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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情敌见面 没打起来


    当阿冬身着红衣, 临空到身侧轻唤“师姐”时。


    楚晚君还是有点懵,她看着男人身上腰间的合欢令牌,眉头皱了下, 忍不住问:“你怎么跟来了……”


    还扮成这副模样……


    阿冬眨着眼,自然地拉住楚晚君的衣袖, 委屈道:“阿冬这是担心师姐。”


    师姐。


    楚晚君再次听到这称呼, 头有些疼, 不知道这家伙要闹哪样。


    阿冬见她目光疑惑,也没解释,反而含笑着与成旭搭上了话:“这位便是,凌云宗的新晋的剑尊?宗门派我们来此处查看,我便想见见尊者,没想到尊者倒和我师姐聊起来了。”


    阿冬的身份虽然是魔尊,但出行作战时都伴随着缭绕不散的魔气, 若不是与他近身对战,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况且他现在的模样是半分魔气也没有,只有缠绵的灵力弥漫在周身,加上这副标准的打扮, 亦然是合欢宗之人的模样。


    成旭自然也没将阿冬认出来, 他先是惊讶于阿冬的样貌,在是瞧见对方亲昵熟练地挽住女剑修持有剑意的手时,面上露出复杂之色。


    “你们是……”


    “师姐是我的仙侣。”阿冬笑意满面道:“她是随我合欢宗而来。”


    楚晚君闻言侧头看他, 然而男人像早有预料般, 往她这倾斜, 唇角不经意擦过脸颊,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师姐, 有什么我们回去说,可莫要与我置气了。”


    楚晚君:“……”


    虽然知道这是当着外人面做戏,但面对男人这样暧昧说辞,倒是头一遭,听得耳朵发痒。


    合欢宗虽不在十大仙门内,但也算仙界正统门派,因其心法缘故,与多方势力建有情缘,外面的修仙者遇见他们多会礼让三分,以免得罪他们身后情缘。


    成旭所在的凌云宗里,也有师叔辈的与合欢宗有交情,他自然不会贸然动手。


    他看着眼前,这女剑修与那不知哪冒出的合欢宗如此亲密,皱了下眉道:“你既然是随合欢宗而来,刚才为何不解释?”


    楚晚君木着脸,继续沉默不答。


    解释?怎么解释,她也才刚知道自己宗门为何,总不能说才加入吧……


    “成旭尊者莫要问了,我之前与师姐有些口角,惹了师姐不快,大抵是还有些恼不想提起。”阿冬脸上的笑是极好看的,他瞧着身旁清冷的女人,问:“师姐,我说得对吗?”


    “是这样。”楚晚君语气平淡,落在外人眼中有些像故意冷脸闹变扭。


    阿冬脸上笑意更甚,倾身在她脸颊处贴了贴,尾音拖长:“师姐——”


    温热的触感传达,楚晚君第一次感觉到脸颊处连着脖颈那片肌肤在发麻,跟火烧了一样。


    她侧头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阿冬回以微笑,无辜的表情,像全然不知自己干了什么。


    成旭自然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心里也一片复杂,他早先便知道合欢宗之人个个是妖孽,除了爱处处留情外,还爱勾搭正经剑修,将人用情捆进宗门当长老门客。


    起先他还疑惑,为何那些修仙者甘愿拜倒在合欢宗衣下,今日一见,当真手段了得,瞧那刚刚还和他打得不可开交的女剑修,此时居然一句不发,甚至脸“泛红”了一侧,看样子完全被那合欢宗之人拿捏在手中。


    成旭此刻已将阿冬的说辞信了一半,但是他还要问对方为何来禁地见巫玉之事。


    楚晚君这时已经失了耐心,没和成旭兜圈子:“这小辈有没有私通外邪,你心里不清楚?”


    “灵飞所修邪功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她手中剑意消散,语气一如既往冷淡:“成旭仙尊,既要抓仙门内鬼,那就动作快些,继续这般守株待兔,是钓不到大鱼的。”


    成旭当年也是经历过灾变之人,他对目前状况自然是心中有数,如今闹这样一出明显就是在做戏。


    成旭的计划被点出来,一直严肃的娃娃脸,终于有些变化,他语气发沉:“你也参与了当年灾变?”


    楚晚君没回话,转身就走,阿冬见状笑意一顿,急忙跟上。


    成旭望着女剑修离开的背影,目光沉沉,但没再阻拦。


    *


    “晚君。”阿冬跟着女人身后问:“这是要去哪?”


    楚晚君不答,自顾自地往前。


    阿冬觉着奇怪,仔细瞧着人表情,还是一片冷然,他若有所思:“晚君,可是生气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这般说,难免会与成旭那老古板闹起来,晚君虽然剑法不弱,但与渡劫对战难免受伤,这不合算……”


    往前行走的女人总算停下,阿冬后跟着靠上去撞到人肩头,身形一晃。


    楚晚君侧身将人腰带拉住,让人站稳,她盯着面前男人那身糜艳红衣,默了会才问:“你这身合欢宗行头从何而来?”


    阿冬闻言,身形一顿,唇角掀起温和的笑意:“只是与他们有些交易罢了。”


    “合欢宗的人之前欠了我人情,送了我合欢内门令,今日情急借他们名头出来用用。”


    他看了眼面前女人,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便道:“晚君不是想查一查,这次灵山门灾祸的源头?刚好可以借合欢宗的身份留在此处看看。”


    “放心,我已于合欢宗之人打了招呼,他们会全力配合。”


    阿冬这番说辞,面面俱到,全然为楚晚君考虑。


    楚晚君自然是挑不出什么错,但她的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你与合欢宗相熟,他们的合欢功法,你可曾修习?”


    “未曾。”阿冬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楚晚君:“当真?”


    “没有。”阿冬摇头,他观察着面前女人冷淡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晚君,你这是怎么了?”


    楚晚君却没在说话,而是转过头不在与人对视。


    怎么了……


    她也不确定自己怎么了,刚刚男人有意触碰,逢场作戏,让她起了热意,连带着心底的湖面都开始暗涌起来。


    真奇怪,阿冬明明不是第一次与她肌肤接触,为何今日反应如此之大?


    那股情绪很陌生,有些像藏在冰湖下的熔浆,在她修无情道后,便不再有这般明显的情绪了。


    无情之道,她前世已经修炼到第九层,已深深将其炼化在神魂之中。


    即便今世未修无情心法,但神魂里的无情道烙印依旧在,帮她从天道的绞杀中获得了一线生机,也同样隔绝着她的七情六欲。


    这让她对世间之物的情感淡漠,如隔一层纱,无法触碰到心的深处。


    楚晚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刚才那般浓烈的情绪了,这情绪一出现,让她有一种失控之感,不过好在这情绪只有一瞬,现下走了几步便平息了。


    阿冬没觉察出她的想法,人便凑上前来,再次担忧地问怎么了。


    他身量比楚晚君稍高一头,凑近楚晚君的时候,唇角刚好触及她耳边,气息接触时,楚晚君再次抬头,深深看了男人一眼,这次她挪动脚步,将两人距离拉开。


    “离我远一些。”她冷声道。


    阿冬一怔,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后又笑起来:“你我之前不是一直如此,怎么突然生分了?”


    楚晚君:“此后离我一米距离。”


    她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但她这种情况,应当与眼前男人脱不了关系。


    现下不管阿冬有没有修什么合欢宗功法,保持一定距离便是最安全的方式。


    阿冬僵在原地,楚晚君没管他心里作何想,只道:“你的气海才刚平息,身份又特殊,不宜与十大仙宗的人见面,这几日暂且以合欢宗的身份在灵山门住下,待我把闹这场灾祸背后之人抓到,便去中州取圣品灵药替你治疗。”


    她这般说,阿冬自然没什么意见,乖巧地表示一切听楚晚君的。


    阿冬拿出一只合欢令牌,让楚晚君别在腰间,然后两人便去找了灵山门长老,露了合欢宗的身份,让其安排了洞府。


    合欢宗的名头极为响亮,又因宗门在中洲偏远处,离灵山门此处南洲隔着一大段的距离,得知阿冬和楚晚君这两合欢宗人到场,有不少修仙者前来围观。


    周围人多眼杂,阿冬之前就稍微施法改了些容貌,楚晚君则还是保持原样,她因修为到了金丹,对剑意控制更熟练了,周身气质也发生改变,旁人很难将她的形象与凡人般的扫地杂役联系起来。


    因此在外人眼中,这合欢宗两人形象差异成两个极端,红衣男子容貌精致妖异,白衣女子冷淡如寒剑。


    十大仙门宗来的都是化神以上修士带人而来,其中不少见过世面,见二人这般形象,便了然于心,与晚辈调侃:“瞧那男子样貌与周身灵气,应当是合欢宗正统弟子了。”


    后辈闻言不解,问:“那白衣女子,倒不像合欢宗的人,反倒跟剑修一样。”


    那长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合欢宗功法特殊,需寻强者护法,他们二人便是如此。小子,你日后单独遇见合欢宗的人便懂了,只是有一点,切莫轻易对合欢宗之人动了心。”


    后辈一顿,疑似理解了什么,再次看向那阿冬与楚晚君两人,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


    周围围着他们看的化神强者们在想什么,楚晚君并未理会,路遇几位上来打招呼的修者,也只是点头示意。


    而阿冬却将合欢宗的身份扮演得极好,含笑地向其点头,乖乖跟在楚晚君半米的位置,没有多余亲昵的举动。


    楚晚君对他这种保持半米距离的小心思,也没有纠正,只是快步去了灵山门分配的洞府,不再和外界修仙者有过多交流。


    进了洞府后,周围环境安静,外界目光也被隔绝,现下又只剩他们两人了。


    阿冬瞧着楚晚君已经盘坐在蒲团上,便主动出声:“晚君,不多和他们聊聊?说不定有灾祸的线索?”


    “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我眼皮子下,给灵飞修炼邪功的人,想必在仙门内也隐藏得极深,光靠那帮化神修者,是捉不住那人踪迹。”


    楚晚君语气很平静,但阿冬却知道,她差点把这帮人是饭桶的话说出口了。


    阿冬:“那我们现在就在这等?”


    “等两天看看,成旭也来几天了,对于灾祸的事估计他应有些眉目,否则也不会将这十大仙门的人叫到此处等待。”


    楚晚君说完这话,便闭目准备冥想。


    洞府安静一瞬后,她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接着轻微的雪风香传入鼻尖。


    楚晚君睁眼,就见一双潋滟的眼睛与自己离得极近,男人的鼻尖,似乎也要与她触碰上。


    她感受着面庞热意,皱眉:“作何?”


    阿冬全然不惧她眼中冷意,轻声问:“晚君突然与我生分,是因成旭?”


    楚晚君不解:“与他有什么关系?”


    阿冬:“阿冬曾听传闻,成旭之前曾也是晚君的追求者,当年晚君貌似和他感情不错。”


    楚晚君:“……”


    成旭追求过她的事,她早忘了几百年,如今被贸然提起,楚晚君还愣了一瞬。


    楚晚君无语片刻:“你莫不是太闲了,这几百年前的流言,你也有功夫打听?”


