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许书瑶一早上都是头重脚轻的, 跟着设计院的队伍坐大巴车，参观当地美术馆和优秀企业，在提前预约的饭店里吃了点午饭。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许多同学在饭店周边的广场闲逛, 还有人待在大巴车上午休。
许书瑶一闻到大巴车里的气味就犯恶心, 出去闲逛又走不动，只好坐在大巴车附近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许书瑶，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许书瑶今早也不腹泻了, 刚才又吃了感冒药, 暂时没什么异常, 舍友们想去旁边建筑很特别的广场逛逛。
许书瑶笑着回：“没问题的，你们去吧, 我要是有事的话会找班长的。”
班长就在大巴车上休息呢, 她只要吼一嗓子他就能听见。
走之前，祝萌凑到她耳边说：“刚才吃饭时候大二的都上二楼了，我看到了赵述光，而且他还往我们这看了眼，你自己注意哦。”
许书瑶点点头。
等她们离开后, 许书瑶缩着脑袋坐在长椅里，不一会儿眼睛就闭上了。
今天天气并不好, 太阳一阵有一阵无，乌云慢慢聚集过来, 冷风也渐渐刮出呼啸声。
赵述光隔着很远就看到了长椅上的人。
许书瑶不是在晒太阳，穿了厚厚的橙色毛衣, 外面裹着大灰呢子，腿并在一起，手揣着拱进衣袖里, 身体缩成一团。
呢子上的帽子遮住她大半张脸。他一步步走过来，只能看到她一点脸颊和嘴唇。
她好像睡着了，头上下一点、一点。
直至站到她面前，才看出她的面色白得不正常。
“许书瑶？”赵述光弯下腰喊她。
许书瑶点头的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
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她眼神都清明了些，人立刻坐直：“赵学长。”
赵述光很担心地问：“你看着状态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我……”许书瑶一开口，忽然有些犯恶心，她手碰着喉咙的位置，难受得拧起眉，同时眼睛四处看，注意到附近有个垃圾桶。
“你想吐是吗？”赵述光猜到了，“我去给你拿个袋子。”
他迅速跑开，很快又跑回来，手里多了个撑开的黑色垃圾袋。
许书瑶胃里难受，接过袋子，弯腰，脸对着它。
但过了一分钟，没吐出来，那股想吐的劲渐渐消了下去。也许是刚才吃的药起效了。
她拿开袋子，人呆坐在那儿。
“好些了吗？”赵述光问。
“嗯，谢谢学长的袋子。”她气若游丝地回。
“不客气。”
说完，一时没人再说话。
隔了快一分钟，他再次开口：“李菲找过你了？”
许书瑶：“……”
她胃里刚好一点，头又晕起来，现在根本没有精力说话。
赵述光似乎很急，自顾自地解释：“我今早才赶到这里，让她抢了先。我和她是谈过一个月，但我那时还太小，没搞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我其实一直只把她当作邻家亲近的妹妹。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就和她及时断开了，我们之间并没什么亲密行为。”
许书瑶垂着头，胃又有些不舒服了，她张着嘴巴呼吸了会儿。
赵述光攒着拳头，接着说：“你生日那天她给你点男模的事，我已经严厉批评过她，她会跟你道歉。”
“……”？
男模？
什么？
许书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赵述光：“我以哥哥、朋友的身份和李菲相处，是我一直太惯着她了，才让她越来越不懂分寸。不过你可以放心，这次她做得太过分，我不会再原谅她，从此以后和她也不会再有来往。至于你和那位，我不认为……”
“学长。”许书瑶强忍着不适，硬打断他。
她一开口，那股恶心劲又在胃里一阵翻滚，上不来也下不去的，难受到呼吸都时断时续。
“我，对你没，那意思。”
赵述光身体僵了僵，过了会儿又说：“嗯，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先……”
“哇——”
许书瑶头一低，对着袋子吐了。
吐完，人舒服了些。
她拿口袋里的纸擦了擦嘴，把袋子合起来，准备起身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赵述光手伸过来：“我帮你扔。”
许书瑶人刚离座，又不想这时候张嘴说话，就这样以半蹲的姿势和他僵持了一秒。
下一秒就听见一道凉润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给我吧。”
一只手伸过来，从上方抓住袋子，小指和无名指覆上她手，触感微凉。
许书瑶看着这利落又极富力量感的手背筋骨，一下抬起了头。
是陆尘。
陆！尘！
陆尘怎么在这！？
他额发后扬，胸口起伏，像是跑过来的。嘴巴抿成直线，看来心情不好。
他手上使了些力，许书瑶立刻乖乖放手。
虽然她并不想让陆尘拿她的呕吐袋，但是，现在他心情不好，不给他的话，他大概会生气。
“坐这等我。”陆尘说完，拎着袋子跑向垃圾桶。
许书瑶视线追随过去。
看着陆尘的背影，然后，一滴液体从袋子底部滴落…滴到他鞋面上。？！！！
啊啊啊啊！
“陆尘！袋子漏了！”许书瑶急忙忙喊了声，明明使了全身力气，声音却小如蚊蝇。
不过陆尘应声把袋子拿离自己远了点，低头瞧了瞧鞋。
然而他看到鞋子上的水后并没什么反应，继续去扔垃圾。
许书瑶：“……”
她的脸开始发烫。
陆尘扔完垃圾，回头远远地朝许书瑶喊了声：“坐好，我一会儿就回。”
许书瑶对着他点了头，视线随着他动，看他跑进旁边一家便利店。
赵述光站在一旁，拳头垂在腿边，捏出咔的一声响。
从陆尘出现开始，许书瑶的视线便一直跟着他。
陆尘也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一眼。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和生日宴那一晚的相比，更加粘稠，粘稠到，他明明就站在她一米距离内，却像个多余的透明人。
他好像总是会慢一步，容易错过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可许书瑶和陆尘也是发小，十八年来从没在一起过，以前一直是朋友关系、兄妹关系。他们难道就能确定，此时此刻，对彼此的感情是爱情而不是亲密的友谊？
赵述光不自觉地说：“你们也要谈了吗？”
他用了“也”，似乎在暗示相同的方向或者结果。
许书瑶转过头来，停了下，回：“学长，这个跟你没关系。”
赵述光的表情一瞬变得很难堪，但很快微笑了下：“嗯，我不多问了，那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吧？”
他还不想放弃。
许书瑶：“……”
这个问题一时难倒了她，她还没有和陆尘以外的男□□朋友的经验。
不过她很快想到，陆尘希望她离赵述光远点。并且赵述光说过对她有好感，这样的话，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许书瑶摇摇头：“不了，学长。”
赵述光站了一会儿，直到便利店的门再次推开，那个高挑的男生视线冷冷地扫到他身上。他对许书瑶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许书瑶礼貌地笑了笑。
赵述光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陆尘从便利店里要了杯温水和垃圾袋，许书瑶就着他递到嘴边的杯子含了口温水，漱了漱口。
“好了。”她擦完嘴后说。
又低头去看他的鞋子，白色的网面上有圈污迹。
“这，”她用手指着，“好像渗到鞋子里了。”
陆尘垂眸随意一瞥：“没事，你省点力气吧。”
他手上把袋子打个结，又跑了趟。
许书瑶手捏着长椅的木板，视线总忍不住飘向那个污迹。
回来后，陆尘弯下腰和膝盖，视线和许书瑶平齐，看了眼她的脸色，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许书瑶往后躲了下。
没躲开。
她的动作因为生病而迟钝了许多，陆尘又步步紧逼，手随着她的后退而紧跟着往前靠，直到她没处可躲，紧紧贴了两秒。
他蹙眉：“你好像发烧了。”
许书瑶愣愣地眨了下眼：“…可能呢，晕晕的。”
陆尘的眉没松开，说了句：“等会请病假。”
随后手臂穿过她膝弯和后背，将人一把抱起。
许书瑶吓了一跳，心脏突突地快要蹦出来，四周还有几个学校里的同学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她伸手推陆尘的胸口，软绵无力的，像在主动贴近：“不要，我要自己走。”
