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江澄澄的身世
直到外面天色隐隐亮起来, 屋内暧昧的声音才慢慢归于平静,江羽书已经没有知觉了,身体疲惫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 其实到后半程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 嗓子都哑了, 但谢梵天还是弄到了现在。
结束时江羽书沉沉的昏睡了过去,他并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能感觉谢梵天出去后起身把他抱了起来, 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一寸寸的帮他清洗干净,才用浴巾把他围着重新抱回床上。
江羽书一接触到床铺, 身体和意识都陷了进去,再没有一点清明, 谢梵天把他安置好, 迅速去洗了个澡, 回来小心翼翼的扳开江羽书笔直细白的腿, 确定没受伤, 才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心满意足的睡了。
这一觉就到了下午, 江羽书第一次睡这么久, 睁眼时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差点让他以为一觉睡到了晚上。
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响,才想起拿手机看时间, 下午三点。
江羽书看完时间, 想穿衣服起床,一动弹就扯动身上的肌肉,轻轻“嘶”了一声, 浑身上下像干了三天三夜的苦力活一样酸痛僵硬。
身上的睡衣重新换了一套,江羽书起身,脚踩在地上就感到了酸软,差点没摔倒,仿佛瘫痪在床多年,终于能走路一样,两条腿都在抖。
江羽书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腿,还有雪白的腿布满了嫣红的痕迹和齿印,正盯着看时,门从外面推开了,谢梵天进来看见江羽书已经起床了。
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看到江羽书站着都颤抖的腿,小心翼翼的过来扶着他,语气轻柔的不可思议,一脸心疼的伏低做小 :“你要穿哪件,我帮你找。”
江羽书发现腿上实在没什么力气,便坐回床上,让谢梵天去衣柜前帮他拿衣服。
拿了衣服回来不用谢梵天帮忙,自己一点点挪到浴室,在浴室里把衣服换了。
谢梵天在他起身去浴室的时候小心跟在身后,巴不得直接抱江羽书过去,等人进了浴室,又在浴室门口殷勤地守着,生怕里面的人不小心摔了碰了。
江羽书穿衣服用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两倍,在浴室里照镜子看到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还有脸上难掩的疲惫和苍白,宛若被吸了精气一样,一时有些无言。
谢梵天在门外,语气掩不住的担心 :“是不是穿不好,要不我进来帮你?”
江羽书的答案是丢出两个字 :“不用。”
声音一出,他自己都惊讶了一下,嘶哑难听,哑得不像样子。
江羽书不说话了,门外的谢梵天听见也沉默了,等江羽书好不容易把衣服穿好,走出浴室,对上的就是比刚才更小心翼翼,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好几个度的谢梵天 :“午饭做好了,我帮你端上来?”
江羽书垂眸沉思,虽然江铭他们不在,但家里还有佣人,想了想自己现在这张被吸了精气的脸。江羽书没为难自己,点了点头。
谢梵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好似江羽书同意他把饭端上来,是得了多大的好处一样,忙前忙后的。
江羽书不愿意在床上吃饭,他就让江羽书在沙发上坐着,把靠枕和坐垫都摆好,要不是江羽书坚持要自己吃,谢梵天巴不得把饭喂到江羽书嘴里。
吃完饭,碗筷自然由谢梵天收拾,收拾好后,又把书找到江羽书手边放着,水果点心摆在面前,伺候的无微不至。
江羽书在看手机,处理了一下手机上的消息,然后就见摆在自己面前的书和零食,还有一杯泡好的红茶,他默默地看着,再看向谢梵天,谢梵天朝他扬起笑容。
江羽书垂眼,拿起书翻了起来。
江羽书没事不爱出门,这种时候就更不想出门了,只想在家里瘫着,谁都别来烦他。
谢梵天了解江羽书喜欢安静的性格,带来的书够江羽书看很久了,还有无微不至的关心,江羽书稍稍皱着眉挪一下身体就知道他是腰酸,手放在江羽腰上轻轻的揉捏着。
江羽书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见他没趁机做点别的,揩揩油,这才慢慢放松下来,窝在谢梵天怀里看书。
突然感觉腰上不轻不重的揉捏停了,江羽书抬眸看着谢梵天,谢梵天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出神。
午后的阳光温暖怡人,两人就这么窝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书,什么都不干,这样静静的时光让谢梵天发自内心的觉得美好,是一种远离喧嚣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人的静谧。
江羽书跟他对视,就看到谢梵天脸上的笑,谢梵天一向是不管做什么事的,只要能跟江羽书在一起,两人不吵架,好好的待在一起,就算拮据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在一起就能抵过这世界上所有的幸福。
江羽书抬眼对上这样的眼神,手里还拿着谢梵天给他带来的书,房间连空调都调在了江羽书喜欢的温度。
谢梵天不是天生就会伺候人的,细致到水果点心、喜欢的书、空调的温度,一直放在他腰上按摩的手。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在此之前没人能想象到会出现在这个人身上,谢梵天的长相、出生、包括他的性格也好,放在哪里都是让人趋之若鹜的。
但这些不可能就是出现了,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江羽书眼神怔然,无措地跟谢梵天对视,谢梵天回神就看到江羽书毫无防备的目光。
他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只是平时眼里没有情绪,给人一种淡淡的感觉,一旦那双眼里有了情绪,整个人一下鲜活得不可思议,看着江羽书眼里茫然,谢梵天轻轻出声 :“在想什么?”
江羽书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一时失了不察,就这样将自己在想的说了出来 :“你。”
话说出口,江羽书猛地回神。
谢梵天的眼神已经变了,那双眼里的温情脉脉变成了另一种更深刻更有侵略性的眼神,江羽书头皮发麻,昨晚他看过很多次这种眼神,饱含着爱和欲的眼神,仿佛沉沦在这两种欲望里永远也出不来。
谢梵天越靠越近,江羽书微微往后仰,臀//部倒还好,没有太难受,但异样感还在,暂时是经受不起摧残了。
谢梵天按着江羽书的后脑勺,嘴唇在他唇瓣上轻轻研磨,也没有想再对江羽书做什么的意思,江羽书的情况,他比他自己还了解。
就这么把人按在沙发上,跟江羽书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江羽书在家修养了一天,身体还是有点小小的不适,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正思索着是去医院看看江铭还是干别的。
管家昨天打来电话,杜语琴去了趟医院,把江铭气得犯病了,现在门口放在保镖,外人探病要提前预约。
江羽书说知道了,挂断和管家的电话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任由手机响着,思索着会是谁,心里大概有谱了才接通。
电话那头是杜语琴,她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怎么都想不明白江铭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是为什么。
杜语琴直觉江羽书知道了绝不会这么平静,思来想去,还是辗转托人拿到江羽书的联系方式,亲自打电话来问。
电话接通,杜语琴第一句话就是 :“江羽书,你知道江澄澄的身世吗?”
江羽书眉心微动,对杜语琴会找上他不意外,语气淡淡 :“什么意思?”
杜语琴内心狂喜,江羽书不知道江澄澄的身世!这个把柄现在已经威胁不到江铭了,但江铭不是最看重江羽书吗?她就要用这件事让他们产生嫌隙,她不好过,江铭也别想好过!
杜语琴当即就笑了起来 :“你想知道真相吗?约个时间,我们谈谈。”
她表现的异常随和,只要心里想想这对父子反目成仇就无比畅快。
江羽书说了个时间,杜语琴痛快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江羽书面色平静,一大早起来,跑步吃饭,然后让司机送他出门,谢梵天知道江羽书有自己的事要做,看了看他的表情,伸手抱住他,笑笑 :“晚上等你回来吃饭。”
江羽书轻轻嗯了一声,谢梵天看着车子开远,没一会儿也打电话给司机,去他在市区的一套房子。
这套房子是谢梵天十八岁成人礼时他爸送他的生日礼物,这两年都闲置着,谢梵天也没想过要拿来干什么,就在去了江家看到江羽书的房间后,心里慢慢有了个想法。
房子是装修好的,基本的家具都有,谢梵天一边在屋子里走着,一边思索房间里缺些什么,首先要考虑弄个书房出来,位置要正好,采光太好和太差都不行,还有两个人住,吃饭就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谢梵天是不会做饭的,江羽书……谢梵天没看过江羽书做饭,应该是不会的,他也想象不出来江羽书做饭的样子。
谢梵天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联系家具店的人过来,把什么地方缺什么东西给对方说了,对方立马把店里最好最畅销的款式拿给谢梵天看,选了直接送货上门。
谢梵天把缺的家具选了个七七八八,这种事两个人商量着做更好,但谢梵天想想江羽书的性格,他连提出一起住的想法都没把握江羽书会同意,江羽书也不太可能跟他一起选。
反正不喜欢还能换,他自己选好,说不定能给江羽书一个惊喜……
江羽书房间自己的个人物品太少,看不出他的喜好,谢梵天只能尽量把房间往温馨的方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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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书坐车到了和杜语琴约定的地方,一家临近杜语琴住所的咖啡厅。
杜语琴没回江家,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阳光明媚,江羽书下车后司机去旁边等他,他慢慢走进来,忽然想起江羽书刚回家时,也住了一个星期酒店。
当时保姆指着佣人的房间告诉江羽书是他的,保姆当然不敢擅作主张,是杜语琴在背后授意。
她以为江羽书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乡下,肯定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土包子,把他带到佣人的房间说不定都分不清。
没想到江羽书转头住进酒店,最后是自己和江铭把他请回来的。
杜语琴恍惚,明明也才小半年的时间,现在住在酒店的变成了自己,不同的是,当时江羽书有恃无恐,他们巴巴的请人回家,而她是被赶出来的。
江羽书进了咖啡厅,环视一圈,走到杜语琴面前,在她对面落坐,神情冷淡,率先开口 :“我时间有限,有什么话直说。”
杜语琴回神,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江羽书,眼前的人冷静、平和、矜贵,与江铭、江澄澄都不一样,身上有一种坦然从容的气质,她冷不丁勾起嘴角。
那笑容有可悲、与隐隐的快意,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不用江羽书问就道 :“你知道江澄澄的亲生父亲是江铭吗?”
江羽书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说真的?”