    阿冬无辜道:“我是心悦晚君?想多了解你的喜好。”


    楚晚君:“我记得告知过你,修无情道者,无法动情,还没死心?”


    “当然没死心。”阿冬含笑道:“我可等了很久。”


    “我在等仙尊动心……”他伸手点了下楚晚君的心口。


    他的力道很轻微,但点在楚晚君心口却出奇的痒,她再次感受到了陌生的情绪。


    她淡声开口:“离我远一些,一米距离,你越界了。”


    “阿冬不想。”这次男人开口拒绝了。


    他不仅拒绝,还得寸进尺,身子前探,一把将楚晚君搂进怀里。


    楚晚君眸子幽静,抬手一掌打在人的胸口。


    这力道带了些神魂,要是直接打在化神修为者身上,定能被打飞上千米,甚至重伤不治。


    饶是已阿冬的修为也不好受,他闷哼一声,唇角流下一丝殷红,但他没放手,硬是要将楚晚君圈在怀中。


    楚晚君皱眉,冷声开口:“即便你是仙魔双修,且到了渡劫期,我也可以一剑取你性命,这般无赖,也不怕自己就此丧命?”


    阿冬并未被恐吓住,他将脑袋埋在人颈部,像受伤的灵兽般哼着气:“晚君之前便对我这般说,我不也好好活着?”


    “晚君真要杀我,那便杀了便是,我绝不会反抗。”阿冬声音很低,听在人耳朵里,莫名有一些伤感:“你只要别抛弃阿冬便好。”


    抛弃?


    楚晚君觉着这词用得不对,她都没和这人在一起,也没签订什么主仆契约,何来抛弃一说?


    这魔尊怕真是脑子被打傻了,尽说些胡话。


    “起开,我耐心不好。”


    “不要,晚君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楚晚君:“什么叫很久?”


    她根本就没对男人动手动脚!都是对方一直黏黏糊糊的,狗皮膏药撕不掉,还不怕死!


    “就是很久……”阿冬无赖起来,心智幼稚,真难和他原本身份联系起来。


    楚晚君颇觉得对方是来讨债的,但男人之前帮了她良多,她也不能真杀了对方,现下这般赖皮,真是难以下手。


    男人的呼吸在她脖颈处扫,蹭得人心绪不宁。


    楚晚君抓住他的后领,往后一拉,将人从进颈窝处提了出来。


    她本是有些冷意的眼睛,看向阿冬面庞时,动作一顿。


    男人容颜已经恢复本来样貌,眼尾上挑,染着红晕,衬托着肌肤更是白皙,他唇角因鲜血而染得糜艳,脖颈脆弱地暴露在视线内,像是一剑能挑破。


    而连接着脖颈之下的,便是那一身半透不透的红衣,好看的背脊,好看有力的腰身……


    楚晚君心里想了个词——尤物——


    作者有话说:楚姐的动心会很慢,她属于那种动心不自知的类型,需要一步步引导。


    而男主极其擅长观察女主的情绪,也极会掌握和女主的分寸,女主上辈子,男主不争不抢什么都没得到,这辈子又争又抢的,咳……


    男主还得抗揍,不然也容易被楚姐打死


    第22章 诛灭灾祸 失心疯


    楚晚君单手将男人压倒在地。


    地面青石有着雕花, 男人在背部刻在其上时,闷哼出声,大概因为真有些疼, 他眼睛出了些雾气,湿漉漉地瞧着人, 让人心底那股隐秘的悸动更明显了几分。


    楚晚君只是瞧了眼, 便移开目光, 手中扯了人身上的红纱腰带,把男人的双手捉住缠了个死结,为了让他无法挣脱,她还特意用神魂给这捆人的红纱下了禁锢。


    这一下,对方想再动手动脚,也要等上几个时辰。


    阿冬见这冷漠女人将他绑上后,便要离自己而去, 立马用仅能动的手指勾住她的衣角。


    他轻哼: “难受。”


    楚晚君不为所动。


    阿冬又道:“晚君,急着与我拉开距离,莫不是动了真心,心里害怕?”


    事实证明激将法总是管用的, 女人总算顿住身形, 低头看向他。


    阿冬见状,立马露出惑人的笑容,但这笑容还没扩大, 双颊便被人捏住, 嘴里被塞上了布条。


    楚晚君也给这封口布条施了术法。


    阿冬僵了片刻, 确认自己真的不能发出声后,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女人。


    “刚被打了一掌, 你的气海估计还在翻腾,安静地调养,免得旧伤又复发。”楚晚君目中还是一片平静,她将男人散落的衣袍规整地交叠,起身去了洞府另一端打坐。


    阿冬的元气本就没恢复,受了楚晚君一掌后更气弱,一时间是挣脱不了神魂的束缚,只能认命般地躺在青石板上。


    他躺了片刻,实在觉得头顶的青石难看得紧,便艰难蠕动着坐起身。


    阿冬背靠上洞府墙壁,抬头恰好能将瞧不远处盘坐的女人,纳入视线之中。


    女人的周身气息干净纯粹,闭目冥想时也端正得像剑锋一般。


    她还是没变,就如多年前在雪峰之上。


    阿冬想,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其实也不错,至少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楚晚君盘坐冥想,阿冬就这样盯着,两人各有各的事干,难得安静和睦。


    这种和谐并没持续多久,外界便传来了一声巨响。


    灵山门的主峰崩裂的消息传了来。


    楚晚君的神魂,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混沌能量。


    她睁开眼后,目中是一片冷然。


    等了这么久,隐藏在背后的人,总算按捺不住了。


    她抬手解开阿冬的禁锢,带着人瞬移去了主峰。


    灵山门主峰崩裂了一半,而山体中一块黑色球体也露出了形状,赶来众人看清那东西模样后,纷纷倒一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有此等邪物!”


    不怪他们如此惊异,实在是主峰里的东西长得过于诡异。


    人类,灵兽,植物,这些东西的肢体密密麻麻的堆成了团,他们互相拼凑压缩成了一个扭曲的球体。


    这球体只有山峰四分之一的大小,但里面的容纳的生灵却远不止眼前所见的数目。


    不仅如此,黑色球体还生着雾气,这些雾气弥漫到四周,将外界灵气,生命全部吸食。


    只是片刻周围的飞禽走兽,乃至生灵草木都被吞噬得干净。


    死亡,恐惧,湮灭,在这一刻,清晰地传达给周围一切生灵的灵魂中。


    “别愣着,赶快结阵!不能让这雾气扩散!”


    成旭作为在场的唯一渡劫修士,他第一个站了出来,抬手间万千剑影凭空而现,将山峰四周钉上阵眼。


    其余修士见状,也回过了神,连忙跟着助力。


    在那球体恐怖的气息要弥漫进灵脉前,众人合力建立的护山大阵,便将那恐怖的无情完全隔绝在阵内。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黑球身上的雾气威力不减,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阵法上,法阵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它吞噬掉阵法只是时间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邪物,竟然如此恐怖。”有人发出感叹。


    “这么邪门,像是那群魔修搞出来的,毕竟玄夜那魔头心狠手辣,这次没把灵山门攻打下来,定是心有不甘。”


    “可玄夜他修魔,这东西明显邪气得很,不像魔气所为。”


    “自古邪魔不分家,说不定他早就修了邪功……”


    ……


    事态暂且控制。这群不明所以的修仙者得了空闲,便胡乱猜测一通,毫不意外地将魔尊玄夜给算了进去。


    可见玄夜的名头,在修仙界的人缘是真不行。


    楚晚君听着这些人的讨论,下意识看向眼身旁的男人,对方神情未变,甚至嘴角还带一丝笑意。


    察觉楚晚君在看他,阿冬还转过脸,隔空传音问:“晚君也觉着是我干的?”


    楚晚君:“不是。”


    阿冬双眼微弯:“还是晚君懂我。”


    楚晚君没说话,她转头看眼前被困在阵法里的球体,面色有些凝重。


    她不是全然相信阿冬,而是阿冬根本没有做这件事的条件。


    旁人不知道这吞噬周围一切的邪物是什么,但她却知道,这东西的名字——祸胎。


    祸胎是“灾”的伴生之物,喜吞血肉,拥有灾的腐蚀能力。


    只是祸胎没有灾的灵活多变,也不可寄生在万物之上,且会因吞噬血肉越多,体型也越庞大,甚至难以转移。


    然而想神不知鬼不觉养出这么大的祸胎者,并不是件容易事,养育者身上必然有“灾”的寄生,否则无法将那么多血肉无声无息地运送到此,而她的神魂探了阿冬体内经络多次,早已将人的里外摸了个透,他的身体只是气海混乱,但并无邪物的寄生,加上他身体情况特殊,灾若寄生进去,必是爆体而亡的结局,显然阿冬和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关系,至少没有直接联系……


    但祸胎的出现无疑是一场恶意的阴谋,这东西如果不加以控制,便会污染方圆千里之地,甚至能为灾提供足够的成长环境,可以说对待这东西稍有不慎,便是灾变的开始。


    楚晚君想过十大仙门中还隐藏着叛徒,却没想到这个叛徒如此丧心病狂,居然直接将祸胎种在灵山门之下。


    此举不仅是想将灵山门置于死地,更是想在人头上泼脏水,挑起修仙界内讧后,藏在暗处的家伙,才能乘虚而入。


    好在不止楚晚君想知道祸胎的缘由,经历过当年封印之事的成旭也联想到了,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像是恨不得将背后之人揪出来,挫骨扬灰般。


    但作为在场唯一渡劫修士,成旭不得不冷静主持大局,他出声止住了骚乱,将灾祸之事告知在场众人。


    第一次听见世间还有此种寄生邪物的修者,个个面色发沉,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成旭冷声道:“此祸胎,需用极其强大的灵力诛灭,不能有一丝残留,否则后患无穷,愿在场诸位祝我一臂之力。”


    十大仙门都自诩名门正道,成旭已经将利害关系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心生胆怯也不敢当场表露出来,只得跟随大流应着。


    成旭当即要建立阵法,分配这些人在阵眼位置,用灵力相助。


    诛灭祸胎的方法,确实是需要一招击毁,在楚晚君转世前,她便是一剑将这东西清理了干净。


    而成旭才到渡劫期,能力略有不足,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选择让众人聚阵合力清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楚晚君看着眼前配合的众人,心有疑虑,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缘由。


    似感应到她的想法,一直安静呆着的阿冬忽的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面色苍白,貌似被眼前的祸胎吓得不清,虚弱地往楚晚君身上倒。


    楚晚君下意识扶住男人,他便就着这力道躺人怀里,神情楚楚可怜道:“师姐,有阿冬突然感觉身体不适,这里太让人恶心了……”


    “师姐,带我回去吧。”


    楚晚君:“……”


    不得不说,阿冬是有演戏天赋的,他说着话时小脸惨白,咳嗽几声嘴角就溢出殷红,一个男人能把我见犹怜,这四个字发挥到极致也是不容易。


    阿冬的说话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修仙者耳聪目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纷纷向楚晚君和阿冬二人投来了目光。


    有的目光奇异,有的目光鄙夷,更有的“啧”了一声叹:“合欢宗的人这么弱不禁风?”