声音软绵绵，囔囔的，像哭了一场后示弱的撒娇。
陆尘下颌线绷紧。
他步伐不停，调笑着逗她，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干净了？”
许书瑶发烧的大脑没反应过来，抬头，睁着疑惑的大眼睛瞧他。
陆尘也垂眼看向她。
她长卷的睫毛忽闪了下，眼睛仍然水润润的，除此外，因为生病又显出几分虚弱，以及因为虚弱而变得更柔软、不设防。
他视线立刻转向别处，深吸了口气。
随后解释：“嫌弃我鞋子不干净。”
许书瑶缓缓摇了摇头，不再反抗了，但不喜欢被很多人盯着看，于是闭上眼睛，把头往下埋，脸颊紧紧贴着他。
混沌之间，感觉陆尘手臂上的肌肉变得如铁一般硬。
“你怎么来啦？”埋在胸口发出的声音嗡嗡的，连胸腔都随之震颤。
“你病了，还不能及时回我。”
所以我就来了。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颤也传到她脸上。
许书瑶好像想了很多东西，但一切都在晕晕的脑袋里很快划过去了。
她又问：“我们去哪里啊？”
“去药店测体温，吃药，再去宾馆休息。”陆尘说。
“可是，我住的宾馆离这里很远。”
“嗯，去这附近的宾馆，重新开房。”
“哦。”
几秒后。
许书瑶忽的抬起头，整张脸都红如熟虾，“我，我们？”
第62章
许书瑶没带身份证, 陆尘用他的身份证开了房间。
吃完退烧药，被陆尘抱着坐到床边，许书瑶头脑和耳朵发烫, 分不清到底是烧的, 还是燥的。
不过她完全不敢看他任何地方。
他抬手捉住她外套最上方的纽扣时, 她应激似的跳了下：“我，我自己来。”
陆尘抬眼。
许书瑶的脸和脖子红得不正常，就算是发烧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他收了手, 站直：“好, 那你自己来。”
许书瑶手上动作慌乱, 第一颗牛角扣拨了半天。
陆尘瞧着，轻笑了声：“我不对你做什么, 别紧张。”
说着转身走去墙边, 调整空调温度。
许书瑶迅速解了衣扣脱下衣服，钻进被窝，裹紧。
然后偏过头看他。
陆尘弯腰点着空调控制器的屏幕，他手指修长，线条很漂亮。
他几个小时前还在申城的教室里上课, 因为她病了，没及时回消息, 他立刻买了机票飞过来找她。
他来得很匆忙，身上的黑色风衣薄薄一层, 如果不是此前一路上都在跑动，大概会觉得很冷。
从小到大, 陆尘一直对她这么好。
他对她最好，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人。
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如果，他们谈了恋爱。
之后他们的关系只有两种可能, 更近一步，或者，因为任何可能的原因而分手。
如果分手了，他们也会像其他分手的情侣一样吗？
一方拉扯、一方厌烦？
或者，互看不顺眼，老死不相往来？
或者，假装无事发生，还和从前一样相处，实则，正在慢慢疏远？
……
不论何种情况，总之，不会再和最初时的一样了。
一旦踏出那一步，就回不了头了。她会和陆尘永远在一起，或者，在某一天永远失去他。
许书瑶像是一瞬间从火炉里坠入了冰窖，浑身刺骨的冰寒。
除此外，心口、喉咙以及眼底，都泛起浓烈的酸涩感。
陆尘调好空调，朝许书瑶走过来。
她紧紧裹着被子，床在抖，她好像很冷。
他只是去调了个温度，再一回头，她的脸和脖子都出了层细汗，头发黏在脸颊上，眼底有水光颤动。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陆尘靠近床边，俯身问。
许书瑶迟钝地停了几秒，轻轻摇头：“没。”
可声音也在颤抖着。
陆尘蹙眉，抽了两张纸，覆到她脸颊上擦汗：“退烧药不会立刻起效，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许书瑶眨眨眼，视线穿过他，在想，陆尘现在的声音太温柔了，像温热而缓的水流轻轻抚过她耳朵。
一点不像以前和她斗嘴时候的冷嘲热讽。
她和陆尘，都越界了吗？
可是，她好像承受不了任何失去他的风险。她光是想象着以后和他成为陌路人…只是想象刚起个头，她的心脏就像被刀剑狠狠戳刺着一般痛。
她不要这样。
许书瑶一动不动的，陆尘擦完她的额头，伸手撩她黏在脸上的鬓发，手指碰到她脸的瞬间，她一下偏开了头。
他的手僵在那儿。
许书瑶眼珠子晃了晃，被子上挪，盖过头顶，人翻了个身，背对他：“我，我不要擦汗，我要睡了。”
他们还没确定关系。
她越了界，但还没明示。
如果她再悄无声息地退回去，一切还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他们还可以回去的，不是吗？
这样就没有失去陆尘的可能了。
陆尘缓缓收回手。
许书瑶很抗拒他的靠近，刚才脸红到不正常。
也许是因为，害羞。
也许不是。
不管怎么样，按照她的节奏的话，他们还没确定关系，和她单独共处一室，还近距离接触，确实有些过了。
陆尘到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
“你吃午饭了吗？”那阵想哭的冲动压下去后，许书瑶问。
“点了外卖。”陆尘说，“我找你舍友帮你请假了。”
上次过生日时，陆尘加了许书瑶舍友们的通讯。
“好。”
许书瑶的意识逐渐模糊不清，好像有个人正和她争夺意识。只有她抢夺成功，才能短暂思考几秒，一旦失手，就又要陷入昏睡。
她很珍惜少得可怜的清醒时刻，全都用来思考怎样留住陆尘。
又过一阵，她开口，嗓子也烧得冒烟：“陆尘，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想了一会儿，好像作为朋友，陆尘付出的更多更多。她忽然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想要弥补他。
陆尘支着头坐那儿看手机，闻言，抬了下眼，随后起身走过来：“你怎么说这种话？脑子烧坏了？”
许书瑶听到脚步声，连忙又埋了埋脸：“我没有烧坏，你不要过来。”
陆尘不听她的，拿体温枪又测了下她温度。
37.9，还是低烧。
他这才又放心走回沙发那儿。
“好好休息，别瞎想，病好了再问。”
“哦…你记得把鞋子擦擦。”
“……”陆尘这才想起来，低头瞧了眼，起身去洗手间处理：“嗯，会擦干净的，你别操心了，休息吧。”
许书瑶一时想不到别的什么了，闭上眼睛。
意识总是时昏时醒，身体上的折磨和心里的酸痛感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她在持续的痛苦中煎熬。
整个下午，陆尘都坐在沙发上，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动过，只定时过来给她量体温、喂点温水和换降热贴。
到了晚上，许书瑶坐起来吃饭，陆尘给她点了很多种吃的，青菜瘦肉粥、奶香小馒头、披萨、卤鸡腿…嘴里吃什么都没味道，她吃了几口不吃了。
躺下继续睡，可下午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
她眉毛拧了点，手无意识地提了提衣服，想洗澡或者擦擦身。但陆尘在这，而她又没什么力气。
在纠结中，她头脑陷入昏沉，最后闭眼之前，陆尘走到她床边，视线似乎停在她拎着衣服的手上。
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的控制权。
意识重新恢复时，感到有温热湿润的东西贴着手臂划了道。
睁开眼睛，却瞧见了潘一诺。潘一诺正拿着毛巾给她擦汗。
床尾，江茜在撕一片新的降热贴，祝萌从书包里取出一袋衣服。
许书瑶稍稍抬了抬头，陆尘没在沙发那儿，视线范围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谢谢你们，陆尘去哪啦？”她哑着声虚弱地问。
“你醒啦。”潘一诺用毛巾擦擦她脖子，“陆尘请我们过来的，在这边开了三个房间，他出去了。”
许书瑶反应一会儿，应了声，眼皮慢慢垂下。
潘一诺手上动作一停：“你怎么哭了啊，哪里疼吗？”
许书瑶摇了摇头，抬起手背想擦掉眼泪。
她动作无力而慢，潘一诺拿了纸帮她擦。
舍友们都没多想，只以为是生病太难受了才哭。
祝萌把许书瑶的睡衣带来了，展开放到床上，抬头笑说：“许书瑶，别哭别哭，要保持好心情，这样病好得更快，早点好起来，你说不定还能带你男朋友来个宏城一日游呢。”
谁知，此话一出，许书瑶眼泪更大颗地往下砸。
许书瑶心里一阵剧烈的绞痛。
她一刹那想起来，暑假时，她问陆尘有什么暑期计划，陆尘回的是“你想跟我出去玩？”，而她摇了摇头。
她当时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刻想起他的回答，以及她的态度，她忽的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陆尘何止是付出的更多，其实，他期待的也更多啊。
