强得多,这样报复谈惊春,显然不能算是报复。


    谢窈咬牙切齿:“不会。”


    她好像确实拿谈惊春没办法。


    谢窈有些困了,想起什么后,又强打起精神。


    书中这段剧情,大魔封印松动,导致整个隐山秘境动荡,光与贺淮舟同行的几个弟子中,就有三个死在这里,更别说入隐山秘境的修士有数千人。


    现在显然是大魔封印松动之时,但还未彻底解开,流窜在封印外的是些小喽啰。


    只是在第三天后,大魔就彻底出世了。


    想到这里,谢窈拍拍自己脸颊,想清醒一点,盯着谈惊春。


    谈惊春正在打坐,感受到这抹目光后,问:“怎么了?”


    谢窈道:“你可别想甩开我,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好啊,”谈惊春笑了下,道:“那你可得看好我了。”


    片刻后,火堆安静的燃烧着,谢窈靠在树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谈惊春睁开双眸,接近谢窈,蹲下来,阴沉沉地盯着她,眸光暗下。


    袖中白蛇道:“主人既已取得百灵果,方才就可以使用,将共命契解开。”


    谈惊春当然知道这点。


    他只需要找到谢窈,然后将契约解开就行。


    他却选择先损耗血液帮谢窈解毒。


    他明明可以不管谢窈死活的。


    “现在也不迟。”谈惊春取出百灵果,注入灵力后。


    百灵果浮在二人头顶,散发出温润润泽的灵力,将两人牢牢笼罩住。


    谈惊春闭眸感受着体内契约的流动,最终骤然睁开双眸,百灵果在他的视线下,炸成一团灵力光点。


    解契失败了。


    谈惊春面容阴翳:“呵。”


    白蛇震惊道:“百灵果可解天下契,真是稀奇,就算是再罕见的秘术,也不该如此。此人究竟是何人?”


    谈惊春目光从眼前少女身上划过,不知作何感想,道:“方外之人。”


    白蛇又道:“方才之人,世外之人。那她究竟为何要接近主人?”


    谈惊春垂眸:“我能帮她达成她的目的。”


    可她终究会失望,他不会帮她达成任何事,相反他会一路走到修为的顶峰,抓到那个帮她结成契约的人。


    那个时候的她,再得知自己将死,是否会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呢?


    话落,他敛眸,抬手捂住额头,咬牙,蹙眉,忍住脑中剧烈的疼痛。


    他起身,目光冷漠,看向秘境中心。


    隐山秘境中心,大魔封印松动,即将出世。


    眼下它正发出古老的吟唱,如在天际传荡而来,这种召引群魔的声音,只有魔物会被吸引,倘若不够强大的魔物,就会被洗空思想,沦为只懂杀戮的走狗。


    而这种古老的吟唱,修士则丝毫听不到。


    贺淮舟不知,弯月湖畔,魔鱼的狂化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脑海中大魔的思想侵蚀,愈加严重。


    谈惊春本就是为此而来隐山秘境,取百灵果不过是顺手之事。


    只要他能够吞噬掉这只大魔,修为注入,应当能帮他解开那个人给他下的封印。


    如此,他才能杀回中洲。


    白蛇想起谈惊春在无极洞中,既没取得众多增长修为的灵草,眼下又因救谢窈损耗众多血液,倘若此刻再去大魔封印处,只怕要九死一生。


    它不由问:“主人还要去大魔封印处?我们可以现在不去,先韬光养晦,养足精力后再去。”


    谈惊春摇头:“不,就是现在。”


    大魔刚出世时,是最孱弱的,倘若错过时机,想要吞噬他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白蛇道:“那现在该走了,主人。”


    谈惊春看向谢窈,划开手臂,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雾贰司旧〇把衣旧贰杀阵立时成形,将熟睡的少女团团包围在其中。


    这种杀阵会将任何擅自踏入的魔物杀死。


    她要去见贺淮舟,也很好,起码贺淮舟会保护好她。


    免得她突然死了,妨碍到他。


    作者有话说:


    推推我基友的文《要被人攻略的反派是我竹马》


    鱼阙,草台峰道君座下弟子,在别人正道飞升的故事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路人角色。


    她无所喜好,最大心愿是找到灭东洲鱼氏满门的凶手,为此埋头苦干。


    直到再度听见晏琼池的名字。


    据说要攻略他的小太阳少女窃窃私语:


    “她就是大反派的青梅么?我得狠狠抱大腿。”


    被缠上的鱼阙不得不回忆起更多有关于晏琼池的往事。


    这家伙表面是个明晰如玉的温良少年,笑起来宛如五月轻快的风。


    但鱼阙知道他是个多么糟糕的人,乖戾阴毒,杀伐果断,睚眦必报疯得不轻!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小太阳的贴贴:我和他早就说好互不干涉彼此,你自己惜命吧,勿cue。


    那疯子真要做什么,她怎么拦得了?


    晏琼池以手支颐,颇为可惜:“既然是你的意思,我不杀就是。”


    “我才不愿意因为外人令你我产生嫌隙。”


    鱼阙:?


    小太阳:我直接谢谢师姐救命。


    *


    鱼阙曾经很讨厌晏琼池,或者说是憎恨那段黑暗的时光。


    鱼氏满门被灭,她如丧家之犬寄生在晏氏的阴影之下,和晏琼池的单薄友谊,不过是两条没有人要的小狗挤在一起取暖。


    在伤惨的雨夜里,小少年拉着她奔逃。


    杀出千里血路,只为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但至此他要做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不要在意,不要想——怀着复仇的信念活着就行。


    在赴死路上,是曾经耳鬓厮磨后来反目的晏琼池不惜摧毁自己也要留住她的命。


    “宿命难消,我不怕死,只怕你死。”


    他的眼泪落进了鱼阙心里。


    只是这世间,再无望着她盈盈而笑的少年。


    她也再不能呼唤那个有求必应的名字。


    *


    晏琼池荒芜的生命里,恨意熊熊燃烧。


    精心设下足够困杀所有的局令整个中洲颤栗,世人一口一个邪物地称呼他,只有同样阴沉的少女对他说:


    “若是你非得以什么理由活着,不如爱我吧。”


    他不需要太阳驱散内心的黑暗,只要那一尾小鱼愿意衔着月亮落入这浅浅的池水中,这样就够了。感谢在2023-04-25 08:24:52~2023-04-25 17:3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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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 隐山秘境(十)


    ◎不像她◎


    谢窈突然惊醒时, 已是天光大亮。


    她四处环顾一圈,谈惊春不在身边。


    人被她看丢了。


    谢窈低头看,她掌心脚踝的伤口已经痊愈, 但是她明明只服用了一些丹药,这种愈合速度也太快了。


    联想起谈惊春给她喝下的血, 兴许是血的作用。


    玉简亮了亮, 一个声音传来:“小师妹,你能听到吗?小师妹?”


    是季如霜。


    谢窈连忙应声:“听得到, 师姐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季如霜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秘境中心大魔封印松动, 现在各大门派都在安排人员离开, 你在哪里, 我去接应你。”


    谢窈问:“大师兄呢。”


    “大师兄和宫道友已经联合各大门派翘楚前往修补大魔封印, 我和师弟师妹都在秘境外围。”


    谢窈偏头看向秘境中心,那边空间横出一道裂缝,无数魔物从中涌出,天空乌云密布,漏斗型分布着在四周, 风云诡谲, 中心粗壮的紫色雷闪不断落下。


    谈惊春应当已经进了古魔的封印之中, 待封印解开, 大魔出世, 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她必要得阻止谈惊春。


    这么想着,谢窈道:“师姐先带着他们离开秘境,我去和师兄他们回合。”


    *


    隐山秘境。


    古魔封印内, 随处可见断裂的森白巨骨立于地面, 四处一片死寂。


    此处本是上古神魔战场, 无数神魔陨落于此,煞气极重,但也有众多神魔残留的一缕神识在此,魔物便以此地为修炼之处,修炼渡劫,突破瓶颈。


    谈惊春循着大魔的召唤,一路下行至地宫,两边魔影幢幢,从他跟前飞闪而过。


    魔灵被关押在此处多年,早已许久没见过新鲜的人影,翻来覆去地窃窃私语着:“这个人是谁啊,他竟然敢过来。”


    “好漂亮的小白脸,吃起来味道也很不错吧。”


    “这具身体我好喜欢啊,好嫩啊,都能掐出水来,若是夺舍,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


    一头恶灵飞扑而来,如同漆黑的浓雾,五指成爪,尖牙利嘴,朝谈惊春飞扑而去,尚未至身前。


    姝丽的少年只是抬眸看了它一眼,它应声炸裂,化作泡影。


    “稚魔,他们太吵了。”少年皱眉。


    话音落下,浓重如雾的阴影从他脚下蔓延,如深不见底的海潮,所过之处将所有的魔灵吞噬殆尽。


    那些魔灵四处逃散开,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话:“这是什么魔,如此强大。”


    “好像是稚魔……”


    “最垃圾的那种……”


    “怎么可能,我怎会被区区稚魔吞噬。”


    稚魔仿佛一头无形的大鱼,只需张开嘴,缓缓的蔓延过去,那些魔灵要么被囫囵吞下,要么位置很不凑巧,被它咬作两半。


    很快,再没有别的魔敢来靠近谈惊春。


    耳根清净起来。


    谈惊春继续往前走,就在此时,秘境中一阵灵力波动传来,古老的遂道内突然出现一条裂缝。


    裂缝如同一张巨嘴,将它所吞噬下去的人再次吐出来。


    黄裙少女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立刻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谈惊春跑来,她身后跟着乱七八糟的魔物。


    稚魔像个渔网似的嘴合拢了,化作小小的毛球,站在谈惊春腿边,拽拽他的衣摆:“主人,是香香诶。”


    谈惊春一脚踢开它。


    谢窈惊慌失措地跑来,冲谈惊春招手:“谈师弟,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快救救我啊!”


    少女跑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刘海都被吹到后面去,左右两边的彩色飘带也在空中飞舞着。


    谈惊春甚至都没拔刀,只是挥袖,她身后追杀的那几个魔物就消失殆尽。


    少女撑着腿在他跟前大喘气:“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还好有师弟,不然我就被吃了。”


    她抬起头,冲谈惊春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


    谈惊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点也没有要上前扶她的意思。


    谢窈只好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谈惊春反问,苍白的眉宇间带着几分讽意:“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谢窈笑了笑:“我怎么会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是被随机传送到这里的啊。”


    “你说的不对。”


    谢窈歪头,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下一秒,雪白光芒一闪,谢窈呼吸一窒,头颅已经滚落在地,睁圆的双目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谈惊春回想起昨日谢窈打起精神也要盯着他,显然是不放心他,笃定了他会做出什么来一样。


    她不应当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一颗凝实的魔丹从“谢窈”的身体中破开血肉,落入谈惊春的手中。


    “两千年的魔丹,怪不得。”


    可惜了,毕竟是死了的东西,纵使生前再厉害,死后的魂体也是孱弱的。


    很少有魔灵能够在死后凝结出实体来,而眼前这只魔灵不止能够操作此处的灵力波动,伪造出随机的空间裂缝,甚至还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具身体,无形之中摄取了谈惊春的回忆,将身体外形改变成了谢窈的外貌。


    不过,看了看这个和谢窈外形无异的大魔,谈惊春道:“还是不像。”


    兴许是谈惊春轻而易举地识破了大魔的障眼法,又将其杀死,接下来的路上都变得十分宁静,毫无纷争。


    就在谈惊春觉得乏味之时,他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祭坛前。


    圆形祭坛四周,矗立着众多巍峨的魔神石像,面容狰狞,青面獠牙,手拿武器正对着祭坛中心。


    人行其中,仿佛巍峨的沙盘中中一颗小小的砂砾,轻而易举就会让人生出自身渺茫的感觉。


    大魔的魔魂在此缠绕着,声音诡谲,满是高高在上:“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你来此所求为何?”


    谈惊春道:“无上的力量。”


    “只要你可以解开镇魔石的封印,那我就赐你无上力量。”魔魂声音贪婪,黑气盘旋在祭坛中心的那柄乌黑的巨剑上,很显然,他想要谈惊春拔掉它。


    “你说错了。”


    在魔魂巨大的法相前,白衣少年眸光中带着几分轻狂与势在必得:“不是赐,是我来取。”


    *


    大魔封印外,是撕裂的空间裂缝,魔灵乱飞,众多修士纷纷祭出法宝,与魔灵斗成一团。


    猖狂的豹形魔物奔着宫淼淼扑来,将她一下扑倒在地。


    宫淼淼抬剑去扛,那魔物便一口咬在她的剑身上。


    她使劲往外抵去,魔物尖锐的牙齿却离她纤细的脖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开始后悔了。


    兄长说的对,她应该跟随着季如霜一起离开的。


    她不该不听兄长的话,坚持来到这里。


    她可能会死在这儿。


    内心的斗志渐失,抵抗的力气也小了,就在魔物尖锐的牙齿即将落在宫淼淼柔弱的脖颈上时。


    一柄锋利的剑从后而来,刺入魔物的后心,一击毙命,魔物的鲜血落在宫淼淼白净的面皮上。


    她尚有些惊魂未定。


    身上一轻,魔物被人一脚踢开。


    她眼珠才颤了颤,有些怔愣的看着眼前的黄裙少女,诧异道:“谢窈,怎么是你?”


    “是我是我就是我。”谢窈问:“我一来就见一个魔物在袭击人,你身上有没有伤到哪儿?”


    这么说着,她目光开始上上下下地检查宫淼淼身上,最后发现她身上的血都来自于魔物,就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先带你去见你兄长,这里太乱了。”这么说着,谢窈伸出手,递给她。


    少女目光皎洁,一滴血沁在了眉心,像个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宫淼淼知道,谢窈从小便生得好看,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她那般好看过。


    关键是她从高处低头看向她时,眉目温柔慈悲,像是天上神佛,庙里菩萨。


    该死,她怎会用这种美好的词汇形容谢窈这种废物。


    明明她眼高手低,丝毫看不起她。


    这么想着,宫淼淼倔强地自己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指了一个方向:“我兄长在那边。”


    眼看宫淼淼没接她的手,谢窈也懒得跟她闹脾气。


    她握紧了剑,道:“好,我们一起杀过去。”


    在大魔封印周围是八座山峰,对应八个镇魔石,每一座山峰上都站了人,密切关注着这镇魔石情况。


    宫淼淼的脚在方才跟魔物搏斗时伤到了,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走起来踉踉跄跄,并不很快。


    四周的魔物还在不断地袭击两人,张牙舞爪的扑向宫淼淼,却在谢窈挡在她跟前时,魔物浑浊的红眸出现了一丝清明,情绪竟然是有些敬畏的。


    宫淼淼本就受伤,还被魔物四处袭击,就有些抓狂了,道:“你跟魔物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它们不攻击你,只来攻击我!”


    这点谢窈也发现了,她也觉得很奇怪。


    好像那些魔物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转头去袭击别的人。


    难道是谈惊春的血?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谢窈瞎编了个借口,想转移了宫淼淼的注意力,就随口道:“可能是你穿得比较明丽吧。”


    她顿了顿,打量了下宫淼淼,红裙在战斗时被扯破了几处,透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她的发髻也有些乱了,脸上灰扑扑的。宫淼淼本就长得很漂亮,平日注重穿着打扮,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但谢窈见她这幅样子,反而觉得很稀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红衣战损破碎感直接拉满好吧。


    于是谢窈道:“你真的穿红裙子好漂亮。”


    宫淼淼本来气鼓鼓的,就差上来要跟谢窈撕一架,闻言,目光逐渐变得友善:“干嘛突然夸我?”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可惜,宫淼淼的目光没友善一会儿,又凶巴巴道:“果然,你就是花言巧语,三言两语就骗的我兄长非你不娶,大骗子!”


    两人一路来到宫应雪跟前,宫应雪脸色比几日前谢窈与他相见时,还要苍白许多,他身后站着宫氏家臣,正造出防御结界,抵御魔物的侵扰,在维护身后一些受伤的修士。


    她们两个一来,宫应雪一眼就看到谢窈,派人将她们两个接应到身边。


    宫淼淼道:“兄长,你受伤了?”


