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人拎着布料和剩下的铜板回到家时,薛老汉和王香月都很高兴,五十文在他们看来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一想到这几乎无本的买卖,薛老汉就恨不得马上再去山上摘拐枣,还是王香月将他劝住了,只道不急这一时。


    鉴于云婵身子还待静养,上山采摘这活就交给了薛明照和薛老汉,二人决定每周进山背一次拐枣,空余的时间薛明照照例上山捕猎。


    第二天一早两个男人就准备进山了,云婵和婆母一起烙了饼子让他们中午吃。


    站在院门口,她把饼子用干净布巾包好,放在男人背上的背篓里,想了想嘱咐道。


    “这次进山以后,要是见到什么你不认识的、没吃过的东西,一样带上一点,拿回来给我看看,兴许我认得。”


    云婵有自己的思量,拐枣秋天成熟,到了十月底以后慢慢就没有了,先前她却是忘了这茬。


    用水果制糖的方法大同小异,如果能找到其他甜度高的果子,也能替代拐枣,只不过是糖的口味有变化而已。


    待送走二人,王香月和云婵捧着针线筐子走进堂屋。


    王香月用青色料子给云婵做厚外裳,她自己则拿了那块白棉料给自己缝亵衣。


    柔软的布料在指尖摩挲,让她回想起那天男人硬要给自己买棉布的样子。


    男人给她买了软棉布,可他自己却还穿着麻布亵衣,要不,就用这块布做两身亵衣,他们一人一身?


    想罢她抖开布料,琢磨起来。


    大燕朝的亵衣是交领长袖的宽松样式,靠左侧的绑带固定,下身就是普通的白色长裤。


    侧屋里的床榻不算大,男人身材高挑,手长脚长,有时候睡着睡着,两人不由自主就贴近了。


    薛明照体温偏高,挨在旁边仿佛是个小火炉一般,云婵每每都被热的一身汗,好几次半夜醒来,只能把长袖挽到手肘,又把衣襟散开才凉快些。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做身睡裙,给男人做件短袖?既省了布料,两人穿着还舒服!反正也是在屋里睡觉时穿,又没有外人。


    那这样在堂屋里缝就不合适了,云婵找了个由头拿上针线和白布回到侧屋,比比划划就下了剪刀。


    此时她还没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把薛明照划分为内人了呢。


    屋子里的窗户密封性不够好,凑近便能感觉到风从缝隙中往里钻,床又挨着窗户,为了护着肩膀不受凉,云婵设计的样式是短袖睡裙、睡衣。


    长度大概都是膝盖以上,这样连下裤都省了,而且她总觉着不穿裤子睡觉会更舒服。


    这种样式剪裁起来可比传统的交领样式省力,她也不求裁出来多好看,剪出前后两片,再对好缝合上就行了。


    男人们这次上山目标明确,摘了满满两大筐,晌午刚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薛明照还特意摘回来一株他叫不上名字的草,将拐枣放到厨房后,他拿着草进了侧屋。


    干净规整的侧屋里,秋日阳光从敞着的窗子照进来,半空中的灰尘被照的通透,飞舞跳跃,穿着浅蓝色窄袖交领长裙的少女正坐在桌边缝衣服。


    纤长细嫩的手指捏着长针上下翻飞,鸦羽似的睫毛下,一双秋水翦瞳满是专注。


    薛明照走上前将手中的野草放在她手边。


    “今日没特意找,只看到这个,下次进打猎的时候我再看看。”


    云婵抬眸放下针线,拿起一看,抿唇笑了,一双大眼里波光荡漾。


    “这不是芥菜吗?你以前没吃过?”


    男人摇头,除了冬天农家人并不缺菜吃,几乎无人会去吃野草。


    她捏着草茎晃晃:“下次多摘点,芥菜饺子、芥菜包子都可香了,我给你们做。”


    薛明照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既然媳妇说这东西好吃,肯定是真好吃,下次多摘点。


    最近云婵的厨艺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他们以前吃饭就是单纯做熟,再加点油盐酱醋调个味就算好了。


    自从吃了几次她做的饭,这才知道就算最简单的酱油和盐,下锅的顺序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同,可叫几人念念不忘。


    但顾念云婵身子弱,家里人不让她常下厨,多数时候是她说王香月做,可同样的步骤下来,不知为何总是她亲手做的更好吃。


    他的目光转向少女手边那堆散乱的白布片,虽然还没缝好,可这样式,看起来好像有些奇怪。


    他坐下伸手去拿,想拎起来看看,却被云婵劈手夺了去。


    她将半成品睡衣搂在怀里,脸蛋微红。


    “那个、嗯,还没做好呢,等我缝好了再给你看。”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送男人东西,还是自己缝的睡衣……