她和陆尘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
陆尘太过重视她了。
而她以前好像没心没肺，忽略了他太多太多次，总是让他的期待落空。
听到许书瑶的呜咽声，江茜轻轻拍了祝萌一掌：“玩？人逃课来的，会扣学分的。”
许书瑶默了一瞬，哭得更大声了。
“……”她们几人都不再说话。
舍友们轮流照顾了许书瑶一夜，到第二天早上，她总算退烧了。
大家赶着去今天的实习参观，七点半起床去吃早餐。
潘一诺和许书瑶一个房间，她给许书瑶量完体温，正要去洗漱，结果看到许书瑶也开始换衣服。
潘一诺：“你要去哪啊？”
许书瑶小声回：“跟你一起去吃早饭。”
“我等会儿给你带点过来吧。”
“我感觉我好了。”
“…你不会等会还要去参观吧？”
“唔，看情况吧，我先去吃饭，状态好的话就去，不好的话，我就回我们原来的酒店。”
潘一诺点点头：“好吧，我把你的情况跟陆尘说一声。”
许书瑶穿衣的手停了停，又继续。
房间的门一开，潘一诺对着门口打了声招呼，走出去。
许书瑶还在房间里，站着不动，透过半开的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陆尘，他仍然是那身黑色薄风衣，两手揣在兜里，身姿挺拔，眉目间稍显疲态。
大概房间里还有潘一诺的东西，他不方便进来，只站在外面，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视线在她脸上多转了会儿，唇角才扬起：“走吧，吃饭。”
许书瑶抿唇笑了下，走出门。
“你冷吗？”许书瑶问。
她往前走着，陆尘跨到她旁边，和她并排走。
“还行，宾馆的暖气很足。”
“我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回申城啊，下次，我一定一定会去看你。”
陆尘低头瞥她。
这种话，她平时说肯定声音饱满，尾音甜甜的上翘着。
但现在声音却比平时低一个度，这大概是因为生病后气息虚弱，而不是因为心情沉重。
毕竟，这句话有什么好心情沉重的呢。
“中午回吧。”他说。
到了一楼，祝萌和江茜也到了，几人一起去往餐厅。
祝萌突然对许书瑶眨了眨眼，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咳咳，许书瑶，你和你男朋友需不需要一点独处空间啊，我们可以坐到其他地方去哦。”
许书瑶的余光里，陆尘的视线转到了她身上。
她停下脚步，吸了口气，却好像被石头堵住了气管，胸口窒闷着，头一阵眩晕。
她咬了咬下唇，疼痛使她清醒了些。
陆尘跟着她停下，疑惑地扭头瞧她。
舍友们往前走出一步，察觉到他们停下了，也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许书瑶。
许书瑶又急切地吸了两口气，仍然感到沉闷无比。
只是浑身的血液都向上汇聚，四肢冰冷的，头脑却热胀。
也许她看起来太异常了，陆尘转身正对着她。
许书瑶不敢看他，只盯着前方的地面。
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情侣关系太脆弱了。
友谊更长久。
她不想失去陆尘。
她张了张嘴：“……我和陆尘，是朋友关系。我们，不会是情侣。”
陆尘的瞳孔猛地一缩。
周遭的气压一瞬低到恐怖。
她们睁大眼睛一齐看向陆尘。
明明他就站在面前，却像和所有人隔了很远很远。
许书瑶快要看不清他的轮廓，甚至看不清他是怎样站立着的。他和四周的光景瞬间变得虚幻飘摇，好像在疾速后退，又像随时都会碎裂消散。
他的瞳孔和面色早已恢复平静，正垂着眼眸，紧紧盯着她。漆黑的眼，透不进一丝光。
许书瑶的心脏骤然下坠。
她以为的，这样就能永远不会失去他，但这好像不正确。
她抬了抬手。
眼前的陆尘在这时动了，唇角掀起，是一抹凉薄的弧度。
“是么？那祝你单身一辈子。”
说完这一句，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黑色的背影，冷峻决绝。
许书瑶毫不犹豫地追上去，抓住他手臂：“陆尘！我不是…”
陆尘脚步没停，居高临下的，斜睨她一眼。
许书瑶吓得立刻松了手。
陆尘看她的眼神，空洞，沉寂。
像在看一个死物——
第63章
祝：这个男人太狠了吧！你不跟他谈, 他就诅咒你一辈子单身！？
祝：这种男人很可怕的！不要也罢！
江：我们也不了解你们的情况，建议你们再好好聊聊
潘：话说得绝，但他那句重点是有个前提的吧？
潘：你们相处这么多年, 你应该了解他对你好不好的
江：昨晚他倒是没怎么睡, 每次我们换班他都在门外站着
祝：对你好那是真好, 但就是坏起来下限也蛮恐怖的感觉…其实我一直都很怕他…
潘：你再跟他好好聊聊吧
许书瑶早上的状态也很不好，没办法去实习参观，早饭也没心情吃, 独自一人坐在宾馆大厅的沙发上。
伶仃的身影坐着, 一动不动盯着手机, 脸颊晕开两行水迹，下巴上的泪珠滚落, 滴到屏幕上。
屏幕持续亮着, 停在微信聊天框里。
绿色的信息条，前面一个红色感叹号，底下一行：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的微信，被陆尘拉黑了。
这是第一次, 陆尘将她拉黑。
Q也是。
电话打不通。
短信没有回应。
陆尘最后那句话，是狠毒的诅咒。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说话能把人毒死，也能逗人开心。
只不过很久没对她说过这么狠的话了。
可是就像潘一诺在群里发的那句一样, 那句话有个前提：如果不会是情侣，那么祝你单身一辈子。
许书瑶把手机放到腿上, 盯着屏幕，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这句话的意思，绝对的明确。
如果许书瑶和陆尘做不成情侣, 那么希望许书瑶单身一辈子。
陆尘不希望她和除他以外的人在一起。
在许书瑶怀疑陆尘想和她谈恋爱之前，许书瑶从没想过和谁做情侣。
如果对方不是陆尘，那么她愿意单身一辈子。
所以细想下来，这句话对她其实没什么伤害性。
反倒是，她说了他们不会是情侣后，陆尘回以狠毒的话，转身就走，甚至将她所有通讯方式都拉黑。
这些极度愤怒的举动都说明一点——陆尘想和她成为情侣，而不是朋友。
许书瑶以为，她要和陆尘做一辈子好朋友，而不要做不稳定的情侣。可是她的自以为是，把陆尘惹生气了，他现在连朋友都不想做。
她必须去挽回陆尘。
她仍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挽回。
也许，不需要考虑什么身份，她首先需要和陆尘坦言自己的心中所想，再去了解陆尘的想法。
她不能再自以为是，一个人独断两个人的关系，她该尊重陆尘的想法。
想清楚后，许书瑶抹了脸上和屏幕上的泪，划着高中班级群，找到杨亦泽，加他好友。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她没能立即收到他的回应。
等待的时间漫长难捱，许书瑶又拿纸擦了擦眼，在焦躁中走来走去。
直到手机响了声。
杨：哈喽
杨：你病好了吗？
杨：emm
杨：陆尘那小子乐不思蜀，不肯回来了？
许书瑶眼前逐渐又模糊了，她抹了泪，打字。
许：我好了。对不起，我把陆尘惹生气了，他走了，把我拉黑了，我想知道他在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杨：啊？？？？
杨：你等等！我问问！
过了一会儿。
杨：完蛋
杨：我把我们聊天记录截图给他，他就把我也拉黑了！！！
杨：你们是吵了多大的架啊！[惊恐.jpg]
杨：我靠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拉黑！[惊恐.jpg]
许：抱歉
杨：没事，等他回来我找他算账！
许：麻烦你，有他的消息跟我说一声，谢谢你
杨：哦哦，没问题的
杨：如果你先有他消息了也跟他说一声哦，让他把我从黑名单里请出来！[恶狠狠.jpg]
许：好的
许书瑶不知道陆尘现在回没回申城，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她绞尽脑汁的想，终于想到，宾馆要房卡退房的。她去前台问了，可这时候才知道，陆尘今早离开时就将卡还了。他不会再回宾馆。
她一时又很自责，很懊恼，她早上为什么要松手，仅仅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就松开了他。
她怎么能被陆尘吓到呢？
陆尘明明是对她最好最好的人。
她还不够信任他吗？
这是她的错。
陆尘绝对不会伤害她，而她，如果有下次，无论何种情况，她都绝对不要再害怕他，绝对不会再松手，一定会紧紧抓住他。