他平时太冷静了,杜语琴也没有观察过他真正惊讶时是什么样子,看到他的表情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当然。”杜语琴脑海里好似闪过很多画面,娓娓道来 :“我和江铭是大学时认识的,当初好过一阵,后来他认识了那个女人……你妈妈,”杜语琴及时改口 :“他就是这样死性不改的贱男人,我早该想到的!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没有我,他们就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吗?没有我也会有张语琴、王语琴!”
杜语琴眼神恨恨,江羽书垂下眼眸,不得不承认杜语琴说得对。
和杜语琴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的孤女不同,江羽书的妈妈是富家女,家里又有底蕴,长相出挑,气质好,穿衣打扮还时尚,走到哪儿都很受欢迎。
江铭放弃杜语琴转而追求她再正常不过。
杜语琴恶意一笑 :“你不知道吧?我和江铭重新好上之后,他还以朋友的身份把我介绍给你妈妈认识,我和他身世相似,我还有一个孩子,你妈妈自然不会多想,所以我见到你时说的没错,我和你妈妈还真是好、朋、友。”
江羽书脸色徒然一变,手指不自觉收紧,杜语琴满意的看着他的表情,她最讨厌江羽书那副从不把他们放在心上的表情!
不顾江羽书难看的脸色,杜语琴继续道 :“可惜除了刚开始那阵,我们没多少见面的时间,她越来越忙,帮江铭打理公司,我记得那段时间江氏好像遭到竞争对手的恶意打压,她晚上因为疲惫驾驶出了车祸,要不然我怎么会有机会和江铭结婚呢。”
江羽书听不下去了,他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大致猜到事情的真相,可总有一些恶心的细节猝不及防的冒出来,让人如鲠在喉。
杜语琴见江羽书脸色苍白,突然激动道 :“这一切都是江铭的错!是他要出轨,你妈妈为了江氏殚精竭虑,死前刚从公司加班回来,你知道江铭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吗?”
杜语琴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江羽书猛地站起来,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闭嘴。”
杜语琴勾起唇角,还嫌刺激的不够 :“我偏要说,他那个时候正跟我在一起……”
话音戛然而止,江羽书猛地将桌上的咖啡挥到了地上,咖啡在地板上炸裂开,碎成了好几片,黑色的咖啡在地面上流淌出一滩污渍。
远处的服务员心惊胆战的看着这边,江羽书轻轻呼出口气,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转头对着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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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走过来,心惊胆战的看了他一眼,江羽书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目光 :“买单。”
服务员看了看两人的咖啡,说了个数,这钱自然包含了咖啡杯破坏的钱,江羽书低头,把钱付了,站起身时低声说了句“抱歉,给你增加工作量了”,才转身离开。
外面阳光明媚,江羽书走出来,慢慢沿着街道走,司机就在他身后跟着,暗处还有保镖,江羽书就这么在街上走了好久。
他身上笼罩着一股孤寂,脸上没有表情,但就是说不出的痛苦,任谁来看都会被他这幅样子狠狠牵动心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羽书走了好久,就在司机犹豫要不要叫他回去的时候,江羽书停住脚步,紧跟不舍的车开到他面前,江羽书打开车门上车,神情已经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了 :“去医院。”
司机开车到医院,江羽书下车直往楼上的高级病房走。
他不用登记,保镖见到他就主动放行了。
江羽书推开而入,江铭正在护工的帮助下坐在床上看电视,房间里除了管家,光护工就有好几个。
他推门进来,吓了江铭一跳,前天杜语琴来过一趟后,他病情就反复了,医生说是因为短时间内频繁发病,长此以往下去心脏的负担变大,可能要做搭桥手术。
看到江羽书,江铭没生气,还挺高兴的,江铭很早就没了父母,从他之前宠溺江澄澄,一个月大半时间都要回家吃饭,执着一家团圆就能看出来他渴望亲情。
而人一旦老了,身上有个什么病,就更想看到孩子在床前环绕,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过来表表孝心也好。
江铭只剩下江羽书这一个亲人了。
看到江羽书脸上的表情,江铭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想到前天过来的杜语琴,挥手让护工离开。
江铭看着江羽书走近,视线慢慢落在他身上,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空的,江铭确定,江羽书知道了!
杜语琴该死!
她把江澄澄的身世告诉江羽书了!
江铭急切的想去拉江羽书,他坐在床上,身体虚弱的起身都要靠护工帮忙,根本够不到江羽书,只好隔着点距离苦口婆心的对他说 :“小书,你不要听信杜语琴的一面之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一时糊涂,你要相信我。”
江铭着急的解释,江羽书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语气幽幽的 :“你的一时糊涂,是指一糊涂就糊涂了二十年?”
江澄澄今年二十岁。
江铭脸色变了变,江羽书的表情冷冽,那双淡漠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眼神像刀锋一样冰冷,让江铭如鲠在喉,再多辩解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江羽书竭力忍耐着没有动手,他讨厌动手,只是语气还是泄露出了丝丝戾气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江铭张了张口,被江羽书这样的眼神看待、质问,他升起的不是威严被冒犯的愤怒,他的威严早就在江羽书面前渣都不剩了,心脏又疼又找不到落脚点,像要失去什么似的恐慌。
意识到辩解并不能说服江羽书,江铭心里升出一股深深的懊恼,他不应该跟杜语琴生下江澄澄,更不应该宠他这么多年。
江铭靠着枕头,呼吸急促 :“小书,爸知道错了,爸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看在我把遗产全都留给你的份上,原谅爸爸好吗?”
江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未这么低声下气过,他失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江澄澄丝毫不觉得惋惜,但想到失去江羽书,哪怕不为了和谢家的婚事,他心里也隐隐有股不好的感觉。
他不能失去江羽书!
江羽书和江澄澄不一样。
江羽书神情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般 :“我不会。我也不要这份遗产,带着欺骗和背叛的遗产,我不稀罕。”
江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江羽书是在说他不会出轨,听到后面的话时,更是急得要从床上爬起来,江羽书打开门出去,他喘着粗气对管家道 :“拦住他,快,拦住他!”
管家走过去江羽书已经出门了,江铭只得疯狂大喊 :“不管你要不要,遗嘱已经立了,我不会改的,江羽书,你这辈子都是我儿子!”
江铭喊完这句话,根本不知道江羽书有没有听见,就像失了所有力气一样,他的身体需要静养,情绪起伏不能太大,短短几天就遭受几次暴击,心脏痛得他额头滚落下汗珠。
管家熟练的按了呼叫铃,医生有条不紊的进来,见病人的状况,道 :“情况不太好,得赶紧准备搭桥手术。”
医生推着江铭进了手术室,管家走到一旁给江羽书打电话。
江羽书正在路边,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神情有些惘然,接到电话,听到管家的声音,眼里一片空茫,好一会儿才道 :“让医生用最好的药,我要他好好活着。”
活着感受自己怎么一步步失去一切,活在悔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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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书回家时已经很晚了,手机响了一阵子,没接自动挂断,又响了一阵,他都没接。
大概从保镖那里确认了他的安全,谢梵天没再打了。
月凉如水,车子披着月光回来,谢梵天一直在江家客厅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听见声音连忙起身走出去。
江羽书从车上下来,表情看着和平时别无二致,但谢梵天就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悲伤,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悲伤,他快步走过去抱住江羽书。
江羽书眼珠子动了动,透过谢梵天的肩膀看着屋子里亮起的灯,还有桌上装在保鲜盒里的饭菜,以及这个怀抱,他无言的感受了两秒,浑身上下都凝结了一层寒霜,用力推开了谢梵天 :“走开。”
他语气冰冷,看着谢梵天的眼神变得很陌生,谢梵天怔了怔,江羽书的目光像回到他们刚开始的那段日子,他看他就是陌生又隐藏着点点无奈。
这次江羽书眼里的无奈换成了茫然,推开谢梵天后,他眼神茫然失措了一瞬,转瞬那点茫然就消失了,就这么冷冽的看着他,然后径直往屋子里走。
江羽书的眼神是非常有攻击性的,只要他真的生起气,他的眼神就会化作一把锐利的刀,刀锋都带着凉气,一边往人心窝里痛,一边还能冻结人的心脏。
谢梵天心口一窒,他以为在两人的关系发展到现在的程度,江羽书不会再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了。
江羽书能感觉谢梵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脚步没有停留,身后没有动静,谢梵天可能是走了。
江羽书走到门口,身后忽然贴上一个温热的身躯,紧紧抱住他,江羽书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挣扎,箍着江羽书的手越收越紧,语气心疼地问 :“怎么了?”
