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墙之隔 许秘书help me之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照片被接过去辨认, 很快摇头拒绝道:“先生,我确实没见过你想找的这个人,这是您的朋友吗?如果想要找的话, 大厅广播可能会比较快。”
得到这个答案后,照片就被男人迅速收回。
“……”
他的眉目冷淡,本有些桀骜的眉骨竟然给人带来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意。
不像是在找朋友,倒像是来寻仇敌,恨不得将照片上的人细细剁成臊子。
似乎隐约听见磨牙的忍气吞声的动静,女子正觉得男人的行径古怪,心底泛起古怪感, 正想拨通经理的电话,忐忑寻求帮助。
下一刻对方便已抽身离开。
*
吸烟区。
“咔嚓。”
黎玉林烦躁撩起头发, 深觉自己被青年费去太多心神,不禁为自己突兀的行程而懊恼。
他以为郁汶看见自己,少说都得因为他造成自己过敏而感到心虚, 黎玉林再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拿捏他, 结果对方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 甚至还敢视合作为无物。
他几乎快把地皮掀翻了,都没能找到郁汶被他的好大哥领去哪里了。
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消失,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郁汶决定背弃他们的约定。
他碾了碾烟头,冷哼一声。
既然郁汶胆敢如此, 他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难不成,他以为攀上了黎雾柏, 就能够高枕无忧?
他才迈出两步,余光尚未瞥到青年的身影,耳畔里却传来熟悉的声线以及伴着轮椅而传来的不甚明显的滚动声。
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又停在墙角, 静静地蛰伏着。
“……”
郁汶没能成功从经理领回自己的行李,对方面容抱歉,朝青年反复解释出的纰漏,大意总归是说他去的时候已经被人取走了,而另外一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所以,黎雾柏是抢先一步离开了却没通知他么。
郁汶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情绪,只是莫名多了些空落感,如今他通身也只剩下随身携带的藏在身上的小物件,两手空空。
只不过闹出这种事情,他也不是很想关心对方到底去了哪里,面上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经理便说亲自将他送到可以打车的地方,或是方便黎家人来接他。
郁汶浑然不觉墙角那边炽热的视线,他将书递到经理手上,“你们这有洗手间吗,能不能帮我拿会东西?”
经理才好声好气哄着这位脸色不好的少爷,自然郁汶说什么便是什么,估计也生怕郁汶多在机场待多几分钟,满口称好。
黑影眯起眼睛,往内隐藏了几步,眼睛牢牢盯住正准备往他这个方向走来的青年。
一步,一步,又一步。
越来越近。
“等等。”
青年忽然止住脚步,黎玉林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对方却转过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得见青年露出洁白的脖颈。
光滑雪白的脖颈处毫无痕迹,似乎并没有人在上面留下标记,自然也没有黎玉林想要看到的景色。
倘若没有人认得出来青年,也没有黎玉林亲眼所见,恐怕他也不会相信他会与黎卓君扯上关系,而后者竟然会为了他而放弃继承权。
黎玉林才不至于相信这么蠢的真相。
“你确定行李被人拿走了?”
青年并不知道墙后是什么在等着他,反而对别的疑点产生了兴趣,但很快推翻自己的疑惑,无所谓地略过话题,“……算了。”
就在咫尺距离之处,黎玉林甚至凭借伸出手的方式就可以将青年拎着领子抵在墙上,凝住目光,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可,意外陡生——
“小汶,这边。”
无论是他还是郁汶都认出了这道声线,而黎玉林缩回了正欲背着经理抓住郁汶的动作,不耐烦地在心底“啧”了一声。
黎玉林和黎雾柏向关系不好,尽管后者会虚伪地营造兄弟和睦的假象,但私底下黎玉林根本懒得维持表面和平,如今黎卓君不在世,他们之间的矛盾更是尤为突出——
谁都不愿意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对方。
黎玉林看见青年转眼就将注意力凝聚在走得越来越近的男人身上,不愉快地皱眉。
郁汶倒不是三急,只是等待行李的过程中颇有些烦躁,顺路去个洗手间洗手。
所以当黎雾柏冷不丁出现在身后的时候,郁汶汗毛竖起,瞬间扭头作恼怒状,掩盖住泛起来的心悸:“你不是走了吗!”
经理的意思难道不是黎雾柏偷偷走了!
怪不得从刚刚起,他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快……原来黎雾柏在后面等着他呢!
经理收到郁汶的眼刀后,干巴巴地望着黎雾柏,在得到可以离开的指示后,脚底瞬间如同抹油般地离开二人对峙的尴尬现场。
郁汶注意到了黎雾柏的小动作,抿唇:“为什么不回答我?”
黎玉林听到郁汶表面埋怨实则亲昵的言语,再联想到郁汶在自己面前爱搭不理的模样,用力地闭了闭眼。
郁汶乍一出口也没想说出这么惹人误会的话,明明自己在脑内模拟的场景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可望到黎雾柏似笑非笑的眉眼,瞬间想把刚刚说出的话收回,舌头也被卡住。
他只是想着,黎雾柏想要与他合作,还将他领到明沨面前,至少短期内是将郁汶看作可以合作的对象,而郁汶显然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没必要对着黎雾柏冷着一张脸,但……好像做得有点过了。
明沨的话盘旋在脑海,郁汶欲言又止,本想快速将之前的话题掰回,让黎雾柏没能计较,但对方比他更快反应过来。
郁汶之前递给经理的书如今落到黎雾柏的手里,他显然是发现有翻阅的痕迹,微微一笑。
“因为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小汶想我了吗?”
他说的语气正经,挑不出一点错漏,如果不了解他们之间关系的外人,只会认为他们是感情比较好的兄弟,可郁汶怎么品都从中品出了不对劲。
郁汶语塞,立马回答:“没有。”
但他又忽然发觉斩钉截铁的话反而显得自己有点心虚,不由得又后悔起来好像因为黎雾柏区区一句话就勾起情绪,欲盖弥彰地哼了一声,“我想先走而已。”
“有急事吗?”
黎雾柏恍若未觉郁汶的抗拒,猛然凑近青年的身躯后还将郁汶又吓了一跳,他观察着青年的反应,不急不缓地拉开二人间的距离,顺带着牵起青年的手掌。
动作行云流水,郁汶也没能注意到转眼间手掌就被黎雾柏牵住,从黎雾柏莫名其妙的抽身里试图理解失败、终于放弃追究他这么干的根本原因以后,才反应过来,手掌被微凉的另一只手掌包住。
首先浮起来的是异样感。
郁汶第一次觉得对方的手掌既烫又凉,努力拉扯了一番,没能从黎雾柏手下拉扯出来,瞳孔慌张地往四周瞟,好在没人注意到这片角落的动作,勉强遮盖住他声音,“……没有,好了吧。”
“这里没人。”
耳畔的呵气吹起青年鬓边发丝,郁汶好不容易聚起反驳的勇气就被他猛然大胆的举动打散,瞳孔忍不住凝集,咬着唇,“能不能回家再说,外面还有人……”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在外面和黎雾柏做出这种事情,要是被人拍到照片,两人跳进黄河可都洗不清——尤其是郁汶身上还有一层黎卓君未婚妻的身份,老实说,郁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上新闻。
郁汶本身就靠近墙壁,因为黎雾柏突兀地接近,轮椅忍不住向后滑动,此刻已经“咔”地与墙壁亲密地吻在一起。
黑影面容被黑暗覆盖着,叫人看不清如今脸上的神色。
“……”
不甚明显的衣物碰撞声在一墙之隔摩擦着,隐隐约约传入耳道,也大约只有极其近的距离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等外面彻底没了声响,黎玉林才缓缓从墙壁另一侧走出来,果然,原位已经没有郁汶和黎雾柏的身影。
男人膝盖微弯,弯腰捻起一根柔顺的长发。
大约是还在主人头上时就被精心呵护着,发丝即便是落到地面,也并没有沾染灰尘,躺在男人的指腹间时尾端甚至还不服地戳他的指关节。
黎玉林随手接通电话,视线却是望着机场外人流离开的方向:“喂……”
*
额头被黎雾柏抵住的地方还在发烫,郁汶单手扶额。
刚刚郁汶说什么都不肯让黎雾柏在大庭广众下更进一步,对方不想要脸,郁汶还要呢。
还好,郁汶捂住嘴巴以后,黎雾柏似乎是接收到了他眼神间的警告,叹了口气,仅仅额头相抵片刻,便含笑抚摸着他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颊。
而许秘书此刻犹如天神降临插入了两人的对峙之间,及时将郁汶解救出来。
郁汶犹如久旱逢甘霖,火急火燎地甩开黎雾柏,决定下次再也不和黎雾柏共同一程了——要是他刚刚没准备去洗手间,也就不会遇到黎雾柏,不至于和他闹出刚刚的事情了。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整理着衣领,脑海里想法纷杂。
黎雾柏勾着青年的尾指,勉强引起了郁汶的注意力,后者以为黎雾柏片刻后便会放弃,可是他似乎从若有若无的碰触中得到些许乐趣,乐此不疲地将郁汶的尾指勾向自己的方向。
郁汶不由得升起对方似乎有些幼稚的想法,想从他的脸上窥见与童真的举动相符的神色。
可令他惊讶的是,黎雾柏……望向他时仍旧浮着好奇。
“我们去哪呀?”
郁汶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拆穿对方。
“去医院。”
第72章 熟人 深思熟虑
郁汶一下没反应过来去医院干嘛, 眨眨眼,看黎雾柏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由得被他的反应感染, 甚至还没下车以前,还以为黎雾柏身体不舒服。
这确实很古怪,谁刚下飞机就来医院啊?
青年被推到挂号台,和护士面面相觑。
“?”
郁汶脑子没跟上,糊里糊涂地递给他身份证,机器“吱吱”吐出挂号单,表单上赫然写着郁汶的名字, 而非他所预想的黎雾柏的名字——不错,递的既然是郁汶的身份证, 又怎么会是黎雾柏的呢?
“嗯?”
青年略有些迷迷瞪瞪,收到挂号单后,黎雾柏似乎想要接过去, 可是在看见郁汶的表情后, 指尖触及纸张后便推向郁汶的视线, 勾了勾唇。
郁汶直觉不对,慌张地仔细看着表单上的文字,犹如晴天霹雳劈在脑海中——
“骨科”
郁汶咽了口唾沫,轮椅正被推着“咕噜咕噜”往前,似乎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 他扭头瞪视始作俑者,声线颤抖:“你!”
枉他还以为黎雾柏哪里受伤还担心了一会, 没想到黎雾柏竟然什么都不和他说,就把他拐来医院,完全没有给他做心理准备的空间。
“我不去!”
郁汶沉下脸, 考虑到尽管现在周围过道很安静,但随时可能都会有人来,还是压低声音地和黎雾柏犟着说话。
“又不是受了大伤,最近我都没疼了,没有必要来吧。”
黎雾柏温柔道:“听话,小汶。”
“早点治,病才能好。”
黎雾柏推着他,甚至还能抽出功夫平静地抚摸青年的脸颊,指尖落到青年颈侧时还能触及对方滚烫而跳动的血管。
血液倒灌的充血感冲击着郁汶的脑海,他抓住黎雾柏的袖子,发声系统略有些被压迫到,启唇后阻止不了语言——或者他也没法说明自己那股恐惧来自于哪里,可是乍一被黎雾柏突兀的行径勾起,郁汶甚至来不及做防备。
“……晚点吧。我们晚点来。”
黎雾柏大约是了解到郁汶以后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步伐没停,以哄小孩的语气道:“小汶,你是大人,耍小孩脾气可不太好,”
“况且,”郁汶看不见黎雾柏的神色,可却听到黎雾柏这样说,“你是卓君的未婚妻,如果一辈子都在轮椅上该怎么办呢?”