    阿冬根本没在意外人如何看他,脸厚是他的优势,他靠在楚晚君怀里,拖长尾音道了声:“师姐——”


    楚晚君是真的受不住他这般,搂着人的腰,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


    她向周围修仙者抱拳道:“抱歉,我师弟身体不适,暂时不能帮诸位共同抗敌,为不给诸位添麻烦,先告辞。”


    她说完这话,也不顾众人的异样,就带人离开。


    成旭自然也看见此幕,他眉头皱了一瞬,但因在布置阵法不能脱身,便没有去出声阻拦。


    而其他修仙者见状,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有的化神修士还教育后辈道:“日后若遇到此种,可别沉迷美色,忘了自己是谁。这剑修如此是非不分,大道也是走到头了……”


    *


    楚晚君自然不知道旁人在背后如何说她们,她也不在意,半搂着阿冬到了一处偏峰,然后便毫无留恋地将人放开。


    阿冬见状,便又咳了一声,擦了擦嘴角血迹道:“仙尊,可真不怜香惜玉。”


    楚晚君对他的指控无动于衷,“你气海平稳,经络流畅,并无瘀血,绕这灵山门应该还能飞上八百圈。”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别演了。


    阿冬被拆穿后,叹了口气:“那你也不知道多占一下我便宜。”


    楚晚君:“……”


    心想这人莫不是失心疯,怎么什么虎狼之词都往外说。


    阿冬对于合欢宗的身份,入戏很深,见她不回答,便又拿那双好看的眼睛,幽幽地瞧她,“仙尊好生无情,都把阿冬摸了个遍,也不知道多哄几句。”


    楚晚君无语片刻,认真道:“只摸过上半身。”


    而且还是在上药,她之后还将人衣服规规矩矩叠好了。


    阿冬眼睛微瞪:“难不成,仙尊还想……”


    “不想。”楚晚君打断他,她将话题引回正事:“我们离开主峰后,没人跟来。”


    “突然要走,你是察觉到什么了?”


    阿冬知道面前女人底线在何处,也不在扯别的,收敛了神情:“我看见有先离开了主峰。”


    楚晚君:“谁?”


    “月影宫长老——月瑶。”阿冬此刻的声音有些冷:“她是最先到主峰处的人,也是在众人结阵前最先离开主峰……”


    楚晚君皱眉:“我的神魂,没有感应到她。”


    所有人的踪迹在她神魂之内,只要低于渡劫期的修仙者移动,她都能察觉到对方的动向。


    然而她对月瑶的离开没有任何察觉,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月瑶的修为远在化神之上。


    月影宫这些年告知外界的渡劫修士,只有月影宫主一人,月瑶则在其中名声不显,谁见了都当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化神修士。


    这样平平无奇的月瑶,便很容易被众人忽略。


    一个在十大仙门之中隐藏了修为的人,所图必定不小


    “如果月瑶是灾祸起源,她中途离开会去哪?”楚晚君思考着,“她放出祸胎,必然有栽赃嫁祸的想法,但这显然不是全部,如此费时费力,若只是这么简单,那也太大题小做了……”


    “想制造祸胎,那本人必是被灾寄生了,而灾对血肉渴望非常,一个化神修为的宿体最多保持一两年,所以她要……”


    找新的宿体……不,她是要有更多的宿体……


    楚晚君一瞬间回忆起了,三百年前北洲的惨状,那种彻骨的阴寒蔓延上脊背,如同刺骨的玄冰。


    绝不能让灾祸再次上演……


    她目中冷光闪缩,转头便向着灵山门偏峰飞去,那里是囚禁着巫玉的地方。


    阿冬见状目中露出思索,随后寸步不离的跟了上去。


    *


    月瑶脱离众人视线后,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关押巫玉的结界之外,她目光打量整个山体,用神识看着山体之下,那缓缓流淌的灵脉。


    这里是灵山门的主灵脉的旁支,虽然灵脉细微,但只要从这下手,便能让方圆千里的灵脉都枯竭污染。


    到时候,此处便是真正的灾祸之地,北洲的封印也将解除,天下都将变一番模样。


    清穹已死,世间已无第二个可挽回之人。


    月瑶想到日后情景,露出微笑:“灵飞这个废物,练习多月稍有成效,就被抓了个正着,真是不堪大用,还好我留了一手。”


    “这次十大仙门来了不少人,祸胎想必能吃不少血肉。”她低低的笑着,伸手一挥便进了结界之中。


    巫玉还被结界关押在此处,她敏锐的察觉到结界变化,立即警惕睁开双眼,待看清眼前人是谁后,错愕地喊出声:“月瑶长老!”


    月瑶看着巫玉时面容和善,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多鲜美的血肉,正好用你来做灾祸的开胃菜。”


    她手一招,原本被结界困在原地不能动的巫玉,便被人抓住了喉咙。


    巫玉感受到月瑶异样的气息,顿时惊恐万分:“月瑶长老,你……何时成了这样!”


    月瑶此刻心情像颇好,提着巫玉如提小鸡崽一般,“自然一直如此,也就你们仙门这帮人如此痴傻,居然还怀疑你这小金丹是灾祸同谋。”


    “也不看看你这么瘦弱的身躯,连大人的一餐饱腹都做不了,大人又怎么会看上你呢?”


    月瑶说的话,巫玉只觉耳晕目眩,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只知道,自己可能会丧命于此,她不想死,也不想让这个邪恶之人得逞,她拼了命的反抗。


    巫玉召唤拂尘鞭打,引爆气海与之搏命,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她的这番拼命就像小丑跳梁一般可笑至极。


    月瑶看够了戏,将人完全束缚在掌中,满含笑意地到了山体之下,找到了那条细弱了灵脉。


    她一手提着巫玉,一手掐诀施法,混沌的黑气从她身体里流窜,一点点地去触碰那金色灵泉。


    月瑶瞧着此幕,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很快她的计划就要成功,不久后这个世间将为大人所有了。


    就在她即将大获全胜之时,一道剑锋凭空出现,带着势不可当的力度,直接将那混沌气息给削成了虚无。


    月瑶的笑容僵住。


    看着眼前消散的混沌之气,她逐渐反应过来,目中涌上了愤怒。


    是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坏她好事?她一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她愤怒的抬头,一眼看清了始作俑者。


    来人是一女一男,女子白衣,眼中冰凉,手中是无形的剑意,男子红衣姣好面容,含着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一白一红出现在这金色的灵脉上,显得格外刺眼。


    月瑶认出了她们,这两人是合欢宗派来的人,一为剑修气息浅薄,看起来没多厉害,一为正统合欢宗,但这姿色,一看就是出卖色相的家伙。


    这两人月瑶之前根本没放在眼里,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突然冲出来打断她的施法。


    实在是可恶至极。


    “你们两个来找死?”月瑶的声音阴沉恐怖,像是喉咙管完全被挤爆了一般。


    阿冬唇角勾起冷笑:“找死的不应该是你吗?”


    月瑶冷哼,全身混沌之气上涌,抬手一剑就向人劈去:“我倒要看看死的是谁。”


    她的修为已被大人提升到了渡劫,在场几人都在渡劫之下,她杀他们易如反掌。


    然而月瑶注定要失望了,楚晚君神魂释放,抬手间的剑招,便已是渡劫之威,霎时就断了月瑶一臂。


    那一臂提着的刚好是巫玉。


    阿冬抽出魔影鞭将巫玉一卷,扔出了战场。


    巫玉本是惊喜于楚晚君的到场,但被阿冬这一摔,顿时闷哼一声,晕了过去,之后情形便毫不知情了。


    楚晚君对敌经验丰富,面对月瑶的攻击完全不乱,一剑再一剑,将人身上溢出的混沌之气削的干净。


    只是短暂交锋,月瑶震惊不已,她意识到了对方比自己想的还要强,甚至强太多了:“你是何人?为何我从不知你的名号?”


    楚晚君未答,阿冬便嘲讽道:“将死之人,也不配知道太多。”


    月瑶瞪眼,她知自己敌不过,但又心有不甘,不想就此遁走,索性站定原地,引爆气海。


    楚晚君挑眉,没想到,没打几下,对方居然开始拼命了。


    月瑶当然不是在拼命,事实上自己这具身躯只是躯壳而已,引爆了气海,她也死不了,待事情成功后,大人会带着她去找新的躯壳。


    月瑶现下要做的就是将这碍事的二人杀了,然后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哪怕是这种靠外力堆积而成的渡劫期,引爆气海也不可小看,搞不好她能将这条微小的灵脉炸得干净。


    况且月瑶体内有灾的痕迹,就怕她炸了后,反将整片灵脉污染了。


    所以这气海,是万万不能让对方引爆。


    楚晚君面色凝重,她要引动全部神魂将对方一剑诛杀,阿冬瞧出她的想法,目光有些担忧,只是思考一瞬,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通体雪白的灵剑来。


    阿冬道:“虽不及你的破军剑,但好歹也是上品,勉强也能用用。”


    楚晚君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灵剑:“谢谢。”


    剑意有了承载的实体,她的神魂得以释放,威力大增,全神贯注一剑劈下,空间有一瞬出现了扭曲。


    天地变色只是一刹那,待月瑶回神时,剑意已经穿透了她的眉心。


    月瑶的眼睛瞪得很大,她完全没想到对方的剑能快到如此地步,不仅快,威力还如此之强,强得她根本来不及完全把气海引爆。


    这种剑意,她此前只见过一次,那还是三百年前的清穹……


    可是清穹不是死了吗?


    “你……你,究竟是谁?”月瑶用最后的力气问出话。


    面前手持白玉剑的女人只是冷漠地看着她,月瑶没有等待回答,剑尖一挑,她的身躯灰飞烟灭。


    尘埃落定,楚晚君手中白玉剑碎成了玉渣。


    她看了眼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心道果然金丹修为用这么强的剑意还是有些勉强。


    阿冬瞧着此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以后我会送一把更好的剑。”


    至少不是用一次就报废的那种……


    楚晚君闻言不置可否,她的剑意最鼎盛时期,连破天剑都无法承受,这世上的剑应当也难寻趁手的。


    将周围清理干净后,她带上人准备返回主峰,离开灵脉之前,她看了眼月瑶消散之处,那里有一缕不起眼的黑烟,那是月瑶残留下的神魂,她想也没想招手就将其收入袖中。


    好歹也是月影宫出来的人,贸然杀了对方,也得留证据。


    楚晚君处理好这一切,便带着人离开,回到主峰。


    此时成旭已经设好诛杀大阵,让众人合力启动阵法。


    成旭手持黑金剑,剑意聚集,天地变色,似要撕开天际般,威势骇人。


    一剑劈下,如同九天落雷般眩目。


    祸胎在这一剑中消散殆尽。


    周围修仙者,见到此情景都目露惊艳。


    烈阳这个直脾气,直接出了声:“老子八百年才能修他这地步嘞!”