江羽书不语,用力拽着、挣扎着,谢梵天就是不放开,半响,江羽书没辙了,但还没有妥协,冷淡道 :“放开。”
“不放。”谢梵天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宛若情人低语 :“放开你就跑了。”
江羽书不说话,沉默了一秒,忽然道 :“你这样……我会讨厌你。”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
谢梵天不知道江羽书出去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江羽书这么说,抱着江羽书的手依然没放,喃喃着像是对江羽书说,又像是对自己 :“放开你,我会讨厌我自己。”
谢梵天不知道江羽书突如其来闹脾气是为什么,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陌生,但他能确定一点,放开江羽书,任由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躲起来也好,还是不理他也罢,都会让谢梵天后悔。
与其说是讨厌这个时候因为怕惹江羽书生气就放手的自己,更准确说是后悔,没有在这个时候把人紧紧抱住。
他把自己的心理剖析得太清晰,所以这个时候才不能放手。
江羽书沉默着,两人就这么在门口僵持着,幸好佣人都提前被谢梵天打发走了,没人看笑话。
“你烦不烦……”江羽书低声道,语气里有无奈。
要是换个人这么跟谢梵天说话,他会让那人后悔说出这句话,但听到江羽书的话,谢梵天弯起唇角,把人扳过来,看着江羽书空茫茫的表情,笑着道 :“我以前不烦的……但遇到你就想像牛皮糖一样紧紧黏着。”片刻都不想放开。
江羽书不说话了,任由谢梵天把他重新抱进怀里,身上凝结的霜好像被另一个火热滚烫的人烫化了,这个怀抱太温暖,以至于江羽书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了谢梵天。
谢梵天感觉他伸手环住自己,心里又高兴又心疼。
高兴什么自然不用说,心疼的是江羽书不相信爱,他只会一次次的伤害你,直到你没有离开,以这种方式来确定爱。
谢梵天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一次次的无法放手——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
第七十七章 他们的家
谢梵天感觉怀里的人慢慢松开抱着他的手, 他才放开江羽书。
垂眸观察他的表情,江羽书神情淡淡,但谢梵天感觉他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 他没有问江羽书出了什么事情, 牵着他的手走到餐桌旁。
桌上的饭菜装在保温盒里, 一打开还散发着热气。
江羽书坐在餐桌旁,看谢梵天把饭菜一样样从里面拿出来, 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 酒酿圆子、酿豆腐、番茄牛腩之类的。
谢梵天盛了一碗饭放到江羽书手里,又给他夹菜,江羽书默默看他一眼, 两人吃饭总是这样,谢梵天大半心神都放在他身上。
谢梵天也看着江羽书, 脸上带笑 :“快吃, 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羽书其实没什么胃口, 但被谢梵天这么看着, 情不自禁就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饭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
他看着对面灯光下的谢梵天, 谢梵天也没吃, 坐在对面时不时看江羽书一眼,好像就着他下饭似的。江羽书收回视线,不知不觉就跟着吃了半碗饭。
吃完饭,谢梵天起身把碗筷都收拾了, 佣人下班了, 他顺带就准备把碗洗了。
谢梵天是不会洗碗的,别说洗碗了,在家连厨房都很少进, 江羽书在餐桌旁坐着就听见从厨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起身走到厨房去看是什么情况。
一个盘子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谢梵天站在旁边,难得从他身上看到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江羽书默默拿出一块帕子,蹲下把分裂的盘子碎片捡起放进帕子里,谢梵天见状赶紧蹲下把这个活抢了过来 :“我来。”
江羽书也没跟他抢,谢梵天小心的把碎片装到帕子里后,把帕子包好放进垃圾桶里,一回头,江羽书已经走到洗碗池那里去了,撸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碗洗了。
谢梵天看的汗颜,再看江羽书被水打湿的手指,有点心疼 :“以后买个洗碗机,或者请佣人。”
江羽书的手特别好看,应该说他身上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不是谢梵天戴了滤镜,而是客观事实,手又白又细,还修长,做手模都绰绰有余。
就洗了几个碗,好似做了多大贡献似的,江羽书无言,不想评价,但捕捉到谢梵天话里的漏洞 :“以后是什么时候。”
谢梵天愣了愣,对上江羽书的视线,本来没准备在这个时候说的,打算慢慢来,等江羽书什么时候有这个意向了再提出来,绝对事半功倍,可江羽书都问了。
谢梵天就一脸小心翼翼地说 :“我们俩单独住的时候,可以请个阿姨照顾生活起居,你觉得……好不好?”
家里很多佣人谢梵天都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想到和江羽书在一起生活,他就不愿意家里有太多人。在生活起居上,他就能照顾好江羽书,但做饭、洗碗打扫卫生这些还是要请个专业的人。
话都说到这儿了,谢梵天也不是会退缩的性格,脸上笑着,只眼里透露着些许紧张 :“我有套房子装修好了,位置就在市中心,去哪儿都方便,要不要去看看?”
江羽书没有错过谢梵天眼里的紧张,停顿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嗯。”
谢梵天意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都堪称惊喜了,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江羽书这么快就答应了,他高兴的什么都顾不上,现在就想带江羽书去。
江羽书却说等等,他回了一趟房间,再下来的时候带了个背包,谢梵天盯着那个背包眼里的神色慢慢变了。
背包不大,大概就能装下江羽书自己的东西,不重要的都能轻易撇开,江羽书无视谢梵天的视线 :“走吧。”
谢梵天当然不会蠢到问江羽书背包里的是不是行李之类的话,事情超出他的预期,他愣了愣才道 :“等我几分钟。”
他也上楼飞速去了江羽书房间一趟,屋子里好像没少什么东西,但那是因为江羽书房间本来东西就不多,多一样少一样都没有区别。
谢梵天环视一圈,他只在这儿住了一两天就差不多记清楚屋子里有什么,此时一看,江羽书书桌上的东西基本都没了,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东西,江羽书带了个七七八八。
谢梵天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笑容还越来越灿烂,把自己的行李箱拿出来,把剩下的书全装进去了,又给江羽书装了几套衣服。
江羽书光顾着带那些东西,衣服都没装,可能对他来说这些不重要,到哪儿都能买。
江羽书在门口没等多久,谢梵天就拖着行李箱下来了,江羽书也没问他装了些什么,两人往外走,司机下班了,谢梵天开车载着江羽书过去。
坐在车上,江羽书最后看了一眼这栋别墅,华丽、漂亮,从外观看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也不遑多让,是很多人梦寐以求也住不上的地方。
江羽书眼里没有半分留恋,给管家发了一条消息,说他从江家搬走了,只告知了管家一个人。随后转头看着车流不息的街道,眼睛里倒映着街上明明灭灭的车灯。
市中心的房子是高档小区,一百多平,住两个人绰绰有余,谢梵天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牵着江羽书上楼,房子是一梯一户的,出了电梯只有他们,谢梵天输密码的时候特地给江羽书说 :“密码就这个,我不在的时候你输密码就进来了。”
江羽书“嗯”了一声,谢梵天让江羽书先进门,他在后面拿行李,江羽书走进去,走到过道,身后“啪”的一声,谢梵天打开了房间的灯。
江羽书站在过道打量着这个屋子,灯光将整个客厅照得无所遁形,一百多平对两个人来说足够了,可比起江家的大豪宅还是小了点的,但也有好处,这里没有那么多佣人,多了人情味。
江羽书看了客厅、厨房,还有卧室和书房,以及平时玩耍休闲的娱乐室,谢梵天紧紧跟在后面,不知道江羽书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慢慢道 :“还有空房间没布置,看你想用来干什么,家具装修什么的你不喜欢就换,不费什么力。”
江羽书不说话,目光仍在打量这里的装潢,谢梵天看到他漂亮的眼睛转来转去,像是被浸染上了暖色,一时看的有些愣神,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唇瓣在他后颈轻轻吻着,声音放轻 :“喜欢吗?”
他光抱着还不够,一只手还在江羽书身上作乱,谢梵天现在对江羽书的敏感点简直是了若指掌,他只要轻轻撩拨一下江羽书呼吸就乱了。
但江羽书宁愿忍受着这只手,也不说喜不喜欢,转而看到放在旁边的行李 :“你不把行李拿出来?”
“不急……等会儿收拾。”把人抱在怀里,谢梵天哪儿还顾得上行李收没收拾,他心潮澎拜,他们现在应该算是同居了吧?事情比谢梵天想的顺利,让他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一只手不老实的很,顺着衣摆就钻进了江羽书衣服里,同时嘴唇沿着江羽书的后颈一路吻到耳垂,含着耳垂细细的啃咬。
江羽书眼里没一会儿就泛起水光,谢梵天在他后颈留下一串痕迹,把人转过来,吻上他的唇,慢慢把人带去卧室,房间今天谢梵天才让人打扫了一遍,干净的很,直接把人按倒在床上。
江羽书意乱情迷之际,只觉得房间的温度都跟着升高了,呼吸有些急促,那张雪白的脸染上了一层红晕,配上水光潋滟的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
谢梵天在他脖颈处细细吻着,呼吸也有些急促,还不忘轻轻的问江羽书之前的问题 :“……喜欢这里吗?”
他们未来的家。
江羽书躺在床上,头顶是一晃一晃的灯光,盯着久了,眼前都出现重影,被逼问得受不了了,才用浸着水的嗓音轻轻呢喃了一句 :“喜欢……”
……
江羽书后半夜才睡着,迷迷糊糊的听到到屋子里有走动的动静,谢梵天赤裸着结实的上身,肩膀和后背还能看见抓痕,那痕迹不深,像难耐之下实在忍不住抓上去的。
谢梵天把两人的行李一一收拾好了,去冲了个澡,才回到床上,把一脸疲惫,睡得脸上都泛起红晕的江羽书捞到怀里抱着,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江羽书本以为刚到一个新环境会睡不着,但不知是不是精力都被消耗了,一睁眼就睡到快中午,起来时还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躺在床上缓了缓,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装潢,身体状况比第一次稍微好点,可还是酸软得不行,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江羽书起身走到衣柜前,在里面找到自己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换上衣服的时候去洗漱,卫生间里已经摆着洗漱用品了,连牙膏牙刷都有,两份都是全新的,江羽书看了一眼,慢吞吞的洗漱好。
走到客厅,还没看和昨晚有哪里不一样,谢梵天提着一堆打包盒进门了,他估摸着江羽书这时候应该醒了,便点了之前带江羽书去吃过的饭店的外卖。
“醒了,你之前不是说这家店的饭菜好吃吗?刚拿上来的。”谢梵天笑着把饭菜放到桌上。
江羽书走过去,谢梵天帮他把椅子拉开,看着江羽书坐在他对面吃饭,谢梵天心情很好 :“你今天是待在家还是出去?”
学校已经放假了,勤快点的这段时间就要考虑实习了,谢梵天准备暑假过完了再说,先把房子收拾好,江家这段时间事情也多,让他抛下江羽书的事情不管去工作,他做不到,他一向是把江羽书的事当做首要任务的。
江羽书说他要出去,谢梵天点点头,等他吃完饭把打包盒收拾了,又让江羽书把司机车子的车牌给他,方便出入小区。
江羽书昨晚发给管家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管家对他搬出去回了一个好,顺带一提江铭的情况,手术很成功,只是江铭看着比平时更虚弱,希望江羽书能去看看他。
江羽书知道,手机里有不少通江铭的未接电话,他没有把江铭拉进黑名单,只是不接他的电话。
江铭很想见江羽书,动了手术不是一劳永逸的,还可能有并发症,而且保持心情愉快情绪舒畅是最重要的。
可江家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江铭心情能愉快就怪了,公司底下有几百号人,还有副董、总经理之类的角色,暂时缺了他也出不了问题。
江澄澄和杜语琴江铭已经不管他们的死活了,现在让他牵挂的只有江羽书。
躺在病床上,江铭目光灼灼的盯着管家,眼神殷切 :“小书还是不接电话?”