    宫应雪视线不得不从谢窈身上扯回来,道:“无碍,不打紧。”


    他唇色往日还是粉色的,如今只剩失血的苍白,好在身上并未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一如既往的矜贵清冷。


    宫淼淼皱眉,道:“怎么不打紧,我们要不离开吧,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不能换别人来顶替。”宫应雪道:“此处正是八星封魔阵,我必须守在此地,等贺兄将大魔封印重新修补。”


    “倘若擅离此处,功亏一篑。我不能走。”


    宫淼淼眼睛立刻红了,开始落泪:“可是你这样……”


    宫应雪皱眉:“方才让你离开,你为何擅自回来。”


    宫淼淼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一看到他皱眉,便知道他是有些不耐了,她还是很害怕兄长发脾气,。


    宫应雪捏了捏眉心,声音又放缓了:“你既然不愿走,便好好留在这,不可再乱跑,听到了吗?”


    宫淼淼立刻闭上嘴,安静地站着。


    宫应雪目光柔和了,落在谢窈身上,看见了她眉心的血迹,道:“莫动。”


    谢窈闻言便不动了,问:“怎么了?”


    宫应雪捏起袖子帮她揩去了眉心的血迹,声音温和,笑了:“没事,只是你额心溅上血了。”


    他又问:“你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危险,我先派人护送你离开此地吧。”


    “不回去,我是专门过来的,你有看到我小师弟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


    23  ? 隐山秘境(十一)


    ◎毕竟我呀,最喜欢拆散小夫妻了◎


    “他方才被封印的风卷了进去, ”仿佛意识到什么,宫应雪又问:“你想进去?封印内魔息留存严重,你就这般进去, 灵体会被污染。”


    谢窈道:“我必须要找到他。”


    话音落下,少女身影化作一道黄光。


    宫应雪料不到她会突然离开, 只差分毫, 便能抓住她的手腕,但最后只是指尖轻触到了她的衣袖。


    他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瞬, 要追过去时, 被宫淼淼拦住了, “兄长, 你不能进去。”


    宫应雪看了眼身后家臣, 掩在袖中的手攥紧后又松开, 最终停下,他不能走。


    近在裂缝前的贺淮舟也注意到御剑飞往裂缝的谢窈,瞳孔骤缩,道:“你要干什么?快停下!”


    但周围人声嘈杂,谢窈根本没听到贺淮舟说了什么。


    裂缝被撕开地越来越大, 贺淮舟魔物缠身, 左支右绌, 分身乏术, 根本无法再阻止谢窈。


    只能亲眼看到谢窈从众多魔物中穿行而过, 没入裂缝之中。


    方才谈师弟被吸了进去,眼下谢窈又主动钻了进去。


    这裂缝,他到底修还是不修了。


    *


    谢窈跟着系统的指印, 穿过上古神魔战后, 来到谈惊春进入地宫的地方, 再次穿过长长的遂道。


    四处布满了魔物。


    如她所料,那些魔物没有一个敢接近她的,都在几十米开外交头接耳的议论。


    “又来了个新鲜的□□诶。”


    “竟然是筑基期,好弱的修为。”


    “不过她身上有那个人的气息,好可怕,吃不起。”


    “看看算了,吃就不必了。”


    谢窈清晰地将那些声音听入耳中,很快看到不远处一个滚圆的头颅。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修士的尸体,她怎么也被吸进了裂缝之中。


    这么想着,那颗头颅的黑发垂了下来,露出一张与她相似,不,应该是一模一样的脸庞。


    谢窈思索了一会儿,直觉告诉她是谈惊春干的。


    啧,一击毙命。


    这么讨厌她啊。


    继续往深处走,很快来到祭坛之中。


    四周落满了灰扑扑的魔丹,稚魔在其中挑挑拣拣的选着吃。


    谈惊春绯红的发带不知去了何处,长发披散在腰间,往祭坛正中心去走。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往日洁白的衣袍上面挂出了无数细小的伤痕,鲜血从伤口中渗出。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祭坛中心的那把剑上。


    大魔所谓的拔下这只剑,就能获得无上的力量,实不尽然。


    这把剑下所镇,是为历代魔魂,只要将其拔下,大魔出世,整个秘境都会坍塌,但是,只要他能将大魔吞噬,无上的修为就会灌注入他体内。


    至于秘境坍塌,与他又有何干系。


    这么想着,他抬脚拾级而上,抬手放在剑柄上之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缚。”


    上品符箓未近谈惊春的身,就在空中被雪白的火焰燃烧殆尽。


    谈惊春撩眸,看向谢窈,嗤笑出声:“你还敢跟来?”


    话音落下,少女就飞身扑来,和他缠斗在一起。


    谈惊春甚至没有拔刀,她的剑气太弱了,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在她抬剑刺过来时,他攥住了她的手腕,压眉,道:“找死也未见过你这样急切的。”


    谢窈默念咒诀,另只手施加灵力,又被谈惊春握住。


    “放开我!”谢窈手腕被锁住了,她摆脱不开,道:“跟我离开这里,你不能拔掉这把剑,解开大魔的封印。”


    谈惊春眼尾的朱砂痣沁着些许红泽,道:“若我偏要解开呢?”


    谢窈急了,抬起头猛得往谈惊春身上撞。


    谈惊春根本没想到谢窈还会这一招,只觉自己胸膛好似被炮弹击中了,整个人失控往后倒去,后脑摔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谢窈趁他失神的那会儿,又取出谢凌给的一个上品符箓,将其贴在谈惊春额心,念道:“缚!”


    霎时金色锁链从地底出现,缠住他的手腕,脖颈,将他牢牢困住。


    注意到他袖间探出头的白蛇,谢窈“啪”地一下又往蛇头上拍了个符箓:“你也缚。”


    注意到谈惊春再挣扎后,谢窈不放心又往他额心多拍了几个。


    这下谈惊春彻底不动了,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地上,少见的眼尾红了,怒道:“下去!”


    谢窈坐在他腰上,让他起不来,不依不饶道:“不要,除非你跟我离开这里!倘若你拔了这把剑,整个秘境坍塌,很多人都还没有离开这里,他们会被淹没在这里。”


    “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谈惊春声音冷漠至极,“怪只怪他们太倒霉。”


    谢窈见他丝毫不动摇,皱眉:“我虽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要坚持放出大魔,倘若只是为了获得力量的话,那我就更不能放开你了!”


    “但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如何合适,我会选择站在你这边。”


    谈惊春在方才战斗中本就受了伤,唇瓣殷红,闻言笑了起来。


    谈惊春眼神讥诮极了:“告诉你?小师姐,谢大小姐,谢窈!你当你是什么人。”


    魔族觊觎他,人族亦不配为他信任。


    “但以你现在状态,若与这个大魔争斗,你也会死,一定要这样冒险吗?”谢窈咬唇。


    谈惊春没有丝毫害怕,浅色的眸子望着谢窈,笑道:“那便都死了才好。”


    他耐性消耗殆尽,斜目看向不远处还在抱着魔丹发呆的稚魔,“蠢物,你在看戏吗,还不过来困住她!”


    稚魔很单纯,并不能分清那些弯弯绕绕,在它看来,主人对香香好像还不错,毕竟昨天还那么亲昵地照顾她。


    可它并不知道,待人的好是可以伪装的。


    所以它一时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谈惊春暗骂一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吃了她吗?待我吞噬大魔,冲开契约,你就可以得偿所愿,吃了她。”


    这句话无疑对稚魔是个极大的诱惑,它一听就开始流口水。


    看来主人确实不在意她。


    黑色雾气蔓延而来,谢窈抬剑抵抗,却反被压住,被漆黑的浓雾,牢牢摁在地上。


    稚魔也一并揭开了贴在谈惊春额头的符箓。


    谈惊春理了理身上衣物,“既然你迫不及待地来找死,我不介意让你亲眼看我如此冲开契约。”


    他重新跨上祭坛中心。


    只要拔掉祭坛中心的剑,就有无上力量灌注而来,强大到能够击破他身上的封印,甚至是契约。


    就在谈惊春即将握上长剑的那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


    一只绑着黑铁护腕的手伸向谈惊春。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谈惊春眼睛微微睁大。


    为何他毫无察觉,那么快。


    怎么可能……


    骨骼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他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化。


    谈惊春感到身体变得很轻,横飞出去,稳住平衡后,他在空中抽出了神寂刀,插入地面缓冲,足足数秒后,才堪堪止住。


    地面被刀划开一道长长的豁口。


    站起来后,谈惊春拭去唇瓣的血,目光凌冽:“你是何人?”


    裂缝中走出来的是一个红衣青年,身形高大修长,长相俊美,肤色苍白,一身黑色背心,胳膊上锢着黄澄澄的臂环,肩头黑铁铠甲。


    他身后跟出来了一只雪白的老虎,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


    大能威压犹如千钧,谢窈被压得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快嵌入地板之中。


    这修为……不是合体,也得是大乘了吧。


    “我啊。”俊美青年露出一个笑容,面容邪肆,“别人都叫我北魔君裴红月,但其实,在下只是个喜欢养小猫咪的散人罢了。”


    谢窈看向他身后的硕大的白虎。


    小猫咪……嗯……你确定?


    笑里藏刀,来者不善。


    她简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到了。


    北魔君,裴红月,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


    谈惊春不说话,一双眼睛好似淬了毒般阴森森的盯着裴红月。


    裴红月毫无自觉地抬手,抽出了祭坛中心的那把剑,道:“这把剑很特别吗?为什么你那么想要它。”


    他抽出那把黑剑后,脚下的祭坛发出黑红色光芒,继而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黑色强风从地底生出。


    裴红月往后跳开,看着接连不断从中跑出来魔灵,感慨:“哇,好多魔啊。”


    此时,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解锁书中隐藏剧情,大魔封印解开真相,裴红月出场,奖励积分五万,当前积分:100000。”


    谢窈点开积分商城。


    积分商城中作为新手礼包的元婴期修为已经变成灰色,代表已经用过了。


    剩下的没用的倒是有一些。


    元婴丹:10000积分


    出窍丹:50000积分


    分神丹:80000积分


    谢窈一溜地扫下来,目光落在分神丹上,不由皱眉:“为何没有合体,大乘,渡劫丹?”


    系统解释道:“过量的修为需要靠宿主本人修炼,外力无法辅助。”


    “那我要兑换分神丹。”


    系统道:“分神丹与宿主您之间修为诧异过大,倘若强行兑换,虽可短暂拥有分神修为,但对宿主身体损耗极大,会有副作用,请您仔细斟酌。”


    谢窈又在众多物品中注意到了烟雾弹,5000积分,备注是“无视敌方修为,干扰敌方视觉,遮掩气息。”


    祭坛中心漆黑的强风中,一头大魔从中钻出,整个殿内都回荡着他的桀桀怪笑声,“一万年了,我终于出来了,哈哈哈。”


    他的视线落在谈惊春身上,“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说完化作一道滚滚浓雾往谈惊春身边窜去。


    结果刚出发就被裴红月抬手吸过来,裴红月笑得礼貌:“老东西,你把我当空气吗?”


    “你是……纯血之魔。”大魔震惊地看着他,怪他急功近利了,竟没察觉到这只纯血之魔。


    不对,不怪他没察觉。


    这厮隐匿了气息,他根本看不出这个红衣青年的修为。


    裴红月端详了他片刻,轻而易举地碾死,嫌弃道:“哦,一万三千年的老东西不死干嘛,还想着夺舍呢,脏东西。”


    说完,他讥诮的看着谈惊春:“你想吞噬它?真可怜见的,身为返祖之魔,天天捡点这种垃圾吃,你本该自然修炼就可以很强的。”


    谈惊春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不过,”裴红月道:“找到你我可花我很长时间呢,杀了我殿里第十罗刹,第五罗刹告诉我,有返祖之魔出现了。”


    “你就是吗?”他一直在自言自语,又仔细打量了谈惊春道:“看起来不太像啊,你几岁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弱,能不能好好回山洞阴暗角落里缩着修炼,不要给人添麻烦啊。”


    谈惊春目光阴翳。


    显然,这个魔君话痨且擅长阴阳怪气。


    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专往谈惊春痛脚踩。


    谢窈能感觉到谈惊春快要被气死了。


    没想到谈惊春还有被毒打的这一天,就……还怪惨的。


    她承认她有点幸灾乐祸了,但是意识到这可是她的攻略对象,又忍住了。


    裴红月瞧见谈惊春生气,更夸张了:“哎呀,我才说了你几句,你这么凶啊,我真害怕!”


    “现在的小年轻啊,就是容易生气,我这个老人家都不敢说话了。”


    谢窈:……你可没少说。


    “不过……”裴红月话音一转,眸中笑意散却,终于看起来有一分认真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返祖之魔,听说真身是人身类蛇尾,我想抓你回去,给我魔域的人瞧个新鲜。”


    “而且……我还挺喜欢喝酒的,类蛇也是蛇,泡酒会好喝的吧。”


    他眸中的红光一闪而逝,猩红的舌头舔了下嘴唇。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谢窈现在不觉得裴红月有趣了。


    他要抓谈惊春去泡酒喝。


    泡酒喝,那谈惊春就死了吧。


    她任务怎么办。


    谈惊春神情阴冷,雪白巨蛇从他衣袍间穿过,悄无声息地没入地下。


    祭坛四周的魔神石像晃动起来,石柱倒塌。


    裴红月道:“这个秘境快塌了,我们该速战速决了。”


    下一刻,巨蛇从地底弹出,扑向裴红月,被裴红月一脚踢中头踢开,白蛇砸在地上。


    裴红月戏谑道:“这是你点化的天蛇吗?和你本人一样弱。”


    瞬息之间,裴红月已来到谈惊春身前,轻笑:“抱歉,我赶时间,可能会比较粗暴。”


    下一刻,谈惊春重伤飞出,撞在墙壁上,重重跌下来。


    稚魔护主,来到谈惊春跟前,意图阻止。


    裴红月指尖一点,稚魔凝聚而成的漆黑的实体顺间炸作一团,零散的魔息停在谈惊春身侧。


    裴红月步步逼近,道:“虽然不知为何,你返祖之魔的实力没有发挥出来,不过我很庆幸,你如此的弱。”


    他走到谈惊春跟前,一脚踩住他的手腕,重重地碾:“别想耍什么歪心思。魇魔一时不慎,着了你的道。可诓骗人也不是万能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必须臣服。”


    他恶声恶气地说完,又换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来,道:“接下来,先给我看看你的尾巴吧,听说返祖之魔的尾巴很漂亮,我很好奇。”


    话音落下,方才被他随意拔下又随意抛在一边的黑剑斜飞而来,重重插入谈惊春的肩膀,将他掼在地上。


    谈惊春的肩膀开始流血,迅速流作一滩。


    裴红月弯眸:“你的血确实闻起来很美味。”


    体力的巨大流失使得他逐渐维持不住人形,白色衣袍下的双腿逐渐化作漂亮的,雪白的蛇尾,鳞片流畅的分布在上面,像是波光淋漓的润泽的玉石。


    “这么好看的鳞片……”裴红月红眸中流露出几分惊艳,赞赏道:“返祖之魔不愧是最漂亮强大的天生之魔,你在没化形前,应该过的很艰难吧,想必很多人取你的鳞片。”


    谈惊春右手手腕被废,喉间的压抑声破碎,开始往外淌出鲜血。


    他的碎发迅速被汗湿了,落在地上,浅色的眸子透过汗湿的碎发,阴暗地盯着裴红月。


    “不过你会跑,跑起来很麻烦,不如先把你的尾骨碎了吧,听说返祖之魔自愈能力很强的。”裴红月踩着谈惊春的尾巴,脚下用力,恶趣味道:“废去那一节好呢?”