许书瑶又去宾馆门外看了看，随后在手机上查看最近的航班。
上午十一点左右有两趟前往申城的飞机，可是起飞机场不在一起，宏城有两个机场。
她忍不住眼底泛酸，最后只得选择碰碰运气，前往其中一个距离更近的机场。
她在检票口外面待到飞机起飞，也没看到人，或许她来晚了。
下午，因为身体状况更好了些，她跟着班级的大巴车去下一处企业大楼参观。
在四点半时，收到杨亦泽的消息。
杨：陆尘回来了，正在上公开课，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他看所有人都像在看虫子的尸体？
杨：别的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就一句，要是你惹他不高兴的话，劝你赶紧想办法跟他道歉，不然，晾他时间越久，情况越恐怖
杨：哈哈哈我多嘴了，你是他邻居，你应该更清楚的
许：好的知道了，谢谢你！！
许书瑶的心脏重新活了过来，麻木冻僵的血液开始流动。
她查了明天的行程表，准备今晚或者明早去申城找陆尘。
很不幸的是，晚上有个航班，但抵达申城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多，那时所有人都入睡了，宿舍早已关门，她又联系不上陆尘，根本没办法看到他。
她也做不出在男生宿舍门口喧闹的事来。
而明天也不行，明天一整天参观的企业都要盖实习章，不能找人替。没这个实习章意味着本次实习活动没能完成，相当于一门学科没及格。
许书瑶手指掐进掌心，指甲戳出一阵尖锐的痛。
她痛恨自己，不能像陆尘那样，不管不顾地立刻为对方做点什么。
甚至，这样一回想，这么些年，好像她都没为陆尘付出过什么。他对她好，她单方面地享受着，而她回报给他的太少了。
这次向他表示歉意，她能给他什么做弥补呢？
他喜欢玩游戏。
许书瑶想起来了。
当晚，她回到之前的宾馆，拿了笔记本电脑出来。
她下载了LOL游戏，注册账号，回想着陆尘的账号，选择进入他所在的游戏区，跟着新手教程走了一遍，始终晕头转向的。
她对这个游戏一窍不通，只是以前他打游戏时，她路过看了几次，还因为他的游戏名和他拌过嘴。
他的游戏名和她有关，用的是变体kaki。
只不过，中间夹了很多个a。
她没仔细数过到底有几个a，只好在添加好友时反复试错。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账号，鼠标停在“添加好友”几个字上，她犹豫了下。
虽说找陆尘要趁早，拖得越久事越大，但是，如果现在就去找他，好像也不行，他会立刻把她拉黑的。
到那时她真的没办法在网络里联系上他了。
……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找他比较好？
暑假期间，陆尘几乎天天打这个游戏，不知道上大学后是什么频率。
她又去问杨亦泽。
杨亦泽告诉她，陆尘近期都在忙学业上的事，没什么时间玩游戏，不过他手机上有APP，有新消息都会收到通知。
许书瑶手心冒出冷汗，庆幸没有立刻去加他。
实习最后一天正好是周五，舍友们约着周末在宏城两日游后再回学校。
许书瑶买了周五傍晚的机票。
这是她第一次来申城，刚走出机场时已是晚上十点，热空气迎面席卷，她一层层脱掉厚衣裳，只余一件浅色衬衫。
申城的地铁线路发达，她乘地铁二十分钟到了陆尘的学校。
晚上十点半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热闹喧嚣，学生们成群结伴进出校园。
许书瑶在校门口四处看了看来往的学生，没有看到陆尘的身影。
她不知道陆尘在哪，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去找杨亦泽。
许：杨亦泽，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了，我想问问你，你知道陆尘在哪里吗？
杨：呃，忘了跟你说，我昨天去找陆尘，陆尘让我滚……很显然，他因为我和你联系而迁怒于我
杨：他宿舍跟我同一栋楼，晚上我也没看到他，他可能不在学校
杨：以后就别找我了吧，我们保持距离[拜拜]
许：谢谢你。
许书瑶在校门口待了会儿，辗转又去上次陆尘买的房子的小区，她没带钥匙，连大门都进不去。
她在小区东门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了十一点半。地铁即将停运，路上的行人车辆也少了，她不敢再待在外面，只得去附近的宾馆。
周末的两天，她都在学校和小区外面一圈转悠。可惜，并没有碰到陆尘。
她用手背抹掉眼泪，眼睛往上抬，看着蓝天很快被一团团阴云遮蔽。
她以为陆尘可以永远陪着她的。
可原来只要删光联系方式，他就会消失，她没有任何办法找到他。
他们的关系并不稳固，只是他一直在努力维系。
现在是她把他弄丢了。
她找不到他。
可其实，也不是找不到。
只要她豁出去。
明天是周一，他会去上课-
周一的早上，许书瑶早早地站到航空航天学院门口等着。
赶来上早课的同学们都注意到了，学院大门外的台阶底下，靠边站着个人，面朝学院外，背挺得僵直，手紧紧攒着。
所有路过的人她都要看一眼，视线并不直接坦然，而是抖动的波点，胆怯而不安。
在看别人时，也接受无数人的打量。
热心的学生凑上去问她：“同学，你在找人吗？”
“嗯，”许书瑶点点头，“我找陆尘。”
“…………”
许书瑶疑惑地看他。
“咳，你可以当我没问。”
“怎么了？”许书瑶焦急地往前凑一步。
这个男生挠着头笑说：“天天都有人来找他，没用的，他谁都不理的。”
这么多人找陆尘干嘛？
他不理人干嘛？
许书瑶不明白，但这个男生对陆尘有点了解，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同学，我是陆尘的……”
说朋友，那人家肯定要让她手机上和陆尘联系了！
说别的也不可能了！
她当然可以编个谎言，说个惊悚点的谎话，让大家恐慌着帮她立刻去联系陆尘，但是，她不想坏了陆尘的名声。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说自己是他的什么人才好。
她的嘴唇委屈地动了动，半天说不出下文，男生只好安慰一句：“没关系，你在这等他的话说不定能等到。”
许书瑶点点头。
可是到了上课时间，又过了十分钟，也没看到他人。
专业课会在学院的教学楼里上，而非专业课程却不一定，她扑个空也正常。
但大一不至于一整天都没专业课。
她可以站在这里等到天黑。
上午最后一节课时，许书瑶左右活动着双腿。
手机收到新消息。
杨：不是吧，今天周一，你还在这？？？
杨：[图片]
许书瑶点开图片，是一张表白墙动态的截图。
一张她站在学院门口的照片，以及一段文字：妈呀！！这个小可爱好好rua的样几，三秒内我要她的全部信息！
底下评论不少，其中一条留言：也是来找陆尘的[笑哭]
杨：所以你犯多大事了，登门谢罪？
杨：不会又是像上次那样吧？
杨：……
杨：我这下真的拜拜了
许书瑶急中生智。
许：杨亦泽，我想送你几个皮肤
杨：那不必了
许：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我也会帮你的
杨：……
杨：一言为定，五秒撤回！
杨：今晚六点二十有个小型校友会活动，陆尘是组织人员，肯定会到场，地址在学校大礼堂
许书瑶复制了文字，杨亦泽下一秒就将几条消息全部撤回。
下午五点，她便前往学校礼堂，她觉得作为组织者，他在活动开始前肯定就得到场。
礼堂的门外摆放指引牌和鲜花绿植，几名学生和老师进出大门，里面的灯光亮着。
许书瑶吸了口气，抬头挺胸走过去，上前找了一名学生，直接问：“同学，你看到陆尘了吗？”
越是心虚、越是用恳请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目的，越容易让人对她产生怀疑。许书瑶难得这么硬气地问话。
同学果然没有犹豫，指了指后门的方向。
“好的谢谢。”
她步伐镇定地走过去。
后门开着，天色将晚，里面亮着灯。
许书瑶从门边探出个脑袋往里看。
几个人在搬着东西忙碌，七八米外的墙边靠站着一位身形颀长的男生，一身黑色短袖，他眼眸半垂，两手抱臂，正侧头听旁边人说话。
许书瑶控制不住地眼眶泛酸。
第64章
许书瑶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 每当陆尘转过脸看向门口时，她都会立刻缩回脑袋。
好不容易找到陆尘了，她怕他一看到她就厌烦到再次消失。
晚会的组织人员在晚会全程都不方便走开, 没时间吃饭, 所以团队里的人提前准备了晚饭。
一个女生推着小推车停到一张宽桌前, 喊了几声，招呼大家过来拿饭盒。
陆尘随着其他人一起过去。
“都有什么好吃的啊？”
“盒饭，烤冷面, 炒米粉, 水饺……”
陆尘似乎不急着吃饭, 站在人群外圈，等别人拿得差不多了才靠近。