郁汶脑袋“嗡”地一声:“……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从黎雾柏的嘴里听到了什么——
黎雾柏是什么意思……?
一种可能性划过郁汶的脑海,他突然明白黎雾柏的计划中,自己即将承担什么身份了。
郁汶面色霎时变成炽热的赤色,咬着牙将挂号单撕得粉碎,回身重重地砸在黎雾柏的脸上:“你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黎雾柏后仰,零零散散的碎片精准地砸在他的鼻梁,让他也一时闭了眼,可郁汶分明看到他被抽得闭了眼,却能够及时腾出空闲的手接住碎片,不慌不忙。
郁汶的变脸或许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这个想法后知后觉地钻进郁汶的脑海,踏入医院的害怕情绪此刻被冲淡片刻,反而因为黎雾柏的反应有点毛骨悚然。
他本来在想黎雾柏怎么能够有把握拿到黎卓君的股份,完全没想过自己恰好能够弥补这块拼图,这样想来,黎雾柏的种种行为似乎得到了解释——包括当初在葬礼上推郁汶出去当焦点,恐怕也是对方筹谋的一环。
面对郁汶愤恨的目光,黎雾柏倒是情绪稳定得很,即便郁汶撕碎了挂号单,他还好整以暇地将它塞回郁汶衣服胸前的口袋,拍了拍整理平整。
郁汶甩开他的手指,想将碎纸片丢出来,黎雾柏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但他的嘴角并没有下垂:“小汶,纸张也只是走个形式,电子系统已经记录‘你今天要看病了’。”
他说的话简简单单,郁汶能够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可又觉得背后暗有所指。
就好像是在说,郁汶如今没有回头选择的余地,登上黎雾柏的船后,也只能照着这条路走到黑。
郁汶不想遂他的愿,趁他不注意想耍脾气将纸张取出来踩到脚底下。
黎雾柏垂头,似乎是在郁汶大腿上寻到被撕碎的碎片,夹着挑起郁汶的下颌,让郁汶正准备捣乱的动作被打断,偏偏那股力道令郁汶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碎片抵在青年的唇边一寸,几乎快与红润的嘴唇相碰触。
“!”
郁汶不敢乱动,嘴巴闭得紧紧,生怕黎雾柏往嘴巴里塞奇怪的东西,而后仰的动作也意味着郁汶的捣乱不可能那么容易。
交叉的胳膊桎梏了郁汶的行动,他只能用眼神瞪视着突然变脸的黎雾柏,艰难地眨动着干涩的眼睛。
刺痛。
脸颊边湿润的触感一带而过,痕迹仅仅残存至眼旁,便被男人抹去。
对方的态度还如先前一般温柔,像是刚刚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小汶有其他意见的话,可以提出来。”
“滚开!别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郁汶以这样的姿势很难顺畅地说完完整的一句话,说完短短两句话便已用力喘气,但大约也有情绪的因素,“你可没告诉我要用这样的方式……”
黎雾柏等他几个词几个词地说完,却又在郁汶停止说话时将他的下颌放下,新鲜空气得以以正常的流向灌入郁汶的喉管,使得青年一时向前瘫软,用力咳嗽,动静大得将肺都咳出来。
也就是周围没人,两人的动静才没有传得太远。
郁汶胸口起伏,不知何时已经被黎雾柏摆正到合适的位置,呼吸通畅后清醒的空气钻进鼻腔,夹杂着医院自带的消毒水气味,仿佛有什么奇妙的功效,很快使他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情绪也稍稍回落。“……”
两人的气氛也不再同刚下飞机时融洽,掺杂着古怪的情绪。
再次碰触到郁汶的躯体时,那股伪装的好脸色果不其然将他拒绝至千里之外。
黎雾柏本该因为自己被拒绝而感到难过,可对方步步往后退,仍旧能换张脸来欺骗黎雾柏,他只是好奇,郁汶能够什么时候再表演一次给他看。
他遗憾地缩回手。
*
黎雾柏消失了。
郁汶单独面诊,意料之外地得到了本周内需要住院恢复的通知,医生的意思是封青的善后处理不错,加上饮食得当,郁汶的腿疾竟然比预想的要恢复得好。
坏消息是,由于发现了小腿肌肉有轻度的萎缩,郁汶需要提早进入复健训练,医院内也将给他提供一系列康复计划。
而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疼。
她利落地帮郁汶决定好了一切,似乎正等着郁汶点头答应,郁汶抿着唇,没办法当着她的面推拒。
“需要再考虑吗?”
郁汶大约是医生最讨厌的讳疾忌医的病人,从小他都宁愿吃药不打针,可惜身体不允许他这样做,隔三岔五就生病的郁汶不得不被院长抓着在医院打针,偏偏针头给他造成的疼痛仿佛比旁人的都痛。
至少欺负他的身强力壮的小胖子就从来不喊疼,也不用拧着胳膊泪汪汪地躺在院长怀里。
这让郁汶怎么接受独自应下自己即将遭受疼痛的复健。
唯一的好消息应该是他刚刚和黎雾柏吵架了,如果后者在场,肯定会二话不说替郁汶答应。
“不。”
青年犹豫地出口:“会很疼吗?”
医生似乎是觉得郁汶的问题有些孩子气,同他说话时语气也沾染了些哄孩子般的笑意。
可惜复健的决定也只是象征性地需要青年口头的一句同意,毕竟大少私底下和她交代时似乎早就没有让对方有另外的选择,一切为郁汶同意的基础上做好了后续准备。
大少不选择陪同面前的青年进来,应该也是为了给他适当的空间吧。
医生说:“会有一点。”
她以为青年会抗拒得很强烈,但对方只是沮丧了一会,强忍着不情愿——至少对方以为他隐藏得很好,但医生见过许多病人,一眼就能看透这种怕来医院的病人的心理——说:“好。”
郁汶想说“没关系”,但他发现自己还是没这么大度。
……于是,他被医生塞了糖果。
饶是郁汶也脸红了一瞬,果不其然,刚刚的犹豫让医生以为他很不好对付吧,让黎雾柏知道他被当作小孩子塞了糖果,恐怕会露出笑眯眯的表情来笑话他吧。
他火急火燎地将包装塞进口袋,手动将口袋掩盖得严严实实。
郁汶不是担心会被熟人发现,只是略觉得有些丢人……但事实证明,他的行为某种意义上算是未雨绸缪。
“!”
少女手里提着饭盒,那道视线射过来的感觉尤为强烈,甚至没法让郁汶忽略。
郁汶陡然转头,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从诡异角落钻出来吓人的黎雾柏,而是眼神霎时变得锐利的少女。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对方手里提着饭盒,现在应该不只是站在原地瞪他了。
“……”
郁汶心内咯噔一下,卡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所医院是黎家名下的医院,黎谭筠会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来探望黎父。
如此一想,消失的黎雾柏会去哪里也就不意外了。
怪不得黎雾柏会刚下飞机就带他过来。他和黎父的关系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差吧。
郁汶装聋作哑,心知黎谭筠就是那种你越惹她她越来劲的脾气,如今黎雾柏不在,没人能降得住她,自己还是离她远点。
可郁汶有意远离,少女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73章 郁汶的来处 我不认识他
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之前郁汶在家时一样。
黎谭筠的眼神似乎有些飘忽——郁汶的脑海里才浮现出这个想法, 少女便有所感知地避开郁汶的视线,凶巴巴地喊住郁汶:“你怎么会在这!”
郁汶心想,当然是黎雾柏把他抓过来的啊, 否则他怎么会过来!
她不提这个问题,郁汶还没发现她的语气不对劲。敏锐地察觉到不似之前的神气,更像被强迫似后反抗无效的萎靡。
按道理来说,黎谭筠应该是来医院看黎父的,照她尊敬长辈的性子,应该也不至于因为见到父亲而沮丧躲避吧?
这股念头刚转过郁汶的脑海后,他便即刻打消了溜出医院的想法——
鬼知道黎雾柏现在去了哪里, 不管他反而清净,说不定还可以从黎谭筠这边打听到什么消息。
“我怎么不能在这?”
青年眸光闪动, 语气和缓,尽管少女跳脚般地瞪着他,也依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反倒衬得黎谭筠无缘无故地出糗。
黎谭筠张嘴, 没想到一番质问后,郁汶即便在大哥没有在身边的情况下,也没有失了仪态,显得她斤斤计较。
高中生的年龄恰好是在乎面子的阶段,更何况少女秉持着身为黎家人的身份, 十分好尊严。
她见郁汶应对自如,并没有有自己预想中的“失去了黎雾柏庇佑后便心虚地臣服”这类情节, 还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一下收了几分气势。
“噢,你在就在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少女的脚步仍旧停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图,眼神还时不时瞟着郁汶。
他们呆在柏城一段时间后,青城的天气也渐渐转凉,郁汶临下车前黎雾柏还给他披了件外套,郁汶刚刚嫌弃有些闷而将它半挂在肩膀上。
少女羊白色开衫扣紧扣子,学生气往往很难在这位装熟的大小姐身上发觉,只是难得一见如今黎谭筠略有些窘迫的模样,勾起了郁汶的好奇心。
他拧了拧眉。
“不是有玉姨来送饭吗?”
似乎是被郁汶随口的一句话戳穿了内心,又或者是早已准备好郁汶的询问,黎谭筠绞了绞手指,犹犹豫豫地道:“……”
声音太过微小,郁汶都没能听清,疑惑地歪了歪头。
“……!”黎谭筠恨铁不成钢地踩着鞋子走近他,低声瞪了他一眼,道:“最近爸爸……情况不太好。”
这话说得隐晦,不过郁汶倒是听懂了。
原本住院的黎父病情加重,所以事先知道自己情况的他派出黎雾柏去柏城办公务,而黎玉林在得知真相以后,没发现自己得到应该得到的信息,以为继承人的位置要落在黎雾柏身上,所以才急着飞到柏城,想从知晓情况的郁汶那里得到情报。
而黎谭筠则孤零零地被留在青城,黎卓君自然没法从地底下钻出来陪他妹妹,而黎谭筠这个年纪恐怕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郁汶和黎谭筠关系说不上好,甚至后者见到郁汶五一不是尖锐的态度,本该不理会少女有意无意的暗示。
只是……
黎雾柏人间蒸发,郁汶没法拒绝对方主动向他求助。
“我没带什么东西。”郁汶说。
探望病人的话空手去显然不太礼貌,更何况虽然黎父不知道清不清楚他如今呆在黎家是以“黎卓君的未婚妻”的真相,但在黎谭筠的角度却是坐实了这个身份,郁汶生怕自己刚一踏入病房就被黎父砍成血雾了。
黎谭筠咬咬唇:“不。你跟过来就好。”
郁汶不由得多看了少女两眼,她的嘴唇发白,面临父亲病逝的情况应该让她心理压力倍增。
黎家……是真的很古怪。
*
郁汶上次误打误撞闯进紧靠住着黎父的白色建筑,可再度踏入小径时,竟然觉得要比回忆中的道路要宽敞明亮得多,甚至阻碍也没有想象的多——
当然,也不会突然从背后钻出一个黎玉林。
等到郁汶正式来到住着黎父的病房门口时,竟然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谁叫他上次来还被拎着领子找茬,转眼间就被屡屡见自己不舒服的黎谭筠以这样的方式带过来,想来现实还真是有些荒诞。
“我在这里等着你吗?”