    “你有什么想法吗?”裴红月问谈惊春。


    谢窈在关键时刻跟系统兑换了修为,谈惊春已经等不下去,再等下去,谈惊春恐怕尾巴要断了。


    就在裴红月还在纠结之时,一道灵光急射而来,冲向裴红月的额心,这一击竟有化神之威。


    月落剑凌然生辉,皎若月华,横挥出去,仿佛一轮半月。


    裴红月退后数步,肩头的黑发轻飘飘地落下,被他握入掌心,一通火烧掉了。


    裴红月一来就注意到了谢窈,但她只有筑基修为,实在没必要格外关心。


    看着谢窈拔掉插在谈惊春肩头的剑,他道:“你所习的是何隐匿之术,我竟没看出你的真正修为。”


    “你是他的小妻子吗?一个人类?”裴红月纳闷:“为什么要救他,他方才想杀你。”


    “不过呢,老人家我啊,不杀女人,把他放下,你可以走。”


    “废话真多,你好吵!”谢窈有些不耐烦了。


    谈惊春被她护在身后,脸色苍白,方才几乎维持不住的人身再次逐渐稳定下来,浅色的眸沉沉地盯着谢窈。


    谢窈的时间紧迫,她不能和裴红月耗下去,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她将烟雾弹抛去,滚滚白雾瞬间将在场所有人都吞噬。


    众多上品符箓被谢窈不要钱似地丢出去,通通轰炸在一起,像是小型的焰火,砸在裴红月身上。


    稚魔躲进谈惊春的袖口,谢窈迅速御剑,捞起谈惊春的白蛇,一并谈惊春带走。


    烟雾散尽,三道暗红箭矢刺破白雾,其中一道穿过谈惊春肩头,再次没入谢窈肩膀,谢窈闷哼一声,鲜血立刻将鹅黄衣裙染得血红。


    裴红月毫发无伤地从中走出,掸去衣领上落得灰尘,笑道:“那你们可得跑快点啊,不要被我抓住了。”


    “毕竟我呀,最喜欢拆散小夫妻了。”


    作者有话说:


    裴红月:你有什么想法?


    谈惊春微笑:我的想法是大家一起死吧。


    裴红月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反派诶,还有个很喜欢的配角谢尘缘没写到,急急急。


    当然最喜欢的还是窈窈和春春诶。


    这几章其实我还挺喜欢的,中二含量过高,嘿嘿嘿。


    本来想发长一点来着的,但是我怕太长大家看累了,所以就留一半明天发。


    明天夹子晚点更


    24  ? 隐山秘境(十二)


    ◎你好温暖,也多暖暖我吧◎


    风在两人耳畔刮过, 谈惊春靠在谢窈背上,恶声恶气道:“放我下来。”


    谢窈斩钉截铁道:“不放。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你,你被泡在罐子里。”


    谈惊春仿佛被她这句话气到了, 闷咳起来。


    谢窈连忙道:“你别生气,不然血咳进我脖子里就不好了。”


    谈惊春咳得更厉害了些, 于是他听到谢窈在笑。


    她在得意, 因为和他斗嘴了,幼稚。


    明明是这种逃亡的时刻, 她为何还笑得出来。


    谈惊春喉间的血涌上来, 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敛眸, 低声道:“我不需要你救我。如果你认为靠救命之恩, 就能在我这边获得信任, 那么我劝你放弃。”


    他与裴红月之战失势,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抓到魔域折磨,纵使谢窈不救他,他也有脱身之法,尽管艰难些。


    相比于曾经的痛苦,这些于他不过是习以为常之事。


    他不需要任何人自以为是的拯救。


    高高在上, 令人厌烦。


    谢窈没想到他被揍成这样, 还有力气说风凉话。


    她一边躲避封印内巨大魔兽白骨, 御剑高速飞行, 一边气息不怎么平稳道:“倘若你认为我想挟恩图报, 那你才是真正的一点都不了解我。”


    她向来不屑于挟恩图报这种事,虽然她时常将攻略回家挂在嘴边,但这只是提醒她自己, 这是一本书中构造的虚拟的世界, 不可以为其中任何的事情有真心的投入。


    可是相处的久了, 这些书中的人仿佛都活了起来,她无法不投入真心。


    谢窈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最后只是失望道:“我以为我们起码能称得上是朋友。”


    说完,她便不再说话。


    谈惊春也不再讲话。


    眼见距离裂缝越来越近,谢窈加速,御剑飞了过去。


    真该说不愧是积分换来的分神丹,维持的时间也比当初新手礼包中的元婴丹要久的多。


    一离开裂缝,大魔封印中对玉简的天然压制迅速消失,谢窈目光在还未走的修士间,一眼看到了贺淮舟。


    她取出玉简,迅速联络他:“师兄,听得到吗,我身后有大魔再追,倘若你灵力尚有余力,请帮我攻击他。”


    另一边,贺淮舟手中玉简亮起,在听到谢窈声音的一瞬间,眸中蔓延出一抹狂喜。


    抬头看向空间裂缝,立刻见到一位黄衣少女御剑带着少年蹿出。


    在谢窈进入大魔封印中,他便不抱什么希望,他身后还有众多仙门,一刻不能耽搁修补裂缝。


    可是不知封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愈来愈多的魔物从中蹿出,冲毁他好不容易修补了一半的裂缝。


    大魔封印是在地下,倘若任由裂缝中魔物不断钻出,整个秘境都会坍塌,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在一切变得不可挽回前,率先将裂缝修补住。


    回头看向众门派修士,如今全门派修士的灵力皆聚集在他一人身上,他先前又得了剑尊传承,修为猛涨至出窍前期,是在场修士中修为最高的,是以他们格外信任他。


    他紧紧盯着秘境出口,眉目一凛:“众人戒备,集八星封魔于洞口!”


    红色身影果然从裂缝中钻出,贺淮舟不由掐了一把冷汗,“放!”


    众人的灵力凝聚在一起,成为细长的光束,射向冲出的大魔。


    裴红月根本没料到这一劫,被突如其来的灵力打个正着。


    他只是踉跄了下,又稳稳停在空中,连口血都没吐。


    尽管他看不起人修这些蝼蚁,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蝼蚁聚集在一起时,也会释放出强大的力量。


    看着屹立于众多修士身前的青年,裴红月道:“年轻人,我记住你了。”


    紧接着那道血红光越飞越远,紧随着谢窈两人。


    贺淮舟攥紧了手心,众人的修为竟然只能穿透他的身体,这只魔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如此的强。


    要知道在场八星封魔阵的修士都是元婴期修为。


    那些攻击,对他竟如此的不值一提吗?竟然还能再次追谢窈。


    谢窈究竟怎么招惹他了。


    “贺道友,发什么呆?快缝补裂缝啊!”八星封魔阵中其中一个弟子支撑不住,提醒道,“再不补,整个秘境就真的要塌了。”


    贺淮舟连忙回神,不敢再耽搁。


    缝补裂缝事关重大,否则大魔封印解开,众魔流窜,人群伤亡更加严重,他只能期待,师妹能带着师弟顺利摆脱这只魔。


    *


    肩头的伤往外流血,谢窈肩头的衣物被血液濡湿,萦绕在两人鼻尖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谢窈脸色苍白,额角布了些许汗珠,唇瓣也不似往日那般红润。


    分神丹开始失效了,谢窈现在的感觉好似浸没在水中,身体轻飘飘,有些供血不足。体温忽冷忽热的,迎面的气流吹拂到她脸上,勉强让她精神振奋一些。


    可她不敢停下,只是尽量带着谈惊春往远处飞。


    她不确定大师兄他们究竟能阻挡裴红月多久。


    魔域共有东南西北四位魔君,东西两位魔君,生性好斗,时常在人修所在之处,烧杀抢掠,在书后期,被谈惊春轻描淡写地杀了。


    南魔君神出鬼没,无人知晓其真正下落,性情倒是与世无争,后期虽臣服于谈惊春,实则也从不参与谈惊春要做的打打杀杀的事。


    北魔君裴红月,修为深不可测,行事古怪任性,且手下有十位罗刹,再联想到先前的魇魔,第五罗刹……


    谢窈不得不推测出一个思路。


    谈惊春这是被追杀了。


    果然果然,看到什么魔丹都想取来吃。


    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自己啊。


    联想一下原著,裴红月不仅没杀死谈惊春,还被谈惊春收作小弟,只是看现在这种状况,谈惊春根本没那修为。


    谈惊春垂眸,浓密的睫毛掩住幽深的情绪。


    通过他方才的休息,体力稍微补充了一些,他肋骨断了一根,肩膀被剑刃刺穿后,又被裴红月灵力所化的箭矢刺穿。


    谢窈的状态同样也不好,他注意到缀在谢窈鬓角细密的汗珠,两人靠的很近,近到他能查觉她忽冷忽热的体温,以及略显急促的呼吸。


    她在强撑。


    为什么……


    谈惊春道:“你真蠢,他想杀了我,只要你将我放下,你就安全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把人放下。”


    “一个试图杀了你的人,你没必要去可怜他。”


    见谢窈一直不说话,谈惊春有些恼了:“你听到没有?”


    强行吞服化神丹,谢窈御剑已离开隐山秘境数百公里,巨大的灵力被抽空身体时,谢窈觉得有些冷,又有些热。


    这种症状就像是发烧了一样。


    谈惊春像只蚊子一样,阴魂不散的贴在她耳边嗡嗡嗡。


    谢窈很早就注意到和她偏高的体温相反,谈惊春的体温比常人都要低一些,摸上去时会觉得微微凉,和他尾巴的鳞片一样。


    距离方才的战斗后,他的体温逐渐降低,就像是滚烫的热水因为没有外界的刺激后,冷却下来。


    谢窈还挺喜欢他身上凉丝丝的感觉,她模仿着谈惊春气人的口吻道:“如果你翻来覆去,只是想让我将你放下,那我劝你放弃。”


    谈惊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谈惊春死了,她也会死。


    如果攻略对象死了,这次攻略同样是以失败告退。


    谢窈并不想任务失败。


    某方面来说她是为了谈惊春,但也并非是纯粹为了他。


    谈惊春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浅色的瞳孔轻微的放大,继而趴伏在谢窈肩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古怪。


    那些气吹得谢窈脖子有些痒。


    行吧,看样子这小疯子的精神又开始不正常了。


    就在谢窈轻轻勾了下唇,一道灵光飞来,将两人从高空之中打落。


    谢窈拉住谈惊春的手,捏碎引风诀。


    无形的风阵将两人托平而起,最后缓慢落在地上。


    雪白的老虎一路踩着树梢而来,红衣青年稳坐其上,看着谢窈,胜券在握道:“虽不知你以何种方式将修为短暂提升至化神期,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强行催动灵力,也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副作用。”


    “为一个魔与我作对,并不值得。”


    裴红月挑拨离间道:“毕竟返祖之魔,便是以凌虐修士而生的,不杀他,必然引起六界动荡。”


    “看你也是个心怀正义的小友,与其日后走后挥剑向所爱,不如就在这里,将他交给我。”


    谢窈抬剑,冷声道:“别做梦了。”


    “那好吧,看来只能动手了。”裴红月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也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谢窈肩膀一重,不知何时裴红月已近至身前,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他嗓音柔和:“好好睡一觉吧。”


    谢窈眼前的视线模糊,她用力睁大眼睛,结果只是徒劳。


    手中的月落剑滑落在地,自动收入剑鞘之中,谢窈阖上眸,彻底晕了过去。


    裴红月展臂捞住她的腰,这才没让她滑落在地。


    察觉到浓烈的杀意,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谈惊春,说:“哦哟,你这是生气啦?”


    谈惊春的目光死死的落在裴红月放在谢窈腰间的手臂上,胃部痉挛着,他捂住了唇。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疯狂提醒,杀了眼前这只魔。


    杀了他。


    杀了他。


    ……


    脑中被这种无意义的词汇充斥着,浅色的眸彻底化作淡淡金色。


    他头发无风自动,明明右手已经断了,他还是撑着刀,缓缓地站了起来。


    一股漆黑的魔气悄无声息的下面,迅速缠住昏迷的谢窈,将其整个包裹住,遁入地底,须臾,再次从谈惊春身旁破土而出。


    稚魔将谢窈挡在身后。


    谈惊春回头看了谢窈一眼,道:“护好她。”


    稚魔化作一个通体黑色的结界,牢牢将谢窈罩在其中。


    右手已经无法活动,谈惊春将神寂刀换到左手,声音沉缓:“你知道返祖之魔,为何能称作返祖之魔吗?”


    裴红月弯眸:“愿闻其详。”


    漆黑的发丝浸满了鲜血,垂落在他阴戾姝艳的眉眼之间。


    谈惊春扯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睛微微睁大,话中低沉带笑:“因为我本来就是众魔的祭品。”


    话音落下,神寂刀悬空而起,锋利的刀尖直指自身,刺入他腹中血肉。


    他闷哼了一声,呛出鲜血,额间冷汗加剧,唇色更加苍白。


    鲜血从伤口处滴滴答答往下落,脚下的土地化作一团漆黑的液体,仿佛阿鼻地狱翻涌的血水,无数双漆黑的手从中探出,拉扯着他的小腿,衣袍。


    四周响起了波诡的笑声。


    在少年的身后,是赫然升起的巨大雪白的人形的骨架。


    锋利的骨刃从后穿透他的四肢,雪白的喉咙。


    那些骨刃仿佛是导管,源源不断地吸食着从谈惊春身体内剥夺而来的血液,很快,骨刃从白变作血一般的殷红,散发着诡异不祥的气息。


    裴红月眯眸:“古召唤术。”


    返祖之魔之所以强大神秘的原因,便是伴随着其人成长,会吸引来众多觊觎的魔物,修为或高或低。其魔本身也具有极强的修习禁术的本领。


    倒不知谈惊春是从何习来的这种不祥的禁术,有人说,返祖之魔生来便具有沟通魔物的本领,只要返祖之魔经过与古战场相关之处即使留存的魔息再少,古魔也会将一缕神思投入他的脑海之中。也有人说,这是返祖之魔传承之事,天生就能习得此法。


    只是,以谈惊春现在的状态,试图献祭给上古穷凶极恶的大魔,自己也会受到重创。


    锋利的骨刃从谈惊春身上吸食够了足量的鲜血,通红的骨刃从他的喉咙,四肢间抽出,伤口变成了一个漆黑的血洞。


    谈惊春支撑不住身体,单膝跪在地上,他抬头看向裴红月。


    鲜血星点的溅落在冷白的面孔上,浅色瞳孔中金轮毕现,谈惊春的眸光疯狂偏执,每吐出一个字都在呛血:


    “以我半身鲜血为祭,十殿魔神听召,撕碎他!”