管家对上江铭的视线,点点头。
江铭顿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昨晚江羽书走后他就疼晕了过去,被推到手术室动了手术,一睁眼什么都顾不上就惦记江羽书,忙道 :“你有没有跟他说我动手术的事?赶紧告诉他。”
江铭想,知道他动了手术,江羽书也许会心软。
江铭之前就知道江羽书对公司没兴趣,要不然也不会在他提议让他进公司还无动于衷,但他没想到江羽书竟然连继承遗产都没兴趣。
想到昨晚江羽书说的话,把那么庞大的遗产形容成欺骗和背叛,江铭心里就不太好受。
这种感觉就像他竭力粉饰太平,铺了一层又一层的遮羞布,但那层遮羞布还是被狠狠掀开,还甩了他一个巴掌。
可他却说不出一个不好,即便江铭心里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是过错方。
江铭语气焦急,江羽书只有他这个爸爸,和他外公外婆了,但他外公外婆已经那么老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江铭不由感叹,江羽书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钱和权势的好处,有了他的遗产和股份,再加上他妈妈留给他的那份,江羽书就是江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但想到江羽书那双沉静的眼睛,还有昨晚难得泄露出的情绪,江铭心里某个地方不知不觉柔软了下来。
如果江羽书真的把钱看得很重,江铭这种在商场多年的老狐狸反而不会看重他,就像江澄澄,为了钱一次次伤他的心。
江羽书宁愿不要那笔遗产都要跟他发火,不正说明江羽书更重感情吗?
正因为如此,江铭才这么急想取得江羽书的原谅,如果江羽书从没在意过他,江铭不会这么难受,可江羽书在意过他,因为这件事这份在意也许会消失!
江铭受不了他梦寐以求的亲情离他远去,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江铭脸色冷了下来,杜语琴……
拿了几个亿还不满足!
他早该知道杜语琴这种白眼狼是永远不会满足的,想到那五个亿……江铭眼眸一暗,杜语琴前段时间一直不着家,他隐隐知道她在搞投资,但投资哪儿有那么好搞,稍不注意就会亏得血本无归。
正思索着该怎么给她个教训时,管家出声了 :“说了,少爷从江家搬走了。”
江铭一怔,闻言急得差点从病床上下来,江羽书从江家搬走了?他去哪里了?他能去哪里?
回老家守着他外公外婆,他的学籍都转到这里了,除非江羽书不想要毕业证了。
意识到江羽书还在丰城,江铭气急,对管家吩咐 :“查,一定要把他的行踪找到,对了——”
见管家转身就要出去,江铭想了想 :“再查查杜语琴在做什么。”
他现在对杜语琴恨得牙痒痒,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离间他和江羽书感情的女人。
***
另一边。
谢梵天开车回了家,他和江羽书的房子刚布置好,衣服和平时用惯的东西都没有,他这趟回来就是打包的,以后也大概长时间住在那边。
进了家门,看到韩嫣然,笑着打了声招呼,正要往楼上走,韩嫣然突然说 :“等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谢梵天不明所以,笑着应了一声,江羽书愿意跟他一起住,他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跟谁说话都是笑着的。
韩嫣然看着谢梵天脸上的笑意,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忧虑,没有一个当妈的不希望孩子好。
江羽书和谢梵天一吵架,谢梵天的状态让她不得不在意,在她看来,两人年纪都太小,这个年纪谈恋爱磕磕绊绊很正常,但韩嫣然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想到曾经发到她手机上的视频,以及谢梵天瞒着家里,悄悄去参加江羽书的相亲宴……
谢梵天不在的这几天,韩嫣然抽出一天时间,约了陆影安见面,相比大大咧咧的林子瑜,陆影安更老成些。
陆影安收到韩嫣然的消息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不通韩嫣然约他有什么事,但还是准时赴约。
约的地点在一家茶馆,韩嫣然和韩立身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相同处的。
韩嫣然对谢梵天的朋友,向来是给予好脸色的,此刻也不例外,寒暄了一通才直入主题 :“找你来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谢梵天的事,我想知道他和江羽书的感情状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韩嫣然找他是为了谢梵天,这点陆影安不意外,后一句却实实在在的惊到了他,顿时感觉嘴里的茶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韩嫣然却从他的表情看出了端倪,耐心等待着 :“多的我不问,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你作为他的朋友,应该会知道吧?”
见陆影安神情有异,还不愿意开口,韩嫣然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要真想查,一定能查出来,来问你,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
想到从陆影安嘴里听到的答案,韩嫣然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谢梵天收拾好东西,去了书房,韩嫣然正坐在那里等着他,见谢梵天进来,朝他望了过来的眼神里隐隐带着怒气。
谢梵天心里有一丝不妙的预感,又不知道韩嫣然生的什么气,正思索着,就听见韩嫣然道 :“我们什么时候教你用家世去强迫人了?”
谢梵天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立刻就知道韩嫣然是什么意思,韩嫣然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之前想不通的细节现在全明白了,她表情平静,语气笃定道 :“江羽书不是自愿的。”
谢梵天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狰狞,听都听不得某个字眼——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妈妈是来助攻的
第七十八章 羽书,你自由了
韩嫣然这话一下就戳中了谢梵天的软肋。
尽管他们现在看着好好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谢梵天根本不知道江羽书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问他。
除了怕惹江羽书不快, 他其实更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那还不如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 他承受不起从江羽书口中说出来的否定答案。
所以韩嫣然这句话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谢梵天脸色难看起来,他不是个情绪容易外露的人, 能表露出来说明已经到达了极致, 语气坚定起来,对着韩嫣然道 :“我们已经同居了。”
他们现在很好。
以江羽书的性格,要是他不愿意, 他有很多种方法报复自己,哪怕不理他, 或者干脆极端一点、狠一点, 伤害自己, 都不需要多严重, 只要他有这个意图, 就够让谢梵天悔不当初、六神无主了。
他们能好好过到现在, 就说明江羽书心里是愿意的。
妥协也好、没必要也罢, 他都是愿意的。
谢梵天试图辩驳韩嫣然的话 :“我们现在就很好,过一段时间我们还要结婚。”
他越试图解释他和江羽书现在有多好,韩嫣然看他的目光就越带上失望,谢梵天一脸逞强, 他不愿意让父母和江羽书的关系变差, 也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们不幸福。
可在韩嫣然眼里,这些并不能说服她,她只沉沉道 :“你这样是在欺负他。”
江羽书有很多身不由己, 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选择。
韩嫣然眸光沉沉,看着谢梵天,这是她的孩子,从小看着长大,她给予他很多自由,别的孩子打架泡吧还没成年在外面就有了孩子,谢梵天从不做这种事,所以她接受他偶尔的“叛逆”、心血来潮。
但是利用家世,强权,去强迫别人跟他在一起,是韩嫣然没有想到的。
她想到江羽书的相亲宴,谢梵天带着韩立身过去,是威胁,还是又一次的强迫?
谢梵天咬着牙不说话,无法辩驳,又无法承认。
韩嫣然看着谢梵天紧绷着的脸色,缓和下语气,劝慰道 :“你这几天就待在家吧,我去跟江羽书谈。”
她语气轻柔,并不强势,但话语里的含义却让谢梵天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他对他妈向来敬重,很少跟她对着干,此时轻道 :“不行。”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味道。
韩嫣然也皱起眉 :“为什么?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给他机会,让他选择一次。”
韩嫣然的初衷当然是为了谢梵天好,她是长辈,她看的远比谢梵天透彻,如果他想要一段长久的感情,就不能在所有关键节点都自己做选择,如果江羽书是一个唯唯诺诺容易拿捏的还好,可他不是,那就意味着谢梵天埋下的雷会有爆炸的一天。
话说到这份上了,谢梵天仍不妥协 :“妈,你不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有选择的权利。”韩嫣然打断他的话,语气凌厉,她修养极好,很少露出这幅模样。
谢梵天紧紧咬着牙,眼神毫不退让的跟他妈对视,他知道他妈是在为他好,可他们现在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验证,为什么要让江羽书选择,就这样不行吗?
韩嫣然看透谢梵天的想法,更失望了,因为她敏锐的从谢梵天抗拒的态度里读懂了一件事。
他不敢赌,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口口声声他们现在很好,却连选择的权利都不敢给对方。
韩嫣然沉默片刻,苦口婆心 :“你这样,万一以后出事怎么办?万一他后悔了,他有能力了,他怪你了,是你强迫他的,他从来没愿意过,那你怎么办?”
韩嫣然跟江羽书接触不多,但她见过的人比谢梵天多得多,有些人注定是要高飞的鸟,你困不住的。
谢梵天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他没有设想过韩嫣然话里的未来,对他来说,两人能结婚好好过日子就是他全部的期盼了。
可韩嫣然到底比他老练,知道人心易变,江羽书现在不说,不代表以后,他再想起今天的事不会后悔、怨怼。
江羽书不是能忍让的人,他非常记仇。
可是,谢梵天依然不愿意,他不想去想什么以后,他只要眼前的欢愉,让他为了那个未知的未来放弃现在能紧紧抓住的,在他眼里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如果他现在不紧紧抓住,他们根本就没有以后,那还何谈什么以后会后悔。
他只抓住他能抓住的!
“妈,从小到大我没有做过让你失望的事,但是只有这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管我,我的人生,后果我自己承受。”谢梵天说的坚定,显然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韩嫣然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睁睁看着谢梵天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就是为他好了?