这栋白色建筑与其说是附慈医院的附属建筑,更不如说此处是一座设施完备的疗养院,需要黎谭筠刷卡进来,而踏入那道大门以后能够出现在里层建筑的工作人员也越来越少,自然也没有医院随处可闻的消毒水气味,反而给人清新的氛围。
黎雾柏从来没带过郁汶接触过黎父,哪怕是在黎家或者是公司,郁汶都没见过黎父本人的踪迹。
就好像刻意在躲避着些什么。
郁汶突然有些理解黎谭筠。
黎家似乎并没有父亲存在的氛围,而对黎雾柏或是黎玉林来说,黎父或许并不是以父亲的身份而存在的,可能……意味着他们可以从这个身份中获取什么利益,凉薄或许是他们相处的底色。
他的语气也和缓些:“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陪你进去。”
……这样说好像不太好,郁汶要以黎卓君妻子的身份贴脸黎父吗。
好在黎谭筠看出他的为难,纠结了一会后还是拒绝了他:“谢谢你……”听起来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谢谢”,不过已经足够让郁汶感到吃惊。
黎谭筠进去以后,郁汶一个人待在外面,微风轻轻拂过青年脸颊,通风系统将室外的冷意转换后拍在青年脸上时也不觉得过分地凉,卷起了几分流通的空气。
行李留在黎雾柏的车上,郁汶随身并没携带着什么物品,只能来回地磨蹭着手掌拿着的手机。
青年将指节伸入口袋,愣神,才缓缓掏出被手指夹着的名片——
不知何时,本来被他放置在行李箱深处的纸条此刻突然出现在他的口袋里。
他的内心略有不安,将其放回,而手掌渐渐交叉在胸前。
手机铃声打破了走廊里的寂静,郁汶一激灵,猛然被吓了一跳,而后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响了,而通话人是黎雾柏。
恰好,此刻病房的门“咔”地打开一角。
郁汶没法坐视不管,正准备接电话的手一顿,将通话挂断,掩盖在背后,少女走出,面容没有先前颓丧,不过眉头看向郁汶时皱得比她刚进去要深。
“你和爸爸说过要和大哥来吗?”
少女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但就连她也无法理解自己说出的话,毕竟郁汶的行踪基本三点一线,也从来没听说过父亲认识郁汶,只能归结于大哥和父亲介绍过郁汶,但……郁汶刚刚分明是一个人呆在医院的,没有看见黎雾柏的踪迹,还是自己拉着他过来的。
郁汶:“?”
黎谭筠欲言又止,说:“爸爸让你进去。”
黎父——?
郁汶面色略略变幻,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他的戏份,但短暂地惊讶一瞬,还是保持了镇定自若。
黎谭筠纳闷的程度一点不比他少,本准备从郁汶的脸色发现出有无端倪,毕竟他刚进来黎家时显然比起她要幼稚,所以她才不喜欢这种人缠着二哥,可是这个计划竟然失败了。
青年与大哥离开后,仿佛有了质的改变,似乎是沾染了些男人的气息,就连气质都向对方靠拢,乍一看竟然分不太清他们。
黎谭筠掩住眼珠,定了定神,面前的面容才清晰地映出郁汶,抬脚离开时脚步有些僵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郁汶已经在脑内搜刮着关于黎父的信息了,也没指望从黎谭筠的嘴里得到答案。
漆黑的眼珠缓缓转动,僵硬的轮子被青年纤细的手指推动,郁汶屏住呼吸,推开病房的门。
自动感应的门察觉到有人到来,顺着推入的方向,不费吹灰之力便撬开了病房的壳,让从未踏入过此处的外人不自觉皱眉。
……郁汶对黎父的面容毫无印象,但莫名觉得对方眉眼似曾相识,可郁汶确信自己不认识他。
否则郁汶绝对能够记起来。
他舒了一口气。
让黎谭筠传唤郁汶的当事人躺在床上,面色沉静,倘若黎谭筠没有告诉郁汶对方即将离开人世,郁汶绝对不能相信这般气色的人时即将步入死亡的病人。
令他意外的是,没有一个儿子长得像黎父,要说面容相像程度,甚至将黎卓君算在内,郁汶也不得不承认还是黎谭筠长得更像黎父,大约其他人都长得像各自的母亲。
这场景有些滑稽:坐着轮椅的青年和气色佳的黎父相对而望,不熟悉的护士进来,或许还得依靠病床来辨认这间病房的主人到底是谁。
他在看着黎父的时候,自然也觉得对方在看着自己。
尽管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郁汶还是选择主动打破沉默:“黎先生。”
与黎雾柏相处太久,青年的嗓音已经不复慌张,见到黎父在打量自己后并没有慌乱阵脚。“我以为我们不认识。”
“你的名字是郁汶?”
黎父的态度却并非单纯地对待陌生人或者黎家人,反而介于两者之间,隐隐含了些上位者的威势,显然是已经从黎谭筠或者是其他消息渠道得知郁汶的身份,只是等待郁汶本人的确认。
“椿英福利院。”
他道出了郁汶的来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过来青城的,乌经离这不算近。”
郁汶竟一时有些想笑。该说不说,他和黎雾柏果然是父子,都想到调查郁汶的来处,只不过后者是带着合作的意愿来找他,而黎父看上去并没有这层意思。
他慢吞吞想,这时候应该让黎父给他开支票吗?
第74章 去见老不死的 kill
青年的眉眼落入黎父的眼中, 他不禁眯了眯眼睛,做出思考状,只是病情或许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 并不能即刻认出对方到底是谁。
黎父确认过青年的资料,向来由福利院收养的孩子一般都是婴儿时期就被弃养、身体残缺或者两者兼有,但郁汶却是在足足两岁才被送到福利院,而且并没有明显的残缺。
当年收养他的院长因病离世,管理员们也大部分因为各种理由而离开原来的福利院,理由已经久远不可考。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面前的人与他几个儿子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无论郁汶是从哪里来的都好, 他都绝不是能够存在在黎家的角色。
轻蔑的语气并没有逼退郁汶,毕竟郁汶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被他两三句话吓到, 这句话对他的威力还不如郁汶被老师说退步太大要让他把家长找过来。
“这里工作比较好找,有问题么?”
但两三句话已然能让郁汶分辨出对方找他过来的态度并不和善,郁汶淡淡拉下脸色。
黎父不愧年长郁汶, 也不愧是黎雾柏的父亲——郁汶对他的感受第一反应是——面对自己挑衅对方而导致的不愉快竟然能够还能够厚着脸皮板着脸。
“我这里有一份合适你的工作。”
承担中介的责任?郁汶颇觉得有几分好笑。“黎先生, 你介绍的是应该是正经工作吧——没有担保, 我有点担心上岗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肯定不至于,但对方来势汹汹,就算真正安排给郁汶一份工作,凭郁汶的身体状况,可能不用专门安排人来整他, 郁汶应该也没法过得舒服吧,并且黎父还没有提出提供工作的条件,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能乱捡这种事情从小教到大,郁汶才不会相信。
“据我所知,你和卓君出了场车祸, 因此才搬进黎家。”
黎父的头发依稀能从中找寻到或许是劳累而银白的发丝,眼眸却不见明显的浑浊,皱纹不习惯地耷拉在嘴角,就像在郁汶见过他之前,对方的嘴边并没有这道岁月的痕迹。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郁汶原本不打算听他的胡言乱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黎雾柏他爸能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郁汶能够想得到就是“给你五百万不准再装黎卓君的妻子败坏家风”这类要求,可听见黎父笃定的话,猛然震惊抬头。
被撕碎的挂号单还塞在郁汶的口袋内,他抿了抿唇,小腿灵性般地隐隐作疼。
郁汶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诚然,黎卓君向来不喜欢在约会的时候有不相干的人在场,因此一般都是他亲自驾驶,而当时他、黎卓君以及另外一个青年在场,他们起了口角,所以才没注意到同样违反规则的货车,也才铸就了最后惨烈的错误。
郁汶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可如今黎父擅自推翻了这么久以来他的认知,怎能不让人惊讶?
郁汶的肘内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黎父的表情没有太大改变,即便他的儿子同样丧失于那场车祸,他却有点像置身事外,跟郁汶讲述时也只是带着旁观者的态度。
他的眼神划过青年的鼻梁,道:“你没有资格露出这副表情。”
郁汶喉咙一梗,黎父这话不亚于狠狠往他脸上抽了一巴掌,气得他晕头转向。
哪怕黎卓君的确是死在他前头,可郁汶也是受害者,甚至比黎卓君要来得更无辜。
车祸里该怪罪的是不守规则打闹的司机还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乘客?答案显而易见。
“我不明白你的话。”
郁汶气得都不想称呼对方为黎先生了,没人能在平白无故的黑锅里保持冷静,“既然你都调查到这个份上了,也该明白是黎卓君开的车,副驾驶坐的也不是我。你说的没资格从何而来?”
“你认识副驾驶的人是谁吗?”
郁汶相信黎父已经调查清楚了,可却忽然反问他,凝了凝漆黑的眼珠,启唇,“……不认识。”
“撒谎,”黎父道,“沙滩上有人拍到过你们三个人正在吵架,你和卓君住的房间也是以他的名义开的,当天晚上你绝对不可能没见过他。”
那段独自坐在走廊的记忆如鲠在喉,黎父逼问的话语逼迫郁汶再次清晰地回想起那段不甚美好的回忆。
青年的脸色很难看,却也没否认。
但入住房间的细节还是他从医院苏醒后第一次听说……原本他以为黎卓君遇见对方后将他毫不遮掩地带回酒店亲昵是场意外,却从未往预谋的方向中想过。
“雾柏替你和卓君善了后,调查出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卓君并不认识他,或者说在这以前,与他有联系的人是你,郁汶。”
黎父耷拉着眼皮,从始自终都没有提过那位半途插进黎卓君与郁汶的约会的青年的名字,不,或者说,他不在乎,不在乎黎卓君到底在他们约会过程中抛下郁汶和谁约的会,也不在乎渺小的人。
郁汶有种感觉,自己的名字被黎父记住,可能还有其他多余的原因——
比如说,黎雾柏当时来医院,郁汶为了防止戒指被黎雾柏抢走而中途编出的理由,让对方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才有一系列把郁汶接回黎家的举动。
简直荒谬!
黎父说当时和黎卓君另外约会、让郁汶在房间外面听他们运动的动静的青年认识郁汶?
郁汶无法相信他凭空而来的说辞。
“没错,他姓苏。”黎父沉思了很久,在郁汶完全不信的表情下抛出一个深水炸弹,郁汶只觉得有些耳熟,可在接过他的照片后瞪大了眼眸。
他与郁汶的朋友……苏步休站在一起,面貌极为相似,无一不透露出他们是兄弟的真相。
郁汶翻到相片背后,上面用漂亮的字迹写着“苏屏&苏步休”以及落款日期。
一切的一切似乎串联起来——
“你的意思是,苏屏为了在黎卓君那里受挫的他弟弟而报复我,才导致了这场车祸?而苏屏的死因就是因为车祸?”