    声带几乎被破坏,发出的声音沙哑,仿佛败落漏气的风箱。


    他脚下的黑色泥域中霎时蹿出众多魔灵,不乏一些上古凶兽,虽已死去数万年,但残留下来的魔煞之气,却足以扰乱人的精神。


    如翻天覆地的海潮般涌向裴红月,裴红月看着谈惊春几乎整个人都被白骨洞穿,感慨道:“你可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谈惊春起身,喉咙间满是咯血之声,他弯眸道:“多谢谬赞。”


    裴红月看着谈惊春,不得不承认。


    倘若这一次他不能钳制这个尚未成长的返祖之魔,那么,用不了多久,整个魔域,乃至于太玄九洲,都应对他俯首称臣。


    返祖之魔是永生的,但一体两面,过分强大的对象也有极其明显的弱点,他有伴生之物。


    只要以伴生之物,熔铸灵器,就能彻底杀死返祖之魔。


    无人知晓,谈惊春的伴生之物究竟是什么,又放在哪里。


    裴红月能做的,只是暂时废了谈惊春。


    他迅速突破重重魔影,来到谈惊春跟前,笑道:“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谈惊春却在他靠近之时,唇角勾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来的正好。


    谈惊春爆发出雪白火焰,火焰中掺杂了碎金之色,神寂刀上也淬上白金光芒。


    “舍身技。”裴红月眸光一怔,失笑:“臭小子,只不过打个架,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我果然最讨厌你这种不要命的怪物。”


    但是他说迟了。


    磅礴的灵力轰然炸开,顷刻将四周夷为平地,裴红月被震出一口血来,整个人仰飞着,被白虎护住,顺势没入身后划破的空间裂缝之中。


    草木清颓,周围林木几乎被夷为平地。


    谈惊春周身雪白的火焰收入体内,肌肤表面呈现出崩裂的状态,缝隙间流淌着白金色的光芒。


    如同即将崩塌的神像。


    往日明亮的眼眸此刻失去了神采。


    许久,久到天空开始下雨了,他才睫毛颤了颤,回头看去。


    稚魔从一个圆融的黑色半球体消解开来,露出躺在里面的黄衣少女。


    尽管周围已经被夷为平地,她附近却并未受到魔物侵扰。


    他每走一步,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坠,拖出一条骇人的血线。


    步伐沉重,他几乎要保留不住人形。


    锋利的刀刃刺在昏迷少女背倚着的树身上,谈惊春失力地一点一点滑下去,看着眼前的少女。


    鲜血从他的发梢落在谢窈白净的脸上,他端详了片刻,失力地将下巴搁在少女的颈窝,闭眸,哑声吩咐道:


    “稚魔,离开这里。”


    *


    稚魔在雨势变大前,将两人带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雨势很大,足以冲刷掉他们来时的气息。


    空气潮湿,山风也寒凉,呼呼地从洞口灌进来。


    谈惊春听到谢窈咳了几声,踢了一脚稚魔,“去,把风口堵上。”


    稚魔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在他冷淡的目光中,亦步亦趋地来到山洞口,身体膨胀后,挡住山风。


    风口堵住后,谈惊春才看向谢窈。


    此刻他正靠着墙壁,将谢窈抱在怀中。


    少女秀气的眉头紧皱着,额间还在不断冒汗。


    谈惊春握紧掌心,将鲜血滴入在谢窈的口中。


    少女无意识地汲取着鲜血。


    谢窈明明只肩膀受了伤,被他设法止住后,体温却丝毫没有降下来,一直维持着一种高温的状态,人也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人类入道第一步,淬体,修士是很少发烧的,除非这个人身受重伤,抵抗力下降,才会陷入高烧不退,体温直升的状况。


    可谢窈的情况并不属于这种,纵使他不知道谢窈究竟为何如此,也能猜出这是她强行催动分神修为的副作用,就如同初见时,她猝不及防的元婴期修为。


    天蛇忍不住提醒道:“主人今日失去的血已经够多了。”


    谈惊春不听,接着喂,待他觉得可以时,才停下。


    他肚腹被神寂刀刺伤的伤口,脖颈,四肢被骨刃洞穿的伤口已经开始凝结,不再往外渗血,成了一团狰狞的血痂。后背处的金蛇缠昙纹身逐渐开始发热,像是烈火在烧一般,散发着阵阵灼痛。


    鲜血的大量流逝,让他意识有些昏沉,睫毛几乎要垂下。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过濒死的状态。


    他抱紧谢窈,感受着她的体温,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他生来便是类蛇,血管中流的血液便是冷的,体温也低于常人,只有在他灵力运转战斗,或者是杀戮时,他才能短暂的感受着血液的热度。


    眼下抱着谢窈,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暖融融的太阳下,温暖干燥的阳光直射他的身体。


    谈惊春喜欢阴凉的,黑暗的环境,就像幼时待着的黑房子一样,潮湿阴暗。


    可是现在,他觉得抱着谢窈取暖,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少女脸颊雪白,因为发着热,皮肤红扑扑的,散发着热气。


    他忍不住靠近了,张嘴咬在她脸上,又松开。


    眸光有些怔愣,似是在疑惑自己为何要咬谢窈。


    可能是跟谢窈待久了,他也变得贪吃起来。


    再难维持人身,他的双腿化作一条雪白的长尾,像是缠紧一个树干一般,将昏迷不醒的少女缠了起来。


    他紧紧抱着谢窈。


    这个人对他心怀不轨,有意图谋……


    他该杀了她。


    长尾缓缓收紧,感受到少女逐渐困难的呼吸,唇瓣张开艰难的透着气。


    可是……


    谈惊春的尾巴松开了,滑滑的蛇尾像是在挑逗一般,将少女缠绕其中,尾巴梢攀上了少女的小腿,不断地蹭着。


    他在方才时想通了。


    他不能容忍裴红月靠近谢窈,就像不能容忍有别的人使唤稚魔一样,这会让他有种被侵犯到领地的冒犯感,以及难言的恶心……


    甚至现在想起来,还会让他胃部翻滚出不适。


    既然无法摆脱谢窈,那就让谢窈成为他的共犯,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无论是遭人唾弃,亦或者是其他,他们都将一并沉沦。


    滚烫的温度让谈惊春惬意地眯起了眸子。


    他忍不住将脸贴上谢窈的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尾巴也将谢窈缠得更紧了些,舒服地喟叹道:“小师姐,你好温暖。”


    “多暖暖我吧……”


    作者有话说:


    稚魔:果然这家没我得散。


    官方开挂,值得信赖?


    裴红月:古召唤术。


    我: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黑魔变身(bushi)orz写的时候脑海里反复出现这句话。


    六千字诶,也很长了,是吧,真的很长了。


    肯定语气,摸摸我自己,我很棒了,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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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 隐山秘境(十三)


    ◎他并非不能采用强制的手段◎


    一夜雨停,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水汽,草木被雨水淋了一夜,显得愈加清翠, 水滴挂在叶尖摇摇欲坠。


    经过一夜努力,贺淮舟等人终于成功修补大魔封印, 重聚八星封魔阵之威, 将裂缝成功修补,摇摇欲坠的秘境也再次稳定。


    大魔封印松动, 尽管不可避免地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但是较于贺淮舟的预料, 已经好了很多。


    四处一片荒凉, 各个门派的修士皆扶着门中伤亡弟子打道离开秘境, 贺淮舟看到宫应雪站着, 晶莹的水珠从他的下巴往下滑。


    他好似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贺淮舟主动上前道:“宫兄,你在看什么?”


    目光落在宫应雪手背上的一道黑紫色伤痕后,他皱眉:“你这是何时伤到的?被魔物伤到的地方记得回去得用净水祓禊。”


    “无碍。”宫应雪将袖子放下,掩住了伤痕, 道:“我们得抓紧时间去找一下窈窈他们。”


    他同样也注意到了尾随在谢窈身后大魔, 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人们接二连三地从秘境之中撤离, 宫应雪让家臣先带宫淼淼回去, 自己则同贺淮舟一道去寻谢窈两人的下落。


    昨夜的雨势极大, 足以冲刷掉来人的气息。


    贺淮舟只记得两人离去的大致方向,便只能朝着那个方向一直飞。


    飞了不知究竟多久,他们才终于发现了一处诡异的地方。


    那里显然经历过一场凶险的恶斗, 四周的树木皆被拦腰折断, 地皮都被掀掉了许多。


    地面的血液也被雨水冲淡了, 只剩淡淡的腥味。


    宫应雪在一片狼藉中,来到一根树木旁,这里是处于混乱中心却唯一一个没有遭到破坏的地方。


    他抬手放在树干上,阖眸感受着曾经的气息。


    过往发生的事,就这么瞬息之间灌注入他的脑海之中。


    和魇魔那种编织梦境,回溯过往的魔不同,这种回溯之法并非人人皆会,少数一些精通阵法符箓甚至是幻境的世家中的佼佼者才能学会此法。


    巧的是,梅山宫氏便是精通阵法符箓与幻境的一族。


    贺淮舟催动了玉简的共鸣,这种玉简是山门发放下来,平日里可作联络信息用,而他作为此行带领后辈进入万象宗的师兄,他的玉简也有别的用途。


    能够与其他的玉简共鸣,迅速查询到其他弟子的下落。


    “别看了,我们快走吧。”贺淮舟并没有把这里剧烈的战斗和谢窈与那只魔的战斗联系起来,毕竟这种情况的战斗,跟神仙打架一样,根本没办法和谈惊春那样修为的弟子联系起来。


    两人离开此处,又继续往前行,走了许久,贺淮舟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难不成谢窈和谈惊春两人已经被那只魔抓回魔域了。


    真要这样,他还怎么跟谢凌交代。


    这么想着,他手中的玉简亮了亮,似乎是感受到了谢窈玉简,他连忙屏息凝神,迅速感知到两人的方位,一路赶到,最后停留在一个山洞外。


    现在正是上午,太阳一点一点地攀升,阳光仿佛温柔的水流,从洞口漫进去。


    落在沉睡之人的脚边。


    贺淮舟看清了两人,呼吸不由一窒。


    两人相拥而眠,睡的正熟,谈惊春的手臂揽住谢窈的肩膀。


    怀中的谢窈则偏头贴在谈惊春的肩头,因为熟睡,雪白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胭脂粉色。


    两人的发丝勾连在一起,身下则是干净的衣物,四周静悄悄的,一时之间,贺淮舟竟不好意思上前叫醒他们。


    宫应雪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以修士的警觉,不应当他们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了,他们还醒不过来。


    他先上前,探了探谢窈的脉搏,察觉到她只是睡过去后,就松了一口气。


    而在一旁的谈惊春,看起来状态就不怎么好了。


    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手腕处还留有狰狞的血痂,身上的衣物也血淋淋,甚至都蹭到了谢窈身上。


    宫应雪皱了皱眉,将他环在谢窈身上的手拿开。


    可惜谈惊春护她护得极紧,仿佛抱住的是什么他私有的东西。


    甚至于,他在昏迷中感受到怀中之人似乎要被拉走,他的力气更大了,大到谢窈都皱着眉有些不适。


    贺淮舟在旁边看着,都不由感慨:“没想到谈师弟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有劲儿。果然是年轻人啊。”


    宫应雪早就对贺淮舟各种奇怪感慨习惯了。


    他只是强硬地掰开谈惊春的手指,将昏睡的少女从他怀里扒出来,打横抱起,清冷的眉眼间好似落了重重深雪,他道:“我带窈窈回城主府医治,你们也一道跟来吧,给这位……”


    他低头睨了一眼谈惊春,声音变得愈加冷淡:“谈师弟,也看一看病。”


    ……


    极海城隐山秘境结束,大魔封印顺利被修复,但还是跑出来一些魔物,四处流窜,极海城派了人四处去追杀这群魔物。


    此时,极海城城主府内,谢窈刚刚睁开眼睛。


    眼前是古色古香的雕花金丝楠木床,空气中萦绕着好闻的熏香。


    谢窈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头晕目眩,眼前头顶的天花板都在旋转,她意识放空了许久。


    她这是在哪儿?


    她不是在被裴红月追杀吗?


    裴红月……


    谈惊春……


    她昏过去了,也不知道谈惊春怎样了,被裴红月抓走了吗?


    谢窈精神猛一振奋,倏地坐起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你醒了,感觉如何?”


    偏过头看去,恰是宫应雪。


    他似是在床畔坐了许久,满头青丝未理,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疲惫。


    谢窈感觉了下自己的状态,急匆匆道: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雾贰司旧〇把衣旧贰“我还好,谈惊春呢?小师弟怎么样?”


    宫应雪向下人传唤了药,纤细雪白的指骨舀着浓稠的药汁,慢条斯理道:“他身体并无大碍,正在客房里休息。”


    谢窈想起当时谈惊春尾巴差点都被打出来,怎么可能无碍。


    “这里是极海城城主府,那日我与贺兄一同追寻你们二人踪迹,找到你们后,就带了回来。”


    谢窈听完道:“那我去看看他。”


    宫应雪搅匀了药汁,声色温柔又冷淡,道:“不必担心他,你睡了三日,现在身体正虚弱,先喝点药吧。”


    他的语气让谢窈联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喂药的场景,心里有些不自在,便道:“我自己来吧。”


    “这样说话怎么了?”宫应雪弯起眼眸,问:“我当你喜欢听人这般讲话,窈窈看起来更喜欢活泼的。”


    谢窈不解,问:“我如何看起来更活泼的了?”


    脑海中浮现出谈惊春抱着谢窈,两人几乎是交颈而眠的场景,宫应雪感受到喉间似乎有些血腥味。


    他又想咳,牙齿抵住舌尖,咬下去,直到感受到熟悉的血腥味,他才渐次冷静下来。


    “只是日常窈窈看起来很喜欢跟谈师弟待在一起,谈师弟年轻漂亮,我比起他来……确实不如。”


    宫应雪说完,清冷的眉宇间显而易见闪过几分懊恼,可这抹懊恼愁意并未消减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些许西子捧心的柔弱情致。


    谢窈连忙道:“没有。”


    要是没有系统在,她还真不爱往谈惊春跟前凑,她又不是喜欢被人天天冷嘲热讽。


    眼下,她也担心宫应雪受什么刺激,万一又吐血了怎么办。


    “那就先好好喝药,再去见他。”宫应雪说着,药匙在碗边刮了刮,刮去下边的余汁,凑到谢窈唇边。


    谢窈讷讷,喝了几口。


    宫应雪也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舀药,吹凉的动作。


    谢窈实在着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地将药服下。


    宫应雪性子慢,动作温吞,几乎让谢窈怀疑他是不是有意拖延时间。


    可瞥宫应雪,他清冷的眸中满是认真,一点也看不出有意刁难的样子。


    到后面她实在受不了了,苦得她五官皱在一起,想吐舌头,道:“你还是将药给我吧。”


    宫应雪将药递给她。


    谢窈屏住呼吸,一口气将剩余药汁全部服下,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宫应雪擦去她唇畔的焦黑药汁,又递过来饴糖:“垫垫苦味吧。”


    谢窈口中含着糖,一边看着宫应雪。


    宫应雪迎着她期翼的目光,只温声道:“你将衣服穿好,我让人带你去看看谈小师弟。”


    谢窈从乾坤袋中取出衣物,迅速换好。


    推开门,宫应雪身畔站着两人,他让一位侍女送谢窈往绿竹小院去,那里是谈惊春暂住的地方。


    看着谢窈跟人一同离开,宫应雪眸光一并黯下。


    身侧人道:“就这么放任谢小姐去见旁人吗?”


    “随她去吧。”宫应雪收了自己关怀备至,体贴呵护的面孔,只觉得厌烦。


    强迫自己对并不喜欢的人关怀备至,于他而言已经做了许多年,不知为何,现在,他却并不想再这样下去。


    毕竟即使如此,他也无法让谢窈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为了谈惊春……


    一个混在修士中居心叵测的魔。


    返祖之魔啊,杀了谈惊春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阴暗的想法


    弋?。


    他不想用出什么强制的手段,若有必要,他也并非不能去用。


    从谢窈院子离开,这么想着,手背的伤口再次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宫应雪看着手背上的伤口。


    上面被他施了障眼法,是以无人发现他手背上被魔物所伤之处,不仅没有痊愈,甚至还更加狰狞,青紫之色加剧。


    他恹恹道:“这几日的净水祓禊好似用处不大,多兑些符纸吧。”


    “是。”


    *


    路上,谢窈跟着侍女穿行在城主府中。


    系统突然开口:“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谢窈道:“我猜猜,是关于谈惊春的吧。先听一个好消息吧。”


    她好歹这几日也算得上是跟谈惊春有过命的交情了。


    在那种危险紧张的状态下救了他,御剑飞了那么久,虽然最后跟裴红月对上,还是立刻昏了过去,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系统回复道:“攻略对象的好感度终于从负10提升到正数了。”


    谢窈心头一喜,克制道:“好感度目前多少了?”


    自己救了他,怎么说好感度也得大涨特涨,涨个五六十的,后面她再轻轻松松涨个四五十,满百后,顺利死遁,回到现代,这不是妥妥的。


    谢窈越想越觉得美滋滋,她仿佛已经看到回家的大门向她敞开了。


    “快说快说。”谢窈忍不住催促道。


    “那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坏消息了。”系统声音弱了下去,“他目前的好感度为7。”


    “多少?”谢窈声音猛一提,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7的好感度……”


    好少……


    作者有话说:


    贺淮舟:真有劲儿啊。


    来自老实人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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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 风雪城鬼嫁(一)


    ◎我会告诉你,引诱我的真正方法◎


    系统再三确定后, 无奈道:“是的,的确是7的好感度。”


    这个数值让它也觉得不可置信,毕竟它是全天待机, 在谢窈昏迷后,以谈惊春的所作所为来看, 谢窈在他心中确实已经开始变得特别。


    却也没想到好感度只有百分之七。


    “6。”谢窈感慨, “这也太低了吧。”


    按这种比乌龟还要慢的增长速度,她回家的日子简直遥遥无期, 只能化作一个美好的泡影了。


    “说实话, 这也是我进入时空穿越局后, 见到好感度增长速度最慢的。”系统叹气, “不过宿主你不要气馁, 起码他的好感度见涨, 这就证明宿主所做的事,他并非毫无触动。你只要继续加油就好了。”


    联想起之前的负数,谢窈只能自我安慰,她可是从“-10”涨到了“7”,一下涨了17呢, 很不错了。


    谈惊春在书中毕竟是毁天灭地的头号反派, 若是轻易被攻略, 好像也确实不大正常。


    谢窈只纠结了一会儿, 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是这里了, 谢小姐,进去吧。”侍女将谢窈送到绿竹小院中,谈惊春的客房前, 就先行离开了。


    谢窈正在犹豫要不要叩开屋门。


    “吱呀”一声, 屋门就自己打开了。


    少年垂眸望着她。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 身量清俊挺拔,这个距离,谢窈需要抬头望他。


    谈惊春脸上还带着重病初愈的惨白,满头乌发未束,温顺地垂在肩头,脖颈处缠着几圈绷带,他不作什么表情时,雪色的眸子看人实在冷漠。


    谢窈奇了怪了,她只是昏迷了几天,跟谈惊春几天没见。


    他怎么一副好几年没见的样子。


    该不会在等她先开口吧。


    谢窈只好道:“我来看看你,不请我进去吗?”