    这身体原主不善干活,缝纫手艺也很一般,她上辈子倒是会缝东西,但最多只是能缝结实,离美观还差些意思。


    之前兴冲冲地说干就干了,可等薛明照站在跟前想看看时,她还莫名不好意思了,咳,这个,只能说重在心意和舒适了。


    云婵如是安慰自己,紧接着推着男人出了门。


    “你在这里会打扰我啦,地里的肥都施完了吗?你快忙去吧。”


    秋收后要修整土地,把地深深翻耕一遍,再均匀施上肥,这样整过的地来年种出来的东西才好。


    关于这样的耕种知识云婵是听薛老汉讲的,她所熟悉的领域是植物辨认、捕猎、工具制作、野外生存技巧,对于种地还是差点意思。


    门外男人莫名被赶出来,望着紧闭的房门摸不着头脑,兀自摇头,挽起衣袖下地去了。


    秋日里早晚凉,白天热,云婵紧赶在下午日头最足的申时前缝好了衣裳,操起皂角、盆子,还有这两日攒下的脏衣裳往河边走去。


    下午洗出来,在大太阳下晾晾,兴许晚上就能穿了。


    在去洗衣服的路上,她还顺便去郑家门前喊上了庄雪儿。


    庄雪儿在家也正无聊,欢欢喜喜抱着两件脏衣服就出了门,对她来说洗衣服是顺便,想聊天才是目的。


    二人肩碰着肩,顺着土路溜溜达达往河边走。


    沿路有不少人与云婵打招呼,大多数她都不认识,幸好有庄雪儿在一旁帮衬介绍,云婵只管微微笑着点头应声。


    洗趟衣服,将人认了个七七八八,混了个脸熟。


    “婵儿啊,之前我家小姑子莺莺那事儿,我替她赔个不是。”


    庄雪儿先前探病那会儿就想找机会把事儿说开,可碍着那时人太多,这些话属实不好讲。


    云婵微愣,眼神瞟到手里的木盆上,才想起她说的是上次洗衣服郑莺莺当面和薛明照,当着自己面眉来眼去那事儿。


    也不算什么眉来眼去,只单纯是郑莺莺自己有心,男人根本没搭茬,要不是庄雪儿提起,她早就不记得了。


    “我早不在意了,不过,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心,怎么早不与、咳嗯、与我夫君相看?”


    云婵有些好奇,薛明照今年二十有二,在大燕属于大龄晚婚了,若郑莺莺有意,大可以早叫媒人提提,何苦等人家成婚了,还这样恋恋不舍?


    庄雪儿苦笑一声,说起这个小姑子,也是怪可怜。


    “莺喜欢薛大郎在家里也不是秘密,家里婆母早就知道,可婆母嫌薛家条件不好,怎么都不肯松口,想给莺相看个好人家。”


    “我原先是觉得她可怜,但既然你们已经成婚,她还这样拎不清,就是她的问题了,你无须多想,不与她一般见识。”


    最后一句话庄雪儿说得有些无奈,得亏薛明照娶的是云婵,但凡换个脾气火辣的,这点事儿传出去,够让村口姑婶嚼个一年半载。


    “好。”


    云婵点头,随即问起了她最想知道的事情。


    “雪儿姐,最近你回娘家了吗?有听说我叔叔婶婶家的消息吗?最近这段日子他们好生安静。”


    难不成真是被男人大婚那天给震慑住了,竟然这么久都没来找茬。


    见她问起这个,庄雪儿一脸兴奋,忍不住往云婵身边凑了凑。


    “我刚想跟你说呢,昨天我回了趟家,你猜我听着什么了!”


    云婵眨眨眼,偏偏头,低声道:“什么?”


    “你堂哥!云天旺!真的被人打断腿了!而且不是一条,是两条都断了!你婶婶家里都快哭死了。”


    她眸子瞪大:“怎么是两条?我先前明明听到他们说,如果还不上赌债打断一条腿。”


    庄雪儿压下声道:“我听人说,赌场确实是只打断了一条腿,打断以后趁夜把他扔到了村头,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晕在那里,两条腿都断了。”


    她眼睛骨碌一转,左右回头见四周无人,悄声问道。


    “我爹偷偷跟我说,发现云天旺的那天清晨他上地早,快到村口的时候,模模糊糊见着了吴大虎的影子,那吴大虎向来与你家男人好,那另一条腿是他让吴大虎干的不?”


    云婵小声惊呼:“怎么会!他没跟我说呀,而且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呀……”


    在家里男人一向讲理,在外虽少言寡语看着有冷硬,可也从没见他使过什么暴力的手段。


    庄雪儿翻了个白眼,嘟囔道。


    “结婚当日来搅和,还打你、占了你家的银钱,你不会真以为你家男人是吃素的吧?”


    “以前的事你不知道,先前有混混想低价买薛家田地,话刚说完,薛明照直接黑了脸,也不多说一拳就把人给打晕了,要知道那混混可是个高个大胖子。”


    “一言不合就出手,这样的人村里谁人敢惹?云天旺断的那一条腿,没准真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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