而苏步休得知哥哥的死与郁汶有关,才会在郁汶遭到v领青年欺负时坐视不管,那很大概率是他故意设计的!
“……”
逻辑很完美。
郁汶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即将出口的话或许会很苍白,索性闭了嘴:“……”
“可惜的是,”黎父淡淡地说,“我们想要控制住苏步休的时候,被他逃跑了。”
“你明白吗?他要报复的对象是你。”
不错,即便郁汶在车祸之前压根不了解这件事的原委,但黎卓君已经死去,剩下一个郁汶,既是事情的源头,也是车祸的当事人之一,如今受伤了,可谓毫无反抗的能力。
青年脸色苍白,显然无法接受苏屏的死因与自己有关。
黎父缓了一会,留给郁汶自己慢慢思考的空间,不急不缓地进餐,或许佐料正是青年溢出的情绪。
“不过。虽然他压下去了,但如果苏步休选择堂而皇之地报复你,于情于理,对黎家的舆论影响恐怕很灾难。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的要求。”
郁汶指腹轻压额角,浅浅地吸进室内略显压抑的空气,“黎先生,请说。”
他对黎父的称呼又改为了“黎先生”,黎父识人很清,特别是对于郁汶这类社会经验并不丰富的孩子,控制他们的把戏炉火纯青,而他深知,自己的大儿子也深谙其道,只怕对方很快会发现郁汶的异样。
“两种选择。”
“其一,我会择定一处地点,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你都只能接受。从此后半生你只能待在那里,不能踏出一步,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全,而对方找不到证人可以指证。”
“其二,我帮你解除后患,你只需要配合我将对方引出,不过对方的警惕心强,所以需要再商议地点。从此,你与黎家可以毫无瓜葛。”
他第一个选项说得如此复杂,而后者却轻飘飘地“只需要郁汶配合引出”,想也知道有鬼。
但黎父给的奖励……足够诱惑人。
青年问:“其二只有这个条件吗?除此之外是什么?”
黎父盯着郁汶澄澈的眼珠,缓缓道:“你暂时还做不到。但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我能够确保在你离开前让你做完这件事。”
空气陷入沉寂。
黎父明白需要给青年考虑的时间,并不急着催促。
某种意义上,郁汶已经被黎家人折腾得够呛,也不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再相信他们的鬼话,谁知道会不会跟黎雾柏一样翻脸,尤其是黎父这种老江湖。
他转身离去,黎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能够考虑的时间不长了。”
……老不死的。
手掌触及门把手时,力气恍若被什么东西夺走一般,郁汶压了半天都没能按下去,猛然回神后,咬着唇准备将双手往下压。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配合。”
“你拿了卓君的戒指——恐怕没人和你说那象征着什么吧——意味着卓君为你放弃了继承权。”
第75章 很干净 他是怎么阻止的?
郁汶手掌收紧, 面色没变。
黎谭筠并没走太远,他和黎父说话的时候,少女便独自坐在走廊, 眉眼私似有不安,看见郁汶后才舒缓了一口气。
她心里没底,担心这两人要吵起来,但看郁汶神态平和,将躁动不安的嗓子眼压回喉咙。
黎谭筠站起身,正欲与郁汶一同回去,“唔, 那个,嫂……”
她别扭地开口, 郁汶一时没听清她的话,“嗯?”了一声。
下一刻,青年的眼眸中捕捉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黎谭筠背后走过来, 脸色微变, 也没来得及追究黎谭筠到底朝他说的是什么。
黎谭筠不明所以, 只当郁汶不肯原谅自己,觉得自己起初对他太过分了,尴尬地咬着下唇。
她出生时,哥哥们都已经近十岁,而母亲去世后, 疼爱她的父亲也逐渐步入培养继承人的阶段,对她疼爱有余, 关注不足,父亲乍一疾病,而哥哥们不在身边, 留她和玉姨照顾父亲,她多少是带着些怨气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怪罪大哥,毕竟她与黎雾柏不是亲兄妹,若要比较亲缘关系的话,必然是她与三哥要更亲近些。
只是,三哥出国以后因为心里有气,已经许多年不和家里联系,就连自己打电话过去都总是撞上他不在的时候,久而久之她也因为课程繁重而没给过黎玉林电话。
恰好在医院碰见郁汶,黎谭筠本抱着试试的心思让他陪自己来看黎父,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同意了。
她本以为郁汶是个见利忘义攀上二哥的陌生人,可是哪怕在走廊等待她和父亲无聊的谈话结束,也没抱怨,形象顿时一百八十度扭转了。
想了想,黎谭筠摘下银色手链,眼睛盯着别处看,手却递向郁汶,“这是……二哥送我的,你收下吧。”
只不过,她递到半途,两人之间猛然插入突兀伸进来的手掌,以防御的姿态抵在青年的脖子前——正是黎谭筠朝郁汶伸出手的方向。
“大少。”
“大哥!”
黎谭筠比起郁汶要惊讶得多,甚至可以说被突然蹦出来的黎雾柏给吓到了,她扭头看着突然过来的黎雾柏,张着嘴,又意外又喜悦,大约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黎雾柏,“你来了我怎么没看到你呀?”
黎雾柏的手掌举的高度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少女赠送的银链或许是不好意思直视郁汶,伸出的距离略微超过了社交距离,却正正好被黎雾柏给不着痕迹地挡在距离之外。
可也恰好让郁汶近得呼吸都可以喷洒在他的手掌,温热呼吸在触及障碍物时幽幽地喷洒回主人的鼻腔。
郁汶的后背绷紧,这样近的距离,他与黎雾柏之间有什么小动作大约都可以落入不知情的少女的眼里。
更何况,黎谭筠给的还是黎卓君留给她的手链。
她可能以为他与黎卓君生前感情像郁汶吹嘘的那样恩爱。
郁汶不可能接过少女给的手链,哪怕黎雾柏没有过来,他肯定会选择推拒,可黎雾柏竟然毫不遮掩地在黎谭筠面前……
郁汶仰头。
青年眼眸凝了凝,被抛下的不满情绪积聚在他压着的眉毛间,可主人本人也并没有察觉的意思,错误地以为是黎雾柏大胆的行为所致。
黎雾柏也看着他。
两双黑色的眼眸盈盈流转,堂而皇之在少女不知情的注视下交换着眼神,若非其中一方的眼神不是如刀锋般锋利、试图把另一个逾矩的人的动作逼退的话,或许算得上一场佳话。
“刚好有事情。”黎雾柏垂头,盯着郁汶,“我以为小汶会在原地等我,给你发过消息。”
不错,郁汶被黎谭筠叫住以前是正准备看手机的,但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黎谭筠叫走了,直到和黎父聊完都没有再看过一眼手机,黎雾柏给他发过消息没看见实属正常。
郁汶将黑锅抛回去,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我下飞机的时候,你也没有告诉我你去干什么了。”
他俩聊着天,将黎谭筠给手链的瞬间打岔过去,黎雾柏自然地说:“卓君给你的东西就留着吧,不要随便给人。”
黎谭筠年龄不大是不假,可绝不是一时起意才决定将手链给郁汶。
她和二哥感情还算可以,二哥总是喜欢随手买些礼物,黎谭筠那里还有许多,即便是遗物也不差这一件。
而手链是她觉得礼物中比较适配郁汶的类型,送出去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过,所以黎雾柏这样斩钉截铁地驳回,即便并没有夹杂着责备的语气,但淡淡的态度让黎谭筠心中不太舒服。
“我才不是随便给——”
她以为黎雾柏会赞同她,可大哥竟然一反常态,拒绝的语气也很硬,“他不需要。”
郁汶的手指搭上黎雾柏横梗在颈前的手掌,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剪得薄薄的指甲陷入了皮肉,克制的力度没能将它推远,却也将它按离了脖颈的高度。
他看向黎谭筠,理解或许是哪里让黎谭筠对他的印象变好了些,道:“没事,四小姐留着吧。”
黎谭筠正欲再说些什么,郁汶为了让她赶紧打消赠送的意图,赶紧道:“卓君也送过我差不多的。”
黎谭筠这才作罢。
可被黎雾柏强硬地拒绝以后,她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委屈,小鹿般的眼眸盯着他们两个人。
黎雾柏了解妹妹,在她的手掌缩回去后,将被掐出几道转瞬即逝的红痕的手掌背在郁汶的肩膀。
他道:“你不是要回去了吗?我看见陈叔在外面等着你了。”
黎谭筠还想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哪知黎雾柏不给她一点留下的机会。
今夜的大哥似乎换了一个人,平时就算不能说是待黎谭筠跟三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是也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在学业上都比任何人要关心她。
黎谭筠眼眶霎时泛红,头也不回地小跑离开。
郁汶在黎谭筠离开后,不可思议地瞪着黎雾柏:“你犯什么病?”
他和黎雾柏正在黎父的病房门口,就算质问,郁汶也不敢提起太大的声音,担心隔音不好让黎父听到他们的对话。
毕竟,郁汶觉得,哪怕黎父接受黎卓君乱搞,也不一定能够接受他与黎雾柏搅和上——至少黎雾柏如今做出的举动越来越嚣张。
他怎么能够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和郁汶……
但郁汶想得贴心,“被贴心”的人却没有这个烦恼。
黎雾柏的手搭在郁汶的肩膀上,碰触着主人因为高度紧张而绷紧的蝴蝶骨,摩挲着指腹,脸上没有紧张的神情。
“小汶,我需要个解释。”
“解释什么?”郁汶反问,“解释我出来以后就没有见到你的人,还是解释你妹妹把我拉来这边给你爸爸送饭?”
“你们家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他一连串地反问,声音并不大,因此郁汶猜测这也是不足以让黎雾柏心虚的其中一个原因,抿紧嘴唇。
黎雾柏说:“谁叫他快死了,临死前可能想多见见他亲爱的孩子吧。”
这话说得刻薄,把郁汶吓了一跳。
青年上下打量着黎雾柏,可黎雾柏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并不恶毒,甚至可以说平淡,倘若走廊内寂静无声,而郁汶又熟悉这道声线,必然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果不其然,黎雾柏犯病了。
“你、不要命了。”郁汶表情复杂,“你就不怕别人听去。”
黎父人可还没死呢,反正就郁汶观察,能吃能喝能蹦能跳,要是传进他耳朵里,只怕有黎雾柏好果子吃。
“她叫你进去的?”
郁汶明显吓了一跳以后,黎雾柏语气并不如先前严厉,“难道她就不怕里面的人气死?”
郁汶瞄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他们围在黎父病房门口讲悄悄话的场景实在很诡异,尤其是与黎雾柏这种什么话都敢说的人在一起,连带着拖累郁汶都成了密谋的帮凶。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郁汶其实并没有瞒着黎雾柏的必要,这种事情只要他去找黎谭筠询问,恐怕得到答案也很容易。
“不,是你爸爸叫我进去的。”郁汶神色不变。
“我不知道他怎么认识我,但他没有生气。”郁汶露出好笑的笑容,“黎卓君是被他打断过腿吗?我不理解他居然能够接受自己的儿子搞男的。”
——而且甚至是在规矩繁多的黎家,郁汶想想都觉得不可理解,明明规矩这么多,竟然黎卓君脚踏多条船的事情被知道,都没有被他亲爹给扼住。
黎雾柏看了他一眼:“是。”
“……”郁汶眨眨眼:“是……?”