    这句话落下后,谈惊春的表情就柔和了,转身进屋:“进来吧。”


    谢窈走进了房间,这才发现屋内光线很暗,空气中带着极其浓郁的血液的味道,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香气。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地阖上,发出“咔哒”一声,明明很细微,却激得谢窈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太安静了。


    身后又有了脚步声,谢窈甚至不太敢回头,毕竟这太像恐怖片的氛围。


    她害怕谈惊春突然给她一刀。


    其实也不会。


    只是谈惊春阴晴不定,忽好忽坏的样子,实在猜不透他脑袋里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小师姐,你在害怕?”


    不知何时,谈惊春已经来到她身后,这句话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出来的,暖烘烘的气流吹得谢窈后背一凉。


    下意识就回头给他一拳。


    谈惊春眼疾手快,自然不会被她打中,只是包住了她的拳头。


    他低眸看着她,轻笑,道:“看来师姐这几日精神养的不错,宫应雪也还算有些用。”


    不要突然贴在人耳边说话好吗?


    真的很吓人!


    谢窈看清他眼底的调谑,算是知道了,这家伙又在逗她。


    “只是睡着了而已,睡够了自然就醒了。”


    谈惊春没有问她关于化神期修为的事,谢窈就决定不主动解释。


    不过就算他问了,她也不会讲实话就是了。


    但她眼下的困惑实在太多了,就问:“你怎么样?那日裴红月把我弄晕了,你怎么打赢他的?”


    她当时觉得谈惊春肯定要被捉走了。


    说着,她又将目光落在谈惊春的脖颈和手腕上,这些地方都缠着雪白的绷带,她又问:“这是裴红月给你弄出来的伤?”


    少女眼中的担忧做不得假。


    谈惊春走到桌前坐下了,谢窈也跟着一并坐下。


    谈惊春支颐,并未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弯起眼眸,笑的人畜无害,语气甜腻道:“小师姐,你真的好担心我啊。”


    事已至此,谢窈先前胡编乱造的借口早就被谈惊春看穿了。


    她也懒的再找寻什么别的借口,只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毕竟你可是我的师弟呢。”


    谈惊春心说越来越敷衍了,如今连谎都不肯撒了。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又看了一眼谢窈,道:“现在该换药了。”


    谢窈怔了怔,歪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反复跳跃的话题。


    “你不是一直很想靠近我,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谈惊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你要好好表现。”


    这句话高高在上的语气简直臭屁死了。


    谈惊春总是三言两语就要把人气死。


    谢窈立刻满头黑线:“我真谢谢你啊,谈老板,给我这次机会。”


    平心而论,谈惊春长得真的好看,皮肤欺霜赛雪,桃花眸天然含情,唇珠饱满,唇角微微翘起,什么也不做,光是坐在那,就是画卷中最意气风发的漂亮少年。


    更别说,他如今年纪尚小,眼睛大,眼角眼尾又钝,无辜至极。


    谈惊春也确实有说出这种话的资本,原著他在万象宗在女修中便总是很受欢迎,长相乖巧漂亮,纯真无邪,又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后来他一统魔族四域,成为祸神后,想和他沾染上点床榻关系的人,更是女女男男,有如过江之鲤,杀都杀不完。


    就算说出这么傲慢的话,谢窈也是看着他这张俊脸,发不出脾气。


    果然啊,长得漂亮就是这点好处,总是会被人格外优待些。


    但是她还是不能放过这个刷好感度的机会。


    桌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谢窈决定先从他的脖颈处开始包扎。


    谢窈看着他垂落的青丝,犹豫了下,道:“你的发带给我一下,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


    不然待会帮他缠伤口会很麻烦。


    谈惊春将绯红色的发带递给她。


    谢窈想起之前吃樱酒糕吃醉了,想霍霍谈惊春的头发,被拒绝了。


    现在这些顺滑的头发不还是落入她手里了。


    哼哼,那她给谈惊春盘个丸子头好啦。


    这么想着,她就动手盘了起来,她手法生疏,其实也盘不利索,甚至还扯掉了谈惊春几根头发。


    谈惊春开口道:“小师姐,我不喜欢奇奇怪怪的头发。”


    额,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哈。


    不过被发现了,谢窈只好规规矩矩地给他扎了他日常的高马尾。


    扎完头发后,她拆了谈惊春脖颈的绷带,看清他喉间的伤口后,倒吸一口冷气,嘟囔了句:“怎么这么严重啊。”


    对谢窈来说,喉咙本就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被人伤害到也就算了。


    还被人伤得这么严重。


    不过没死,也是奇迹了。


    “疼吗?”谢窈问完,又自顾自地回答了,“一定很疼。”


    她之前磕到碰到就很痛的,更别说伤在喉咙这里,这样岂不是每时每刻伴随着呼吸都是疼的。


    谈惊春其实不觉得疼。


    否则,他也不会刻意延缓这些伤口恢复的速度,等着谢窈醒来了。


    看着谢窈皱眉,有些心疼的样子,他决定就这么让她误会下去。


    谢窈打来了水,将手放进去,注入灵力后,片刻,水温就升高了。


    帮他拭去伤口的血迹后,她又小心翼翼地上了药,寻了崭新的绷带包扎,一圈一圈地包裹住少年纤细雪白的脖颈。


    她为了方便,把凳子拉近了,离谈惊春很近。


    她的指尖雪白纤细,有时指甲会柔软地刮过他别处的肌肤,带来丝丝点点的痒意。


    谈惊春垂眸看着她,她做的认真极了,目光不含一丝狎昵。


    等包扎好伤口后,谢窈才看到谈惊春正在看她。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这么近了,近的呼吸交缠。


    谢窈怔了怔,谈惊春再次发现了她喜欢对着他这张脸出神。


    于是他垂眸,提醒道:“还有手腕的伤口。”


    谢窈又给他包扎了手腕的伤口。


    谢窈全神贯注地包扎,也有些累了,关键是谈惊春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是一种观察和审视的目光。


    到底在你心里,我算什么呢。


    谢窈心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想完就把自己逗笑了。


    她果然被谈惊春折腾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想知道吗?”这句话突兀地响起。


    谢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问出来了。


    这应该算的上社死了吧。


    谈惊春弯眸看着她,道:“不如稚魔。”


    “???”


    过分了啊。


    谢窈第一个不信,在脑海中跟系统讲,“统子哥,查查谈惊春对稚魔的好感度。”


    她之前查询了谈惊春对季如霜和贺淮舟的,却是漏了稚魔这个小东西。


    查询结果是,系统犹豫道:“攻略对象对稚魔好感度为9。”


    谢窈:“……”


    虽然也不是很多,但是比她多2……


    联想到稚魔漆黑的身体,漆黑的脸,红豆子般的眼睛,和质朴的笑容,谢窈有点挫败感。


    她努力了这么久,竟然连稚魔都不如。


    稚魔就相当于他养的宠物了。


    虽然稚魔很可爱,但谢窈还是有些挫败,转念一想,又恼怒道:“不是,你竟然把我跟稚魔比,好过分。”


    “所以……”谈惊春雪白的眸中开始泛出浅金色的光点。


    谢窈垂头望着他的眼睛,有些讶异,甚至包扎了伤口,都忘记把手收回去。


    于是,谈惊春很顺利地捉住了谢窈停在自己跟前的手。


    就如他方才就一直在想的那样,咬住了谢窈雪白的指尖,放在齿尖轻轻地磨。


    含着手指时,他声音并不清晰,他仰视着谢窈的眼眸,嗓音柔缓带笑,又充满禁忌感:,“小师姐要更加努力一些啊。”


    指尖先是痒痒的,又有一阵刺痛感。


    这刺痛感瞬间将谢窈的意识拉回了许多,她倒抽一口冷气。


    谈惊春似乎是咬破了她的肌肤,又在用舌尖勾去她的鲜血,轻轻地吮。


    直视着谈惊春的眼睛,谢窈有一瞬间仿佛心脏被人攥住了一样。


    她忘记了呼吸,只是沉入了谈惊春那双极具引诱,勾魂摄魄,又极具侵犯性压迫性的眼眸。


    像是海潮,窒息感蔓延了上来。


    “这就忘记了呼吸。”谈惊春松开了她的手,无奈道:“这可怎么行啊。”


    谢窈晃了晃脑袋,勉强把意识收回来。


    她突然有些不敢想,如果自己把谈惊春的好感度拉到100,自己又死在他眼前,谈惊春会做出什么事来。


    应当会比沉没九洲更可怕吧。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样一个大反派。


    “伤势包扎好了,我要回去了。”谢窈讷讷道,她要回去冷静一下。


    谈惊春看着她出了屋门,舌尖还留存着谢窈鲜血的味道,他舔了舔唇,愉悦地眯起了眼睛,托着下巴,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倒是有些好奇,究竟谢窈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不介意陪她逢场作戏,他甚至愿意伪装成任何模样,只要能探知她的目的。


    谢窈刚一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贺淮舟等人。


    贺淮舟他们也一并住在绿竹小院,只不过谢窈来时,他们刚好出去了而已。


    他看到谢窈苏醒了,神色一喜:“小师妹,你终于醒了,你也太能睡了,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谢窈注意到他身后只跟着季如霜和白洛川,便问:“其他弟子呢?”


    “他们啊,我刚把他们都送到回万象宗的灵舟上了,隐山秘境还是太危险了,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贺淮舟道。


    “不过,接下来,我接了要前往风雪城的邀约。”


    贺淮舟兴冲冲道,“这次要去杀鬼新郎。师妹你要一起去吗?”


    谢窈点了点头。


    窗户被人打开了,贺淮舟又看向站在窗口的谈惊春,扬声问:“小师弟,你要一块儿去吗?”


    在重重花枝掩映后,孱弱的白衣少年站在窗口,弯起眉眼:“要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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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 风雪城鬼嫁(二)


    ◎小师姐为何不让我想想办法◎


    辞别那日, 春光明媚,院里花枝明亮。


    贺淮舟考虑到谈惊春伤势未愈,谢窈也是昏迷后初醒, 就取了小型灵舟,以此前往风雪城。


    贺淮舟与宫应雪辞别, 谢窈则站在不远处, 安安静静的。


    她并未主动去寻谈惊春说话。


    昨日跟谈惊春对话后,她回去就做了噩梦。


    梦里有一条巨大的白蛇, 蛇身紧紧缠住她的身躯, 几乎让她窒息, 从前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再次出现在一片虚空中, 注视着她, 充满偏执, 疯狂以及引诱。


    胸膛中的空气伴随着不断收紧的蛇尾被压榨出去,巨蛇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深红色的腔肉,潮湿的蛇信触探到谢窈雪白的脸颊, 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窒息, 沉重, 压抑, 像是……要被吃掉了一样。


    谢窈从噩梦中惊醒后, 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她清晰地意识到,昨晚谈惊春所展现出来的,只是他阴暗面的一角。


    她不会天真的觉得谈惊春昨日所说的话, 是非她不可的意思。


    他所做的事情, 更像是一种捉弄, 试探与考验,就像是想要看清她究竟有没有继续停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如果她对这样的谈惊春展现出退却,嫌恶,那等待她的无疑会是谈惊春毫不留情的虐杀。


    指尖处的伤口被她包扎好了,只是想起来时,仍然会有湿润柔软的触感萦绕在上面,挥之不去。


    谢窈捏了捏手指,不过,她总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继续攻略谈惊春。


    以谈惊春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倘若她把他好感度刷到100,自己又拍拍屁股走人了,靠他这种事业狂,不得往死里修炼,物理意义上地把天捅破,然后把她揪出来。


    “真被缠上应该也会蛮吓人的吧……”谢窈在脑海中跟系统吐槽。


    在这个世界里,虽然贺淮舟是位面之子,但谈惊春才是最后的胜者,她跟对方实力悬殊,谈惊春想要为难她,也是有很多办法的。


    系统已经听谢窈念叨许久了,睡前念叨,醒后念叨,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它道:“宿主安心啦,只要任务完成,成功死遁,就能回到现代,谈惊春是无法捕捉到你的。”


    “你要相信我们时空穿越局,毕竟工作了数百年,还未见过有能过打破时空壁垒抓人的。”


    “倒也是哦。”谢窈傻笑,她都不知道自己怕什么。


    不过这么想着,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她要从今天开始,每天都给谈惊春灌输点当好人的想法。


    这么想着,迎面走来了宫淼淼,她依旧是一身红衣,眉眼明亮。


    谢窈本以为她不是来寻自己的,便侧身躲了躲。


    结果她径直来到谢窈跟前,取出一个匣子,道:“这是我兄长要我送你的东西……”


    “你在隐山秘境救了我,我兄长对你很是感激,就随便挑了东西送你,反正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你不想要的话,丢了也行。”宫淼淼嘴巴就跟连珠炮似的,巴巴地说个不停,手指却在局促地抻着衣角。


    谢窈察觉了她的小动作,接过来,认真道:“谢谢。”


    宫淼淼一怔,谢窈竟然接受了?


    好奇怪。


    她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谢窈来她家玩,谢窈比她年长两岁,穿着红色的小袄裙站在梅花枝前,风雪侵袭。


    她周围站了许多云川谢氏的家臣,前簇后拥的,更衬得她像是粉妆玉砌的年画娃娃。


    听府里嬷嬷讲,云川谢氏的独女到府里玩了,以后小姐就有人玩了。


    她那时满心欢喜,甚至采了许多花,打算等谢窈来了,一同编花玩。


    冬日的花很不好找,常见的只有梅花,但好在宫府后山中有一些灵花只长在冬日的崖壁上。


    她短胳膊短腿地去够那些灵花,反而摔了一跤,砸进淤泥里。


    好在她费劲巴拉,最后还是摘了许多花。


    于是她去送给谢窈。


    她到现在还记得,谢窈当时眼里的嫌弃。


    她声音娇娇柔柔的,说出的话却很刻薄:“这是哪里来的丫鬟,好不知礼数,也敢来冲撞本小姐。”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窈身边的侍卫拎了起来。


    她执意挥舞着小胳膊,给她看自己摘来的花:“不是,我要送你花,我们一起编花环吧。”


    那些花模样看起来好看极了,只是谢窈眼里更嫌弃了,一把夺了过来,扔在地上,狠狠地碾了几脚:“好丑的花。”


    “你是什么人,也配跟我玩?”谢窈说出的话很是扎心。


    宫淼淼看着自己这身淤泥里打过滚似的衣裙,再看看谢窈一身火红的衣裙,肤白胜雪,灼人眼目,实在好看。


    她突然有些说不出来,自己是梅山宫氏家的大小姐了。


    后来,伺候她的嬷嬷赶紧赶来,朝谢窈说明了情况。


    谢窈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人不是什么丫鬟,而是宫家的大小姐。


    她道歉的语气也傲慢至极:“不好意思啊,认错了,谁叫你穿的那么像丫鬟呢。”


    宫淼淼想,她真讨厌谢窈。


    她要讨厌谢窈一辈子。


    但是现在的谢窈变了,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竟然也会夸她穿红衣服好看,会跟她说谢谢。


    宫淼淼身上的局促消失了,她捻着发尾,有些神气道:“这个剑穗可是我……我兄长编了好几天才编出来的,感觉应该很配你的月落剑,你可以打开匣子看看。”


    月落剑通体银白,剑身轻盈,宫淼淼赠的剑穗也是银白配色,穗穗上面编着银白色小花,串了珠子,倒是很少见的样式。


    “好看的。”谢窈从匣中取出来,当场挂在了剑柄上,新月般的眉眼弯了弯,“我很喜欢。”


    宫淼淼注视着她的眼,鬼使神差道:“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


    “小师妹,该走了!”季如霜站在飞舟上叫谢窈。


    “好啊。”谢窈一口应道,又对宫淼淼挥挥手,“走啦。”


