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郎愣愣地看着挡在他前面纤细瘦弱的身影。


    椿理子会这么大声说话吗?


    在那群恶徒再怎么对她说污言秽语,再怎么折辱他们的时候,她也只会淡淡地说一句“无需理会”。


    仿佛没有一点脾气,面对一切都可以淡然处之。


    就像月下盛开的椿花一般,永远安静、恬淡。


    可现在,那个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的椿理子,居然动了怒。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是永远没了。”


    向后退了一步,椿理子一脚扫开鬼手和散落一地的硬币,整个人隔在他和鬼之间。


    阴影覆在有一郎的面上,薄荷绿色的瞳孔只有那纤瘦的背影。


    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中翻涌,有一郎知道椿理子绝对打不过那只鬼。


    在那只鬼面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椿理子仿佛一捏就碎。


    自从父母去世,有一郎最讨厌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却又平白无故帮助别人的人。


    而今天,被别人帮助的人居然是他…….


    他的声音近乎有些失控:“你回来干什么啊?!这边的声音那么大,察觉到不对劲赶紧跑掉啊!”


    “直接跑掉就好了啊!这种情况已经没救了!为什么要回来送死啊!”


    可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气。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一个人在这里的话,有一郎和无一郎绝对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旋即,椿理子又无奈地笑了一声:“毕竟我是姐姐嘛。”


    此刻,被砍下的鬼手在地面挣扎几下,随后慢慢消散成齑粉。


    而鬼的断臂处,细胞开始疯狂繁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构建组织和皮肤。


    “区区蝼蚁,区区蝼蚁…….”


    尖锐漆黑的牙齿咯吱作响,额角爆起的青筋表示它现在的心情并不是那么愉快。


    指尖握紧光滑的斧柄发白,椿理子双眼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不敢懈怠。


    “还有,我不觉得来这里是为了送死,我们都要活着下山——”


    “所以!能拜托有一郎现在赶紧下山找救兵过来吗?我不熟山路,在晚上又跑得又慢。相信我,我绝对会坚持到你回来的时候!”


    她的语气和以前一样温和,但此刻却又不容拒绝的坚定和自信。


    失神的淡绿色眼眸此刻流转亮光,有一郎的眼前突然开始浮现过去的场景。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数钱,每一枚硬币都被摩挲的光滑细腻,椿理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而无一郎捧着脸,满眼憧憬地许愿——


    以后要买很多很多的漂亮衣服,要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要住上舒适的大房子。


    之前的许下的愿望还没有实现,现在有什么脸说不想活了?


    咬紧嘴唇,有一郎低声道:“等我回来。”


    空出的手抬起木梁,双腿猛地一蹬,被卡住的手携带扎进皮肤的木刺强行挣脱出来。


    随后,他从侧面的空隙跳出,头也不回地扎进黑夜。


    “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主意呢。”鬼嗤笑一声,舌头舔了舔青紫色的嘴唇,“背部被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刚才流了那么多血,能跑多远?”


    它的视线重新回到椿理子身上,漆黑的瞳孔映照出她颤抖的双手。


    “而你,又能撑多久?”


    …….


    有一郎在夜里狂奔。


    剧烈的运动加快血液循环,温热的血液从背部的伤口流出,背后衣料侵染得湿漉漉的一片。


    但他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甚至还继续加快速度跳过灌木,强行以直线距离下山。


    要快点找到人才行,一刻都不能耽搁。


    只要找到一个人就好,这样让那个人找人上山,他可以立马返身去帮椿理子。


    绝对、绝对不要有事啊!


    如是想着,有一郎的眼前突然昏黑一片,脚下一软从山坡滚了下去。


    如麻的雪花在眼前跳动,双手努力撑着地面想要起身,但狂跳的心脏已经让他喘不过气。


    糟了!失血太多了!


    此刻,平静无澜的夜晚响起沙沙的响动声,有人从灌木中穿越而来,一双木屐停在他的眼前。


    “快去叫警察!上面有吃人的怪物,有人……我姐姐还在上面!”


    有一郎尽可能地说话简短,将所有信息都简明扼要地告诉对方。


    啪嗒——


    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而是湿漉漉的水滴毫无征兆地滴在他的头顶。


    下雨了吗?


    用尽手臂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体,有一郎抬头,和一对红色双眼对上目光。


    非人的赤色瞳孔、近乎野兽的竖瞳,此刻居高临下地与他视线交叠。


    刚才滴下的水滴并非雨水,而是从尖锐獠牙之间溢出,顺着嘴留下的唾液!


    是鬼!山上的血腥味太浓吸引来了另外一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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