“你猜得不错,”黎雾柏的呼吸贴在青年的耳边,温热气息萦绕在耳畔,撩动着郁汶的发丝,但郁汶此时被他的话惊呆,一时没注意与黎雾柏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他确实刚开始不能接受。”
“不过他在发现阻止不了黎卓君以后,从此也就作罢了。”
郁汶似有所感地对上黎雾柏的眼眸,心间有不太舒服的感受,“他是怎么阻止的?”
黎雾柏的指尖抵着他的嘴唇,“用他的话来说,‘很干净’。”——
作者有话说:写完了没交上……[爆哭]我的连更
第76章 劝说 再见爱人
黎雾柏感受到在自己的话出口以后, 打在指尖的呼吸明显停滞一瞬。
危机感爬上郁汶的脊背,至少他能感受到黎雾柏出口时的情绪并非作假,也就是说确有其事——
但黎父真的至于丧心病狂到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不见得。
车祸的真相暂且不谈, 至少就刚刚郁汶同黎父交谈的对话而言,他并没有发觉黎父对黎卓君在外花天酒地的反感,反而能够以平淡的态度来谈论这件事,所以至少可以推翻黎雾柏的猜测,即车祸是黎父派人干的。
黎父在黎卓君去世后调查过郁汶,却还选择让黎谭筠把他叫进来单独谈话,郁汶可以肯定自己还有什么事情不够清楚, 而这件事正是黎父举动的真正缘由。
“小汶,离他远点, ”黎雾柏难得没有摆出故意吓唬郁汶的神情,反而顺着郁汶的眼神瞄了眼关得紧紧的病房门,“别怪大哥没有劝过你。”
郁汶心底一跳, 刻意侧了侧脸。
但也正是这番侧脸的动作极具戏剧性地错开一点弧度, 让他们的脸颊正正好不在同一平面。
青年的眼眸闪动:“……我知道了。”
……即便黎雾柏去调监控, 也大概率只能看到他与黎父之间抗拒的肢体动作——从黎雾柏的语言以及黎父对大儿子的只言片语中,后者绝对不会让黎雾柏有机会掌控全部的一举一动。
黎雾柏本升起的去见里面的人的想法在看见青年竟然真的乖顺地应下,眼皮略显惊讶地抬起,顷刻间便打消了念头。
*
只不过一段时间没待在黎家,郁汶踏入黎家时竟然觉得颇为不习惯。
他和黎雾柏一路上相安无事, 甚至可以说因为方才在黎父病房门口前的交谈,医院内不慎愉快的口角似乎也被两人彼此相遗忘, 算得上温馨。
“郁少,您回来了。”
陈叔弯着眉毛,颇为慈祥地看向郁汶, 似乎正准备接过黎雾柏的手扶过郁汶,只是许久不见,他略显斑白的头发让郁汶有些迟疑,还是黎雾柏中断了他们接下来的举动。“我来吧。”
“我们才从医院回来,”黎雾柏说,“他的腿不能再耽搁了,辛苦陈叔多帮忙照顾照顾。”
“医院?”陈叔似有所感地抬头。
他的眼神在黎雾柏和郁汶之间切换,道:“刚刚四小姐说遇到了您……”
就连郁汶也明白陈叔并非只是单纯地提出这句话,更别说黎雾柏了,他自然地将大衣递给陈叔,而后者也很快默契地微笑接过,正如千百次照顾着从幼时养到大的大少。
郁汶本以为黎雾柏不会对旁人说,拧着眉,紧张于黎雾柏的答案,黎雾柏自然也察觉到郁汶眉眼间的小动作,挑挑眉,慢吞吞道,“我们去看了他。”
这里的“他”无疑指的是黎父。
这样大逆不道的称呼显然不应该出现黎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嘴里。
只是他这样指代,郁汶这个当事人都缓了一瞬间,但陈叔却很快反应过来,极紧张又意外地瞥了一眼郁汶——黎雾柏说的并非是“我”,而是“我们”。
“可以用餐了,还请大少和郁少移步。”
郁汶见饭桌上的菜色换得一干二净,从前在黎家用餐时都没见过,味道也不尽相同,而黎谭筠神情郁郁地坐在他和黎雾柏对面,一句话都没有要说的意思,让他就算有百般想问的问题都憋回肚子里。
虽然玉姨对他态度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但郁汶猜想或许真是自己太久没接触过认识的人,导致乍一回来黎家,他竟然诡异地有些想念她。
他挑过两回菜以后,不知道是黎雾柏是否特意跟厨房交代过,竟然也没觉得不能接受,甚至还能说得上适合他的口味。
黎谭筠大约也不太想见到刚刚才与其冷战的黎雾柏,快速地吃完饭便说自己要上楼做作业,又瞄了一眼朝她望过来的郁汶,抿了抿嘴唇,“噌噌噌”地上了楼。
“玉姨是不在家吗?”
郁汶问完以后差点咬住舌头,想起黎家那繁琐的规矩,但毕竟他和黎雾柏在一起这么久了,明白有些时候黎雾柏只是拿规矩当无所谓的东西,也就并不在意自己的无心之失了。
只不过,他不在意,黎雾柏也不在意,却有真正没见过这番景象的人站在旁边,心底早已因为郁汶的举动而激浪。
管家看了看黎雾柏,以对方的距离,必然是听到了郁汶的问题,但却没有什么大反应,只好答:“是的,郁少。”
“每年这个时候,玉姨都会请假回老家几天,厨房由其他人来负责……是不合胃口吗?”
“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郁汶看他们几人都明白这件事,压下内心的疑惑,道:“我就问问。”
这股好奇聚在心头,导致郁汶的食欲也没有刚回黎家时剧烈,加之他已经吃了七七八八,便说他吃饱了,顺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他谢绝了管家准备帮助他上楼的行动,管家见郁汶熟稔地在黎雾柏面前无所规矩的模样,欲言又止,可是黎雾柏却在刚刚带了郁汶去看了黎父,显然他们俩的关系从柏城回来以后已经有了很大提升。
他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却没往奇怪的方向想去。
黎雾柏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自然感受到了管家不同寻常的眼神,他不着痕迹地敲了敲桌子,响声唤醒了出神的管家。
“大少,我失礼了。”
“陈叔,”黎雾柏道,“先随他去吧。”
*
郁汶自然不知道黎雾柏和管家在他背后说了些什么,他吃了半饱,却也没地方可以去,于是准备回房琢磨黎父的意图。
可刚上楼,远远就看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
黎谭筠的房间不同他和黎雾柏一层,加之之前郁汶有意躲着黎谭筠,省得没事碰着她,两人又平白无故地吵起架来,所以郁汶几乎没在除了饭桌以外的地方见过黎谭筠。
更别说,对方像鬼一样站在他房间门口。
少女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利索的一身衣着远远看去像穿着白裙,第一眼吓了郁汶一跳。
看来这还是黎家的传统。
郁汶磨了磨牙,为自己屡次在他们几人身上栽倒的蠢样气晕。
黎家人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股幽幽的气质,而黎雾柏恰好正是其中的机制,他妹妹即便不与他同个母亲,却估计因为是黎雾柏带大的,身上的气质也继承了黎雾柏的几分。
姜还是老的辣。
郁汶体验过plus版本后,再回到初代版本,如同高中生做初中题目一般,乍一看被题目吓到而不会做,而后解决实则难度不大的题目。
郁汶此刻就是那片老姜。
“……嫂子。”
郁汶跳了跳眼皮,因为黎谭筠的称呼而一秒破功,脸色差点没绷住。
这本该是他刚来黎家的幻想——伪装黎卓君的妻子的事情不被任何人拆穿,他美美地享受遗孀的权力。
可这声“嫂子”来得太迟,显得不合时宜的变质。
郁汶不清楚黎雾柏怎么想,但黎雾柏的举动就连他也看出黎谭筠有所不满,万一郁汶再反驳,对方要是足够敏锐,八成能看出他与黎雾柏之间的勾当,给他们扯出多余枝节。
“……黎小姐,”郁汶眉头还是跳了跳,“抱歉,我不知道你哥哥会这样对你。”
“不过,卓君的手链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相信对你有更好的意义。”
黎雾柏的行为作为哥哥来说显然有些失礼,黎谭筠只是想将郁汶名义上的伴侣留下的物品给郁汶作为纪念,合情合理并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黎雾柏为何反应过度,这也是郁汶不明白的一个点。
毕竟他们前不久还在若有若无地冷战。黎雾柏是因为黎卓君而生气吗?
一股怪异的想法划过郁汶的脑海,他却没来得及抓住便转瞬即逝,而黎谭筠就在他面前——此时并不是思考的好时机。
郁汶只好将念头压下。
黎谭筠的表情有些失措,估计是没想到郁汶也和黎雾柏的意见一样,还拒绝了她第二次,“抱歉……是我冒犯了。”
不见先前她三番两次主动挑衅郁汶的模样。
郁汶沉默,因为他发觉自己甚至有些不习惯。
“其实,我二哥,”黎谭筠的表情有些松动,启唇得有些艰难,郁汶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嗯?”了一声,看向她。“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郁汶缓慢眨眼,面上表情不动,显得别人看他时会以为他不够信任对方的话而选择不言语,黎谭筠则恰好吻合这类想法。
于情。她不该、也没有义务朝哥哥的“情人”说这些话,可郁汶这种呆滞在原地等表情反而更加强了黎谭筠的倾诉欲。
“本来我以为你也是那种……”黎谭筠吞吞吐吐,最终还是咽下不好的形容,“的人,所以我对你态度不好,还请你谅解我。”
郁汶并没有很反感她——说到底黎谭筠哪怕出生在黎家,有着几个哥哥,但归根到底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和她计较没必要——况且郁汶来到黎家的时机确实不够好。
黎卓君尸骨未寒,后脚不认识的郁汶就打着哪里都没听说过的未婚妻的旗号进来,黎谭筠怀疑是情理之中。
“……”但她想说的话明显不止于此,所以郁汶并没有打断她。
“爸爸刚刚一定劝过你吧,会让你不要进我们家。”
如果威胁可以等同劝说的话,那黎父也算是尽到劝告的责任了。
“爸爸说的没错,二哥那种人不是可以托付真心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还是要劝你另寻爱人。”
第77章 很快回来 黎玉林在哪里?
“……你指的是什么?”
郁汶没准备将黎谭筠听起来像极了玩笑话的话彻底听进去, 但毕竟不能让她完全得不到回应,他还是打起精神倾听。
黎谭筠见他没放在心上,似乎是确实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毫无知晓, 眉毛往下压了压,正欲出声,可背后突然响起。
“小筠。”
那道声音适时地出现,截断两人之间的谈话,让黎谭筠尚未吐露的后半截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仅仅就是这么一瞬间的犹豫,黎雾柏已经渐渐走近二人身边,即便黎谭筠有再多的话想要对郁汶说出口, 这种情况下显然也不适合了。
郁汶自然已经坦然接受了对方神出鬼没的踪影,但显然黎谭筠并没有习惯, 甚至因为哥哥的走近而显得有些抗拒地后退一步。
黎谭筠眼皮微动,讷讷地道:“我先上楼了。”
于是招呼都没敢打,少女的身影就如同一阵风掠过郁汶的眼前, 又像是落荒而逃地离开。
郁汶还没得到少女的回复, 身边就猛然换了一个人。
郁汶眨眨眼, 却闻见黎雾柏说:“你们在说什么吗?”