    谁又知道还有没有以后,说不定她死遁前都看不到宫淼淼了。


    晴空万里,碧空如洗,灵舟在厚厚的云层间穿梭。


    谢窈上了飞舟,心情反而有些沉重了。


    不要对这个世界产生过多的感情,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但不产生感情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人活在世间,总是会产生这样那样的羁绊。


    她不再往下深想,开始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猛得往下坠。


    “大家小心!船身失控了!”贺淮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谢窈闻言,立刻赶到甲板上,只见天气诡异,巨大的乌云盘旋在天空之上,狂风吹断了桅杆。


    谢窈的裙摆被风吹得乱扬,她踉跄了下。


    不知何时,谈惊春也出来了,扶了下她的手臂,奇迹般的,谢窈感觉脚下好似扎了根一般,稳稳当当地站着,不会再随着船身滑动。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谢窈将一缕乱发勾在耳后。


    谈惊春眯眸,面容冰冷:“看来风雪城城主并不欢迎我们。”


    白洛川和季如霜皆抱着桅杆艰难地维持自身不被狂风刮走。


    于是谈惊春也象征性的扶住了门。


    反观贺淮舟,同样衣袍乱舞,一手负剑,另只手以施法,指尖凝聚着金色的光点,企图控制飞舟,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稳定下来。


    但是实在太难了,那股无形的灵力仿佛有意在跟他们作对,船身逐渐撑不住灵力的波动,响起木头断裂的咔嚓声响。


    贺淮舟双眸微微睁大,连忙道:“大家小心,快离开飞舟。”


    话音刚落,众人连忙御剑飞离。


    只见飞离的瞬间,飞舟便被强风彻底撕毁成碎片,无数木屑在空中炸成一团烟雾。


    “我好不容易存灵石买的飞舟!”贺淮舟满脸肉疼,作为一个剑修,能在保养老婆剑之余买个代步工具,是多么艰辛又难得的事,眼下却又被这股怪风给毁了。


    他叹气,风雪城城主何止是不欢迎他们,这架势简直是在警告他们了。


    “风雪城在整个太玄九洲是少见的没有禁空令的城池,只不过平日也很少人主动来就是了,但就算是主动来,也没有说上来就把船毁了的。如今倒让我们遇到了。”


    贺淮舟纳闷了,“我们招惹他了吗?怎么上来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季如霜无奈道:“接下来,我们还是御剑吧。”


    谈惊春凝眸感受了下,出声道:“只怕也不能御剑了。”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巨大的吸力朝众人席卷而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拖拽着他们,将他们自高空狠狠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被压制的灵力。


    谢窈周身灵力被压制,无法再御剑,月落剑自动收回了剑鞘,整个人只能像凡人一样,自高空坠落。


    风声自耳侧重重地吹过,发丝乱舞。


    季如霜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贺淮舟使劲凝聚灵力,企图撑出一个结界来,一边道:“等我一会儿。”


    白洛川着急道:“再等下去,我们就摔死了。大师兄,你快想想办法啊!”


    这种情况下,倘若不能找回灵力,他们几个从高空坠下,恐怕得当场砸成肉饼才行。


    谢窈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之余,抽空看了一眼谈惊春。


    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出手的意向。


    谢窈一看就懂了,大反派藏拙呢是吧。


    毕竟这里还没有到他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刻,目前仍然是万象宗仅有筑基修为的漂亮路人师弟。


    不过后期他展现魔族实力之时,也是他彻底和贺淮舟等人决裂,步入魔域之时。


    谈惊春弯起眼眸问:“小师姐,你怕吗?”


    谢窈胸膛内的心脏砰砰狂跳,嘴巴开始跟不上脑子的节奏了,道:“你不怕,我也不怕。我们可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谈惊春轻笑一声,拉住了她的手腕,感受着她的脉搏。


    片刻又松开,他道:“你果然怕了。”


    “没关系,你不用怕,大师兄一定有办法的。”谢窈道:“我们都会没事的。”


    原书中也有这个情节,贺淮舟身为主角团的顶梁柱,是非常可靠的成年人,成功撑起了结界。


    谈惊春声色愉悦,笑眯眯道:“小师姐为何不让我想办法?”


    “那你快想想办法吧,我们快要摔死了。”谢窈眼看着房屋越来越近,她们快要一头栽下去了。


    这个高度,这个加速度,砸下去脑花四溅,会很血腥的吧。


    “不要。”谈惊春露出了个顽劣的笑容,“你那么喜欢大师兄,就让他想办法吧。”


    谢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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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 风雪城鬼嫁(三)


    ◎现在提亲还来得及吗◎


    果然传来贺淮舟惊喜的声音:“太好了, 我撑出结界了。”


    巨大的结界将众人包裹起来,众人在球形结界中,贺淮舟则站在中间, 苦苦支撑。


    最后结界成功减缓了下降的速度,坠落在地, 砸成一团。


    贺淮舟自然是在最下面压着, 谈惊春从一团人率先中起身,拉着谢窈的手腕, 将她带出来, 放在地上。


    他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季如霜和白洛川相继起身, 谢窈忍不住问趴在最下面当人/肉垫子的贺淮舟:“师兄, 你还好吗?”


    贺淮舟整个人趴在地上, 勉强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示意她无碍。


    他们正好坠落在风雪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心,因为他们无端从天而降,不少在地上的居民都看了他们,皆狼狈的四散逃离。


    最后发现他们砸在地上后,又有不少探出脑袋, 偷偷地打量这些外来修士。


    贺淮舟也整理了衣物, 从地上站起来。


    此行他们接的邀约是由风雪城中首富张林安发出的, 是以要先去张府。


    谢窈注意到这些本地的居民皆伸出头打量他们, 甚至是对他们极其畏惧, 和先前在清河城看到的截然不同。


    风雪城整体的氛围虽然有人活动,但是却不够热闹。


    她忍不住问:“为何这里的人都那么怕生的样子。”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桩命案,至今无人能查出真凶, 眼下又出了鬼新郎, 因此对陌生人比较排斥。”谈惊春并未详细解释。


    很快来到了张林安家。


    张林安早早地就等在府邸门口, 翘首以盼,看到贺淮舟拿着邀约令赶来,大喜过望道:“道长,你们可算来了,等死我咯,哎哟。”


    “十日前,小女家手腕突现莲花印,怎么洗也洗不掉,只怕是被鬼新郎盯上了,道长你来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张林安一边说,一边揩泪,“我想带你看看我女儿。”


    贺淮舟安抚他道:“还请你详细告知鬼新郎一事,来龙去脉,要多详细,有多详细,都告诉我才好。”


    接着张林安具体描述了下关于鬼新郎。


    用简单的话概括一下,就是鬼新郎是三个月前出现的。起初是城中有女子的手腕处出现粉白莲花,女子向身边的人反应了,人们不以为意。


    第二天,就有一道鎏金红封的书信落在府内的墙上,信封中写着:十日后,将此女盛装打扮成新娘,送至城郊太平湖畔,等吾迎娶。


    最开始的那个受害者一家自然是不肯,只当有人闲来无事恶作剧罢了。


    结果十日后,女子便在傍晚凭空消失了。


    据说,有伺候的丫鬟看到飘飘洒洒的纸币落满整个小院,少女闺房内涂满了猩红的囍字,床榻上洒满了干果花生龙眼和纸钱,龙凤囍烛烧得正旺。


    女子父母立刻想起那封草率得让人难以联想到提亲的请帖,立刻派人牵马疾驰到太平河畔。


    黄昏时刻,湖畔生出浓浓的雾气来,一间灯火通明的画舫荡开水波,平平稳稳地来到湖畔之中,驶入浓雾。


    那家人连忙驱船去追,结果湖水逆流,阻力加大,无论如何,他们也追不上那间画舫,只能看着画舫渐行渐远,消失在浓雾中。


    那家人寻了一晚,反而在浓雾中走失,始终没能找到女儿下落,天亮时浓雾消散,画舫停留在湖畔正中,里面空无一人。


    他们四处找寻仙人来调查,结果仙人一听是风雪城遭难就放弃这个邀约,渐渐那些人就自认倒霉了,只期盼藏好自家女儿,不被鬼新郎盯上。


    “结果,我怎么知道,我女儿不过昨日清晨去街上买了一家糕点,回来后,手腕就出现了这个莲花印,怎么清除都清除不掉。”张安林一大把年纪,说着说着就像要哭了一样。


    贺淮舟安抚道:“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再让鬼新郎为非作歹。”


    众人终于来到张雪儿的小院,张安林支使丫鬟道:“翠花,去把小姐叫出来。”


    翠花在屋内四处找了一番,最后惊惶地出来,“老爷,小姐不见了。”


    这句话无异于晴空霹雳,对本就不安的张安林来说,雪上加霜,他揩起眼泪来。道:“完了完了,这才第二日,雪儿就不见了,她没了,我还怎么向她娘交代啊,我也一头撞死算了,不活了……”


    贺淮舟大概还是第一次见这把年纪还能哭成这样的,正准备安抚时,一个娇俏的声音从院门口响起,“爹爹,你还真把这些仙人们叫来了。”


    “我都说了没关系的,不用把仙人叫来。鬼新郎说不定英俊潇洒,能嫁给这么一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人,这多好玩啊。”束着双螺髻的张雪儿踩着鹿皮小靴,一路来到张安林跟前。


    这一席话瞬间吸引了谢窈的吐槽欲。


    一个妖邪,竟然能被她描述成神通广大,发力无边的人,也确实罕见,真乃神人。


    不过,她仔细回忆了下剧情。


    这个剧情里,似乎还有关于谈惊春的桃花债来着。


    张雪儿一眼就注意到了主角团里这个默默无闻,又极其美貌的小师弟,对他展开了极其猛烈的追求。


    谈惊春百般婉拒,也没彻底甩脱她,直到最后她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谢窈把这个原因归结到了贺淮舟身上,毕竟贺淮舟把张雪儿看得太紧了,生怕她出半点差池,谈惊春估计想杀也没机会杀。


    谈惊春吃瘪,应该会很好玩吧。


    张安林急道:“你这丫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怎么还要乱跑!”


    “爹你就是太把这当回事了。”张雪儿抬起手臂,眯眼看着手臂内测的莲花印,“这多好看啊。”


    “可否劳烦姑娘让我看看。”贺淮舟道。


    “喏,给你看看咯。”张雪儿毫不避讳地给他看,目光却在打量这些仙人,“听爹爹说,你们是万象宗的仙长,我最大的愿望呢,就是嫁给仙人。”


    她目光十分放肆且流氓地从几人身上挨个扫过,摸着下巴,看着贺淮舟道:“俊是挺俊的,就是看起来有点傻。”


    谢窈心道,看来你直觉很好。


    落在季如霜身上又道:“好英气的姐姐,可以当备选。”


    竟然还男女不忌。


    落在白洛川身上时,她犹豫了会儿,“不合口味,下一个吧。”


    落在谢窈身上,她狠狠地皱眉,抿住嘴巴,跳过了。


    她不喜欢比自己还要好看的。


    谢窈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不是,你皱眉到底几个意思,还要狠狠地皱眉,而且为什么她没有点评语。


    张雪儿挑剔的目光,最后停在谈惊春身上。


    只见她双眼一亮,上前几步,急切道:“公子,我现在提亲还来得及吗?”


    张雪儿这句话和初次见面就说“你好,结婚”有什么区别。


    谢窈绷不住想笑,赶紧轻轻咳了咳。


    谈惊春横了一眼谢窈,眼刀凉凉的。


    谢窈努力把五官皱在一起,忍住笑意。


    金纹白衣在日光下流淌着融金般的光芒,谈惊春将视线放回张雪儿身上,声音温和得好似夏日流动的溪,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来不及。”


    “真的吗?我不信。”


    张雪儿说话很刁蛮:“你一定是没考虑好,我可以多给你几日考虑,毕竟我们张家也是风雪城的首富,你入赘进来,定然不会亏待你。”


    “诶诶,你这丫头瞎胡说啥呢。”张安林看不下去了,将女儿一把拉回来,又跟谈惊春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女冲撞了各位仙长,我向你们赔罪。”


    贺淮舟道:“无妨。”


    看清了张雪儿手腕内侧的莲花印,他道:“这印想来是那妖邪以异法烙在肌肤上,难以轻易抹除。”


    “这几日我们会尽量搜集鬼新郎的消息,若能提前抓住鬼新郎自是极好,若不能,也只得采用别的方法了。”


    不愧是龙傲天男主,该稳重时还是相当稳重的。


    一行人从张府又了解了一些情况,离开时,谢窈问:“倘若不能提前抓住鬼新郎,大师兄要采用什么别的方法啊。”


    贺淮舟道:“倘若不能提前抓住,那就当然是……只能我自己扮了。”说到后面,他有些泄气。


    他一个七尺男儿,有一天竟然也要穿嫁衣,倒是还是少见。


    季如霜看着他高大的身姿,实在难以想象他穿嫁衣的模样,扶额道:“可是要扮,也应当扮得像一些吧。”


    谢窈想起书中也有这个情节,可惜扮新娘的人是谈惊春,虽然他的个子很高,只是论美人的气质还得看他。


    后来鬼新郎看出谈惊春是个冒牌货,还是来了,由此可见鬼新郎也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


    想到这里,谢窈看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谈惊春,道:“其实我觉得可以由……”


    谈惊春似乎意识到她想说什么,眉一压,冷冷笑了一声。


    谢窈在他想要刀人的目光中止了兴风作浪的心。


    贺淮舟道:“看那位张小姐的身形与小师妹身形相当,兴许可以小师妹来扮,你愿意吗?我会保护好你的,倘若不行的话,那也可以由我来。”


    如果不能谈惊春来扮新娘的话,那么谁来扮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谢窈应下了。


    倘若几日后无法在迎娶之日找到鬼新郎,那就她来扮,到时候再同贺淮舟里应外合,争取一把擒住鬼新郎。


    *


    贺淮舟三人一道去鬼新郎造访过的几家受害者家中收集信息,谢窈和谈惊春两人则被安排到了太平湖畔,这几日都要观察太平湖究竟有何奇怪之处。


    太平湖占地面积极大,有数千顷,占据了风雪城三分之一,遥遥接往天际。


    白日的太平湖风平浪静,不少船只在水面荡漾着清波,近处则栽种满了杨柳,几处靠岸的地方还生长了粉白色的莲花。


    现在是夏季了,莲花开的正旺,绿油油的荷叶间钻出几支粉白莲花来,或含苞待放,或是开的舒展。


    日头越升越高,他们未曾发现鬼新郎有什么活动的迹象。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书中就是没有找到鬼新郎行踪,最后不得已才扮新娘的。


    谢窈走累了,便同谈惊春一同到了临湖的茶楼,要了靠窗的位置,正好能将太平湖畔的场景尽数收入眼中。


    茶楼一共分为三层,一楼用饭,二楼观湖,三楼休息。


    说书人在一楼讲书,小二送了壶凉茶上来,又取了几叠吃食上来。


    湖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滚烫的热气。


    谢窈的发丝被汗水濡湿了,沾在脖颈,脸颊上,乌黑的发更衬得肌肤如细雪般莹白。


    她穿的衣物轻薄,拿着桌上的蒲扇扇风,汗珠顺着她颈侧往下滚,滑过锁骨。


    谈惊春看着那颗汗珠没入纱衣,问:“有这么热吗?”


    “真的很热。”谢窈觉得自己在太阳下面人都快化了,眼下倒是不晒了,脸上却依旧滚烫。


    发汗后,皮肤白得愈加细腻,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大白桃子一眼,咬下去就会有甜甜的汁水溅出来。


    少女抹在耳后脖颈的香膏一经蒸发,香气显得更加腻人。


    谈惊春眸光黯了黯,靠近她。


    谢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往后躲,很快又被人一把捏住小臂,拉近了,谈惊春冷声道:“躲什么?”