他不敢,不正说明他根本没有把握,给江羽书机会选择,江羽书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真放任他不管,才是真正的蠢。
不管是强迫江羽书,还是这样倔强都不是韩嫣然想看见的,她抬手示意门外的佣人进来 :“你先在家待两天,就两天……”
***
江羽书去了一趟工作室,晚上工作室的伙伴约着一起吃饭,之前江羽书在江家,晚上回不回去吃饭,向来都是不用跟任何人报备的。
但他想了想那天晚上的情形,回去晚了谢梵天会一直等着,江羽书不太习惯跟别人报备,想了想,还是给谢梵天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不回去吃饭。
发完消息后江羽书就没再管了,只是等他听完工作室的人汇报完,手机还是没有动静,江羽书不由看了一眼。
按照往常,谢梵天自娱自乐都会给他发很多消息,不用问都知道他今天的行程。更别说像今天江羽书主动报备了,只有江羽书嫌他发的消息没营养,不搭理谢梵天的,没有他发消息得不到回复的。
但江羽书也没有在意,猜测谢梵天估计有事,转头又投入到工作中。
跟韩立身公司的合作告一段落,工作室的伙伴都受益匪浅,大单顺利完成,大家都跟高兴。
江羽书不管真实性格和想法是怎么样淡然,只要他想,他可以很会为人处事,这无异要牺牲掉一部分的自我,但在这个社会上,能真正做自己的才是少数。
跟工作室的人相处,江羽书年龄和他们差距不大,平时不端着老板架子,只是身上还带着一份疏离,配上他那张漂亮的脸,贵公子的气质,似近似远,就很吸引人的眼球,像万年难遇的大额彩票一样珍稀。
从饭店出来,大家都喝了点酒,有人提出要送江羽书回家,江羽书淡淡地看过去,喝了酒,那双淡漠的眼睛好像稍微平易近人了,仔细看眼底一片清明。
那人一愣,就听见江羽书冷淡地说 :“不用。”
江羽书拒绝了,顺便打车一个个的看着他们离开,然后才转身上了司机的车。
司机有江羽书新住所的地址,把江羽书送回家,江羽书到家了才收到谢梵天发来的消息,内容很简洁,也不像以前一样黏糊。
“今晚家里有事,就不回去了。”
江羽书看了眼信息,面上没什么表情,把手机锁屏,昨晚他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圈屋子,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把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好好看了看。
随后,江羽书注意到有储物柜,打开柜子,想找找有没有蜂蜜之类的,想泡杯蜂蜜水喝,但打开看到里面空空的柜子才想起昨天才搬进来,屋子里应该没有这东西。
江羽书蹙了蹙眉,房间里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他买的,会搞不清楚很正常。
现在点个外卖或者叫个跑腿很容易,思索一秒,还是嫌麻烦,要买要冲还要泡,关上储物柜,起身去了卧室。
房子里还有两间空房,什么都没有,能睡觉的就只有一间卧室,江羽书去浴室洗漱好,出来慢慢擦干头发,上床休息,习惯性地只睡一侧。
第二天谢梵天还是没有消息,江羽书起来看着静悄悄的屋子,什么都没说,对周边不熟悉,出去跑步逛了一圈,顺便在外面解决了早餐。
要出门时江羽书接到管家的电话,让管家把自己的新住处汇报给了江铭,同时汇报的关于杜语琴的信息。
***
医院,得知江羽书现在暂时和谢梵天住在一起,江铭便放心了,跟谢梵天住一起,不仅江羽书不能回老家,还能促进和谢家的关系。
江铭给江羽书打电话,江羽书仿佛接收不到,根本不联系他。
江铭只好暂且把这事放一边,等他听到杜语琴如今在做的事时瞪大了眼睛,气得火冒三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管家低眉敛目 :“最近有人在私下偷偷购买江氏的散股,购买人虽然匿名了,但还是调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和夫人有过合作……”
砰!
管家话还没说完,江铭就气得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挥到了地上,一些这几天来探病的客人送的补品全都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江铭满脸怒容,重重地呼出口气。
收购江氏散股的一定是杜语琴!
江铭几乎不用想,杜语琴一定是想借着收购散股在江氏占据一席之地,或者借机动摇江氏的根基!
一想到收购散股的钱还是自己给她的,江铭就更难受了,不管杜语琴那个恶毒的女人想做什么,江氏是他的全部心血,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妄想染指它。
江铭看了眼恭恭敬敬的管家,管家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最是信任不过,不过管家性格温和、老实,有些事不适合他知道。
江铭摆摆手,示意管家下去,随后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放任杜语琴在外面就是个祸患,迟早要出事。
他要把杜语琴关起来,一直到她再也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他这些年在外面不止有一处房产。
不听话,就关到死好了。
江铭打通电话,指示电话那头的人该怎么做。
***
另一边,杜语琴紧紧攥着手机,满脸焦急,她正站在投资公司的门口,这个有几十号人的投资公司突然说关门就关门了。
经理的电话也不接,杜语琴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只能握着手机,不停的打,希望对面赶紧接电话。
打了十几个都不接,杜语琴的思绪控制不住的一点点滑向深渊,手心都在冒冷汗。
……公司关门了,经理电话打不通,如果这五个亿化为乌有,江铭不会再给她钱,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杜语琴满脸恐慌,眼里慢慢浮现出恐惧,就在此时,经理的电话忽然打通了。
杜语琴手忙脚乱的接了起来,声音都在颤,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公司关门了?”
对面传来经理懒洋洋的声音 :“你的钱亏完了,我没脸面对你,干脆把公司关了,就这样,挂了。”
杜语琴尖叫一声,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她面目变得狰狞,恶狠狠道 :“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是故意设计我的是不是?我不会放过你的!”
“钱是你自己投资亏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头道,随后劝告般说了一句 :“以后做人老实点,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对方挂断了电话,杜语琴怔怔地看着屏幕,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拼命的回拨,那头直接关机了。
杜语琴不死心的踹了踹门,气急败坏的往楼下走,她没有坐电梯,一阶一阶的楼梯,像她的心一样随着这楼梯不断下坠。
完了,都完了。
钱全都亏掉了,她再也过不上以前衣食无忧的富人生活,要彻底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了!
她不甘心。
杜语琴手指深入掌心,想到经理那句看似好心的忠告,不该得罪的人……只有江铭!
她得罪过的有钱有势的人只有江铭,是他故意引诱她投资,让她亏本的!
杜语琴狠狠闭了闭眼,她早该想到的,江铭怎么会任她拿捏,他早就想好了今天,怎么给她的钱怎么收回去。
江铭——
杜语琴满眼的恨意,她站在路边,周身阳光普照,却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冷,杜语琴浑身颤抖,拿出手机想给江澄澄打电话。
听见那头冰冷的提示音,就知道她还在江澄澄的黑名单里。
杜语琴绝望了,路边缓缓开来一辆面包车,她毫无所觉,攥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包车停在她旁边,车门打开,杜语琴毫无防备就被薅了上去!
杜语琴双眼圆睁,满脸惊恐,还不等她挣扎说话,这些人就把她绑起来,嘴里塞了一块毛巾,麻袋套头。
杜语琴浑身颤抖,说不出话,眼里流下眼泪来,既有恐惧又有愤怒,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绑她?
正当她疯狂在大脑里思索对策,猜绑她的人会是谁时,面包车开到了一栋远离市区的别墅,随后就把杜语琴丢到这里。
别墅有佣人和保镖,一看到这些人,杜语琴就知道是谁绑她来的,她气得浑身颤抖。
面包车绝尘而去,看着那道大门缓缓关上,杜语琴疯狂挣扎,她已经知道江铭在想什么了,他要把自己关在这里!
宁愿放她在外面,还不如把她关在这里,每天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不许见除了这里以外的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来看她。
手机被保镖搜走,确定她身上没有别的可以联络外界的东西,杜语琴才被他们松绑,她站起身就想往外跑,立马被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只能从嘴里愤怒的吐出一串咒骂 :“……江铭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通往别墅的路上,监视着杜语琴的人在面包车驶向人烟稀少的地方后,怕被发现就没跟上去,车子停在路边,看着面包车回来。
把地址发给了雇主,又打了个电话 :“人被他们抓走了,驶向了这条路,这边远离市区,不好一直跟着。”
江羽书听电话里的人这样说,淡淡地说了句“没事”,随后就挂断电话。
他看到发来的地址就知道是哪里了,江铭让律师写遗嘱时有提到过这栋别墅。
杜语琴被江铭关起来了,还剩下一个江澄澄。
江羽书思索着,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没有多想的接通,打电话来的却不是他以为的任何一个人。
韩嫣然轻轻柔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羽书,有空见一面吗?”
……
江羽书没想过韩嫣然会约他,更令他奇怪的是不知道韩嫣然找他会有什么事。
江羽书现在就有空,韩嫣然便表示地点由他来定,坐车过去时,江羽书看了眼自己今天格外安静的手机,轻轻皱了一下眉。
他到约定的地方坐了一会儿韩嫣然才到,满脸歉意地对他笑笑 :“来晚了,等急了吧?”
江羽书轻轻摇头,礼貌地跟韩嫣然问好。
韩嫣然在他对面落坐,上次见面时,还是江羽书和谢梵天闹不快,他神情淡漠的离开,一段时间不见,江羽书也没太大的变化,看过来的眼神似是稍微柔和了一点。
韩嫣然点了杯果汁,问江羽书要什么,江羽书要了杯白水,韩嫣然看了他一眼,江羽书显然猜到韩嫣然一定有话要对他说,也做好了准备。
韩嫣然也不兜圈子了,温和道 :“谢梵天在家。”
江羽书不说话,他知道谢梵天在家,但韩嫣然特地说这么一句显然不是废话。
他脑海里想着,面上不动声色,韩嫣然看着对面安安静静的人,忽然道 :“我手机上之前收到过一个视频,是你发的,对吗?”