青年扭头往楼梯的方向看去,正正好撞进黎雾柏往下垂的眼眸,随口答:“没什么。”
“怎么?担心你妹妹说你坏话吗?”
郁汶脸色轻松,好像并不在意方才少女落荒而逃而让现场留下古怪气氛这件事情,竟然还有闲心夹着刺扎向黎雾柏。
果不其然, 黎雾柏听完这番话,露出淡淡笑容, “如果她说了,你会信吗?”
郁汶想,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黎雾柏竟然也担心名誉受损。
郁汶别开脸, 导致那即将落在他面容的手掌骤然落了个空,而后掌心被青年的指尖抵住,恰好停在以两人如今身份相配的距离:“当然。你可比她说的要坏得多呢,大少。”
明明以青年的身份,合该称呼眼前的男人为"大哥",更不可以用这样离经叛道的话来含沙射影黎雾柏,但当事人听完以后,竟然也没有斥责,反倒弯了弯眉眼。
“对了,最近他们说没看见玉林,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似乎随口的一句话却落入有心人的耳畔——即便郁汶现在并没关心黎玉林的去向,但在黎雾柏和他刚到柏城的时候,郁汶可是清清楚楚地背着眼前人的视线和黎玉林“交易”。
还中途截断和黎玉林的联系,对方要是能够和郁汶联系上,恐怕要将郁汶给掐死吧。
郁汶自然装聋作哑,“大少,你应该去问许秘书。”
“嗯?为什么?”
为什么?郁汶狐疑地瞄着他,对方果然不因为自己提出的莫名其妙的问题而心虚,反倒在郁汶望过去的时候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那种感觉很古怪,就好像是……在对着郁汶的表情模仿。
“三秒之内能够给你一个完全不知道行踪的人的位置,应该只有因果律了。”
就像触发小说里“三秒钟得到这个人的所有信息一样”。
房门“砰”地砸到黎雾柏鼻梁前一寸距离的时候,黎雾柏都仍旧站在原地——至少从郁汶的猫眼来看是如此。
黎雾柏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问破天也只有黎雾柏本人知道。
*
但是黎玉林到底在哪里?
不得不说,黎雾柏提出了一个好问题,他确实从来没关心过黎玉林的行踪,尤其是与他断联以后,郁汶出门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避开,以免两人撞上。
说是怕报复……也不至于。
郁汶本以为他回来以后,黎玉林能够发现他们不在柏城了,结果家里平稳地过了几天安生日子,都不见黎玉林的踪影,连黎谭筠都放了个小长假,在家休息。
复健的日子比郁汶想象的更难熬。
不仅是□□上的疼痛,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本该去上班的黎雾柏美其名曰监督,拒绝郁汶让助理照顾他的选择,有空没空就来看郁汶。
郁汶怀疑他是吃错什么药了,放着好好的班不上来管他。
但最通常的情况是,郁汶没力气和他辩驳,而既然是挂着黎家名头的医院,自然不可能把老板拒之门外。
“……我喝不下了。”
即便室内开着恒温装置以改善渐渐步入初冬的冷意,可与青年的温热细汗对比起来,那只手仍旧显得冰冷,尤其是触及郁汶的后颈时。
郁汶不得不努力抑制住泛起的鸡皮疙瘩,偏头躲开眼前热气腾腾的瓷勺。
明明他伤的是腿不是手,黎雾柏却偏偏要亲自喂他,还不让郁汶把勺子接过来。
不用想,郁汶肯定是以家属的身份住进来的——至少他能够从其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得知。
可他不清楚其他人会不会觉得他们之间的行为是否已经超过家属的范围。
“……”
仿佛没有看出青年对自己肉眼可见的推拒,黎雾柏见他不喝,也只是自然地放到一旁,气定神闲地压根没将郁汶的话听进耳朵里。
所以,有时候郁汶都想劝他去上班吧。
他确实足够古怪。
分明嘴上说要和郁汶一起谋取黎卓君的遗产,半个月以来除了给郁汶送汤,他就没见黎雾柏干过一件正经事,更别说和他商量什么谋取的计划。
要不是所有的记忆都做不得假,郁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存心诓骗人的。
“如果上司需要时刻待命,说明他不适合管理。”
面对郁汶的疑问,黎雾柏是这么笑着回答的。
“你坐得住就好。”
郁汶意有所指地讥讽——毕竟如果黎雾柏跟他表面表现的一模一样,当初就不至于拉上郁汶来黎家。黎雾柏说这话恐怕也只是内涵黎玉林,郁汶可是从眼前的人嘴里知道对方正在公司上下忙前忙外。
对方不知道是不是不清楚郁汶的行踪,郁汶并没有遇见他,却也心惊肉跳。
既怕黎玉林沉迷夺权害得他和无所事事的黎雾柏两空,又怕黎玉林来找自己算账的时候撞上黎雾柏。
但他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表现出来。
“你先出去,”郁汶轻轻推了他一把,裹得太严实闷得青年后背出了些许汗,但是要专门喊人来又太大题小做,“……我困了,睡会午觉。”
黎雾柏似乎模模糊糊应了一声,或许是惊讶于郁汶这么早就要午睡。
郁汶背过身去,闭着眼睛假寐,力图营造出一种困得不行的感觉,让黎雾柏识相点离开。
但一盖上被子,厚重的睡意就渐渐袭来,黏住青年的眼皮,呼吸间只能感受床垫因重量离去而上浮。
若非仍旧有细汗粘在郁汶的后背,大约郁汶真的会就这样睡着。
等了好一会,室内彻底寂静下来,郁汶才半慢拍地从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
黎雾柏之前每次出去都会固定将东西摆回原位,所以郁汶轻车熟路地凭借着印象往床头不远处伸去,甚至没有睁眼确认。
“……”
可有些反常的是,郁汶心内预测的距离却戛然而止地短了一截。
郁汶勉强睁开眼睛,闷进被子装睡使得青年的脸颊都冒着热气,猛然探出头后些许凉意卷起黏在两侧太阳穴的绒毛。
他后知后觉地惊吓转身,却扭转的动作还是不免影响到仍在恢复期的小腿,郁汶吸了口凉气。
——黎雾柏居然没走。
郁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如同打翻了颜料瓶般精彩——怪不得他刚刚觉得少了一截距离,原来是黎雾柏给他递的毛巾。
如果他没递,黎雾柏岂不是就要看着他出糗了?
郁汶狠狠瞪着黎雾柏,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黎雾柏顿了一下,露出无辜的笑:“小汶午睡醒了?”
该说不说,黎雾柏在气人方面的本领简直是天赋型,郁汶有时候呛人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也是受他影响。
郁汶被他噎住,凉凉地回复:“你在我睡不着,刚好有点热,擦擦怎么了?”
“热么?”
郁汶屏住呼吸,掌心蜷着揪住被单,发现因假睡而并未完全着床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床头,磕得人生疼。
黎雾柏的面容在郁汶眼内被迅速放大,郁汶鼓起勇气想推开他,对方的手指尖却挑起凝聚在下颌尖端的细珠。
黎雾柏静静地拉扯开距离。恶作剧般地拍拍他的手背,像是在表演狼来了,气得郁汶把报纸“啪”地砸到黎雾柏脸上,遮盖住那份令人亲爱的脸。
“滚!”
郁汶忍无可忍。
偏偏在这一刻,郁汶眼尖地瞥到报纸背面印的标题“黎氏董事长即将离世又将花落谁家”,可依稀可以看得清楚这家八成是不入流的媒体,实际内容却八竿子打不着地讲述着逝去的黎卓君。
郁汶还没细看,报纸就被人抽走,他只来得及将视线从报纸上挪开,随后黎雾柏弯着眼睛道:“对了,晚点我临时出门一趟,我安排了人过来。”
黎雾柏的安排简直多此一举。
“去哪里?”
“小汶是在关心我吗?”
遭到郁汶的眼神攻击后,黎雾柏慢悠悠地停下开玩笑的语气,道:“很快回来。”——
作者有话说:小汶表情belike:[抱抱]
第78章 返回 来都来了
郁汶盯着黎雾柏的背影,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正有人在看他,脚步顿了顿。
他连忙将视线收回,一眨眼间, 再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对方已毫无踪影,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若非郁汶胸腔内还聚集着食物的热意,或许也要费神猜想刚刚是不是一场幻觉。
尽管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黎雾柏的意思貌似都是让他好好养病,倘若要郁汶来揣测,必然第一反应是对方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事, 为此才装出一副好声好气的模样。
郁汶敛眉,房间内一时只剩下一人的呼吸声。
他的指腹摩挲着, 本以为不会带来任何除了碰触以外的感觉,没想到却意外发觉自己的手掌内湿漉漉的,似乎像是汗水黏在上面。
“嫂子。”
郁汶远远地听见门被推开, 少女见他躺在床上, 好像正被自己的声音吸引, 连忙睁大眼睛,“你……你坐着就是了。”
郁汶并没有到不能动弹的地步,但少女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复健的病人,谈话间也禁不住带这些小心翼翼,郁汶哭笑不得, 跟她简短地解释了两句没大碍,黎谭筠才放下心来。
她找了个座位坐下, 只不过不太巧的是位刚好是黎雾柏给郁汶端来的鸡汤的对面。
落座时,少女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上面,疑惑地和郁汶对了对视线, “玉姨来过了吗?”
郁汶从黎雾柏那听说玉姨清了四天的假,现在已经回到黎家,但看黎谭筠的表情,显然不清楚她哥哥来给郁汶送汤的消息。
最近黎谭筠已经不像郁汶刚到黎家的时候那样态度不好,相反,因为郁汶和黎雾柏都以各种方式婉拒了黎谭筠出于愧疚而弥补的各种礼物,黎谭筠每放假回到家就会来看郁汶。
“陈叔帮我削的苹果。”
黎谭筠不好意思地拆开保鲜盒,“过几天我可能没法过来了,学校有点忙。”
此话一出,郁汶顿时觉得手里的苹果重如泰山,毕竟总不能为了他和黎雾柏而耽误真正需要正经上学的孩子吧。
当初被黎雾柏中途打断谈话后,黎谭筠也没再在私底下和郁汶聊过这件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郁汶心里一直挂念着黎家其他事情,也没太在意她说出的话有什么分量,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笑。
她一口一个“嫂子”,郁汶听着浑身不舒服,但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称呼来叫——黎谭筠不肯像之前那样叫他,说是太生疏,可如果按照年龄让黎谭筠叫郁汶哥哥,郁汶……总会想起她上头的三个哥哥,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以前养过猫吗?我看你似乎不陌生。”
黎谭筠托着下巴,问。
郁汶:“……没有。”
说起来,他除了第一次见到黎谭筠的猫,后面就再也没见过其踪影,可家里也没人提起这件事。“上次那只,不是你的吗?还是大哥的?”
他和黎谭筠同时否定了第二个问题,只不过郁汶没说出声,而黎谭筠则是睁大眼睛,飞速道:“当然不是!”
她否定的速度之快,恐怕就连黎谭筠自己也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激烈,才缓了缓口气,解释道:“那只是朋友暂时寄放的,后面我就还回去了。”
她说得态度这么奇怪,郁汶不禁问:“……他不会怕猫吧?”