女生从车上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纸盒, 笑着递给陆尘：“陆尘, 你尝尝他们家的虾仁水饺吧，他家招牌，包好吃的！”
旁边有个人翻着眼睛，阴阳怪气道：“哎哟哟，给我们就是你们自己看着拿, 给陆尘就是招牌！尝尝！包好吃的～”
“我哪有？！”
“哎嘿嘿，我们都听到了哦～”
陆尘像什么也没听见, 伸手接过纸盒，说了声“谢谢”, 拿着坐到桌边。
他把盒子拆开，筷子夹了一颗水饺, 没有任何嫌恶和犹豫，塞进嘴里。
这一颗吃完，他继续夹下一颗。
女生满怀期待地问：“好吃吧好吃吧？”
陆尘嘴里嚼着, 点了下头。
“嘿嘿，我就说吧，他家招牌真的很出名呢！”
陆尘问：“没醋吗？”
女生：“啊完蛋！我忘了拿醋包辣包了。”
陆尘：“算了。”
他又夹了一颗。
许书瑶眼眶红红的，泪珠在脸上滚落一道线，抓着门边的手指用力到颤抖。
陆尘不爱吃饺子的。
他为什么吃了呢？还说好吃？
他，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女生……
许书瑶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捏住了，酸涩感向全身蔓延。
她无法控制自己发抖的手指，无法控制眼泪，更无法控制不断发酵的酸涩感。
她脑子里什么想法、什么逻辑都被一瞬清空，什么都不剩了，只余下一种完全违背理智的念头疯狂滋生——她不能接受陆尘喜欢别人。
何止这样。
光是想象陆尘去对别的女生好……和别的女生手牵手……她没办法继续想象下去，她的心脏像被针扎着似的刺痛。
校友会结束时，将近十点，组织人员在校友散场后重新收拾现场。
后门偶尔有人进出，许书瑶没有一直留在门口，在看着陆尘吃完第三个饺子后，她走到对面的路边，坐到长椅上，脸对着门口。
大晚上的，有个女子坐在昏黄路灯下默默落泪，过路的人都不敢上前询问情况。
直到礼堂的灯一排排熄灭，十几个人陆陆续续出来。
陆尘走在最后，大家聊着刚才发生的有趣的事，一阵阵笑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陆尘看着前方的地面往前走着，眼睫半垂，看不清眼底，脸上的情绪很淡，和四周的热闹像隔了一层壁。
有人偶尔回头瞥他一眼，但没人和他说话。
许书瑶站起身走过去。
没走几步，陆尘便看到了她。
可他像在看一团空气，视线毫无波澜地扫过。
刚才给陆尘递水饺的女生走在一旁，歪头来打量她。
周围的同学都留意到许书瑶红肿的双眼，她的视线更多停留在陆尘身上。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没出声。
“陆尘，我们可以聊聊吗？”在他们走近时，许书瑶带着浓重鼻音问。
陆尘眼角施舍一点余光给她，眼神很淡，语气透着几分懒：“滚远点。”
像在喝下午茶一般的轻松语气，却说着这么绝情的话。
周围的同学都瞪大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见陆尘对女生说这么狠的话。
可是许书瑶的心已经疼得麻木，这点语言刺激，不过是在千百根针里又多刺了一根。
而陆尘说这么狠的话，原因在她，是她把陆尘逼到了这一步。
她的心那么痛，陆尘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他是被伤透了，准备接受别的人了吗？
不行。
她不想陆尘为了别人吃下不喜欢的东西。
她不想陆尘和别人拥抱。
她不想别人亲吻陆尘。
只要是别人，就不行。
理智早已被痛苦撕扯得碎裂，消失殆尽，一切言行全凭本能。
许书瑶没有任何犹豫，冲了上去，挡在他面前，抬头定定看他，在他开口之前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
……
世界好像静止了。
周围的人张着嘴巴，定格住。
……
……
不知过了几秒，静止的画面终于有人动了动。今晚一直情绪很淡的陆尘，一把扯住这个长相软糯但语出惊人的妹子的手腕，从他们面前一掠而过。
滞后的风呼到脸上，一群人才回了神，转头瞧出去，两人已经走出去好远。
他们呆了好一会儿。
一个女生忽的捂住心口：“为什么我的心跳得飞快？”
“我也是。”
“我也是，怎么会这样……”
“她刚刚说了，那个什么，吗？”
“是吧。”
“平，地，惊，雷……”
“这，这对我们这些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的人来说，简直就是，19禁啊！是19禁！”
人群里的蒋瑞看着两人的背影，瞧到许书瑶手腕上的手链，嘴巴很快闭上了。
上周三，陆尘上课上到一半，突然站起来跟老师说，家里人出了点事他得过去一趟，他那焦急的神情把老师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立刻挥着书本叫他赶紧走。
蒋瑞是陆尘的舍友，偶尔会帮对方带饭拿快递或者喊到的好哥们关系，周三和周四的课程都是他帮陆尘请假的。
当陆尘给他发消息说，去一趟北边，他就知道了，陆尘是去找他“暧昧对象”的。
蒋瑞没想到，果然是出大事了，周四下午陆尘回来时，去上下午的课，他看起来一切都正常，除了眼神，非常吓人，他看所有人都像看虫子尸体。
陆尘的颜本就不是所有人都吃的，不笑的时候略带攻击性，足以劝退大半胆小的人。
作为和他相处了一个多月的舍友，当然更了解，陆尘只是长得凶，实际平时很好说话，只要你不坏，他就会带你玩、帮你忙，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斗斗嘴。
但是，现在摆出那种眼神……所有人都怕他。没人敢靠近他了，那个下午，他坐的位置，四周都是空的。
到了晚上最后一节课结束，大家离开教室，陆尘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教室里白炽灯光照在他身上，死灰的白，像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
原来将死的是他自己。
蒋瑞忽然没那么怕他了，甚至隐隐有些心酸，于是壮着胆子小心靠过去。
陆尘的手机摆在桌上，他凝着屏幕，实则目光穿透过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瑞扫了眼屏幕，正停在微信通讯录黑名单界面，那里只有一个人，头像他之前见过，是猫爪子，这个人就是陆尘的暧昧对象，每天晚上都和陆尘视频。
原来是失恋了。
蒋瑞移开视线问：“去喝酒吗？”
陆尘的目光停滞着，眼珠子缓慢而机械地转向他，时隔数秒，声如雨夜的风声：“不喜欢。”
蒋瑞也不知道这个喝酒跟喝水似的家伙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他不再管陆尘了。
一天过去，陆尘的情况好了很多，眼神也恢复正常，只是好像变了个人。
变得很淡。工作和学习都好好完成，但话和情绪都很少，什么都没有兴趣，有时盯着虚空发呆到像一片薄薄的立牌。
站在他旁边，却感觉相隔甚远，让人很不适应。
陆尘刚才让这个女孩“滚远点”。
真惊悚。
因为他已经淡了很久，居然能突然说出这种情绪极端的话。
而这个女孩，蒋瑞知道的，就是那个负心人！
把陆尘伤成这样！
虽然陆尘昨天深更半夜还坐在宿舍翻看这个女孩的照片…但估计，她不死缠烂打几个星期、几个月，陆尘绝对不会搭理她的。
可谁能想到，这个女孩，一开口就是一颗炸弹！
结！！！婚！！！
陆尘果然被炸得没法淡定了。
蒋瑞咂了咂嘴。
那就祝他们好运吧-
许书瑶的手腕被攥得有些痛，她跑起来才能跟上陆尘的步伐，他没走太远，拐进一条小巷，她被用力地拉扯进去，一把推上墙。
她的头狠狠撞向墙面，没有疼痛，只是眩晕，脑后垫着陆尘的手。
还没来得及从眩晕里恢复，手指顺势抓着她头发往下一扯，她被迫昂起头。
目光撞上他的眼。
眼尾锋锐，长睫下的黑眸黯淡无光，冷冷地打量她。
刀子似的，一寸一寸划着她的脸。
和贴在头皮的冰冷手指一起，激得她一阵颤栗。
他们离得太近了，陆尘的衣衫贴着她的，只要稍一动作，就能肌肤相碰。
许书瑶急促吸了口气，口腔里吸入了他的味道，手臂上瞬间起了一片疙瘩。
她心跳失速。
她一点也不怕陆尘。
他们好像分开了很久。
她想他抱住她。
“又想怎么耍我。”他声音冷而隐含怒意。
陆尘不信她的话。
许书瑶急切解释：“我没有耍你，我说的是我心里所想。”
陆尘冷嗤了声：“上一句，不是心里所想？”
“……”许书瑶反应过来，这个上一句，指的是前几天她说的“我们不会是情侣”。
她一时哑然。
当时那句，是她当时所想。
这么看来，她是不是太善变了。
陆尘从她的犹豫里寻得答案，抓她头发的手松了松。
像准备离开。
许书瑶一下抓住他衣摆，紧紧拽着，眼里很快湿润：“我上次是因为，我自顾自地认为，情侣关系没有朋友关系稳固，我怕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
陆尘的目光仍是冰冷的，唇角掀了掀：“那真抱歉，我没把你当过朋友。”