江羽书抬眼,韩嫣然脸上没有生气之类的情绪,温温柔柔的,眼里有惊讶随即似是知道了什么,变成了了然。
韩嫣然之前收到视频,因为视频里的江羽书也没有不情愿,她只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或者谢梵天在学校里得罪了什么人,现在想来,那视频其实是在向她揭露真相。
他们吃饭的那家饭店韩嫣然知道,没点实力不可能轻易调到监控,还是谢梵天的监控,只有跟谢梵天一起的江羽书,经理会卖他这个面子。
韩嫣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江羽书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什么。
韩嫣然把支票推到江羽书面前 :“这张空白支票,数字随便你填,当时我看见视频没放在心上,这张支票就当我给你的……补偿吧。”
江羽书顿了顿,视线仅从支票上掠过一瞬,就再没停留 :“不用,我说过不计较当时的事,就不计较了。”其实他实施了报复,发视频给韩嫣然就是,只是他没想到谢家对谢梵天这么纵容。
这是他自己判断失误,怨不得别人,对江羽书来说,已经扯平了。
韩嫣然点点头,江羽书没要也不强求,见江羽书坐姿端正,眼神清明,自有一番风骨,她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一些 :“他做的事,我虽然不知道全部,也了解了个大概,总之是他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他拿什么强迫的你,我今天来就是向你保证,不管是什么,只要有我在,这事就不可能威胁到你。”
韩嫣然想来想去,觉得不太可能是钱权之类的东西,要真是这两样,恐怕威胁不到江羽书,只有捏到他的软肋,才会同意。
江羽书没有表态,等着她的后话。
韩嫣然今天来是非常有诚意的,不仅准备了支票 :“我既然知道了,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这桩婚事随时可以取消,你不用顾及任何人的想法,羽书,你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七十九章 舍不得
周围很安静, 韩嫣然的声音不紧不慢,江羽书听得很清楚。
韩嫣然观察着坐在对面的男生,江羽书在听到韩嫣然的话时刚开始是闪过一丝惊讶的, 那抹情绪很快从他脸上消失, 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江羽书垂眸视线凝望着虚空, 显然在思考,韩嫣然没说话, 安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几秒后, 江羽书抬眼,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听到韩嫣然的话心里有没有一分震颤。
他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很无所谓 :“当时错过了, 现在也没必要了。”
江羽书当时预判错误, 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对, 如果他当时就向韩嫣然说明情况, 韩嫣然不会放任谢梵天那么做, 他可能在开始的时候就脱身了。
韩嫣然听到他的话, 轻轻弯起了嘴角。
江羽书面上很冷静, 她便也不再提这件事,问起了江羽书接下来的打算,又礼貌性的问了一句江铭的情况,江羽书都一一回答了。
两人坐在一起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韩嫣然就告辞了, 江羽书站在路边目送谢家的车离开。
转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依然很安静,这放在以往是不正常的,谢梵天没事都要发消息给江羽书,在韩嫣然来找他之后,似乎得到了解答。
江羽书垂着眸,盯着手机看了半响,脑海里似乎有很多想法,稍一捕捉又什么都抓不住。
他本来应该去工作室的,想了想,回到了住处。
住处除了搬进来的那天谢梵天在,这两天一直都是江羽书一个人,住的稍微长点就发现屋子里其实缺了很多东西的,谢梵天再细心也不可能一来就面面俱到。
江羽书也不打算动,昨天想喝的蜂蜜水路过商场也不买。
他是一个很不喜欢往家里添置物品的人,在他心里,添置物品,亲手布置自己的小窝,这种行为意味着跟这个地方有了联系,如果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离开的时候也不会不舍。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按照往常江羽书会看看手机消息,有没有要处理的事,没有就把自己关在房间,练练字、看看书,或者晒晒太阳。
但今天他进了门后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外面天色就黑了,一回忆,自己都莫名时间怎么就被浪费了。
如果不是腹中的饥饿提醒了他,江羽书估计还能发好久的呆,他白天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让人跟着杜语琴,除了早餐就没怎么吃东西,江羽书即便再忙也不愿亏待自己,而且很多时候会有人提醒。
废话虽多,但在关键时候又会体现出细心的一面。
他拿出手机在外卖页面上随意划着,忽然一家熟悉的店名映入眼前,江羽书看到过谢梵天拿着这家店包装的外卖。
店已经打烊了,江羽书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过去,对面听到江羽书想点外卖后,说话的语气不由带了几分抱怨 :“你要点外卖怎么不早点,白天一整天都开门不点,等晚上关门了想起来了,这时候我们也没法做,下次想吃趁早吧。”
江羽书被数落了一通,下意识道了个歉,挂断电话,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随便点了一家炒饭,味道很差劲,但江羽书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
收拾好外卖盒子,江羽书去洗漱,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镜子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江羽书跟韩嫣然见面之后思绪就前所未有的茫然。
直到现在,水珠溅到脸上,大脑好像才获得了一丝清明。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么?
江羽书沉默了片刻,忽然关掉淋浴头,随手捞了件衣服换上,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就出门了。
……
***
周围静悄悄,屋子里只有谢梵天焦急的来回踱步的声音。
除了刚开始给江羽书发了两条消息,不至于让他以为他失踪了,谢梵天就没碰到过他的手机。
他被关在房间里这么久,不焦虑他妈会关他多久,他很少跟韩嫣然吵架,韩嫣然一直以来都是很相信的,谢梵天自己也能把握分寸,如果不是这事牵扯到了江羽书,就算再被关两天也无所谓。
什么事一旦和江羽书牵扯上关系谢梵天就无法冷静。
他给江羽书发过信息报平安,江羽书会担心他吗……?
他妈会找江羽书说什么?
江羽书又会怎么选……
谢梵天脑子里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事到如今,仍然不后悔,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他急着出去,是急着去见江羽书,急着阻止他妈,挽回这场错误。
韩嫣然是为他好,谢梵天知道,可如果要承受着失去江羽书的痛苦的话,那他只会觉得这是错的。
谢梵天两晚几乎都没怎么睡,他拉开窗帘,看着底下高高的距离,从这里下去最多就是摔断腿。
谢梵天想,要是摔断腿就能挽回江羽书,他宁可在病床上躺一百天,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谢梵天很难不焦躁,准备天彻底黑下来,佣人都去休息后再跑出去。
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不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如果韩嫣然给了江羽书选择,江羽书也真的选了离开……
就算忤逆他妈他也要把江羽书抓回来,告诉他这不算,他没有同意!
就算是他妈也不行,谢梵天想到这儿,心情说不上是悲哀还是尘埃落定,但他实在无法想象失去江羽书的生活,这种感觉他妈无法体会,他宁愿江羽书恨他,也不能放手。
谢梵天心里有了决断,焦急万分的等着天黑,看着夜幕一点点降临,世界都陷入万籁俱寂中,他拉开窗帘,正要借助房间的工具逃出去。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点上,亮起的车灯是漆黑夜里唯一的光,谢梵天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在黑暗中犹如萤火虫般的微光。
他望着那里眼神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谢梵天有一段时间总是在看江羽书的背影,对他和他的车都熟悉的不得了,但在一片漆黑的环境捕捉到那道影子,谢梵天自己都震惊。
他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眨了那辆车和对方的影子就会消失,像一场美好的梦境一样。
他定定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站在车旁边的人动了,在朦胧的夜色下其实看不见表情也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像个像素小人一样。
但谢梵天看着胸口就涌出一股热流,紧接着他就想到江羽书来这儿的目的。
有个念头稍稍一想就被他恐惧的抛在脑后。
这一刻谢梵天脑海从未有过的清明,只要他没有放弃,一切就都不作数!
这段时间,谢梵天已经隐隐发现了,江羽书冷漠拒人千里之外,但只要他紧紧缠着,不断给江羽书安全感,他也不是不能被融化的。
可是这一切在放手,彻底远离他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怕受伤怕失望,他宁可不要。
这就是江羽书一直在做的事,是谢梵天死缠烂打一直纠缠才换来了如今,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马上要前功尽弃的预感。
他决不能让江羽书离开!
谢梵天转身,想也不想的用身体去撞门,门从外面锁上了,他砰砰砰的撞了好几下,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成自己的,感觉不到疼一样,又或者灵魂早已出窍飘到了江羽书身边。
他撞了好几下,房间里发出巨大的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震得好像整栋房子都跟着抖了抖。
阿姨拿着钥匙急急忙忙跑过来,韩嫣然穿着睡衣,肩膀上披了一个披肩,神情难掩焦急,阿姨听着这动静开门的手都有点抖,嘴里直道“别撞了别撞了”,这么大的响声,她只祈祷谢梵天别傻到拿身体来撞,好歹随便找个什么物件啊。
好不容易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神情慌张、焦虑的谢梵天,韩嫣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梵天,她满眼心疼地上下扫视了一圈 :“拿身体撞门傻不傻?”
闹出这么大动静,不知道多疼。
谢梵天只看着她,轻声问 :“如果不是这样,您会开门吗?”
不是用自己当饵,韩嫣然会开门吗?
韩嫣然是舍不得谢梵天受苦的,韩嫣然清楚,谢梵天也知道,他咬了咬牙,很不想这样跟他妈妈说话,语气还是强硬了起来 :“如果您真的为我好,就请理解我一下吧,我这辈子都不能没有他,未来那些痛苦又怎么样?我不在乎……我一点都在乎……”
谢梵天说完,不去看韩嫣然的表情,径直往楼下跑,他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耽误一秒都怕外面的人会消失。
一路跑到门口,开门时手指竟有些颤抖,明明已经走到这里了,但即将要面对的事好像比所有都要复杂,让他不知所措。
他重重地呼出口气,一把拉开了大门。
江羽书站在门口,正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响着机械的嘟嘟声。
江羽书不知道谢梵天在干嘛,谢家大门关了,他站在原地良久,正想着电话没人接就敲门试试,这么晚了他也不确定有没有人开门。
面前的门忽然打开,江羽书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紧紧抱在怀里!
熟悉的气味涌到鼻腔,熟悉的力道,总是紧紧抱着,有些时候恨不得把他嵌进怀里,让他感觉疼,但江羽书大多时候都是无所谓,仿佛感觉不到,只有少数受不了或者没完没了的时候才会挣扎。
被这样抱在怀里,江羽书视线望着虚无的空中,那张脸上浮现点怔然,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会想念的。
谢梵天紧紧把江羽书抱在怀里,心里像是被一双大手捏着一样,又酸又涩,如果不是怕丢人,眼泪也许就这么落下来了,这个怀抱会弄疼江羽书,他知道,却控制不住,嘴里偏执又隐藏着一点绝望 :“你别想甩开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他说完这句没想要得到什么回应,对他来说,江羽书的答案重要也不重要,他只要抓住这个人就好了。
但谢梵天仿佛在梦中,又也许他根本就没醒来过,他听见怀里的人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谢梵天怔愣着,怀里的触感不是假的,这句话好像也不是假的,好半响,他猛地回过神,拉着江羽书就往门里走。
他要把江羽书藏起来,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不会轻易离开,再好好想想这句话的含义。
谢梵天大步流星的往里走,江羽书的手被他攥得紧紧的,一直走到卧室,韩嫣然和阿姨已经离开了,谢梵天拉着江羽书进门,转身把门锁了。
只有待在封闭空间,这个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大脑才能腾出一丝空隙来思考,拉着江羽书在床边坐下,他看着格外顺从的江羽书,眼眶发热,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嗓音轻轻的 :“你也舍不得我……对吗?”