大约是想到画面有些滑稽,任人也很难想得到黎雾柏那副模样会有害怕的动物,更何况还是猫。
黎谭筠道:“不是啦,是我爸爸不让我们在家里养。”
“就连二哥也被骂过养奇奇怪怪的,”她挑了一块苹果放入口中,“大哥我倒是没见过他有什么偏好。”
当初郁汶朝裴青南要猫的时候和他闹了不愉快,直到现在也还没联系过。
说来也很奇怪,当初他连名字都没有给它取,或许是出于不想让他们扯上太多的联系。
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回望来到青城以后的轨迹,郁汶想要的生活可以说近在咫尺,很快就能同黎雾柏合作上,可郁汶总觉得自己与当初雨天无处可去的三花没有差别。
就算不能够把它接回来,郁汶也想看看它现在过得怎么样。
*
“呼呼……”
湿得可以渗进骨缝的冷风钻进胖脸保安制服内的缝隙,他不由得动弹僵硬的手脚,努力祛除那股寒意,骂了句“见鬼”。
他嘴上骂骂咧咧,回到工作岗位上一看,窗外又多站了个人,杵在外头,要进又不进。
胖脸拿制服棍敲了敲窗子,“邦邦”的动静果然让那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黑色口罩和垂下的乌色鬓发将青年大半张脸都盖住,胖脸心想大冬天的,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语气不善,“在外头干什么呢!去,去,这不是可以待的地方。”
对方走近时动作有些小心翼翼,腿脚却还是有些踉跄,胖脸看向青年的眼神更轻蔑了——还是个瘸子。
瘸子本人的声线却不算友善,完全颠覆了胖脸对这类人的刻板印象——“我之前能进的,怎么进不了?”
“以前!”胖脸翻白眼,“撒谎也不打草稿,这的房东早就把房卖出去了,现在哪有‘以前’的说法,我看你是想趁乱进来偷鸡摸狗吧!”
“房东换了?”
胖脸一脸不耐烦,做出驱赶的动作,要不是他懒得出去,也觉得一个瘸子翻不起来浪才没强硬地驱赶对方,恐怕青年才没有嚣张询问他的机会。
“早就换了!”
“喏,许多东西都翻新了,租金还没怎么涨,但是你要是错过机会,和前房东签的合同恐怕早就是废纸了。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这个新房东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没见过他,你找不着他问话的。”
青年被这个消息惊讶得说不出来,就在胖脸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又死缠烂打:“那九楼的人家呢?”
胖脸呜呜渣渣地撇嘴,极不情愿地给他翻开名册,没好气地回答,“搬走了!□□楼都没人住!九楼都空了。”
郁汶给裴青南的电话没人接,也不知道他是被郁汶执拗的决定气得不想联系还是其他原因。因此郁汶只好亲自跑一趟,但轮椅走动的话实在太过显眼,他就拖着腿试着自己行动,倒是勉强能够行走。
不料还是扑了个空。
不过保安的话让他捕捉到一丝,“八楼没搬空?”
“啧,没人搬就一直放在那呗,怎么,你不会说那是你住的吧。”
胖脸上下打量他两眼,警惕的眼神显然是将青年看作投机倒把的人物。
眼见他就要出门驱赶自己,郁汶过来的时候手里空空如也,又拿不出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品,气急败坏地脱口而出:“我是那个人对象的哥哥,他骗我妹妹钱,拍拍屁股就走了,我气不过才来找他。”
胖脸听到这副说辞,半信半疑地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对方摘下口罩后的认真神情多少动摇了他的想法,削弱他对陌生人的恶感。
“那又能怎么样?人都走了。”
郁汶找不到裴青南,心里憋着一口气,要是就这样空手走,总让他觉得不爽,索性回出租屋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
“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咯。进不去就算了!”
瘸子不愉快地耷拉下脸,胖脸仔细看他清秀的容貌,这番模样与他刚刚不太好的态度交融,冲淡了几分作恶的迹象。
胖脸“啧”了一句,“那你去吧。”
他恶狠狠地指着墙上的时钟,“就给你一个小时,不许进去太久。”
*
郁汶得到一个小时的宽容,松了口气,凭着记忆里的方向往楼走去。
明明没过去多久,可乍一回来,郁汶发现这栋过去破旧的楼房正如胖脸保安所说被人翻新过,所见之处给郁汶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搭上已不再落下粉尘的栏杆,缓慢地抬脚朝八楼走去。但太久没有下地行走,又匆忙从医院里出来,抬脚的动作显得很别扭,平日六七分钟的脚程走了快两倍。
意外的是,房门居然没有上锁——也许是当初走得匆忙导致郁汶忘记上锁,又或是前房东离开时没检查好。
“吱呀——”
牙酸的声响频频响起,不甚灿烂的阳光没法照进狭窄的楼道,自然也眷顾不到空无一人的潮湿室内。
更要命的是,久不见人的灰尘在青年推开门后争先抢后地扑向闯入领地的敌人。
“咳咳咳!”
青年隔着口罩还是不免吸入了些许灰尘,呛得他直咳嗽,他顺势打开了手电筒,无声地照亮簌簌下落的灰尘。
看来至少在郁汶回来前,大概率没人进过这间房。
来都来了。
郁汶捂紧口鼻,半眯着眼睛走近床边,犹豫了半天,才做好心理准备,拿桌上还没用完的纸巾擦净床边的地板,效果不是很好,聊胜于无。
这番动作对他而言显然有些勉强,但最后他还是顺利地弯腰从床底取出一个箱子。
“咔哒。”
第79章 几时能归 许秘书觉得,他对那人过分上……
那不是郁汶打开箱子的声音。
郁汶猛然抬头, 手电筒被他捏在掌心,照亮的那片区域除了箱子空无一物,甚至连箱子锁头都与郁汶刚拿出来的无二般。
可郁汶刚刚分明听见清晰的“咔哒”声。
青年呼吸错乱一瞬, 将跟随自己许久却仍旧未得知其真面目的泛黄名片往口袋里塞了塞,箱子的灰尘倾斜着洒落地面,又因主人起来时的踉跄而磕碰一角。
郁汶进来后,出租屋的门自然是被他谨慎地关闭。
正如保安所说的□□楼的居民已经离去,郁汶听不见六六熟悉的拍球声,偶有远远的楼梯踩踏声也全然传不到郁汶身边。
郁汶按着箱子站起,手机却被胳膊肘撞得晃荡, 竟一时不察从边缘掉落。
“!”
他弯腰去捞,胸口却猛然与硬邦邦的物体撞上, 紧接着天旋地转,青年的脑海里已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出现在他的房间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渐渐从楼下传来。
“……”
郁汶的脑子嗡嗡, 手电筒仅存的亮光被反扣在地面, 刹那间将他的视野陷入一片彻底漆黑。
更要命的是, 随着熄屏的按键被按动,郁汶的眼前就没有光亮了。
郁汶当年来到青城落脚时,囊中羞涩,实在没办法只能租下这件光线并不充足的房间,后来又因为种种因素, 给房间安装了防窥窗帘。
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桎梏自己的枷锁。
“你是谁?”
他的后背抵着一把刀, 尽管双手并没受束缚,可是背对着的姿势和刚刚天旋地转的警告却提示他,即便自己正面应对对方, 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至于是奔着临时起意过来原来出租屋的郁汶还是搜查家中其他线索的敌人,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我可以联系,让人把钱送过来。”
郁汶道。
门口的保安说只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对方只为要钱的话,那么郁汶至少可以拖拖时间。
“嗒嗒嗒……”
楼梯不甚明显的脚步声渐渐传过来,郁汶一愣——不好说那是不是胖脸的脚步声,此人脚步沉稳,隐隐给郁汶一种熟悉感。
可是郁汶也是第一次认识胖脸,按道理来说不可能是他。
“钱?你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绑匪的话如同蛇信子吐出毒液般“嘶嘶”作响,叫青年的心直直而毫无防备地堕入深渊,“你猜猜是外面的人进来得快,还是你死在我手下比较快?别挣扎了,上面呢也没有让我一定要全须全尾带回去的意思。”
黑暗中隐隐能够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残缺的腿上,郁汶抿紧嘴唇,对对方的威胁不置一词,“还是个瘸子。”
郁汶本以为那道脚步声是走向自己房门的,没想到走到门口后,那人只是顿了顿,便继续向上走——显然是以为八楼是荒废的空房间,不可能会有人来。
可楼上分明只有九楼。
身后的匪徒也等了等,直到脚步声在□□楼的交界处毫不拖泥带水地响起,才开始将青年绑起。只是受困于抵住后背的那把刀,郁汶挣扎的微小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跟我们走一趟吧,郁少。”
郁汶陡然清醒:“你是黎玉林的人?”
叫他“郁少”,肯定是知晓他和黎家的关系,可倘若是嫉妒他的那些人,不可能清楚他的行踪,就算来出租屋打探也绝对不会这么“专业”,而黎家……他想不到还有他还得罪了谁。
匪徒完全不顾他的脚,只是如何顺手如何来,郁汶不想就这么被拖走,但被束缚住和孱弱的反抗力道在他手下却和鱼肉没什么两样。
“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匪徒说:“要怪,就怪你不够听话吧。”
“咔哒咔哒。”
利刃反光骤然刺眼得郁汶闭了眼睛,就像是一股无言的警告地在青年面前晃悠。
匪徒停住了,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警告郁汶不许发声。
毫无疑问,刚刚上楼的那个人竟忽然折返,正在试图拧开郁汶的房门——
裴青南。
毫无理由的,郁汶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他的脸庞。即使他不明白胖脸说裴青南从九楼搬走,此时又突然折返的理由,可直奔楼上、清楚郁汶会忘记锁门的人选,毫无疑问只有裴青南。
他一动,后脑勺便磕在门板,利刃横在脖颈间。“……”
裴青南转了几下,明显锁上的房门对他发出世间并无侥幸的信号,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次与郁汶吵架后,他基本没再见过他的身影,青年好像人间蒸发般从这个世界消失,有时让他怀疑是不是真的曾经有这个人存在。
律所的工作繁忙,他本不该再为无论未来如何界定也只能是陌生人的青年而费神,但竟然难得想起青年,便顺路过来看一看。
听到荒废许久的房间似乎隐隐约约有动静,裴青南往猫眼里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一片漆黑。
他正欲放弃,却忽地陷入沉思。
*
“咳咳咳!”
胖脸拿钥匙拧开房门,被满室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嘟囔道,“窗帘拉得这么严实,差点害我绊倒了!也不知道那臭小子走了没有,不会还赖在哪个角落吧。”
“今天有谁来过吗?”
胖脸睨了一眼裴青南,看在他毕竟过去还算楼上的住户的情面上,勉强答道:“是啊,一个长头发的男的,要不是他不像是坏人,我是不会让他进来的。现在想想,肯定是骗我的,鬼知道从哪里跑走了!”