许书瑶愣怔住：“……”
“我没有女性朋友，你也从来不是。”
“……”
“所以，想回到朋友关系？想都别想。”
许书瑶想了好一会儿。
陆尘从没把她当朋友？陆尘也不喜欢被叫哥哥，那肯定也没把她当妹妹。而他最近总是明里暗里地表示想和她谈恋爱……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和她……
陆尘这一次很干脆地松开她头发。
许书瑶慌了神，两手抓着他衣服：“你，你之前说，我亲你哪里都可以！还，算数吗？”
陆尘冷冷瞧她：“你的话也都算数么？”
“……”不管他指的是哪一句，总归应该以她最后的话为准才对。
她要紧紧抓住这次机会。
许书瑶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语气坚定：“算数，我想跟你结婚。”
陆尘的下颚紧绷着，唇缝平直，人往后退了一步。
巷外落进来的微弱光线为立体的面庞笼罩一层落寞的光泽。
他将她拽进小巷时短暂的冲动和情绪外露已经逐渐收回，杳无踪迹。
像从没失控过。
那种冷冷的视线悄无声息间有了变化，刚才看她时带着冷冽的攻击性，而现在，只余一片平淡的冷漠。
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客气而疏远地回：“抱歉，你已经不是我的了。你的话没有可信度。”
许书瑶的眼泪从眼眶里跌落。
他的手覆上来，掰她紧紧抓着他衣服的手指。
“不行，陆尘！”
她摇着头，极力反抗，手上都是汗，湿得打滑，被掰得有些酸了，可就是怎么都不肯松手。
陆尘不再说什么，手上力道加重。
眼看要被掰开了，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对抗中突的升腾起来。
明明前几天他们还紧紧地抱在一起。
可现在她虔诚地给出一切，蛮不讲理地纠缠示好，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他将要喜欢上别人了。
这片酸涩痛苦的土壤滋长出委屈的恨意。
许书瑶低了头，眼里什么也看不清了，只听到自己呜呜哝哝的声音，不停地表达不满。
“我又没喜欢过除你以外的人，又没和别人接触过，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做，你明明也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你凭什么怪我…呜…你还，你还吃别人的饺子了！你明明不吃饺子的！明明是你不爱我了！呜呜……”
不知何时，她头碰上了陆尘的胸口，心里的不满促使她无意识地用脑袋一下下撞他。
越撞越用力。
陆尘纹丝不动。
只是掰她手指的手不知不觉间卸了力，手心贴着她手背，四指蜷了下，圈住她，不再移开。
“我吃饺子怎么了？”陆尘垂眸，看着她脆弱的后颈。
许书瑶早就没了理智，回想那一幕，只有满腔委屈和愤怒。
重重撞向他心口：“我会讨厌你！”
陆尘喉结滚动，胸腔一阵起伏。
他真是奇怪。
听到她会因此讨厌他，反而感受到刻骨的爱意。
她耍了他太多次。
说不会是情侣的是她。
说要结婚的也是她。
难以分清到底哪一句才是真实。
他讨厌她经过深思熟虑后计算得出的感情。
也许，他等的就是此刻，她完全不顾理智，在冲动之下最赤裸、最真实的情感。
爱而不得才会恨。
她爱他。
心脏泵出炽热岩浆，向四肢百骸奔流，浑身都滚烫沸腾起来。
许书瑶吸了吸鼻涕，陆尘松开她，从兜里拿了小包的纸出来，给她擦眼泪，又覆到她鼻翼两边。
这次她愣了愣，却没躲开自己来，而是就着他的手，用力出气，自己的手仍然紧紧抓牢他衣摆。
两分钟后，许书瑶眼泪鼻涕止住，鼻腔不再完全堵塞，从愤怒委屈的空隙里吸入一点新鲜空气，头脑清醒了些，一下意识到，她吸入的空气忽然变得灼烫，融入进陆尘的味道，还有自他身上传递过来的，不可名状的东西，让她察觉到它的那一刻，心跳就不自觉加快，脸上持续涨红，浑身的皮肤都在不受控制地升温。
陆尘的手撩过她发丝，摸到后颈处，捏着压下，她再次抬起了头。
许书瑶看到他的眼，眼底黑沉沉，却和刚才截然不同，那里正翻涌着浓烈到快要溢出的…欲念。
“想跟我结婚？”他声音低哑，面色沉着，如果不是气息和眼神都在不断地侵略着她，许书瑶几乎要以为他比自己清醒得多。
“嗯，想。”她抖着声回。
漆黑的眼珠子一动，视线垂到她唇上，箍着后颈的食指点了下：“好，我答应了，你没有回头的机会。”
下一秒，视线遮蔽。
漆黑一片里，唇上传来湿软的触感。
第65章
太太太太…太刺激了！
从嘴唇开始, 到心口，到四肢，甚至到手指末端神经, 持续的电流涤荡全身！
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浑身像泡在酒里, 醉醺醺的眩晕。
太，过，了！
许书瑶下意识退缩。
后颈被箍着, 她无处可躲, 只是身体挣动了下。
这不知怎么刺激到了陆尘, 压着她后脑迫使她仰起头，另一只手从眼皮上移开, 转而环过她后腰, 掐着腰线将她往上一提，膝盖抵住她腿，身体迫近。
她被牢牢地圈在他怀里。
不止如此，他咬了她一口。
“唔——”轻微但突如其来的钝痛惊得她一下松开牙关。
他的舌趁虚而入，往深处探, 自她上颚用力舔过，再绞缠她的舌。！！！
“唔, 呜呜……”
这阵哭腔让陆尘侵略的动作顿住，压下浓烈到酸胀的欲念, 离开她口腔和唇，凌乱的呼吸间, 暧昧的气息交错。
“哭什么？”他声音哑得厉害，灼热的目光紧紧黏着她。
许书瑶圆溜溜的眼里积蓄着两汪忽闪的水。
嘴巴委屈地动了动，声音哽咽：“太…太…太多了。”
陆尘眼底稍稍显出疑惑。
许书瑶细细体会着, 想用语言精准描述给他：“电流，电流太多了，好麻，我的身体好像，好像要瓦解了呜呜呜……又像，像在坐过山车！呜呜……”
她昂着头大哭，眼睛一弯，脸上瞬间多了两道泪线。
陆尘嘴角抽了下，又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坐过过山车吗这么形容。”
许书瑶：“……”
没有，但她感觉那就是，失控的，失速的，心脏快要飞出来了。
好多天前，她在祝萌塞给她的漫画里看到了，接吻…还有，舌头……
她当时很震撼。
可是没想到，真实的接吻带来的刺激感比画面里的要强烈无数倍。
太过了，即使他退开了，余下的电流仍在身体里窜动。
陆尘盯着她呜呜哭时一张一合的嘴唇，抿了抿嘴：“只是伸个舌头。”！
不要说出来呀！
许书瑶脸热成了开水壶，逻辑蒸干，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急得哭：“呜——”
陆尘：“这可没有你直接说结婚刺激。”
许书瑶：“……”
她要是知道，说结婚会换来这么刺激的…舌吻，她就不会一上来就说结婚了，她还可以想想温和的法子哄他。
……
她深吸了口气。
对啊，她为什么当时不说谈恋爱呢？？
说谈恋爱才是最合适的吧！
她居然冲动到说了结婚！
陆尘食指指背勾着她的眼角泪滴：“也没你亲我喉结刺激。”
许书瑶：……
她羞愤地把视线转到了右下角。
她早已查过了，亲喉结代表着什么……他为什么要旧事重提，她，她的脸快要着火了！
许书瑶呐呐道：“那，那是…不小心。”
陆尘唇角压了点，勾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说结婚也是不小心？”
许书瑶连连摇头：“这是真心的！”
陆尘凝着她几秒，才松开她的下巴。
但视线又落在她唇上，炽烈的，火星似的燎着软软的唇。
他还想亲。
他又不怕坐过山车。
那不是爽到起飞么。
他想和她一起沉溺于此。
想要更多，更多。
许书瑶眨掉眼泪，看清陆尘眼底翻涌的情绪。他看起来，还想继续。
可她浑身都没力气了，这太刺激了。
并且时间太晚了。
“我们，可以明天再亲吗？”她声音囔囔软软的，恳求他时，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娇娇的。
陆尘眉峰微压。
许书瑶牵起他的手，嘴唇碰了碰他的掌心，用这样的方式讨好他，祈求他。
完全就是撒娇。
手是非常敏感的部位，陆尘的手立刻变得僵硬，胸腔起伏，眼底的情绪反倒更浓郁了。
“那就别这么碰我。”他哑着声，手顺势盖住她脸，往后推了推，撤开手，人也离她远了点。
许书瑶乖乖靠着墙擦眼泪，不再碰他。
十月申城的天气忽冷忽热，今夜的晚风温度怡人，对滚烫的两具身体而言，透着舒爽的凉。
这么一冷却，陆尘想起来，今天是周一，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她逃了一天课，而他的宿舍即将关门。
总归他们约定了结婚。
接了吻。
绝不可能再做什么狗屁朋友。
一切都可以重新回到正轨。
等许书瑶腿不再酸软，陆尘回宿舍拿了身份证。
陆尘一打开宿舍门，另外三人坐在各自的桌前，一齐扭头来看他，脸上是一致的迷之微笑。
他没作声，从柜子里翻出身份证，和几件衣服一起塞进书包里。
那几人仍是这样的笑容看着他。