舍不得他离开,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想法太美好了,可谢梵天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希望,他一直没回去,江羽书深夜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想念他?
韩嫣然给他选择时,他会不会生出一丝不舍。
他问完没有第一时间得到答案,谢梵天高高提起的心一下子就落下去了,嘴里喃喃道 :“一点也没有吗……”
江羽书不语,轻轻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谢梵天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明明拥抱过江羽书无数次,被他抱一次就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谢梵天身体僵硬,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到什么,让怀里的人离他远去,江羽书静静感受着熟悉的气息,一直以来,他对很多事都很执着,唯独这个人,他从来没想过要拥有。
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声音轻轻的 :“嗯,我也……舍不得你。”
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亲耳听到还是让谢梵天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久久无法言语,眼眶一红,竭力忍耐着。
一想到,他妈给了江羽书离开的机会,他还是没有走。
谢梵天的心就又激动喜悦又难过,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么久的等待没有白费,江羽书终于有了回应,像好不容易伸出来的蜗牛触角。
他心潮澎湃,难以言喻的喜悦,又隐隐带着一点酸涩,他抱紧了江羽书,心里的情绪难以抒发,只能不停的呢喃 :“我们不要分开了……”
只是承担了失去江羽书的一丝可能,谢梵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房间里一片静谧,但谢梵天知道江羽书听见了,待缓和下情绪,他带着江羽书去看他的行李。
早就收拾好了,他收拾的时候就做好了以后大部分时间都跟江羽书住的准备,忽然,他想到什么 :“我不在,你睡得好吗?”
他满脸关切,以己度人,江羽书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点点头。
谢梵天脸上半分不满都没有,弯起唇角,心中满腹柔情,低头在江羽书唇瓣上亲了一下 :“现在回去还是明天?”
他是想现在就跟江羽书回他们的家的。
江羽书看看谢梵天 :“明天吧。”
只要江羽书在他身边,谢梵天就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看天色晚了,立马去给江羽书找了套未拆封的睡衣,看着他洗漱好坐在床边,谢梵天才依依不舍的去洗漱了。
出来后江羽书已经躺到床上了,占据着床的一边,身子面对着这边。
谢梵天心里一暖,轻手轻脚的躺下,抱住江羽书,声音几不可闻 :“真好,你没有离开。”
谢梵天想说他很想江羽书,却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
被他抱着的江羽书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他,谢梵天眨了眨眼,心里的震颤已经到了无法言表的程度了。
如果这是梦,他情愿陷在这个梦里,一辈子都不要醒。
他温情脉脉的吻上江羽书的嘴唇,这个吻很轻柔,带着浓浓的珍视意味,江羽书默默承受着,可渐渐地,谢梵天就不满足于只是亲吻了,江羽书还有神智,舌根被绞缠着,好不容易才推开谢梵天 :“明天要早起……”
他不相信这么大的动静,韩嫣然会听不到,必然知道他来了。
江羽书眼里被吻得蒙上了一层水汽,瞪着谢梵天杀伤力大减,谢梵天满眼都是他,嘴里轻喃 :“他们会理解的……”
……
第二天江羽书一睁眼,一转头就对上谢梵天的眼睛,眼里的温情已经快溢出来了,眼底一片清明,不知道是早就醒了,还是一晚上没睡。
江羽书顿了顿,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感觉身上隐隐的酸软,瞪了谢梵天一眼,谢梵天凑过来,满脸讨好 :“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江羽书不理他,起身抱着自己的衣服去浴室,动作缓慢的给自己穿好了衣服。
他不肯多休息一会儿,谢梵天也只好赶紧收拾好自己,跟江羽书一起下楼。
韩嫣然坐在楼下沙发听早间新闻,看到两人楼下也不意外,只道 :“起这么早?是不习惯吗?”
她问的是江羽书,也看了谢梵天一眼,她知道谢梵天这两天休息的不好,本以为江羽书过来,他能睡的好一点的,看他精神还不错,韩嫣然也就放心了。
韩嫣然示意江羽书坐她旁边,江羽书走过去,面容沉静地说没有不习惯。
谢梵天看着他妈妈和江羽书坐在一起,偶尔韩嫣然跟江羽书说两句话,两人间的气氛不热络,但还算融洽,江羽书也没有不开心,谢梵天才放下心。
江羽书在谢家吃了早饭,两人回家,回家后,谢梵天忙着放行李,放好后还要带江羽书出去买东西,有些东西他还没来得及买。
江羽书看着他一回来就开始忙碌,嘴里念叨着,等谢梵天进卧室,才收回目光,走到阳台看着远方,这里与棚户区相隔甚远,却依旧能从各种高楼大厦中捕捉到那一小撮突兀的建筑。
江羽书拨通了江澄澄的电话,他只跟江澄澄联络过一次,他没有把他拉到黑名单。
电话接通,那头的江澄澄显然也知道电话对面的是谁。
江澄澄的声音透着一股饱受摧残的恍惚,还有一股隐藏得很深的尖锐的恨意 :“江羽书,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炫耀吗?还是别的?
江澄澄面容扭曲,就听见江羽书语气淡淡地说 :“去江家,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八十章 他是私生子
逼仄狭小的房间, 江澄澄坐在床上,听着电话那头江羽书的声音,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江羽书要送他礼物, 是什么?
江澄澄不觉得江羽书会送他什么好东西。
……难道是和谢梵天的结婚请帖?
江澄澄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以他和江羽书的关系, 他只能想到这个。
江羽书和谢梵天订婚这么久,按照一般联姻的流程早就结婚了。
江澄澄手指攥得紧紧的, 心悬在半空中, 他无法想象江羽书和谢梵天结婚的场景,他还没办法放弃谢梵天。
昏暗不透光的房间里,江澄澄的脸色无比难看, 从床边站起来,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腿, 眼神逐渐变得慌张。
他的腿从被江铭打了一棍之后一直没有治疗, 短暂的在医院住了一晚就出院了, 根本没有好好养, 到现在, 腿越来越疼, 深入骨髓的疼痛让江澄澄产生了一种惶恐。
他是不是要瘸了……为什么不能正常走路?
每天晚上腿上的伤都在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入睡,但江澄澄不敢去看病,他怕出门, 怕见到熟人, 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江铭把他的人生都毁了,江澄澄恨恨地想。
他又怕腿真的好不了,这辈子都要这么一瘸一拐的走路, 所以江澄澄宁愿缩起来,缩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鸵鸟一样催眠自己,只要不想,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直到这通电话打来,江澄澄才从自怨自艾的情绪里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好几天没有出门,桌上还放着没洗的碗。
姚大伟不知所踪,每天给他做了早饭就一整天不见踪影,有时候晚上也不回来,江澄澄不会做饭,就只能在家饿着肚子等他,给姚大伟打电话也只会换来他不耐烦的敷衍声。
江澄澄有次没忍住哭了起来,姚大伟在那边痛骂,他能听到姚大伟那边的声音,是打麻将的声音,他忙着打麻将根本不管他!
江澄澄想起小的时候,杜语琴带着他出去跟那些富太太交际,太太们打麻将,他就在旁边跟同龄人一起玩,十几个保姆围绕着他们,一口一个“小少爷”的叫着,生怕他们哪里磕到碰到。
现在回忆起来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江澄澄恍惚,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楼下接触到阳光,眼睛被明亮的光线一刺,差点落下泪来。
他好久没出门了。
江澄澄承认他心里好奇,哪怕江羽书要送他的“礼物”是他和谢梵天的结婚请帖,他也要亲自去看看。
想到谢梵天,江澄澄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意,他放不下他,可是他现在变成这样,平时连镜子都不敢照,他知道他变成这个样子,谢梵天不会要他了,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他和江羽书在一起他又不甘心。
凭什么是江羽书,为什么是江羽书?
都姓江,他和江羽书的命运却天差地别。
嫉妒啃食着江澄澄的心,他一瘸一拐的走出棚户区,打了辆车前往江家。
出租车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客人,身形瘦弱,脸色苍白萎靡,那双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再联系到这里是棚户区,脑子里顿时冒出很多想法,这人不会是瘾君子吧?
出租车司机胆战心惊把车开到怡园门口,把人放下,迅速走了。
江澄澄站在怡园门口,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再回来已经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着熟悉的别墅区,顿时后悔没戴个口罩,能遮挡住脸。
怡园住的都是富人,他们认识他。
江澄澄慌了,和认识的人碰面现在就是他的噩梦,他不敢想别人会怎么议论他。
江澄澄没敢贸然进去,在路边等到天黑,趁着夜晚偷偷找到机会溜进去,怡园门口的门禁还能识别他的脸。
江澄澄就这么偷偷走到江家别墅,奇怪地看着一片漆黑的房子,这栋在他的印象里总是亮着灯,充满欢声笑语的别墅不知何时从寂渺变成了这样漆黑一片。
在周围众多亮着灯的房子里显得无比突兀孤单。
江澄澄知道江铭在住院,但不是还有江羽书住在这里吗?
他不知道江羽书从江家搬出来了,管家也给佣人放假了,就算不放假这样主人不在家不像家的地方,佣人待在这里不仅压力大,也没事干。
江澄澄手穿过栅栏门的缝隙,从里面把锁打开了,这种地方的别墅,大门的装饰作用选大于实用性。
江澄澄慢慢走进去,漆黑的夜晚只能看到点模糊的景象,忽然,他的视线被花园里的花吸引。
江家的花园一直打理的很好,请了专门的园艺师,还造了温室,里面种着大片大片娇艳的花朵,一年四季都不凋谢,即便在夜晚也美不胜收,可是现在,温室里的花朵败了,似乎是没人打理,没过多少时间就因为缺少营养枯萎了。
江澄澄眨了眨眼,看着凋谢了一地的花良久,他转过头慢慢在门口输了密码,屋子的密码还没换,江澄澄走进客厅里,打开灯。
富丽堂皇的别墅,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板,随便一个地毯都价值几十万,处处都透着奢靡华丽的气息,与江澄澄住的出租屋天差地别。
江澄澄怔怔地看着,从前看惯了的景象,如今刺得他眼睛疼,在姚大伟家的日子他根本没有心思打扮自己,穿的都是从江家带走的衣服,反反复复就那几身,再贵的大牌在那样的环境都会磋磨得分不出原本的样子。
他站在这里,却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只住在下水道的老鼠,偷偷从井盖边沿偷窥一丝岸上的生活。
江澄澄要抓狂了,如果江羽书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感受这种落差,他成功了。
姚大伟不好,他想象的父慈子孝的生活没有实现。
他每天打麻将,早出晚归,带着一身烟味回来,给他做饭磨磨唧唧还嫌弃他没用每天待在家,好吃懒做。
“江羽书……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你出来啊!我现在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江澄澄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自己就流了下来.