裴青南心砰砰跳,胖脸自在的话并没有让他的心跳重新平复下来,他将卧室内跌落在地的箱子扶正,好消息是箱子并没有上锁,被他一拆就开了。
“咔哒。”
幼时的青年并没有长开,眉骨处稍显青涩,他的个头比合影处的同伴们要矮了些许,但眼眸仍旧泛着欣喜的光。
照片背后留着成熟的手写字迹,看起来像是出自一位女性长辈,“小汶十三岁快乐。”
“该走了!这可不能久待,否则又要挨批了。”胖脸没好气地招呼着他。
*
黎玉林言罢时会议已即将落入尾声,众高管神色各异,但还是乐于看见这位专业并不对口的总监比起刚被父亲空降而来时进步许多。
假以时日,如果有机会的话,至少不会被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所彻底淹没。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不论黎父和董事会选定的结果,仅从理性上分析,黎三少显然都不是继承公司的最好人选。
不过是非得失一概轮不到他们操心,自有愿意分担的人来。
“散会吧。”
黎雾柏嘱托着旁边的部长,并不在意几米开外的黎玉林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在公司里对黎玉林的态度完全挑不出错,但与其说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弟,更不如说形同陌生人。
好消息是,在被前者当场撞见之后,暂时也没人再堂而皇之地传他们关系不好的流言。
“黎总。”
黎玉林见许秘书附耳对黎雾柏低声说了两句后,对方便将明显有事情要交代的部长给打发走了,而许秘书神色也很奇怪。
黎玉林心头憋着一股气。
反正郁汶不敢见他,黎玉林正寻找好机会给他这位好大哥添堵,如今见黎雾柏神色不得意,慢悠悠地路过正准备离开的黎大少。
许秘书自觉地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跟在几位高管的身后离去。
“没想到连你都要使见不得人的手段,大哥,我不信你清清白白。”
黎雾柏道:“我是否清白很重要吗?”
他并不想回应黎玉林太多,只是淡淡回应,“要是有这个功夫,还是去进修进修吧,至少不用麻烦高工修补错漏的方案。”
“毕竟,也很难遇到有人帮你作弊的机会吧,三少。”
黎雾柏抬眸,言语间意有所指,却没彻底点破,只有知晓他含义的人才能明白其中讥讽有多深。
“……”
黎玉林被戳破了和郁汶的事情,陡然卡壳,也就再没机会拦住大步离去的黎雾柏,在会议室气得深呼吸,很快对方利落离去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中。
那番话实在不像是刚开完会的黎雾柏会说的,往日就算受到他的挑衅,他还是不怎么搭理黎玉林——就像从来没将黎玉林放在眼里一样。
黎玉林理了理卡得他不舒服的领带,将随身助理过来会议室取走他的文件。
“大概只是郁少走远了,晚点应该能够回得来。”
许秘书迎上出来的黎雾柏,跟上他的步伐,“医院那边给了消息,说是他是自己离开的,并没有跟着人走。”
黎雾柏轻声,语气却不像是询问:“他几点能回来?”
许秘书呼吸一滞,心知黎雾柏是对他不经仔细调查就擅自决定的行为不满,他大可以说不清楚,只是“郁汶的人到底在何处”无疑必须得水落石出。
但黎雾柏无疑对郁汶太过上心了,许秘书理解郁汶的作用,但时常去医院看他的举动……似乎已经超过了这个范畴。
“我这就去查郁少在何处。”
“不。他只会去那里。”
第80章 绑匪真面目 熟人
夜幕降临的时机要比郁汶预想得快。
大抵是为了防止出现刚才仅隔一门出现的意外, 郁汶被推出门前就被蒙上眼睛,匪徒并没堵住他的嘴巴,就好像他不担心凭借郁汶的腿能够跑到哪里去。
绑架郁汶的人并不只有一个, 他被推上车后清晰地听见足有四人的声音。
可令郁汶心惊的是,他本以为他们只是将他放置到青城内的一处地方——可他们似乎是忌惮于黎雾柏的势力,行驶的路程漫长得连郁汶也逐渐分辨不清方向。
“哐当——”
青年被猛然从背后一推,才半推半就地从沉闷车厢内踏出的步伐踉跄,差点往前翻滚。
铁皮哐啷作响,掀起勉强塞进一个成年人体型的空间,青年目不能视, 又被匪徒往前狠狠推了一把,当头撞上去眼冒金星, 若非事先有所警惕只怕会当场摔得狗吃屎。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以为将他从出租屋绑出来的那个匪徒已经足够恶劣,可相比其他人,那人已经算“看得起”郁汶了, 见到他出了糗, 哈哈大笑。
“你也不注意点, 把这小瘸子摔断了怎么办!”
“有什么区别,反正正常人可不这么走路!”
匪徒恶意地学着郁汶蹒跚的模样走了两步,霎时间引起周围更大的笑声。
青年沉默不语,任由其他人在耳边放声嘲笑他,而匪徒们只当他蒙着眼睛辨认不到自己被关在哪里, 担心得罪他们而流离荒野,顿时更加得意, 正欲洋洋得意地继续往下说,却被为首的人打断,“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或许他在四人间颇有威望, 这话一出,郁汶耳边就听不见多余的说话声了。
……这并不像是黎玉林会做的。
郁汶似有所感。
黎玉林虽然也忌惮黎雾柏,然而就凭他无能狂怒的模样,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干这种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的选择。
即便绑架了郁汶,能给黎玉林带来多少好处呢?
排除了黎玉林,可以怀疑的对象便足够缩小到郁汶能够锁定的范围内了。
“苏步休!”
蒙眼的布条被取下来,借着外头泻进来的月光,郁汶看清了来人的面貌,面色陡然变得煞白,就连他也没想得到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明明没听出匪徒的声音……
苏步休欣赏着郁汶精彩的表情,唇角嘲讽,“真是漂亮的表情!”
“不知道你害死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漂亮!”嘴上说着,可苏步休将匕首抵住郁汶的眼睛的时候,可不见得有半分仁慈,“可终于让我逮住你了。”
郁汶的思绪被这副面庞的出现扰乱,甚至连背后罪魁祸首的猜想都像忽然卷进一团毛线般,找不到线头梳理。
他的手早在被绑上车前就被牢牢反剪至背后,无一丝动弹的可能,更别提在苏步休的俯视下拿毫无踪影的利器,学着电视剧上的情节划开麻绳。
“你一直蹲着我?”
青年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可能。”
就连郁汶事先都不清楚自己会去哪,如果按照苏步休的说法,他不可能事先得知郁汶会回去出租屋,更别提叫上这么多人,很明显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苏步休一定在说谎。
苏步休冷哼:“嘴巴还挺利,你还是别浪费口水,好好想想怎么求我吧,心情好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郁汶内心一紧,可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苏步休看出他的想法。
以跪坐的姿势支撑着上半身,郁汶不一会便觉得发酸,他咬住牙齿,顶住腰间向下塌的趋势,然而仅仅这样都让他使了极大力气,“我无话可说。”
苏步休脸色愕然,估计是没想到青年竟然什么话都不说就选择放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的心理素质可见一斑,很快重新露出略带着冷酷的面容。
青年闭着眼,眉宇间不见当初的神气模样。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苏步休的确在郁汶刚来青城没多久就认识了他,他得罪了酒店里的客人被经理赶出来,落魄地行走在街头,苏步休介绍他间接认识了上层少爷,也改善了他之后的经济。青年这番话说得的确没说错,当初苏步休合情合理算得上他的朋友。
刀柄握在匪徒的掌心内,他道:“要打感情牌的话,郁少还是不用打了。”
郁汶被嘲讽的话拆穿计谋,抿唇。
苏屏死于那场车祸,而当初事件中的三个人活下来的仅仅只有郁汶,如果苏步休真的认定是郁汶嫉妒苏屏抢黎卓君的感情而导致哥哥死去,只怕今天很难收场。
或许如今的情况就像黎父所预言的那样——苏步休可能从哪里打听到郁汶从医院离开,并且精准地在郁汶的目的地蹲守,就为了报复哥哥在郁汶手底下死去的“真相”。
倘若当时接受了黎父的计划,事情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郁汶的脑海里诡异地闪过这个想法,可下一刻又闪过黎雾柏的面容,鬼使神差地推翻了预。
心内并没有后悔的情绪。
郁汶能够感受得到。尽管他不明白这个想法出自于哪里,分明现在他还受着苏步休的桎梏。
苏步休阴恻恻道:“你真是天真啊。”
“你清楚张北的下场吗?”
张北,是当初那个和郁汶起冲突的v领青年。
郁汶不费劲就想到了他,但回忆起来的却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片段,黎雾柏的碰触似乎近在咫尺,加上苏步休的语气,情不自禁让人背后发麻,“……”
“该说那位大少有本事呢,还是该说你有本事呢?”
“得罪你的人都被除得一干二净,上回我去看他,他看见我都还怕得要命。”
郁汶的手指隐隐作痛,没搭腔,任由苏步休继续说下去,“哈,他保护你保护得可紧了,要不是……”
苏步休嘲讽地用力踩住郁汶的左腿,逼得郁汶闷哼一声才冷冷踢开,月色背对着对方洒向狭窄的空间内。
铁帘悬挂在苏步休的头顶,远处传来小弟们赌钱的哄笑声,径直传入两人的耳畔,苏步休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连自己弟弟的死都可以处理得天衣无缝,呵呵……”
郁汶听到了这句话,只觉麻绳束缚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紧接着他听到苏步休说:“他和你关系看来不错嘛。”
“当啷!”
匕首被主人丢在青年面前的水泥地,“杀了他。”
“不可能!”
郁汶飞速道:“你杀了他有什么用!?你也不可能接近他!”
可言罢,郁汶就想起自己还落在苏步休手里,话头哽住,警惕地看着对方。
按照苏步休的说法,黎雾柏只对郁汶不设防,那一定要让郁汶一个人接近黎雾柏,但是郁汶不可能按照他的命令去把黎雾柏杀了。
苏步休却道:“你以为我需要像废物一样,靠你才能成事?”
“一周以后,黎氏要正式交接,但是择定继承人的准备流程会在三天后完毕,只要亲子鉴定报告显示黎雾柏真的是亲生血脉,那正式交接的时候,就可以让人伪装成你,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刻——”
“呲。”苏步休抬下巴,“你不想用的刀,有人可愿意替你。”
“荒唐!”郁汶脑袋嗡嗡响,“你们根本操控不了!”
“哼,”苏步休得意洋洋地掏出一个极小的瓶子,郁汶看清里面装着几根头发丝,“不巧,我有点人脉,拿到了黎大少的头发,刚好又能够让我送给信托旗下的鉴定机构,能够保证一切正常进行。”
“至于你,就留着让他分散注意力吧。”
铁帘毫不犹豫地斩断投进来的月色,郁汶猛然向前一扑,想抢过对方手里那个装着头发的小瓶子,躯体却和硬邦邦的铁帘撞出巨响。
“砰砰砰!”
“呼、呼、呼……”
光亮彻底消失,郁汶没法辨别出自己脸上是何表情,微张着嘴巴,任由气流穿进咽喉,又被紧绷的主人推出大半。
他似乎已经习惯整夜有熟悉暖灯陪伴的日子,一旦再次被迫回到黑暗,竟让青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恐慌——
又或者是,让他恐慌的并不仅仅是将躯体牢牢包裹住的黑暗。
他说不清他和黎雾柏到底是什么关系,合作?亦或是狼狈为奸。只是却不知道为何在苏步休说要杀了他,自己的心里竟然有恐慌的念头。
如果苏步休将怨气发泄在他的身上还有迹可循,可是……他的行动打乱了郁汶咬牙准备逃跑的想法。
苏步休虽然没有和黎卓君在一起过,可也是跟过不少少爷,知道选定继承人的流程不算奇怪,说了有把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事情会按照苏步休所说的那样发展。
到时候黎雾柏……先不说是否会如苏步休所说的那样成功地被他分散注意力,但肯定会受影响。
如果那会再逃,八成已经晚了。
郁汶睫毛颤了颤,倏忽间想起苏步休刚刚得意拿出来显摆的瓶子——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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