    “何止八百年,能聚集如此多灵力,还能控制自如,非天赋异禀者不能成也。”


    “既清穹之后,成旭剑尊的剑,当世间第一不为过。”


    “嘿嘿,说不定过几年,成旭比清穹还厉害了……”


    *


    “他也配。”


    阿冬对这群修仙者说的话,嗤之以鼻。


    楚晚君按住他的肩膀,摇头示意他别再出声。


    她的身份还需要隐藏,还是低调一点好。


    阿冬抿唇,显然的不悦,过了会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转头便拖长尾音:“师姐——”——


    作者有话说:改了一些,后面就要写一点,小洛的之前的遭遇了,让楚姐心疼,让阿冬不敢掉马。


    第23章 醉酒无情 我只是不爱你,但又不阻碍你……


    “师姐——”


    楚晚君在人出声的那刻, 便捂住了阿冬的嘴,让其将喉咙间的虎狼之词都咽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还是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一群修仙者,见这合欢宗二人去而复返, 表情各异。


    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露嘲讽, 还有些神色怪异, 不知道想了什么。


    楚晚君隐约还听到一些嘀咕, 大抵是对她们俩躲懒,又不务正业形象不耻,又或是对合欢宗的刻板印象又多了几分。


    不过真正合欢宗之人应当也不在乎这些,据楚晚君前世的记忆,合欢宗在北洲大战期间连半夜爬她床的事都能干出,不要脸程度应当比身旁男人还厚上几分。


    合欢宗不在意名声,楚晚君自然也不在意, 只是她性子本就淡,现在情况又复杂,她实在不想引起众人关注,到时候又是一番应付, 想想都怪麻烦。


    阿冬被捂了一会嘴, 大抵是明了她的想法,没在闹腾,只是眼巴巴瞧着这女剑修, 像是刚出林间的小鹿, 在讨人的喜爱。


    楚晚君见人总算老实, 移开手时顺手揉了下人脑袋:“安静。”


    阿冬被摸头身形一顿,目光瞧着楚晚君时有些变化,最后心情愉悦将唇角掀了掀, 果真没再惹事。


    她们两人互动时,成旭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只是和他人的八卦不同,他更多流露的是一丝探究。


    楚晚君有所察觉,她向着人点了一下头。


    *


    片刻后,成旭带领一众修仙者清理完祸胎周围的瘴气,随后便人这群人各自先回洞府歇息,等待第二日的消息。


    众仙者经历之前的事,心里都有了疑虑,疑虑没打消前自然不会轻易离去,成旭也不用担心这些人先跑了。


    楚晚君最先和阿冬回了暂住想洞府,她神情如常地盘坐上蒲团,阿冬见状便也跟着坐在她身边。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阿冬没有动手将人环住,而是安静地将头枕在她的膝上。


    楚晚君垂眸瞥了一眼,只见男人发丝胡乱盘着,眉眼精致,神情乖巧无害得像只野生小猫。


    她顺手摸了把阿冬的头发,光滑柔顺,手感极好。


    阿冬等了会发现女人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便舒适地半眯起眼。


    楚晚君问:“内伤可有复发?”


    刚刚与月瑶打斗一场,未见男人使什么灵力,也不知道是故意隐藏,还是因伤没好全。


    “无碍。”阿冬回答后,顿了下问道:“祸胎的事情已解决,我们何时离开?”


    他可真烦透了仙门那群伪君子。


    楚晚君:“在等一个人来,事情交代完了就动身。”


    阿冬刚想问等谁,楚晚君却没给机会,转而问了其他事:“你当初带魔修攻打灵山门是为何事?”


    突然被翻旧账,阿冬怔愣了一下,随后眼帘下垂掩住了目中神色。


    楚晚君瞧着他的神情,微挑了下眉:“不能说?”


    阿冬摇头:“只是惊讶,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这些事。”


    两人相识也有一段时间,楚晚君不管是在后山小院,还是发现他是魔尊玄夜,又或听到告白,都未对阿冬询问过关于欺凌仙门,灭人全门之事。


    阿冬还以为楚晚君是心冷,只把他当成了最普通不过的寻常人,不在意他是仙是魔,甚至连他精心挑选的容貌,也只是让她晃了神,但又即刻恢复了冷静。


    他只是她身旁那微不足道的过客,一个随时会消失的过客。


    一个过客的想法和过去,不被问起也是正常。


    此时阿冬突然被问起了攻打灵山门的动机,他感到一丝意外。


    “我与灵山门的一些人有仇怨。”阿冬回答:“攻打灵山门当然是来报仇的。”


    楚晚君又问:“是何仇怨?”


    阿冬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目中神色是楚晚君看不清的情绪。


    阿冬道:“不共戴天之仇。”


    能用不共戴天来形容的仇怨,大抵是和杀了亲人,爱人这类恩怨。


    楚晚君等了一会,没听到阿冬继续说下去,她便问:“既然是报仇,那为何现在又没动手?”


    阿冬闻言,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该死的人都死了,和这些小辈过不去挺没意思的。”


    楚晚君点头:“也对。”


    阿冬眨眼,睫毛遮着目中碎光:“晚君,不问我具体是仇,什么怨?”


    “我问了,你会说?”


    “不会。”


    楚晚君听到答案,毫不意外,摸了一把他的头发:“那等你主动说。”


    她也只是一时起了好奇,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阿冬却含笑道:“我不回答,晚君亦可逼着我答。”


    楚晚君:“逼了有用?”


    阿冬认真想了下道:“仙尊将我捆住,每日每夜的欺负,适当时再说些好话骗骗,到时候问阿冬什么,阿冬大抵都会说……”


    楚晚君:“……”


    她要是真这么干了,估计这小子也活不了多久,剑修的手可是招招致命的……


    楚晚君选择无视,手上摸着男人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动作逐渐熟练。


    阿冬见她未言,他也不追问,乖乖地枕在人膝头,闭上眼睛享受这安静时刻。


    女剑修面无表情,浑身都透着寒凉味,但手上摸着人头发的动作却显得莫名温柔。


    合欢的男子,容颜阴柔俊美,一身红衣,倚在女剑修膝头,姿态娴熟,慵懒,看起来像事后的休息。


    两人此刻相处安静和谐,在外人看来毋庸置疑是一对壁人。


    成旭来的时候,恰巧瞧见此幕,他面色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改时间在来。


    但他还没完全转身,洞府内的人便喊住了他。


    “成旭,进来坐。”


    楚晚君神色如常,微抬下颚示意他坐对面的蒲团。


    成旭只得停住脚步,向其点头道:“抱歉,我应该晚些时候来。”


    “现在就说吧。”楚晚君道:“早些了结,我们也好动身离开。”


    成旭闻言,又看了眼还枕在女剑修膝头的阿冬,见他只是斜了自己一眼,并未提出异议,成旭这才安心入座。


    成旭是凌云宗培养出的苗子,继承了凌云宗那一套方正君子之道,连盘坐蒲团的坐姿都是极为端正。


    楚晚君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那张娃娃脸到现在也还在,只是大抵经历了几百年磨砺,眉眼比之前显了些沉稳。


    “此前,我观你们二人除祸胎时,去而复返,可是发现了什么?”成旭直接询问他疑惑之事。


    当时在场的化神修仙者,皆以为楚晚君二人是找借口躲懒,但成旭这个渡劫修士却发现,两人回到主峰时,身上有明显动用灵力的痕迹,显然是跟人交过手。


    因灾变之事过于特殊,成旭不得不留了心眼,想着将这次灵山门遇害之事查明白,因此在楚晚君向他点头示意时,成旭便毫不犹豫地找上门来。


    “有发现。”楚晚君点头,从袖中拿出装有月瑶一丝神魂的瓷瓶,抛给了对方。


    成旭单手接住,瞧清这是何物后,脸色大变:“你从何找得这东西?”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感觉到“灾”的气息。


    “这是月影宫月瑶修者的一缕神魂。”楚晚君道:“她被寄生了,我在灵山门偏峰下的灵脉找到了她,当时她正打算将灾放入灵脉之中。”


    楚晚君:“它若成功进入灵脉,会发生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成旭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将直接让灵山门方圆数千里的生灵都丢了命。


    他想到三百年前发生那场灾变,死了那么多人,就连清穹都……


    绝对不能再让事情发生了。


    成旭捏紧手中瓷瓶,他目光沉沉,盯着楚晚君道:“你们是如何发现此人异常的?”


    “月瑶一早便离开了主峰,身为渡劫修士的你居然毫无察觉。””


    “成旭,你问这句话前,不应该思考一下,自己的问题?”


    这次说话的不是楚晚君,而是一直懒洋洋躺在其身边的阿冬。


    他此时侧过身子,那张漂亮的脸上,一改往日的乖顺,浮现些许嘲讽的笑。


    “那月瑶也是渡劫修士,她隐藏实力在你眼皮下搞小动作……要不是我师姐提前察觉到异样,此刻局面恐怕是覆水难收咯。”


    一番话下来,成旭青了又白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他垂下头道:“抱歉,是成旭不是,这次多谢阁下解围。”


    成旭这人就是性格耿直,没多大坏心思,被人指责一通发现是自己的不是,立马便反省。


    况且月瑶的隐蔽术法就连楚晚君也未曾察觉,说明其隐藏得很高明,成旭察觉不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楚晚君按住阿冬的头,示意他别在说话。阿冬抿了下唇,将脸转了过去,背对着人。


    楚晚君见他安静了,便对成旭道:“灾原本被封印在北源,如今它出现在这,必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这件事背后牵扯之大,不是你我能当下能解决的。”


    成旭闻言,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道:“我会告知各仙界宗门相关之事。”


    言下之意,他会让仙界众人提高警惕,彻查此灾祸。


    成旭是凌云宗的人,而凌云宗作为仙界十大宗门之首,必然不会对此事撒手不管。


    换而言之,这种麻烦事有人管了,楚晚君也不用操心太多,她把灾的事情交代完,便让成旭离开了洞府。


    成旭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楚晚君,见女剑修眉眼冷清,目光淡淡,气质颇有几分像当年之人,如果不是粘在她身边的合欢宗男人,她应当会更像一些。


    只是清穹怎么可能还活着?就算活着,也不应该与合欢宗的人如此纠缠,甚至谈论正事仍由男人睡在身边,还把玩着别人的头发……


    修无情道的清穹,行事不当如此。


    成旭收回目光,将心中思绪全都压下,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洞府便又安静了下来。


    阿冬将脸转了回去,瞧着人消失得干净,“啧”了一声道:“磨磨蹭蹭,总算走了。”


    楚晚君闻言,便问:“你貌似对成旭意见很大。”


    阿冬拿那双潋滟的眼睛望着楚晚君:“仙尊,那男人可不是好东西,办事不行,还不相信你!”


    “仙尊,以后可别跟他来往了,我看他就是个麻烦家伙!”


    阿冬又开始造作,楚晚君微挑下眉道:“你不麻烦?”