江羽书接到白老爷子的电话,说看见他家亮起了灯,是不是他回来了。
江羽书接连几天都没有出门跑步,知道他有晨跑习惯的人自然会好奇,询问他的去向,江羽书都耐心告知了,只是没有透露自己的地址。
江羽书礼貌地跟对方道谢,知道江澄澄已经到江家了,挂断电话,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别墅里没人,江澄澄正到处找着江羽书的身影,手机响了一声,是江羽书发来的短信。
——在我房间书桌的抽屉里。
江澄澄看着这条短信,心脏突然就提了起来,慢慢上楼往江羽书的房间走。
走到走廊的尽头,江澄澄伸手要去开门,手指轻轻颤了一下,仿佛房间里关着什么洪水猛兽,想起江羽书回家时他进过江羽书的房间一次。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进江羽书的房间了。
江澄澄缓缓呼出口气,房间打开了,他不知道江羽书的房间是什么样的,下意识觉得这里的东西少得过分,眼睛紧紧搜寻过每一个地方。
谢梵天在这里待过。
他想找出一丝属于谢梵天的痕迹。
江澄澄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是任他怎么找,都找不出一丝半点,江澄澄心里一片悲凉,走到江羽书的书桌前,桌面干干净净。
他拉开抽屉时手都在颤,心脏也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手里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抽屉,而是变成了潘多拉魔盒一样的东西,让他既期待又害怕。
抽屉打开,看到里面的文件夹,江澄澄愣了一下,拿出来拆开,他已经做好了收到结婚请帖的准备,他不会让江羽书如愿的!
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江澄澄拆开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江澄澄下意识看向上面的内容,整个人忽然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这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
他心里升起巨大的抗拒和排斥,视线一点点落到最后的结论。
上面显示,江澄澄与江铭具有生物学关系……!
江澄澄目光呆滞地看着上面的结论,薄薄的一张纸突然变得无比沉重,让他无论如何都握不住,大脑充血般,轰隆一声炸开,炸得一片血肉模糊。
亲子鉴定报告!
他和江铭有血缘关系!!
不可能!
江澄澄大脑已经无法转动了,疯狂排斥着这个想法,他不接受!
他无法接受他和江铭有血缘关系,是江羽书在骗他,这份亲子鉴定报告是伪造的,一定是这样。
江澄澄掏出手机,手慌脚乱的拨通江羽书的电话,等待接通的时候,一声声的嘟声像是和他的心脏声混合在了一起,他紧紧攥着手机,像攥着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终于,电话接通了。
江羽书冷漠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什么事?”
明明是他把自己引过来,让自己看到这张鉴定报告的,他还能这样冷静的问什么事。
江澄澄只觉得可笑,怒目圆睁,宛若疯癫一般嘶吼出声 :“……你骗我的对不对?那个亲子鉴定报告是假的对不对?江羽书你恨我,你想报复我,所以特地弄了一张假的报告,一定是这样!”
江澄澄像找到把柄一样,一边说一边点头,拼命洗脑自己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江羽书听到他这一连串的嘶吼,这份江铭亲自拿去鉴定,交给管家销毁的报告终于派上了用场。
江羽书语气平静,隔着电话江澄澄都能想象江羽书此刻的表情。
就听电话江羽书在那头问他 :“我为什么恨你。江澄澄,别再自欺欺人了。”
江澄澄一滞,说不出话,如果江羽书之前恨他是恨他在江家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可是如今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江羽书还拥有了他苦苦追求而不得的人!
江羽书没有恨他的理由。
但他又清晰的感受到了江羽书的恶意。
能让江羽书恨他的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江羽书已经将它清晰的摆在江澄澄的面前,心里的排斥、怀疑都在明悟的那一瞬间消弭,随之而来的是震惊、悲伤,和宛如天塌地陷般的悲怆。
江澄澄不敢接受江铭是他的亲生父亲,除了这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还有江铭躺在医院是被他气进去的。
以及……他是私生子这件事。
江澄澄身形一晃,眼前有一瞬间的重影,抓住桌角才站稳,在他们这个圈子,最受人鄙夷的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而是私生子。
他接触的少爷千金,他们的父母无一不是结了婚的,私生子意味着要跟他们争权夺利,没人会喜欢吸血鬼。
他从小见多了私生子如何被排斥,所以江澄澄从不自卑,也不觉得他有哪里对不起江羽书,他在江羽书面前理直气壮,他妈妈和江铭是结了婚的!
可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他引以为傲的身份破碎了,他从出生就带着原罪,从出生就矮了江羽书一头。
江澄澄不能接受,泪水汹涌的流了出来,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是私生子,他把他亲爸气进了医院,他亲爸气得跟他断绝了关系。
江澄澄感觉喉咙都渗出了血,连呼吸都是抽痛的,痛到了极致,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江羽书在电话里说 :“没事我挂了。”
江澄澄呼吸间发出“嗬嗬”的声音,面目狰狞,忽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就算在现在,他的脑子已经被自己是私生子的事情占满了,听到那道声音响起时,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你和谢梵天在一起!”-
江羽书在外面,和谢梵天一起出来买东西,他是不喜欢出门,更不喜欢买东西的,谢梵天原本也不喜欢,但一想到能亲手打造出一个属于他和江羽书的家,这怎么能不让他热血沸腾呢。
收拾好行李,把屋子逛了一遍,谢梵天就列出一个物品清单,拉着江羽书出门了。
江羽书跟他出门也不用做什么,全程被谢梵天带着,东西都由谢梵天买,他只要偶尔给出一点“嗯、好”的意见,看起来敷衍至极。
但谢梵天就是能准确的在两个物品中选到江羽书更心仪的那个,在观察江羽书情绪这方面堪称登峰造极,让江羽书被迫有了参与感。
两人在商城里买了大部分的生活用品,又去花鸟市场买点绿植装饰家里。
江羽书是喜欢植物的,连路边一些小野花他也会投予目光,但他不养,只默默欣赏那些顽强不屈的生命。
这次搬了新家,谢梵天提出要养点植物,江羽书面上淡淡,谢梵天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知道他是有兴趣的,轻轻勾起唇角。
他们在花鸟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不少绿植,新家的阳台宽敞,不用担心放不下,买了直接叫货车拉回去了。
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两人也没去什么高档餐厅,就找了一家看着环境干净的私房菜馆,菜还没上来。
江羽书接到电话,走到门外打电话去了,谢梵天等了半响都等不到人来,让餐厅先别忙着上菜,走出去问了一句怎么了。
还不知道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电话对面的人造成了多大的震颤,不过就算知道谢梵天也不会在意。
江羽书没说话,想挂电话了。
那头的江澄澄像是察觉到了江羽书的意图,急忙道 :“别挂!”
他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平复下呼吸,眼眶通红,谢梵天和江羽书在一起,他知道江羽书是一个这样恶毒的人吗?
江澄澄就在一瞬间心念电转,想通了一切,包括姚大伟的存在。
一切都是江羽书的阴谋。
姚大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是江羽书安排的,江澄澄脑海里冒出很多细节,他跟姚大伟见面前他是追着江羽书的身影去的!
江羽书故意引他过去,就是为了让姚大伟碰到他,让他误以为姚大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想通这一切,江澄澄又哭又笑,哭自己中了江羽书的阴谋,把事情搞成这样,又笑自己愚蠢,随便一个和杜语琴谈过恋爱的人出现就真的相信他是他父亲了……
为了姚大伟,他和江氏对家公司合作,想跟他过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一切都是假的……
江澄澄脸色阴沉又扭曲,他将这一切怪罪到了江羽书头上,如果不是江羽书,他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他享受不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没有父亲,还在那个破旧的出租屋住了那么久,吃了这么多苦。
江澄澄心里好疼,说出口的话越发恶毒,声音里带着哭腔 :“江羽书,你怎么不去死?”
他恍恍惚惚的想,他要去见江铭,要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他,不是他的错,是江羽书的错。
想到江铭,江澄澄心脏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一样,疼得他要不能呼吸了,他又想起江铭以前对他的好来,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觉得一个人坏时,恨得面目全非,巴不得他死,那些坏足以掩盖过往所有的好。
发现事情的真相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后,那点坏又变得无足轻重,以为永远找不到的美好回忆又重新浮现在脑海。
江澄澄有一种预感,他这辈子都要被这些美好回忆折磨了,回忆越美好,把江铭气进医院的那一幕就越不堪。
江澄澄是嘶吼着喊出那句话的,站在江羽书旁边的谢梵天自然听到了,紧紧皱起眉,眼里出现了一丝戾气,紧紧盯着江羽书的手机,这样恶毒的话,江澄澄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看着江羽书手里的手机,江羽书抬眼看过来,谢梵天蠢蠢欲动想要拿过手机的冲动顿时被压得死死的,只能忍了下来。
江羽书默默地多看了他一眼,触及到他的视线,谢梵天忍下不快,扯了扯嘴角。
江羽书移开视线,说出口的话却平静了很多,心绪也没有起伏,淡淡的 :“因为你们没死,所以我也会活得好好的。”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江澄澄咬牙切齿。
江羽书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认同江澄澄话般地道 :“是啊,所以你等着看吧。”
挑衅意味十足,这才是江羽书面对他们时的真实态度,隐藏在冷漠和漠视之下的感情,浓稠的足以让每个感受到这股情感的人心惊。
江澄澄抓狂,挂了电话,发疯一样把面前的椅子书桌推倒,恨不得把这间屋子砸得粉碎,仿佛江羽书就在他面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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