    ……


    作者有话说:


    走走剧情吧。


    这个副本我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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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风雪城鬼嫁(四)


    ◎小师姐,我身上也很凉。◎


    手臂上的手指好似铁钳一般, 谢窈挣脱不开,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哪有,我这不是整个人太热了嘛, 怕热到你。”


    谁让谈惊春总是吓唬她,搞得她身体都有自主意识了。


    “那你便热着吧。”谈惊春松开她手腕, 声音冷冷的, 道:“本来还欲给你施个术,眼下看来倒是不用了。”


    不过, 联想到谈惊春方才拉住她小臂时, 掌心冰凉的温度。


    谢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拉住他的手腕, 捧着他的手, 放在脸颊边, 贴上去。


    果然,凉丝丝温度瞬间让她有些昏聩的意识清醒了。


    即使外面天气那么炎热,谈惊春身上温度也是低于常温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白瓷制品,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


    谢窈怕热, 又因引灵体之故, 体温比寻常人要高, 平日倒是没什么感觉, 这下在太阳下走久了, 整个人便似要化了。


    她现在碰到凉的东西就忍不住多靠近一点。


    她眯起眼睛,喟叹:“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凉啊。”


    脸上燥热的温度稍稍降低了些。


    谢窈拿着谈惊春的手, 贴完左边脸颊, 又贴右边, 又把他的手心手背贴遍了。


    谢窈的脸也很小,贴着谈惊春手腕眯着眼时,像是只乖巧的小狐狸。


    少女脸颊软软的肌肤,比那日在山洞中还要滚烫。


    谈惊春看着她拿着他的手,自给自足的样子,磨了磨齿尖,冷笑了声,反手捏住谢窈的脸颊。


    谢窈正舒服着呢,就又被人捏成金鱼嘴。


    谈惊春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望着她,慢条斯理道:“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谢窈被捏着嘴巴,有些口齿不清道:“我只是手有了自己的意识。”


    不过,谈惊春确实也没说错,相较于从前的避之不及,她现在确实胆子大了许多。


    谈惊春定定地看着谢窈,突然松开了她的下巴,收回去时,捏了她的脸蛋。


    那一下手劲儿可不小,谢窈捂住脸颊肉,揉了揉:“你干嘛。”


    “我手也有了自己的意识。”谈惊春懒懒道。


    谢窈:……


    离开了人体冰块儿,谢窈有点怅然若失。


    片刻后,谈惊春支着下巴,道:“小师姐,我身上也很凉。”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和往日捉弄她的语气很像,却又不完全一样,真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谈惊春自从那日后,说话总是给谢窈一种错觉,谈惊春在有意无意地勾她。


    谢窈不可思议。


    这种话竟然也会从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口中说出。


    果然是活久见。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确实还是不习惯。


    谈惊春嘴边的笑意,让她不由自主联想到一句话:你是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吃我……


    谢窈赶紧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这可不能信啊。


    可是真的很热,以及她们坐的位置比较偏僻,搞点什么小动作,应当也不会有人发现。


    谢窈脑海中天人交战,纠结要不要响应一下他这句类似于邀请的话。


    毕竟谈惊春这张脸属实好看,就算跟他贴贴,她也不吃亏。


    越想越觉得热,她忍不住拿起蒲扇扇风。


    天地可鉴,她真的只会口嗨,但若真的要做点什么,她还是会很害羞的。


    于是在谢窈以龟速坐在长凳上往谈惊春身边挪时,谈惊春撩起眼皮,眸中带着几分笑意,道:“小师姐,这会儿不怕热到我了?”


    谢窈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点旖旎情绪也给谈惊春说散了。


    难道是她误会了,谈惊春就是单纯表现一下自己特别凉快?


    然后故意捉弄一下她。


    看着他眼底揶揄的笑意,谢窈这回恼羞成怒了:“我就是热昏头了。”


    当场倒了几杯凉茶,给自己灌下。


    谈惊春在旁边看着她生闷气,喉咙间发出愉悦的笑声。


    谢窈听到了。


    淦,更气了。


    谈惊春笑够了,抬指沾了茶盏中的水液,将一滴水珠弹到谢窈额心。


    瞬间,谢窈浑身的燥热消散了,于是她凶巴巴的表情凝固住,目光又变得和善,最后她干巴巴道:“我们听书吧,听说在风雪城有一桩怪谈的。”


    “好。”谈惊春如此道。


    说书人在楼下讲着:“话说这风雪城老城主府,可有一桩悬案。”


    谢窈竖起耳朵听起来。


    “五十年前,风雪城繁华昌盛,其繁华程度在整个太玄九洲首屈一指,有一日,出了一桩命案。


    老城主府在一个晚上无端燃起了大火,火势将灰暗的天空映照成白昼,家家户户从门口出来,姚望城主府,还能听到府内传来哀惨的嚎叫。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过后,城主府又变成和三天前一样的模样,完好无损,仿佛根本没有遭受过那场大火。有人好奇地扒拉着门,往里看,府里的人尽数消失,一个人也找不到了。


    人们以为城主府遭了仇家杀害,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渐渐的人们也就忘记这件事了,谁知道呢,这五十年间,每年六月上旬,老旧的城主府都会生出一场大火,大火燃烧三天三夜,夜夜哀嚎,三天后,城主府又恢复成原先的样子。后来老城主府就成了一座鬼府了。


    很快,有了新的人,当了新的城主,建了新的城主府。


    只是这个新城主,性情极其古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是偶尔有人在城墙上看到幽绿色的鬼火飘荡着,白衣青年坐在城墙上,吹奏着笛子。有人猜测这位就是新城主。”


    谢窈忍不住吐槽:“这城主还挺有奇怪的。”


    不过联想起她们刚乘坐飞舟来到这座城池时,这座城的城主就把飞舟毁了,还要摔死他们。


    感觉也应当是脾气古怪的人才对。


    不知不觉间,她们在茶楼坐到了傍晚。


    接连不断的踩踏声响起,张雪儿爬上楼梯,往谢窈那桌走来,身后跟着数位护卫。


    她拍了下桌子,坐到谈惊春对面,轻快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原来在这里!”


    “姑娘有何事?”谈惊春语气淡淡的,分不出什么情绪。


    他和旁人说话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


    张雪儿也不管,只是自顾自地讲:“该吃晚饭了,我来叫你们回去。”


    这个理由倒是朴实无华,谢窈很喜欢。


    路上张雪儿一直叽叽喳喳,不停地跟谈惊春讲话。


    谈惊春为了做出礼貌小师弟的样子,勉强回话,最后回的越来越短,不耐烦地皱起眉来。


    一抹杀意飞快地从眼底划过,他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是满含恶意地想:好聒噪,还是找机会杀了吧。


    街道两旁有不少小店铺,卖各种吃食,蒸笼中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暖气。


    谢窈突然嘴馋,就让他们等等,她去买几个包子。


    包子铺挨着一个巨大的客栈,谢窈取出钱递给老板:“要三个包子。”


    眼前少女穿了白衣,整个风雪城黄昏时的色调都是暗的昏黄色的,唯独这个少女,一袭白衣,站在夕阳下,明亮的晃眼。


    倒不知风雪城何时有了这种神仙般的仙子,老板不由多看了几眼,道:“蒸好的包子卖光了,下一笼一会儿就蒸好了,姑娘看看要不要等会儿?”


    “那便等一会儿吧。”谢窈道。


    她的注意力被隔壁客栈的打骂声吸引了,一身麻布短打的男孩被人从门口扔到大街上,肥头大耳的男人从客栈中走出来,恶狠狠道:“来人啊,给我打!”


    话音落下,就有一个瘦成竹竿一样的男人,对倒在地上的男孩拳打脚踢起来。


    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声,听的人牙齿发颤。


    “你这贱骨头,谁准你在我店门口徘徊的,这几天我警告你多少次了,我门口的剩饭剩菜,就是倒给猪狗,也不是给你吃的!”


    男孩被人掼在地上,谢窈问:“发生什么事了?”


    包子铺老板道:“这个老板在这条街横行霸道惯了,估计是嫌这小孩衣衫褴褛的晦气,把他的财神爷赶跑了吧。”


    “不过我倒是不知,从何时跑出来个这么小的乞丐来。”他叹了口气,他本来就是挨着这个大客栈而建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可不想跟这个街霸作对。


    “姑娘,你的包子好了。”


    谢窈:“再来三个,分开包起来。”


    “好嘞。”包子铺老板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白来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将两份包子一并包好后。


    谢窈接过,走向那处人群,道:“住手!”


    那打手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向谢窈,站在客栈门口的老板也扭头望过来。


    见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肥头大耳的老板眸中就露出讥诮,狭昵道:“你胆子倒是不小,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管你什么人,把他放了,你们这样打死人怎么办?”


    “打死人啊,那就刚好喂野狗呗。”老板无所谓地笑了笑,“谁不知道风雪城城主根本不管事啊,谁能打就听谁的呗。”


    风雪城的治安素日不好,城主若是管事的话,也不会任由鬼新郎为非作歹,导致张安林只能向外求助了。


    谢窈在他这种目光下,只觉得浑身不适。


    远处的谈惊春听到响动,摆脱了张雪儿的纠缠,缓步走过来。


    他冰冷的目光在对面那几人身上凉凉扫了眼。


    那肥头大耳的男人感觉像是被一种阴暗冰冷的动物盯上了一般,吓得缩了缩脖子,警告地上缩成一团的男孩,道:“那大不了今日就饶了你,我告诉你,可没有下次了。”


    那老板走后,谢窈走上前看了看那个乞儿。


    倘若放在现代,她必然是不会出这个头的,毕竟没那实力。眼下有了修为,又确定对面几个只是没有修为的凡人,那简简单单的制止大人殴打小男孩,好像也是非常平常的事。


    她没有贸然靠近他,毕竟这种在街头流浪的小孩应该和街头流浪的小猫一样,可怜兮兮的,却也带有攻击性,不能放松警惕。


    她问:“你没事吧?”


    躺在地上的男孩衣衫褴褛,乱糟糟的头发遮住脸庞,只露出一只眼睛来。


    他的眼睛极黑,乌润润的,有些怔愣地看着谢窈。


    “喂,你在听我讲话吗?”谢窈轻轻把他从怔愣中唤醒了。


    男孩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微微垂着,看起来怪可怜的。


    谢窈突然就想起了封妄,他年纪看起来比封妄还要小,结果却在街头流浪。


    不过看起来性格似乎很怯懦。


    结合起方才老板说的话,谢窈把油纸包递给他:“你不是饿了吗?这个给你吃。”


    小孩迟疑着伸手,他的手上满是泥土,和另一只捏着包子的手不一样,那只手像葱根一样,又白又嫩,又纤细,指甲修剪整齐,还带着健康的粉色。


    他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迅速从她手中接过油纸包,声音压得很低:“谢谢。”


    说完,就抱着油纸包,一路低着头跑了。


    谢窈觉得这小孩还蛮奇怪的,等回过头,就见谈惊春一脸不悦地站在那里,声音明显冷了不止一个度:“原来,你对谁都这般好吗?”


    谢窈愣了愣,解释道:“他是个小孩子,我总不能看到了有能力阻止却不管吧。”


    谈惊春心里升起无端的恼意,她总是这般好心。


    无关之人怎样,与她何干,联想起先前的那头死狼。


    她知道他的过往,她是不是也觉得他可怜,在同情他。


    而这种同情无关其他,单纯只是因为她心善,在她眼中,他和封妄,和方才这个乞儿毫无区别,这才是让他觉得烦恼之处。


    这些好,不单单是只对他一个人的……


    谢窈发现他拉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弯起眼眸笑道:“你因为这个不高兴了?太幼稚了吧。”


    这句话仿佛惹了谈惊春不快,他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才没有,你想多了,不要自作多情。”


    谢窈道:“放心啦,在我心里,当然是你最重要了。”毕竟只有你是我的任务对象呢。


    “谁稀罕。”


    谈惊春心想,骗人。


    曾经谢窈为了追求贺淮舟,在宗门里高调表白,弄得满宗风雨,就算是谢窈在那日性情大变了,可她也并未解除与未婚夫的关系不是?


    说到底,她只是想要靠近他,利用他罢了。


    所以他才不会让她得逞。


    谢窈也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把这点小插曲抛之脑后,毕竟大反派突然抽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要学会习惯。


    张雪儿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也能看得出谢窈终究是比较殷勤得那个,而谈惊春表现得倒有些冷淡了。


    看来,谢窈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不然横刀夺爱这种事她还是做不来的。


    不过,再看向谢窈时,张雪儿脸上明显流露出些许幸灾乐祸。


    看来,是谢窈单方面喜欢谈惊春,才会对他纠缠不休。


    原来这么好看的女孩追求人,也会爱而不得啊,真是可怜。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谈惊春并非是只看容貌的人。


    这可是她的机会。


    更何况,想起她揣在怀里的东西,她嘴角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可是醉春楼姐姐给她的好东西,传闻中只要加一点点,就能有效增进感情。


    爹爹不让她跟街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可她偏不。


    天天被关在高楼大院中,哪有什么意思,她就要做这个风雪城里最标新立异的大小姐。


    谢窈啃着包子,感受到一旁张雪儿的情绪变了几变。


    时而幸灾乐祸,时而看着她的目光又满含怜悯,时而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目光坚定,最后又自个儿骄傲起来。


    谢窈:……


    一个一言不发低气压,一个又思想活跃得让人害怕,相较于他们两个,一根筋儿的大师兄也不是那么不正常了,她只想赶紧回府。


    *


    城主府,空荡荡的大殿内,阴暗无光,幽绿色的鬼火在四处悬空漂浮着。


    青年仰躺在台阶上,白发散落,双眸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


    他一袭白衣,衣服的肩膀处粘合着一些红色的羽毛,看起来像是只花里胡哨的白鸟。


    “好兄弟,你帮我报仇了吗?”水镜中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这声音的主人是裴红月。


    他上半身赤/裸,未着衣物,肌肉流畅。


    身旁有侍女帮他更换绷带,他身前被砍伤的伤口,自左肩到右腰,力道再大些,估计要把他人给砍成两截。


    他作为纯血的魔族,应当自愈能力极强,然而,养了数日,伤口处依旧时不时会迸发出雪白的余焰。


    还是那个返祖之魔的刀焰。


    想到这里,裴红月就想要骂,他什么都没干,只是扶了一把那个小女孩,返祖之魔就一副被人当面抢了妻子的样子,往死里打他。


    这一边,白衣青年浅色的唇微启:“报了,我把他们船粉碎了,把他们从空中打下来了。”


    “你就这样报的?你这样打怎么打得死人啊。”


    裴红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着急扯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那群人里可是有返祖之魔,倘若现在不杀了他,永绝后患,以后他成长起来,我们可就得对他俯首称臣。”


    “我还没过够这种逍遥快活的日子,不想听人差使。”裴红月沉思了片刻,“说起来,虽然没有伴生之物,也有杀死这个返祖之魔的办法。”


    “不如差厨子把他剁成块块,炒成菜,吃了吧。”


    裴红月说完这句话,浑身打了个颤,一张俊脸上又露出几分嫌恶来:“好恶心,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茹毛饮血的怪物干的事。”


    他虽然是只魔头,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的。


    身为魔中的贵族,生来他便是继承北魔君之位,锦衣玉食,不愁修为。


    东西两位魔君尔虞我诈,喜好生食血肉,吞噬同族,他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甚至还同那两位魔君撕破脸皮,放话早晚要弄死他们。


    决定还是不吃了。


    裴红月又撺掇道:“你听我的话,他现在一定非常虚弱,你把他打残了,带回魔域来,杀不死就先锁起来。”


    白衣青年依旧闭着眸,声音听起来十分冷淡:“挨打能不能别叫上我。”


    裴红月循序渐进的引诱道:“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雾贰司旧〇把衣旧贰这怎么能是去挨打呢?我这是为我们魔族大计着想。况且你每年六月份都要来风雪城,反正也是一件顺手的事,杀了他,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白衣青年干脆道:“不去,懒,关了。”


    说完,他抬手一挥,空中的水镜就消失了。


    消失时,水镜中还传来裴红月“诶诶诶”的声音。


    青年皱了皱眉,本就头痛欲裂,还得听那个话多的念叨,烦。


    正这么想着,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方才见过谢窈的小乞儿在门缝处探出头来。


    他脏兮兮的小手,推着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的门。


    他的头发在方才奔跑中跑乱了,这才显露出两只眼睛的颜色来。


    一只漆黑,一只幽绿。


    他抱着装着包子的油纸包来到青年跟前。


    青年雪色的睫毛抖动着睁开,露出双幽绿眼眸来,他鼻梁极挺,眼窝深邃,倒是很有异域风情。


    他盘腿坐起来,雪白的长发流淌在身后,眸光诧异。


    他视线落在乞儿怀中抱着的油纸包上,轻声笑了笑:“看来你今日遇到了不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