    “当然!”阿冬,表情“真诚无辜”,他道:“阿冬不仅乖巧懂事,还对仙尊一心一意,只拿打拿,绝对不会有半分违背。”


    楚晚君点头:“那我要你,离开我视线范围,以后都别跟着我。”


    “这个不行。”阿冬微滞。


    他抓着楚晚君的衣袖道:“我不会离开晚君的。”


    阿冬又露出了那副怕被主人抛弃的灵兽模样。


    真是粘人得很……


    楚晚君唇角掀出一点弧度,很淡但比之前多些柔和。


    *


    有了楚晚君的担保,巫玉也被排除嫌疑不再被关押,之后便是成旭带着人调查“灾”的事。


    不过以上跟楚晚君没有多大关系,她也不想多参与此事,便直接阿冬就此离去,前往中洲。


    中洲距离灵山门的距离遥远,若金丹期飞行过去,将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但若是渡劫期飞行,时间将在五天内。


    阿冬也是渡劫修为,但他说自己气海不稳定不便长途飞行,也带不了楚晚君一起,便选了一个折中法子——飞舟。


    上品法宝飞舟,飞行到中洲只需要十三天,而且不需要修者一直消耗灵力,还可在飞舟上打坐调息,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耗费灵石。


    但灵石这东西,玄夜魔尊是不缺的,飞去中洲耗费的灵石对阿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楚晚君想到自己捡到阿冬时,索要的住宿费,一天才一百灵石,太少了……


    “尊上,您要的上品飞行法宝已经安排好了。”


    带着银色面具的魔修,出现在阿冬和楚晚君的面前,态度恭敬地单膝跪着。


    楚晚君认得这个魔修,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此人应当叫银玄,是阿冬其中一个下属,看起来,他对阿冬的态度,应当是忠心耿耿,堪称心腹。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这银玄修为不行,老是一股魔气收敛不住,闻着刺鼻有些难受。


    “嗯,放出来吧。”


    阿冬此刻已经脱下了那身红纱衣,换回了一身雪白的广袖道袍。


    此时他在下属面前,端是一副冷酷无情的魔尊派头,银玄在他面前大气不出,连忙将一庞然大物召了出来。


    楚晚君抬头看了一眼,便被这东西的珠光宝气晃得头晕。


    这庞然大物是一艘宝船,足有百丈高,华丽优雅,能想象这东西要飞到空中,该是多么引人注目。


    总之,这一看就是富得流油的宝船,足以让有心者冒险来夺宝。


    “晚君,我们坐这个去中洲如何?”阿冬对眼前这艘宝船,显然是满意的 。


    楚晚君:“过于招摇。”


    阿冬眨眼:“不好吗?路途遥远,坐这种上品宝船,才足够舒坦。”


    楚晚君微顿,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我们是去寻圣药,这般招摇,恐没到中洲,便让人知了目的。”


    她语气平静地提醒:“这仙界里与你有过节之人,不在少数。”


    阿冬闻言,没有露出沮丧,反而肩膀小幅度颤动,竟是笑出了声。


    楚晚君皱眉:“笑什么?”


    阿冬道:“晚君所言,是在担心我?”


    楚晚君现下在修仙界的无名之人,根本不担心被人盯上,然而阿冬这个魔尊却是遭人记恨的,如此招摇过市,确实容易招惹来不少麻烦。


    一向性格淡然的她,居然忧虑起了别人,这说明他在她心中有了分量。


    楚晚君皱眉:“我只是讨厌麻烦。”


    阿冬却含笑摇头:“讨厌麻烦,为何还愿为我寻药?”


    楚晚君一顿,半晌道:“你是个麻烦,但并不讨厌。”


    她说得很平常,就像在形容微不足道的事,但这句话对阿冬来说,却足以甜如蜜饯。


    他道:“晚君所言,是我之幸。”


    楚晚君不再理他,转身便走,阿冬连忙跟上问去哪?


    她道:“去乘天外楼仙船。”


    阿冬闻言点头赞成:“大隐于市,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就此离去,独留银玄一人懵在原地,他看了眼身旁的宝船,又瞧了眼自家尊上的与那女子离去的背影,反应了一会,才追着问了一声:“尊上,这宝船怎么办?”


    这可是花了大批灵石买来的……


    然而他家尊上头也不回,只说了一句,看着办。


    银玄一时错愕,只看着尊上跟在女子身旁黏黏糊糊。


    他只在心里感叹,自家尊上约莫是个情种,之前捅了一剑,还能这般上赶着。


    也不知道这副模样,让魔宫里的那帮护法知道了,该露出何种神情……


    *


    天外楼乃是修仙界是最大商会,分布在仙界各地,作为仙界资源的流通中转站。


    仙船运客则是其中一项资源,修仙者难免会东奔西走,光是使用灵力飞行也是巨大消耗,但若有了代步工具,则能省下不少路途时间,并且还能在飞行途中修炼,是灵力低微修仙者出行首选。


    楚晚君和阿冬来到天外楼,刚巧赶上一艘仙船要出行中洲,但不巧的是上仙船的名额满了,天外楼不让人上船,而下一趟仙船则要等到半月后。


    阿冬露出温和的笑意,出了四倍的灵石,和人要了两份名额,外加一间天字号房间。


    两人则顺利登上了仙船。


    仙船已临近启航,船板上已有不少修士聚集,他们有的交流结识,有的买无房的船票,便就地盘坐开始冥想,有的则摆上了小摊吆喝售卖,景象热闹非凡。


    楚晚君当了二十年凡人,已许久未见如此景象,上船后便驻足观望,没有第一时间去房里。


    约莫片刻,她鼻尖嗅到一丝熟悉的酒味,侧头一瞧,只见身旁白衣男人不知何时手里多了白玉坛,冲她笑着:“天外楼的醉仙酿。”


    酒香醇厚绵长,熏在鼻尖,让楚晚君的酒瘾蠢蠢欲动。


    她问:“哪弄的?”


    她记得天外楼仙船之上不售卖灵酒。


    “出了些灵石,让船下的人送的。”阿冬,摇晃着酒壶,露出诱惑的笑:“回房喝吗?”


    楚晚君不做他想,点头:“回去喝。”


    要说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一在纵容,那酒便是其中之一,前世有人只要能拿出好酒邀约,她多少也会给几分面子,今生没多少机会喝仙酿,如今一闻这味道,自然给馋住了。


    楚晚君跟着阿冬进了仙船的天字房,这房间宽阔,两人呆着,里面一点也不拥挤,窗子靠在外侧,等仙船飞入云端时,便能瞧见漫天霞光。


    不过眼下她无心欣赏美景,只是盯着阿冬手中酒壶没挪开眼。


    阿冬似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磨蹭倒上一碗,便递给了她。


    楚晚君一口闷下,只觉酒香四溢,神魂止不住地雀跃。


    阿冬单手托着下巴,瞧着女人微抿的唇,笑道:“晚君上次一碗下肚,直接醉了,这次可慢点喝。”


    “那时我还只是凡人身,自然受不得这酒力。”楚晚君认真道:“如今我已是金丹,酒量应当比之前好。”


    阿冬点头,道:“也对。”前世的清穹,怎么说也品酒千万,酒量这方面自然是没的说。


    片刻后,楚晚君手中空杯放下,她眼中冷光消失,表情木木地看向窗外。


    阿冬觉着奇怪,他也跟着往窗外瞧。


    那里除了一望无际的云海,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晚君,在看……”阿冬回头,再次看向楚晚君,这次他话到一半,便发现了不对。


    他发现楚晚君的眼睛是放空的,一向冰凉如剑锋的眸子,此刻却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点平静的湖面。


    “晚君?”阿冬将手,在女人眼前晃了晃,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心里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晚君,你醉了?”


    女人没回话,只是看着窗外发呆,安静得很。


    阿冬又大着胆子去牵了人的手捏了捏,没被甩开,也没打他。


    嗯,真的醉了。


    他实在没想到,这清穹转世后的身体居然真喝不得酒。


    这才半壶没到……


    阿冬想到之前楚晚君的饮酒论,顿时心里感慨,哭笑不得。


    大抵是因修为到了金丹,楚晚君这次喝醉,没有直接晕过去,而是安静的坐着发呆,眼睛睁着大大的,面容是面无表情的。


    看起来少了几分冷清,更多了些干净与亲近之意。


    现在的她,更像一个人……


    阿冬本是想将人扶去榻上休息,但是楚晚君这副样子真是几百年都没见过,他忍不住多欣赏了会,仔细看着女子的眉眼,想将这一幕记下。


    他看得有些久,久到醉酒中的楚晚君有了反应,她木木地回头看向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的全身,那眼神像在看什么新鲜事物。


    阿冬任她看着,难得有机会和对方如此相处,他自然要抓住机会。


    楚晚君头发有些乱了,遮挡在脸上不太好看,阿冬伸手欲将其碎发拨开。


    但手还没碰到发丝,便被女人捉住了手腕。


    女人直直地看向他,语气平静:“你要干什么?”


    阿冬顿了下,压住心中的慌,才道:“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理。”


    “头发,乱了……”楚晚君目中闪过疑惑,似不能理解阿冬所言,她偏了下头道:“你是谁?”


    “我,你……你为什么会在我屋里?”


    看来酒还没醒,连人都分不清。


    阿冬松了口气,脸上便露出惑人的笑容:“晚君怎么不记得我了?”


    楚晚君疑惑地看着他。


    阿冬坐在人面前,潋滟的眼眸将人印在其中:“晚君,我是你的……仙,仙侣。”


    “你唯一的爱人。”


    说出仙侣两字时,本来有些紧张,但说出口后他又大胆起来。


    他对眼前茫然的女人道:“我们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你都忘了吗?”


    “仙侣,爱人,一生一世……”楚晚君重复着以上词语。


    这些词语对她来说很陌生,仿若从未说出口,但又在唇间产生了微热的气体。


    楚晚君在阿冬有些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目光中,摸上他的脸颊。


    她道:“你很漂亮……”


    阿冬微微勾了下唇,但唇角只有一点弧度时,便又听楚晚君言:“但我不能动情……”


    “动情,会死。”


    “我还没死……所以你在骗我……”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本来有些热意的空气冷却得如同万年寒冰一般。


    阿冬僵在原地,他本是期许看向人的眼神,在此刻变得茫然又无措,紧接着化为一种不知情绪的涩,止在喉咙间,如鱼刺般扎着。


    他感受到女人摸着自己脸颊的力度,一点点变大。


    楚晚君见男人迟迟没开口说话,便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阿冬张了下口,没说出话。


    他明明有千万条理由,哄骗现在的楚晚君。


    但他此刻却根本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


    他根本辩解不了,他就是在骗她……


    因为某种罪恶私心,违背世俗道德伦理的私心在骗她。


    他就是一条阴沟里的臭虫,不择手段地苟活着,就为得到眼前人那一丝偏爱。


    阿冬本以为自己内心已足够坚定,他也足够不择手段,但眼下在醉酒的楚晚君面前,他却半句话都不敢说。


    她动情,真的会死么……


    那他又是在干什么……


    “你害怕了。”楚晚君的目光是平静的湖面,她将男人脊背微颤的模样收进目中。


    她摸着男人微挑的眼尾,在那处摸出点湿润。


    唔,他好像哭了。


    为什么哭?


    她很可怕?