“咳咳，拿身份证和衣服干什么呀？”
“好难猜呢。”
“嘿嘿。”
陆尘扫了他们一眼，拉上书包拉链，随后从柜子里拿了瓶酒，放到自己桌上，挑了下眉：“给你们了。”
几人刷的冲过来。
“茅！台！哎！！”
“过年啦过年啦！”
“尘哥你就放心去吧！保证没人知道你和你老婆开房去了。”
毕竟才大一，大部分新生对这种事最多口嗨一下，其实都还蛮羞涩的，哪有人会希望自己做这种事被一群人知道呀？
但陆尘勾着书包，反手搭上肩头，又靠上桌沿：“全校都知道了也没关系。”
几人：？？？
这——么奔放的吗？
陆尘牵了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表白墙上不是还有人找她，好像还不知道她和我的关系。”
……
舍友们恍然大悟。
“哦哦哦！！确实！太不识好歹了！连尘哥老婆都敢肖想！”
“尘哥你就放心去吧，这事儿交给我们！”
蒋瑞给他竖起大拇哥：“strong哥你可真能憋。”
陆尘这个家伙，看来是老早就在表白墙上看到许书瑶了，但硬是不搭理她。
好狠的心！
但最后，不还是半小时不到就和好了！
陆尘不置可否：“我走了。”
他确实在今早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许书瑶站在学院门口等着。
校园表白墙的账号由学生会里一名大一男生负责。上次陆尘和社团的人在校外轰趴，许书瑶视频电话过来，一群人围着陆尘的手机看对面的许书瑶。那个账号负责人也在其中。
今早收到照片，他第一时间没发出去，而是转发给了陆尘。
墙：尘尘，看我撞到了什么好东西！
墙：你老婆哎！
墙：是你老婆哎！
墙：有人要rua你老婆哎！
陆尘：burenshi
墙：怎么可能！我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你休想骗我！你们吵架了是吧？她看起来快哭了捏
陆尘：nihaochao
这个狗连中文都懒得切换给他！
墙：？？你等着
一分钟后，墙发给陆尘一张截图，上面是他刚刚发出去的关于许书瑶的动态，底下浏览量：1。
墙：不好意思哈我刚才手滑，不小心设置了仅你可见呢，这个浏览量哪里来的呢，好难猜哦。你不认识她的话，那你去看别人的老婆干什么呢？
陆尘不再回他。
那条动态改成公开可见之后，隔几分钟就会刷出新的点赞和评论。
他看一次，心里就堵一次。
他忍着不去看，心里便又堵又涩。
她说不可能成为情侣。
她来，只是想和他继续她自以为的朋友关系。
她对他只有友谊，没有爱。
他不需要朋友。
没必要再见了。
他掐了手机，逼自己投入工作-
去宾馆的路上，陆尘帮许书瑶定了早上六点的机票，明早第一节没课，她可以晚点回。
现在，要去宾馆。
许书瑶的个人物品还寄存在校外的一家宾馆前台，他们可以去取东西顺便入住。
陆尘低头订票，许书瑶也低头不语。
她不会失去陆尘了。心暂时放回肚子里。
随后，风一吹，血液冷却，大脑清醒，想起来自己都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她浑身又开始发烫！
她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球。
她刚才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她刚才怎么完全不带脑子！居然能张口就说出“结婚”这种话！
冲动是魔鬼！
魔鬼！！
但，但是，覆水难收。
并且，再来一次，说不定还是会这么说的。
前台姐姐扫了他们一眼，问：“一间是吗？”
许书瑶吓了一跳，摆摆手：“不不不，两间！”
陆尘的嘴角拉下，扭过头来，盯着她，无声质问。
似在质疑，她的上一句话是不是又不可信了，到底是不是真心。
许书瑶情急之下，一手捏住他右手的食指。
这这这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情侣的第一次牵手手了，她灵魂飘飘然，小鹿乱撞。
摇了摇他的手指，眨巴着水润润的眼：“你在我旁边的话，我，我会睡不着。”
陆尘歪头。
好像他还没懂，许书瑶只得硬着头皮捏紧他手指，更进一步地解释：“我想和你…唔——”
剩下的话全被咽了回去，陆尘突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许书瑶起初没懂为什么，直到，在亮堂的光线下，陆尘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光穿透过耳垂，红得发亮。
许书瑶福至心灵。大概陆尘觉得她今天说话太口无遮拦了，怕她再次说出什么劲爆的话。
其实她已经没有胆量再说什么了。
她只是想和他好好聊聊这几天各自发生的事，但这样肯定不剩多少睡眠时间了。
陆尘盯着自己手背，喉结一动，回头沉着声和前台说：“两间大床房。”
说完又烫眼似的快速瞥了眼许书瑶：“别…在外说。”
说完，隔了两秒，一手松开她嘴，另一手也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第66章
四点半的闹钟响, 许书瑶头脑昏沉，闭着眼睛爬起来，去洗漱, 去换衣, 在门铃声中, 打着哈欠去开门。
穿红色短袖的陆尘正蔫头耷脑地靠在她门边，门开后，他朝她径直走来, 张开手将她圈进怀里。
许书瑶的头被按在他胸口, 结实的手臂和胸膛围住她, 下巴蹭在头顶，她心跳乱了, 睡意顷刻消退。
抱了一会儿, 他附身凑近她颈侧，高挺的鼻梁在肩颈的位置蹭着划了一段，同时深深嗅闻。
许书瑶浑身起了层疙瘩。
她一点不讨厌这样，她很喜欢，但是, 这比过山车还刺激，像在悬崖上走钢丝。
情, 情侣，应该先从牵手和拥抱开始。
虽然她口出狂言要结婚。
但凡事都应该循序渐进。
她坐过了旋转木马, 能适应，也喜欢。也坐过了旋转飞椅, 有点刺激。等她适应了，再坐摩天轮、过山车、跳楼机、走钢丝吧。
赶着坐飞机，陆尘吸了一口后, 不再磨蹭，松开她。
许书瑶想后退一步喘口气，可刚退了一只脚，陆尘的目光自她脚上挪到眼睛上，眼神诧异，再挪到她唇上，声音悠悠的：“你别是忘了吧？”
他的目光太直白赤裸，她立刻想起来，她昨晚曾言，今天再亲。
她的脚已经退了一只，僵在那里，加上她忽然愣住地张着嘴巴，这一切举止都表明……
陆尘目光变得幽深。
许书瑶心中警铃大作，不自觉地另一只脚也退开。
陆尘身体一动，像是下一秒就要追上来。
许书瑶震在原地，耸着肩连忙磕磕巴巴解释：“我我我我，你，我我招，我都招！”
陆尘头一偏：“招？”
她头点出一片虚影：“嗯嗯嗯。”
水灵的眼睛无辜极了，抬高头和他对视，目光真诚而小心翼翼。
陆尘心里的怨念减了大半：“好，我看你招个什么东西出来。”
许书瑶的视线又转去看他鞋子，根本不敢看着他眼睛说：“就是，我还没睡醒。”
陆尘扫了眼她的脸，眼下有点青色。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
但许书瑶低着眼，没看到他点头。
她继续说：“还有，你这样，好…好刺激。”
陆尘：“……”
许书瑶说完，抬眼看他，眨巴眨巴眼，祈求他能放过自己。
陆尘咬着牙关：“没有你说话刺激。”
许书瑶：？
陆尘：“这句话不是鼓励的意思么？”
许书瑶：？
陆尘叹了口气，缓了两秒，看着她嘴唇，催促：“来吧，承诺兑现了就放你走。”
许书瑶脚下磨蹭磨蹭，分三步靠到他跟前。
陆尘没动。
这是要她主动的意思？
那就来吧。
许书瑶脚后跟抬起一点，够不着。
下意识搭住他肩膀，都不用她再费力勾着脚尖，他顺势弯下点腰，直至两人视线平齐。
距离很近，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犹如擦燃了引线，霎时火花四溅。
又不对劲了，她又变成一个冲动的人，着急忙慌地闭上眼，往前一贴。
贴了两秒。
撒手，放下脚跟。可动作只是刚起了个头，唇还没完全分开，陆尘一手抵上她后腰，压过来。
酥麻的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
他还想贴很久，想更进一步，可惜他们赶时间。
反复松开又贴回来了好几次，他终于拧着眉放开她。
许书瑶胸腔剧烈起伏着退开，慌不择路逃走，去收拾背包。
在去往机场的地铁上，他们坐在一起，陆尘将左手伸到两人之间。
许书瑶在他的指示下，左手抖着，慢慢放到他手背，指腹碰上他手背筋骨间的皮肤，再顺着滑向指缝。
她的指腹温热，柔软，所经之处，过了电似的。
陆尘喉结滚了下，瞭着她，低声道：“让你十指相扣，没让你压着我摸吧？”
许书瑶：“……”
她这不正在十指相扣的路上，有什么问题嘛。
她只是太害羞了，动作慢了点，有什么问题嘛。
她无辜瞧他。
陆尘深呼吸：“算了，你摸。”
她的五指都摸到了他的指缝，那里的肉嫩嫩的，暖呼呼的，没忍住，手指勾了下，按了按指缝。
陆尘下意识手一夹。
还缩回。
只不过，缩一半，止住了。
许书瑶忍不住笑起来：“你的反应好像小猫。”
陆尘绷着下颌，重新五指分开：“你老实点，快点。”