    谈惊春:你的好,是单对我一个人的,还是所有人都有的。


    以后在一起的日常,必然是谈惊春主动勾引。


    谢窈看着他的脸拒绝无能。


    淹没在谈惊春的“还要还要”的声音,然后成功被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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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 风雪城鬼嫁(五)


    ◎可我现在,感觉又不好了◎


    “有姐姐给我吃包子。”小乞儿将油纸包递给青年。


    青年接过后, 抬指落在乞儿额心。


    乞儿怔怔地看着她,身形逐渐化作一道光束,回归到青年的体内。


    青年闭眸接受着乞儿的记忆, 片刻,幽幽睁开双眼。


    又是万象宗那群人啊。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在城里活动。


    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 真恶心。


    他这么想着, 看着油纸包中的包子。


    路上小乞儿没忍住吃了一个,神魂回归后, 那饱满多汁的馅儿就萦绕在舌尖, 胃部似乎也被充盈了。


    他嫌恶地把油纸包扔出去, 幽绿色的火焰瞬间将其燃烧殆尽。


    返祖之魔和引灵体竟然一块出行。


    返祖之魔怎么忍住不吃了引灵体的。


    罢了, 与他也没什么干系。


    青年平躺着, 手腕搭在额间, 极力遏制着头中几乎撕裂的头痛,眉峰紧蹙。


    *


    回府后,谢窈跟大师兄交流了下鬼新郎的信息,遗憾的是,除了知晓鬼新郎会在种下莲花的十日后出现, 别的都一无所知。


    看起来是每十日出来祸害一次人。


    谢窈用过晚饭后, 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坐修行, 待灵力运转过三个周天后, 就累得不行,躺在床上。


    不得不说的是,自从喝过谈惊春的血后, 她总觉得她修为的增长速度加快了许多, 短短数日, 就从筑基前期到了筑基中期。


    她突然有点意识到为何那些人要囚禁谈惊春了,谈惊春不就跟唐僧一样吗,细皮嫩肉的,吃了还延年益寿,增长修为。


    困意渐浓,谢窈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清醒的意识和混沌的睡意博弈着,她终于在某个时刻坐了起来,准备脱衣睡觉。


    系统突然在脑海中提醒道:“宿主,你真的不去看看反派吗?他今晚要被人下药诶。”


    谢窈意识挣扎了一下,艰难思考道:“下药……下药就下药嘛,反正谈惊春那么厉害,说不定这些药对他没有用呢。”


    系统汗颜:“你可真是放心呢?宿主你好歹支棱起来,没事多看看他呀。”


    谢窈只想当个大咸鱼,可是联想到白天发生的事,万一谈惊春那个睚眦必报的,在小本本上记她,那怎么行。


    她还是过去刷刷存在感好了。


    她又支棱起来,出门。


    谈惊春的房间在斜对面,开着窗。


    谢窈一眼就看到了屋里除了谈惊春外,还有个张雪儿,两人坐在桌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谢窈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好再往前靠近一些。


    结果一不小心踩到枯叶,发出了细碎声响。


    她自己也没注意到,依旧站在花枝后面,努力想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可惜她困得不行,听着听着就闭上了眼睛。


    张雪儿满脸娇羞地道:“方才在席上,没见公子吃多少。听贺道长说,谈公子受了伤,这是我差厨子炒的一些小菜,还有风雪城特产的天心草茶,正适合夏季解燥消暑,公子可要尝一尝?”


    谈惊春坐在桌前,雪白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扣着。


    烛光下,他的脸庞一半隐没在昏暗中,另一半脸庞却洁白如玉,衬得仿佛半面神佛,半面修罗一般。


    张雪儿在他这种目光中,渐渐有些心虚。


    该不会谈惊春发现她往饭菜茶水里加了什么东西吧。


    不过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她只加了一点点,虽然醉春楼的姐姐说可以增进感情,但她还是喜欢循序渐进的感情。


    只要在谈惊春待在府中的这段时间,她每天偷偷给他下一点,让她们之间的感情每天都更进一步。


    这不也是循序渐进吗。


    她可真聪明。


    指尖敲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谈惊春将她的情态收入眼底,心中生出几分不屑。


    早就知道她对自己有那种龌龊心思,却也不想如此胆大妄为。


    在贺淮舟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按照贺淮舟那种正直的性子,邀约人在他眼底下被害,估计要像牛轧糖一样调查许久。


    他厌恶麻烦。


    不过,他眼下心情很差,杀个人玩玩,制造些恐慌仿佛会很有趣。


    这么想着,他耳尖微动,察觉到丝许声响,眼角余光瞥到躲在花枝背后的少女,她看起来困极了,站着也要闭着眼睛,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他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抹笑意让张雪儿双眼一亮:“谈公子……”


    谈惊春眸光中的金芒一闪,声音温柔,充满蛊惑:“张小姐,你累了,去池塘边洗把脸,清醒一下吧。”


    “我一点也不累……”张雪儿反驳完,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似是被蛊惑了般,僵硬地点了点头,“那我去洗把脸。”


    夜深露重,想来也无人会往池塘边行走,就算是溺死个人,也是情有可原。


    谈惊春内心毫无所谓地想着。


    确定张雪儿离开房间后,系统提醒道:“宿主快醒醒,别眯了,张雪儿走了,你可以进去了。”


    谢窈睁开眼睛,游魂似地飘进了谈惊春的房间。


    谈惊春正在倒茶喝,雪白的指节捏着茶壶,往小盏中倒了些茶水。


    他尝了一口,品出了些不同的味道,可惜他五毒不侵,凡人用的东西,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是以,也就把这些当做普通凉茶喝了。


    他眼底滑过几许笑意,声音清亮:“小师姐怎么来了?”


    看起来很欢迎谢窈的样子。


    可惜谢窈早知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好用一点的表情,并不代表他真的开心。


    甚至是,他非常喜欢用人畜无害的笑容来降低对方的警惕与戒备感,来达到目的。


    起初谢窈或许会觉得这孩子笑起来怪好看的,现在只觉得好了,他又开始算计人了。


    谢窈心里没好气的想:还问她怎么来了。


    要不是他招惹出来的桃花债,他至于要大晚上的不睡觉也过来吗?


    谢窈坐在桌前,直奔主题:“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谈惊春托着下巴,晃脑袋,像是头顶插了一朵花一样,看起来很是高兴,又问:“还是说……师姐觉得我现在该有什么感觉呢?”


    休想套话。


    谢窈可不想跟他促膝长谈,遂道:“你没事就好,我回去睡了。”


    她是真困了,不想加这个班。


    刚一离开,又被谈惊春摁住了手腕。


    谈惊春将茶盏磕在桌上,砸出不大不小一声响。


    他摁住谢窈手腕的手在用劲儿,表面上却笑眯眯的。


    他看着谢窈迷迷糊糊又很困惑的眼神,薄唇轻启:“可我现在,感觉又不好了。”


    谢窈只好又坐回去,跟谈惊春大眼瞪小眼:“噢,那你感觉哪里不好?”


    她决定喝点凉茶清醒一下。


    这么想着,桌上正好放了一壶茶,谈惊春也喝了。


    谢窈就拿起茶盏,也给自己倒了一壶凉茶。


    凉茶顺着喉咙滑到胃里,连着灌了几杯,这才将混沌的意识冲散了,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谈惊春看着少女努力驱赶困意,眸光渐渐清明的样子。


    他笑了起来,温馨地提醒道:“小师姐,你方才喝的茶里,张小姐往里加了东西。”


    谢窈:“……”


    “你怎么不早说。”这句话让谢窈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咕咚一声,还是咽下去了,她咬牙:“你就这么看着我喝下去了?”


    “你没问。”


    谈惊春神情看起来神清气爽,唇畔的笑意坏得都快滴出水来,惬意道:“而且我方才尝了,剂量很小,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充其量只是会有些热。”


    谢窈真的很想扑过去锤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爱捉弄人的!


    不过,她也是困迷糊了,竟然忘了张雪儿在原书中还从秦楼楚馆那些地方要了东西,她生性单纯,脑子直接,听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就拿了春天的药给谈惊春喝。


    “你有什么感觉吗?”谈惊春把方才谢窈问过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他往谢窈身边凑了凑,桃花眸里就只映了谢窈一个人,像是在观察她的表情。


    他语气轻快,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互相问问喝春天的药是什么感觉?


    谢窈屏息感受了会儿,好像还真没之前中藤露时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只是。


    谢窈把眼睛垂下去,声音小了点:“有点热……”


    和之前藤露那次相比,这次并不严重,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说不定她运转灵力,能将这药性逼出去。


    谢窈起身就走,手拉住门把手,即将拉开时,身后就出现一只手,将门紧紧摁住了。


    哐当一声,砸出闷响。


    谢窈后背寒毛都炸起来了。


    屋内灯光昏暗,少年高大的身影投射在门框上,完完全全将少女的影子遮挡住了,谢窈只是听到身后少年的呼吸。


    “你想干什么?”谢窈转过身来,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把张小姐给的那些东西处理了,我也回去休息。”


    谈惊春笑道:“可是小师姐中了这种药,真的没关系吗?”


    谢窈盯着他,方才什么都不讲,现在倒是又做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


    真可恶啊!


    “有关系啊!我难受死了。”


    谢窈当场表演一个破罐破摔,拉住谈惊春的手,凝聚灵力在指尖划破后,一口啃了上去,含混不清道:“反正小师弟这么大方,肯定不介意,我吸几口血,压制药性的对吧。”


    之前那次喝了藤露,谈惊春的血就可以止毒,这次药应该也可以吧。何况谈惊春本来就是个奇珍异兽,血有奇效。


    谢窈恶狠狠地吸他的血。


    指尖传来些微痛意,谈惊春微微蹙起了眉,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不断被人吸食,柔软的舌头总是会碰到他的指尖,仿佛带着诡异的电流,让血液开始发热。


    谈惊春想……他有些兴奋了。


    谢窈觉得体内药效好像消失许多,抬起头看向谈惊春,只见他雪白的脸颊上带着病态的红霞,像是醉酒了一般。


    看到谢窈投射过来的视线,他弯起眸子,诡异的勾起殷红的唇瓣,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的表情并非是忍痛,而是……有些满足???


    谢窈一瞬间就给谈惊春变态到了。


    啊?有病吧。


    这一定是有病吧。


    好端端的就是为了捉弄她?结果被吸血了,还笑了。


    谢窈嫌弃地把他的手松开了,像看稀有物种一样看他。


    谢窈甚至不敢再碰谈惊春了,生怕他爽到。


    谈惊春微微眯起的眸子又睁开了,道:“稚魔说的不错,你果然很香,不如……等解开共命契后,把你吃了吧。”


    少年亮出犬齿锋利,仿佛是在思考,从哪个方向咬断谢窈的脖颈比较好。


    谢窈立刻不纠结谈惊春方才是什么表情了。


    那是看见食物的表情啊!!!


    “那你做梦,你解不开共命契的!”除非好感度足够,才能解开共命契。


    谢窈咬了咬牙,冷哼道:“我要回去休息了,你自便吧。”


    说完,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谈惊春百无聊赖地看着指尖的伤口,鲜血仍然从里面不断渗透出来,只是没人再去吸食,伤口迅速愈合了。


    唇边的笑意很快湮灭无迹,他轻轻舔了下,像是冰冷的动物一样。


    *


    第二日醒来时,谢窈怔愣地坐起来,还在发呆。


    直到系统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插播一条好消息,当前反派好感度20了呢,任务已经完成五分之一,请宿主再接再厉。”


    这个消息确实不错。


    只是谢窈搞不清楚,谈惊春趁她睡着后,究竟想了什么东西,才一夜之间仅靠一人之力,就把好感度提升了这么多。


    不过看来昨晚的茶也没白喝,好感度涨的还挺立竿见影的。


    这么想着,她转了一圈,打听到了一个新消息。


    张雪儿昨晚在池塘边洗脸,脚滑掉进了池塘里,幸亏当时有贺淮舟碰巧路过,才把张雪儿成功捞了出来。


    不过,张雪儿也因此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再起床活蹦乱跳了。


    想来这件事也是谈惊春的手笔才对。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去大晚上去池塘边洗脸的这种念头。


    只是不知道谈惊春究竟是靠什么办法,让张雪儿坚定不移地认为是她自己主动去池边洗脸,结果失足滑下去的。


    总是很奇怪就是了。


    她去打听了一圈,谈惊春今日并不在府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她决定一个人去太平湖畔望风,看看有没有鬼新郎活动的迹象。


    当然并不会有鬼新郎活动的迹象。


    谢窈只不过是去太平湖畔听书罢了,听罢了书,准备回去时,隐约感到路上好似有人跟踪她。


    确切的说,是她来到太平湖畔后,就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一直盯着她。


    谢窈拐弯进了一个死胡同,她跳上墙,躲在了屋脊后面。


    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一个瘦矮的身影从左右高大的人群中钻过,来到了死胡同,看着空荡荡毫无一人的墙壁,他神情一时怔愣。


    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被人骗了,下意识遮住脸就要跑。


    谢窈自墙上跳下来,稳稳当当落在了那个人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眼前的小乞儿是昨日她随手救下来的那个,他身上的衣服洗过了,唯独露出的肌肤上添了新鲜的伤痕,青青紫紫的。


    他被谢窈发现时,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逃,退后了几步,又定定站住,怯懦地叫了声:“姐姐。”


    “怎么了?”谢窈以为又有人欺负他了,便道:“昨日那些人又欺负你了吗?”


    风雪城中城主并不管事,城内治安很乱,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街头流浪还是很危险的。


    乞儿摇了摇头,刘海便晃动了下,他今日看起来还整理了头发,头发梳洗的很干净。


    谢窈注意到乞儿的眼睛竟然是黑绿双色异瞳,不过在太玄九洲,异瞳并不少见,封妄便是紫金异瞳。


    人族一些稀有族落也会有独特的瞳孔颜色,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乞儿是什么血统。


    她放缓了语调:“那是因为什么?你饿了吗?”


    乞儿摇了摇头,耳根有些热,轻声道:“我是特意来感谢姐姐的。”


    他说完,颤颤巍巍地将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取出一支花来,六片雪白花瓣,又细又长,花蕊是淡粉色的,在他手中捏了一段时间,花瓣上有了细小的折痕。


    “风雪信,这是风雪城特有的花。”他道。


    他今日起了一大早,去风雪城郊外摘的,因为风雪信极其罕见,只在寅时盛开,是以他便早早去采摘,又在河边找了皂角洗澡洗衣洗发,等衣服晾好后,就去了太平湖周围闲逛。


    毕竟他就是在这里遇到姐姐的,幸运的是,他也成功在湖畔的茶楼中找到了她。


    他看清了花的情况,还未说话,又立刻退缩起来。


    这花已经不够新鲜漂亮了,好像不该送给姐姐。


    这么漂亮的姐姐,应该有更好看的花才对,他有些自惭形秽,准备收回手来。


    最后却被谢窈接了过去,她弯起眸子,道:“这花好看,送了我就不能收回去了。”


    虽然从前上学时,她就蛮受欢迎的,不过却没想到,在这边第一次收到花竟然是在小乞儿身上。


    小乞儿脸上露出些许喜悦,低头看向地面,耳根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你喜欢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姐姐,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窈。感谢的谢,窈窕的窈。”谢窈并未多想。


    乞儿轻声地念着谢窈的名字,仿佛每个字都在唇齿间反复咀嚼过后,才绽出一个笑来:“我记住了,姐姐,我叫阿念。”


    谢窈对他的身世还是蛮好奇的,毕竟年纪这么小就在街上流浪,如果能帮他找到父母,自然再好不过。


    谢窈问:“你是怎么来到风雪城的,还记得父母吗?”


    乞儿垂下眼眸,摇了摇头,低声道:“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父母了。”


    “那你平日住在哪里呢?”谢窈问。


    两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街道两畔灯火逐渐明亮,谢窈买了些糕点给他吃。


    小乞儿最初拒绝了,最后在谢窈的要求下,他轻轻地咬着糕点,歪头,异色双瞳一派澄净的看着谢窈,含糊不清道:“姐姐要送我回去吗?”


    “可是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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