    ……


    不过掉泪珠的男人,也足够漂亮,醉酒下的楚晚君大胆的欣赏着男人美色,手也不止摸着人脸,而是沿着男人的精致的五官,一路摸到了他的薄唇。


    她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刚想继续揉捏,但对方却将头拧开了。


    楚晚君手中空了,她微愣一会,便听到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时间不早了,我扶你去榻上休息。”


    榻上休息……


    楚晚君神志不清明的脑袋,慢悠悠地转着,直到被人带到床榻边坐下,她见漂亮的男人要离开,便拉住他的衣袖。


    “你说是我的仙侣,为何不陪我睡觉。”


    阿冬闻言又是一僵,他顿了片刻才转过身:“你……说什么?”


    楚晚君一字一顿,声音异常清晰:“仙侣要一起睡。”


    阿冬抿住唇,半晌,才艰难出声道:“你不是说不能动情么?”


    “你不是说,我骗你……”


    楚晚君脑袋歪了一下,她黑得透亮的眸子看着人,认真且毫无情欲,她道:“动情和成为仙侣没有矛盾,我只是不爱你,但又不阻碍你是我仙侣。”


    她之前只是在认真反驳,对方是自己爱人的发言,爱人跟仙侣是不同的,爱是要动心的……


    无情道动心,不得好死。


    这种话说出口,恐世间最风流浪荡之人要感叹一句,没有心,且渣得没边。


    大抵是今夜,阿冬受的刺激足够大,他已经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此刻的楚晚君。


    楚晚君可不管人是怎么想,她只知道想要的东西,那就不能放手。


    她没修无情道之前,便是极为霸道的人,修了无情道后,那股张扬霸道便融进骨子里,平日这股霸道不显现,此刻醉酒了那点脾性便初见了端倪。


    她道:“你不能走。”


    “陪我睡觉。”


    阿冬没动,楚晚君就站起身将人环住,头埋进人的颈窝,嗅着熟悉的雪风味。


    她应当喜欢这个味道,雪风能让她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


    楚晚君醒来时,已经是仙船启航的第二日。


    因是金丹修为,她酒醒后并未感到身体不适,反而因为醉仙酿精纯的灵气,修为有了些前进。


    楚晚君将自己喝酒时候的事想了一遍,她记得自己喝了半壶酒,然后意识开始模糊,接着就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些片段。


    貌似阿冬和自己说了什么话,将自己扶到了床榻,然后她好像对人做了什么……


    画面逐渐模糊,楚晚君是一点也没想起了。


    她不禁感叹,自己这转世后的身体是真不行,一喝酒就失去意识。


    原以为修为到了金丹就能幸免,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随便喝酒了。


    楚晚君拍了下脑袋,从床榻上起了身。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边的云层滚动的风声。


    她四下看了一眼,桌椅整齐,地面干净,房间里只有她一人。


    阿冬不在,去哪了?


    介于男人的身份特殊,性格又古怪,楚晚君有些不放心,便释放了神魂,寻了出去。


    天外楼的仙船是大型飞行法宝,立马的空间足够容纳上万人。


    楚晚君用神魂循着阿冬的气息,一路走到了顶部。


    不同于甲板上的热闹,顶部则是一灵宝展览室,里面游览的修仙者多是灵石富裕之人,光是进这展览室都要交上五千灵石。


    楚晚君被门口的侍从拦住,她皱了下眉,心想自己之前应当多向阿冬收些灵石,也不至于现在口袋空空,被拦在门外。


    她四下观察了一下,发现顶部这层楼设有结界,得渡劫期以上才能悄然无声息地进入,她想进去的还是得靠神魂掩护。


    楚晚君在外等了一会,阿冬迟迟不从内出来,她便没有了耐心了,神魂一动,人便从侧边的窗口潜了进去。


    *


    灵宝展览室第二层。


    “站住小子!”


    阿冬刚从三层拍卖室下楼,便被人喝了一声。


    他理也没理继续往前走,富态修仙者的随从便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阿冬顿住脚,目光发冷扫过这群修仙者,最高也就一个元婴期修者,其他都为金丹,他一个手指头,都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不足为惧。


    阿冬没急着动手,好整以暇,看着这些丑鬼准备放什么狗屁。


    富态修仙者则是见阿冬被围住没动,便大摇大摆,众星捧月地走了来。


    他眯眼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姿容绝色的男人,目中露出一丝惊艳后,便又出现淫//邪,他语气倨傲的道:“小子,你夺了我看上的宝贝,识相点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


    “就你?”阿冬闻言,唇角露出讥讽笑意,他四下望了望,发现此处无人经过,远处天外楼侍从也只是瞥了眼,便匆匆离去。


    很好,此处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有人管。


    阿冬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聚集力。


    一旁的随从见状,以为他要反抗,便威胁道:“小子,你应当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我家公子为中洲第一炼器世家——南家嫡系南五宫,就算在此处杀了你,天外楼也不敢管半分!”


    “中洲第一炼器世家……”阿冬咀嚼这个称谓,他眉眼下压显得有些阴沉,盯着那南五宫道:“你们家也是炼器的?”


    南五宫瞧他这反应,以为这男人是乡野修士,嗤笑一声:“就你这身份,往日连见我一面都困难,今日我看你长得不错,便也耐心一点,你只要将那拍下的灵宝剑交出来,我便不为难你,说不定还收你当仆从……”


    南五宫说着这话时,自己变笑了出声,看着阿冬的目光更不加掩饰。


    阿冬冷冷扫了一眼这群人,随后也跟着冷笑出声:“骂你们猪脑子,都是侮辱畜生,骨灰撒到土里,坟头草都长不高。”


    “就你们这品相,也堪称第一炼器世家,你们南家也配?”


    “大胆!”


    “好你小子,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阿冬一番话,直接像点燃了炸药捅,不仅南五宫惊怒了,就连他身边最强的元婴修士也忍不住动了手,空间封锁,伸手便要掐断面前人的脖子。


    阿冬退也没退,直接抬手一拳便将元婴修士的脑袋打得凹陷下去。


    其他金丹修士意识到不对,想退但也来不及了,只见紫色骨鞭飞舞,这一圈金丹修士开膛破腹,花花绿绿的内脏流了一地。


    只是眨眼之间,南五宫的随从尽数暴毙,死法惨不忍睹,他这个纨绔公子哥,人都吓傻了。


    此刻的阿冬白衣染血,面带微笑,使得面容更加妖异,但在南五宫的眼中却像看见了恶魔般恐怖又诡异。


    阿冬提着紫色骨鞭往南五宫面前行来,吓得他跌倒在地连连后退,嘴里嘟嚷着救命之类。


    阿冬笑道:“刚刚不是看着起劲吗?现在不敢了?”


    南五宫欲哭无泪,他只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南家的人!”


    然而阿冬却笑得更开心了,他眼中染上了些许红光,“给你个机会,你说南家是垃圾,不配为炼器第一世家,我便放了你。”


    南五宫闻言,眼中恐惧又屈辱,嘴唇颤动:“南,南……”


    阿冬冷漠看着:“快点,我耐心有限。”


    南五宫绝望地闭上眼睛: “南家是垃圾,不配为炼器第一……”


    他最后两个字还未说完,身前便响起了一道女声。


    “阿冬——”


    白衣染血的男人,在听到这声呼喊时,身子忍不住一颤,他顿住杀人骨鞭,回头看去。


    只见楚晚君那张清冷的脸,此刻布满了凝重,她看向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她看见了——


    阿冬心凉了一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能说什么呢,她不是早知道自己是魔头?早知道他会杀人,早知道他手段残忍……


    可阿冬这些天极力掩盖着这样的秉性,只想在她心中留下好的一面。


    现在既醉酒那夜后,连白日的虚伪也没了吗?


    阿冬心绪混乱不止,一动不动,注视着楚晚君向自己奔来,时间过得很慢,仿佛在等待他的审判。


    女人手中剑意聚集,白光破空从阿冬的耳边划过,随后传来的便是一道闷哼声。


    阿冬缓慢眨了下眼,他意识到这剑意并没落到自己身上后,心中先是一片茫然,紧接着视线紧跟着女人转过去,他看见那道剑意捅在了一陌生修者身上。


    楚晚君一击成功后,一掌便将这偷袭的化神修者拍飞,那修者撞击在身后的货架上,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


    她将阿冬挡在身后,冷眼看着这化神修者道:“背后偷袭,真是修的好功法。”


    那化神修者身穿宝甲,没有被楚晚君一剑捅死,她从地上爬了起来,阴冷地盯了楚晚君和阿冬二人留了一句:“南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便化为了一道黑雾,席卷着地上的南五宫消失不见。


    阿冬见状皱眉,他看向楚晚君:“要放他们走?”


    修仙界弱肉强食,既然得罪了大家族人,那便不能留活口,否则后患无穷。


    楚晚君摇头:“等他们找上来一个个杀,比较方便。”


    阿冬:“……”——


    作者有话说:阿冬发这么大脾气杀人,是有原因的。


    楚姐修无情道,也是有原因的……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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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微妙 小狗为何不露肚皮了?


    因怕楚晚君的剑意追来, 那化神期修士,带着南五宫直接从仙船跃出。


    仙船结界被撞出破洞,云层中的狂风涌进, 吹得仙船一阵摇晃,随后金光一闪, 结界被一道仙力恢复了原状。


    楚晚君确认这二人已经离开, 她收敛了剑意。


    她侧头问:“可有受伤?”


    “他们伤不了我。”


    阿冬摇头, 他没有与楚晚君目光对视,而是垂眸看向两人衣角。


    两人都穿的白衣,刚才又打斗时血肉横飞,因此两人的衣角沾满大片血污,那血污极其鲜艳,像是一朵吃人的花。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抬手便施了净尘术, 眨眼之间,两人的白衣,连同地面污迹都消失的干净。


    阿冬表情稍缓,抬头时, 正巧发现, 楚晚君在看自己,他唇角掀了点弧度,让自己面容显得温和。


    他喊了一声:“晚君”


    楚晚君应了声, 她的视线, 从男子身上扫过, 确认他没受伤,便问:“方才,他们为何拦你?”


    “他兴许是见我好看, 想将阿冬掳去当仆从。”男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带了些尾音上挑。


    楚晚君听到“仆从”二字,便又认真打量一眼男人,不得不说男人是有一副好颜色的,但一身白衣显得他有些温柔若雪,加之算不得好气色的面色,旁人看去多少有些单薄。


    若阿冬是修为低微者,以这样姿态被收去做了仆从,大抵经不起那些世家子的玩弄,活不了几天。


    阿冬看她,那双眼睛弯了起来,笑道:“晚君,这是什么表情?”


    “我在想,你这样的若是凡人,能活几天。”楚晚君如实回答。


    阿冬闻言,竟认真想了会儿,道:“若是没遇见你,大抵一天也活不了。”


    楚晚君一愣,她显然没料到男人会这般说,她张口问他为何这般说,这时天外楼仙船的管理者,已经带着人赶到了灵宝展览室二楼。


    来者是一身穿青衣的化神修士,她一到场便感受到空气若有若无的剑意。


    这剑意本是隐藏得极好,待奈何她自身天赋对灵力感受极为灵敏,光是在这一站就感到那股却让锋利的压迫感,而这股无形的剑意主人,正是面前这白衣女剑修。


    天外来是做天下人的生意,选拔的管理者自然是极有眼色者,青衣化神修士当即露出亲和的微笑,向二人行礼。


    “青娆,见过二位仙尊。”她行礼时,身后跟随的修者都对视一眼,也跟着低下了头。


    楚晚君的神魂,扫视了这群人一眼,未见有危险。


    阿冬则是含笑着调侃,“天外楼真会做生意,杀人夺宝这种事,应当是没少在眼皮子下发生。”


    青娆抬头看了眼,见这说话者容貌时,双眼露出些讶异和思索,随后立马露出和善的笑容:“仙尊说笑了,这次是青娆招待不周,让大家起了误会,青娆在这赔礼道歉了。”


    “以表歉意,特此为二位本次仙船费用免单,再赠送上品灵宝,以祝两位旅途尽兴。”


    她说的是场面话,大家都知道天外楼,对刚才南五宫闹的事,遵循的是修仙界弱肉强食之法,若楚晚君和阿冬没那么大本事,他们自然收了钱视而不见。


    但现在对方不仅将人都杀了,还让一个化神修士带着南五宫落荒而逃,可见本事不小,并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青娆这番话便是给各自台阶下,楚晚君觉着此人倒挺会做人,拿两个上品灵宝来当和事佬,是个化神修士都会答应。


    毕竟灵宝可得,但上品灵宝可遇不可求,拿到修仙界售卖,怎么说也是价值连城。


    可楚晚君满意,阿冬这坐拥魔域的魔尊却不好打发,他幽幽笑起来,“好啊,就拿你们的太苍古剑和千年灵心来送吧。”


    青娆和一干天外楼修士闻言,脸色都变了,就连楚晚君都侧目看向了阿冬。


    阿冬却像浑然不知,他继续道:“我记得这两样东西,就在中洲的天外楼里,刚巧我们也去中洲,你们直接送信过去,让他们带过来,省得你们再跑一趟。”


    他这话说完,青娆和天外楼修士面色更难看了,无他,太苍古剑和千年灵龙心是上品灵宝里的极品。


    太苍古剑使用者,不仅能增强剑意,平日还可温养神魂,而千年灵龙心更是疗愈和修炼神魂的神药,据说服用者有机会再获生命,这东西天下稀有,据说世上只有两颗,一颗在魔域,还有一颗便在天外楼。


    这两样东西外界修仙者都求之不得,天外楼的人更是将得这两样东西的消息,藏得严严实实,而如今却被阿冬一句话点了出来,这天外楼之人脸色能不难看?


    青娆抿了下唇,本想说两句将阿冬的话驳回。


    但阿冬却不给人机会,他的脸上挂上好看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别人眼中恶劣至极:“你们别说没有,说了送上品灵宝,那就拿出点诚意,况且我的要求也不过分,你们天外楼的珍宝多得去了,也不缺这两样东西。”


    “你要是实在拿不准主意,大可去问问你们天外楼的楼主,看看他给不给。”阿冬的声音不急不缓:“给你们三天时间想,想好了回复,否则……后果自负。”


    他说完这话,便不再和天外楼纠缠,打了个哈欠,对着身旁的楚晚君说道:“晚君,我有些累了,一起回去休息好不好?”


    看着之前咄咄逼人的阿冬,此刻又恢复了无害的小白花模样,楚晚君沉默了一秒,便点头:“好。”


    既然麻烦有人处理完了,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


    二人并肩离开,在经过一天外楼修士身旁时,挨着阿冬的人本是面色不善,身上隐隐有股灵力,欲爆发而出,但随后那人,感受到一股恐怖剑意,当即脸色惨白颤抖地跪倒在地。


    阿冬并未看这人一眼,反而转头轻声对楚晚君道:“谢谢,仙尊——”


    楚晚君侧了下头,将耳边那点痒意压下,她道:“不客气。”


    她刚才听阿冬提起那两个极品灵宝,也表现的惊讶,但惊讶的并不是对方狮子大张口,而是对方要的东西,貌似都和自己相关。


    太苍古剑和千年灵龙心,皆能温养神魂,而能使用神魂之力的人少之又少,而楚晚君就是其中之一,转世前伤得最重的地方,便是神魂,现下她能用出的神魂之力,不到当初的十分之一,而且若用神魂过度,皆有可能魂飞魄散。


    阿冬此举多少和她有些关系。


    况且楚晚君就算不自作多情,念在这家伙之前多有雪中送炭的情分,她还一些人情也是应该的。


    阿冬笑了笑,并未再说话,也未再对楚晚君做出亲昵举动,二人这次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拦。


    青娆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才那被剑意压得起不得身的修士,此时起身,神情忿忿不平:“主管,那小白脸也太嚣张了,仗着有女人撑腰,居然这般不要脸的开口……”


    青娆摆手没让这人说下去,她脸色不见刚才亲和笑容,语气发沉:“此二人非同寻常,绝不是普通化神修士能敌,派人先去中洲通知公子,除了告知船上之事,再详细告知刚才那一男一女的神态样貌……”


    “我总觉得,中洲要变天了。”


    *


    “这是我刚才在拍卖楼里,拿到的寒冰剑,它虽不能温养神魂,但也能用上一用。”一回到两人的房间,阿冬便从储物袋里,将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剑,捧到了楚晚君的眼前。


    楚晚君接过冰剑,感受其上微弱的剑灵,她微顿问:“所以刚才南家那人,将你拦住是抢你这东西?”


    她也不是傻的,真信了阿冬刚才那番,被人看上抓去当奴仆的话。楚晚君只是听了一点,阿冬和天外楼对话,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得七七八八。


    阿冬的谎言被戳破,面色不变:“这可是我为晚君找到的灵宝,怎么能被那群货色夺了去。”


    “可惜,没让那畜生死在这,也不知道他能多活多久……”


    楚晚君看他神色惋惜,安慰了一句:“活不久的。”


    在看到南五宫,欲伸手摸男人的那张俏脸时,楚晚君就在想这人的手大抵得剁掉。


    在化神修士偷袭时,楚晚君便放出了剑意,这剑意一分为二,一道穿透了那化神修者的胸口,还有一道在那南五宫的手上。


    现下估计,那南五宫的手已经完全废掉了……


    阿冬不知这些细节,他只是平静地将这仇记下后,便又笑意盈盈地,给楚晚君介绍起了美食。


    这天外楼的食物,不似凡间谷物,它乃是有助修士提升灵力的灵草,被特殊手法烹饪成菜,口味美妙,深得修士们的喜爱。


    可这灵药做的菜好吃是好吃,但就是价格昂贵,不是家底浅薄的修士能吃上的。


    楚晚君浅尝一口,确实感觉到一股灵气充盈的美味,只是比起这精致的菜肴,她好像更喜欢当凡人时,阿冬当时捧上的那几碗凡间菜。


    她不禁想,难道这人的厨艺好到,都将她的胃养刁了?


    楚晚君又看一眼,身旁眉眼含笑的男人,对方在安静地盯着自己吃饭,仿若自己吃东西的样子是何等人间美景般。


    “你怎么不吃?”她问。


    阿冬微愣,随后笑道:“本来就是为你点的。”


    只要楚晚君吃得尽兴,他便也开心。


    楚晚君又尝了一些,便停下了筷子,这灵药做的菜,好吃是好吃,但提供的灵力实在有限,还不够她运转一个周天的灵气多,实在是鸡肋得很。


    亏得卖这般贵的灵石,也就阿冬这败家的魔尊,才点这东西来。


    她想到这顿了下,转头在白衣男人疑惑的目光中,伸出了手。


    楚晚君:“借我些灵石。”


    她现在不如前世富裕,出行在天外楼这种销金窝,难免捉襟见肘。


    阿冬:“晚君要多少?”


    “一百万灵石。”楚晚君一点也不客气。


    阿冬闻言点头,一点也没有犹豫,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袋,塞给楚晚君。


    楚晚君接过后,神魂扫视一下,顿时面露些许惊讶。


    阿冬给她的灵石,何止一百万,里面直接装满了五千万的上品灵石。


    “你……你们魔域这般富裕?”楚晚君忍不住问。


    五千万说给就给,也不怕她还不起?


    谁知阿冬却说:“我身上只带了这些,若晚君还需要灵石,我差人送来。”


    他像是知道楚晚君的想法,笑着道:“这些灵石不用晚君还,就当之前救命之恩的谢礼了。”


    楚晚君:“……”


    救命之恩?怕是,谢她捅了他一剑的不杀之恩?


    楚晚君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对方肯给,她便收下,日后有机会还了便是。


    以她的实力,想还这份人情,还是很容易的。


    仙船行驶赶路,修仙者除了在船闲逛作乐,便是冥想修行。仙途漫漫,时间对修仙者而言不过是需要缥缈的数字,他们大多都习惯了修仙的枯燥,眼睛一闭一睁两天便过去了。


    楚晚君收下阿冬淘来的冰剑后,便研究起了里面的剑灵,闭眼与之建立起了共感,这把剑便认了她为主。


    她抚摸着冰剑,感受着剑身的颤动,心情难得有些愉悦。


    果然和剑打交代,比和人打交道轻松得多。


    楚晚君将冰剑收进丹田,这才抬眼去看向房间内的另一个人。


    这两日阿冬很安静,没有缠着闹着要引起自己的注意,也没说些奇怪的暧昧话,找些机会与自己亲近。


    他只是安静坐在房间的另一侧,与自己隔着约两米的距离,望着窗外云层发着呆。


    这一反往常的状态,让楚晚君难得平静了下来,但正因为太反常,反而让她感到一阵奇怪。


    怎么说呢,有点像一直围着自己转的心机小狗,突然不愿意对主人露肚皮了……


    楚晚君想到这顿住,她感到自己想法似乎有些不太对。


    这些天她与阿冬一直相处,对方像赶不走的狗皮膏药,怎么冷落他都不会伤心,甚至楚晚君多次用剑威胁,男人都无惧色,还露出一副无害的表情,将她外露的所有锋利都包容在内。


    赶又赶不走,杀也杀不得,久而久之,楚晚君也习惯他的存在,甚至也对起过于亲密的举动,逐渐麻木,直至不太设防。


    但这两天,阿冬似乎对自己态度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了呢?


    她回想着变化开始的地方,发现好像从自己醉酒醒来,再次见到阿冬后,他都没在与自己亲近,甚至有意无意地,与自己保持些距离,隔上一层她看不见的屏障。


    这种感觉不太好……


    楚晚君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绪,便也不想了,起身唤了一声:“阿冬。”


    白衣男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听到喊声,回过了头:“嗯?”


    楚晚君坐下与人平视,她神情有些严肃。


    阿冬以为对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自己说,便也跟着坐直了身体,结果却听到楚晚君问:“那日……我可有对你做什么?”


    “哪日?”阿冬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楚晚君只得补充:“就是我醉酒之时,可有对你做什么?”


    她前世是个酒痴,根本就没醉过,哪知道今生是喝不得酒的身子,遭上两回道,也不知道自己醉酒是什么性子。


    不过依照自己的本性,大抵也是没吃亏的,只怕自己醉酒后的人被无形中伤……


    阿冬哪想她是在问这个,半晌后,才回答:“未曾……晚君酒品尚可。”


    如果排除掉楚晚君说的那些无情话,她醉酒可以说相当好照顾,不止不发脾气还好主动抱着人……


    说实话,阿冬很喜欢那时她的模样,鲜活的,有些执念的,不再像一个冷冰冰的雕塑,只是……他不能再继续任性的粘着她了……


    但楚晚君却不知阿冬所想,她眉头微拧:“那你因何避着我?”


    阿冬一愣: “嗯?”


    楚晚君:“为何不敢看我,为何又与我保持距离?我身上,有你厌恶之处?”——


    作者有话说:拉一点楚姐的感情进度。


    第25章 蛛丝马迹 无情道会心软?


    “为何不敢看我, 为何又与我保持距离?我身上,有你厌恶之处。”


    这句话在阿冬的脑袋中回荡了一会,才明白了楚晚君在问什么。


    为何与她疏远了……


    能为何呢, 当然是希望她过得更好,就算她以后的仙途里没有自己, 他也希望她百事无忧。


    楚晚君这么早看出他的变化, 这在阿冬的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像她这样清冷的人, 会对旁人的变化如此敏锐。他本想渐渐疏远,淡出楚晚君的视线,但计划还没实行,便被人直截了当地提出了。


    面对这突然的询问,阿冬一时没找出话来,他张了下口,但还是未言。


    楚晚君见人沉默, 便又出声:“为何不说话?”


    她再次询问后,白衣男人总算,有了声音,只不过比起之前的尾音悦耳, 此时他的声音多了些干涩沙哑:“我只是不知道, 怎么回晚君的话。”


    楚晚君眨眼,并未理解对方的意思。


    阿冬顿了一会,将问题抛了回来:“晚君以为你我之间, 该如何相处?”


    楚晚君下意识道:“朋友之谊, 以礼相待。”


    虽然对方是魔修, 但并不是毫无原则,丧心病狂之徒,况且他对她多有助力, 楚晚君便将人归类进了可结交友人之列。


    “朋友?”阿冬闻言,愣了会,随后低笑出声:“晚君认为,朋友是我们之前那般亲密?”


    楚晚君摇头,如实道:“你行为比他人更放肆。”


    阿冬听闻此言,一时间不知接什么话,但他还没想到说辞,便又听到楚晚君说:“但你曾说倾慕于我,这些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阿冬:“……”


    没等他答,楚晚君便已经想通了脉络: “所以你这两日行为,是为了和我恢复,正常朋友之谊?”


    她这直白的话一出,面前的白衣男人脸色变了又变,随后又恢复了空白,显然是被楚晚君一套话下来砸懵了。


    室内安静半晌,阿冬幽幽叹:“晚君既然知道原因,又何必再问?”


    “只是好奇你为何突然转了态度?不过猜想,与那日我醉酒有关。”楚晚君面色并无异样,平静得貌似在陈述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阿冬被她那双漆黑的眸子瞧着,心底那些隐秘的情绪翻涌而上,随后又被他掐着手心尽数压下。


    他嘴角掀了掀,尽量想显得自己没那么在乎。


    阿冬道:“倾慕之情,也不是不可以变……”


    楚晚君的视线,从他的眉眼,再到人鼻梁唇角,最后便是他那微微颤抖的喉结。


    男人应该很紧张,像只努力藏着自己尾巴的小兽,不想让人轻易看清情绪。


    这样的他,莫名地让楚晚君心底触动,但具体触动的什么,便不太好说了。


    她站起了身,低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男人,那漆黑的眸子,仿佛有着溺死人的深海:“你想说,对我变心了?”


    阿冬只是与她对视一眼,便匆匆低了头,他不敢多看一眼,他怕自己无法将话说出口。


    “晚君是修无情大道,应当也不在乎旁人有无变心,有无心悦……”阿冬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缓:“而我不过是一个俗人,途中风景美不胜收,想全心全意留在一处,也是很难为人。”


    他说完这话时,一直未抬头,身旁的女人也未出声。


    房间内陷入死一样的安静,最后在女人一如既往,淡然的声音中打破。


    “也对。”


    楚晚君简短吐出两字,目光便从男人身上挪开,好似失去了所有兴趣般,转身出了房屋。


    直到屋门闭合,她的身影消失无踪,房间内的男人才抬起了头。


    阿冬感受着眼下的空荡,眸子猩红压制不住的闪烁,他将手摊开,手心那点被抓出的血痕,鲜红刺眼。


    阿冬看着这道红痕,喃喃自语:“差一点,就忍不住了……”


    还好她离开了。


    还好她从不曾动情……


    *


    楚晚君从天字号房间出来后,便往仙船顶部而去。


    有了阿冬上次给的灵石后,这次她进入灵宝室便毫无阻碍。


    楚晚君一进去,便拦住一位侍从,询问:“你们仙船管事可在?”


    灵宝室内的侍者认得她,对当日楚晚君那道恐怖剑气记忆留心,见她这般模样,下意识是以为这女剑修前来找事,当下有些脚软,但他还是颇有礼貌地问道:“管事在顶楼之上,请问可是我们有所招待不周?”


    楚晚君摇头:“带我去见她,有事相求。”


    女剑修发话,侍从自然不敢不答应,当即恭敬地带着人去了顶部之上的阁楼。


    楚晚君见到青娆时,对方还在饮酒作乐,几个半妖少年甩动着毛茸茸的尾巴,为青衣女人,弹琴跳舞,温柔小意为其捶背捏腿,好不自在。


    这般热闹场景,在楚晚君进来时,便瞬时上了哑药,安静无声。


    “仙尊这么早就来了?两件灵宝的消息才放出去,离中洲天外楼答复还有一日呢。”青娆最先有了反应,笑盈盈地站起身与女剑修客套寒暄。


    楚晚君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迎自己,她找了个地坐下,向青娆道:“借回梦镜一用,看完就离开,不必在意我。”


    回梦镜?


    青娆闻言,松了口气,随后便笑道:“仙尊,原来是为了此事,你与侍从们说一声,我直接派人送您房里就是,何必劳烦仙尊跑这一趟。”


    她说着话时,就示意让身旁半妖少年,从匣子里取出一枚琉璃质地的镜子,捧到女剑修的面前。


    楚晚君接过镜面后,对青娆道了声多谢,便闭眼释放神魂,激活了灵宝


    回梦镜的作用是帮助修仙者回溯梦境。这种东西的作用不大,通常被修仙者当好玩的珍宝使用,因此只是下品灵宝,算不得什么珍奇之物。


    楚晚君借这东西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回忆那日醉酒后发生的事。


    阿冬的态度变化,让她心里疑惑不止,同时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问那男人又问不出什么,干脆直接找来这灵宝寻求答案。


    她将回梦镜放入眉心,脑海中迷蒙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修无情道者,动情,必死无疑。”清冷的女声响起,这是楚晚君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白衣男人跪倒在她的膝下,埋着头,身体止不住的颤动。


    他艰涩道:“对不起……”


    “我不应该这样。”他很伤心,楚晚君第一次看见男人露出这般神情,脆弱得像摇摇欲坠的霜花,他目光中蕴含着不可诉说的情愫,一半是悲伤,另一半则是愧疚。


    他为什么要愧疚?


    是因为,想让自己动情?


    楚晚君看着这一幕,心间产生了一些疑惑,但很快又被下一个画面吸引。


    女人坐在床榻上,目光肆无忌惮地瞧着面前的男人,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动情和成为仙侣没有矛盾,我只是不爱你,但又不阻碍你是我仙侣。”


    “所以,仙侣应该一起睡……”


    男人被她这般盯着,似乎无法忍受,将身子转了过去。


    而她站起了身,从后背将人抱住,把脑袋放到了男人的耳侧,鼻尖细细嗅着他颈间。


    白衣男人微颤,他想挣脱,但女剑修的力气出奇的大,并未动摇丝毫,反而还将手滑落进了男人的衣领,拨开其上的束缚,露出了他流畅又白皙的半边。


    她闻着那处道:“我应该是喜欢这个味道。”


    男人被她转过了身,露出了那张精致妖异的面容,他因这番触碰举动,肌肤出现大片的红晕,垂眸看着她时,是含着深深的悸动与悲伤……


    男人是喜欢她的,但为何要悲伤?


    画面在女剑修抓着人肩膀,扬起头时,视线进入了黑暗。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楚晚君神情难得出现了一丝复杂,她将回梦镜取出,抚摸着上面的法阵纹路,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坐在一旁的青娆,观察着楚晚君的状态,瞧她这副神情,若有所思一会,笑道:“仙尊之事,可寻到结果?”


    楚晚君回过神,闻言微顿,答:“已寻到,但仍有疑惑。”


    青娆挑眉,正想着自己该不该接话,女剑修已经侧头看向她,目光从她身边的衣衫单薄的半妖少年,在到青娆因纵情风月,多少有些浪气的面孔上。


    楚晚君道:“不知,可否请教一事?”


    青娆点头:“仙尊尽管问,青娆能答的,定会尽数告知。”


    “若你倾慕一人,但知自己的倾慕,能害死对方,会如何?”楚晚君问。


    青娆一愣,完全想到面前这冷清的女剑修,会问关于情爱之事,这根本和女剑修那股锋利的剑气不符……


    在楚晚君的注视下,青娆与身旁半妖少年对视一眼,才斟酌的答:“以青娆的见解来看,若那人真心钦慕对方,必然是满心满眼为对方好,不希望心悦之人出半点事,自己的倾慕之情,若为对方造成麻烦,那便选择保持距离,默默守候。”


    楚晚君点头,接着问:“他倾慕的人,修的是无情之道,动情则会死无葬身之地,但那人却对其说,可与他结为仙侣,但不能动真情,那该做何想?”


    青娆闻言,眼皮一跳,看向楚晚君的目光充满复杂,就连她身旁的半妖少年 ,也忍不住皱了眉,出声:“那必是极为伤人!”


    楚晚君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半妖少年被那股冷气弄得哆嗦了一瞬,但还是鼓着勇气道:“既然不能为其动真心,那便半点念想也不能给对方!仙尊这样,只会让人越陷越深,到时候反而害其性命!”


    “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青娆脸色一变,转头呵斥这不懂规矩的半妖。


    半妖少年被训得眼睛一红,但还是抿着唇表示坚持。


    青娆连忙想与楚晚君赔不是,但对方却并未觉得被冒犯。


    楚晚君摆了下手,轻声道:“我也是这般想,多日前赶那人走,那人也未曾离开,才闹得如今地步。”


    半妖少年闻言,眼神和青娆对视,都看出对方的一丝惊讶。


    青娆犹豫一会,委婉道:“未曾将他情缘一刀斩断,那修无情道者大抵也是心软了……”


    “心软?”


    楚晚君神情闪过异样。


    她有心软吗?——


    作者有话说:明天会很晚更,后续会逐渐稳定更新。[比心]《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