许书瑶五指从他的指缝滑下去，握紧。
陆尘的手指合拢。
两个人的左手十指交缠。
她的手也很好看，在陆尘的手的对比下显得白白细长，但又小小一只。
两人的左手腕上都带着两条手链。
陆尘找好角度，拍了张手照，拍好后，发给她：“发朋友圈。”
许书瑶张着嘴巴：？
陆尘一提嘴角，皮笑肉不笑：“不然不长眼的东西以为你单身，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好吧。”
“吧？”
“……好的，正合我意。”许书瑶改了用词，并提醒，“你也会发的吧？”
“当然。”陆尘的右手已经在编辑朋友圈信息了，“动态也要发，还有校园表白墙。”
许书瑶一下睁大眼睛：“表白墙？”
“嗯，我给你打个样。”说着，他在朋友圈点了发表，并复制了文字信息。
许书瑶看着这行字，石化了——爷的瑶瑶公主。
眼睁睁看着他把这行字粘贴到Q上，毫不犹豫地发出去，随后，把动态截图，发到他和表白墙的聊天框里。
10G冲浪的表白墙紧跟着刷屏：strong，strong，strong……
许书瑶不懂为什么墙要给他发“强”，如果懂得这是“死装”的意思，一定会追问的。
她抿抿嘴，试图婉拒：“这，会不会，肉，麻，中二了点？”
陆尘不可置信地扬起眉：“有你说结婚肉麻？”
许书瑶：……
这么浪漫的词，突然就让她想脚趾扣地。
察觉到手背忽的变得潮热，陆尘瞥向她。
许书瑶正耷拉着眉尾，五官都发愁地皱巴一点。
他腿往右，碰了下她的膝盖，许书瑶表情一收，两腿并拢，身体坐直。
……
完全是小鼠的反应。
他大发慈悲温和了声音问：“你想怎么发？”
她立刻惊喜地抬起头，眼眸莹亮：“文字就用一个粉色爱心可以吗？”
陆尘表情微僵，被勾起一段令他气闷心塞的往事。
他们曾为“爱心”这个词莫名其妙吵了一架。
他盯着她，眼神怨念：“你说，爱心是什么意思？”
他重重咬着那两个字。
许书瑶想了想。
忽的，似有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她表情呆住。
随后咽了咽喉咙，低头，仍然和他交握的手抬了抬，却被他紧夹着不放。
但是好在她从侧边也能看到手链上那颗红色爱心。
呃……
所以……
这颗爱心……陆尘送给她时，就不代表着友爱，不代表着友谊，而只代表想谈恋爱的爱？
这么久以来，她愣是怎么也没想到！
瞧着她震惊的表情，陆尘喟叹了声，转而手掌翻上来，握住她的，捏捏她手指肉，低头专心地看着：“算了，至少你的脑沟已经能玩超级马里奥了。”
许书瑶：“……”
她默默地把动态和朋友圈都发了，并眨巴着眼睛表示不好意思联系表白墙，以此成功蒙混过关。
过安检候机时，许书瑶翻开朋友圈和动态看了看。
人生第一次一条消息收到六七十个点赞，差不多所有通讯好友都来凑热闹，并留言祝贺。
大学同学吃着另类版本的大瓜：许书瑶成年那天，因为收下学长的表白礼物而与前男友闹掰。前两天，这三人还在宏城上演三角恋呢，今天终于告一段落，许书瑶和前男友复合了，学长完败出局。
他们的留言都很克制，毕竟有人也加了学长。
【恭喜】
【永结同心】
【好看的，哈哈哈】
高中同学就不淡定了，感叹号和问号刷了好几行，满屏都是咆哮。
杨亦泽：你俩要好好的！你们好我就好！
季悦：陆尘这小子速度这么慢
季悦：好吧，恭喜二位新人~
季悦：陆尘你小子要对我们瑶瑶好，我会盯着你的！
陆明雪：早生贵子！
顾青岚：撒花花！
其他人：
【我高中光顾着嗑瓜子了，漏了一地的瓜啊！！】
【什么！？什么！？谁和谁！？[震惊]】
【ber，你们高中时候座位离得那么远，一个月不讲一句话，怎么就看对眼啦！！？？】
【暗度陈仓，暗度陈仓！我要告到老班那里去！】
【八卦实锤了！！恭喜！！】
【天啦！！！你们俩怎么会凑到一起啊！（没有冒昧的意思，祝二位长长久久）】
【emm，许书瑶你胆子超小的吧，你是不是被陆哥胁迫了？是的话你就吱一声，我帮你找老班，不是的话当我没说，祝九九】
许书瑶赶紧在最底下评论：没有被胁迫，谢谢大家的祝福。
大学舍友们看到动态后统一在宿舍群里轰炸消息。
潘一诺和江茜发的是好多表情包祝福。
祝萌发了很多字。
祝：九九九九
祝：呜呜，许书瑶，你千万不要跟你男朋友说我说过他坏话，我本意都是安慰你，我只对你好呜呜！
祝：话说你们怎么和好的啊？？他那天看着气得快炸了呀！？[好气.jpg]
许书瑶在群里回：额[不好意思.jpg]
祝：喝——你不会跪下道歉了吧
许书瑶脚趾抓地，耳尖发烫，慢吞吞打字：不是，我邀请他结婚
过了一分钟，祝萌没回，潘一诺回了：点赞，祝萌手机吓摔了，开不了机了。
随后还是潘一诺的消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爪机！！
潘：许书瑶你不要再说你社恐了，你是全黎城最牛笔的社牛！！！
许书瑶回了个鞠躬的表情包。
她再往下去看陆尘那条动态的评论。
他的点赞是她的…十倍多。
评论一百多条都是统一的：祝九九，俺也要茅台嘛尘哥！
许书瑶嘴角抽抽。
不懂为什么要茅台，但陆尘的动态难道是对好友以外的人也可见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赞。
坐在飞机上往下看纯白瑰丽的云海，再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这几天不规则起伏的心率逐渐平稳，大脑慢慢放松。
只是还有件事许书瑶想不通。
陆尘昨晚说他从没把她当朋友。
现在细想，他总不可能从出生开始就对她是男女之情吧？
在他送这个手链之前，更早之前，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在喜欢她之前，如果不是朋友关系，那么他把她当作什么人呢？
在更早之前，也有像“你想亲我哪里都可以”以及这颗爱心，这些能证明他动心的证据吗？
想起他们刚才紧握的手和他颇有怨念的眼神，许书瑶不再如以前那样，对他矫情的样子感到无语了，她心中动容，膨胀开无限的好奇心。
她不会直接问他什么时候动心的、动心前又把她当作什么人。
这将会是一场会让她心跳怦然的探索之旅，她想要亲自去揭晓答案。
第67章
大一将要举办迎新晚会, 唱歌、跳舞、相声、话剧等社团都申报了各自的项目，各家社团的同学晚自习和周末都得抽时间去练习。
江茜要去练舞，祝萌练话剧, 潘一诺唱歌。
许书瑶加入的三个社团都没有演出的机会, 晚自习期间, 她只好一人坐一排座位，埋头写作业。
桌上除了书本、笔袋和水杯，还有一盒二十颗刚洗净、还沾着水珠的淡雪草莓。
学校超市有水果卖, 但不卖这么高级的品类, 外卖平台上只有一家水果店卖淡雪草莓。
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许书瑶和赵学长在微信里沟通好，她这周末会将那份红豆项链给他送回去。之后便在校门口收到了这份水果外卖。
这份外卖她找了好几个女生帮她拿回来, 一共四十八盒, 班里一人一盒。
是陆尘买的。
晚自习之前，许书瑶顶着个红通通的脑袋，保持微笑，给每个人发一份，并接受大家乱七八糟的、诸如“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
即使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了, 她的脸颊还在发烫。
她拿了颗草莓塞到嘴里，香香甜甜, 入口即化，好好吃。
课间, 拿了手机给陆尘发消息。
许：好好吃～
陆：好哦，不过, 你没点表示？
许：我正想说呢，我给你的同学也买一份吧
陆：…………
陆：……
许书瑶不懂，发那么多省略号干嘛。
许：？
陆：没事[可爱笑]你不用管他们, 我会买的
陆：我教你些别的
许：教什么？
陆：把这个昵称换好
陆：[粉心]尘尘
许书瑶愣了几秒，聊天框里陆尘的头像忽的变了，她点了头像一下，本来是想放大看他头像，不过却先发现他昵称也变了——[粉心]瑶瑶
……
她脸发烫。
又放大他头像，是个猫爪，抓背上一颗粉色爱心。
……
许书瑶默默把昵称换了。
陆尘像在时刻盯着她资料，她刚换好，他也不问好了没，直接进行下一步“教学”。
他发了一堆表情包。
许书瑶一个个看下来，心跳砰通砰通。
猫猫狗狗鸡鸭鹅猪……互相送粉色心心、搂搂抱抱亲亲、对着月亮抹眼泪。配字[么么][啾咪][爱你][想你]。
……
陆：你的表情库该更新了[可爱笑]
许书瑶默默地一个个收进库里。
陆：现在，你对我可以有点表示[可爱笑]
许书瑶一手托腮，手肘挡着手机，迅速点了个表情包。
许：[猫猫亲脸颊.么么]
陆尘回了个抱住小猫亲的动图。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几个人一起坐到窗边江茜桌子前，往嘴里塞着草莓，一边看江茜跟着撩人的音乐跳性感舞蹈。
江茜只是款款几步，腰肢轻摆，手顺着脖颈和上身曲线虚虚滑下，眼角投来冷艳一瞥，就让其余三人傻呆呆大张着嘴巴，手握草莓僵在半空，静如雕塑。
又做了一小段动作，江茜暂停音乐：“今天就学了这些。”
她回头，看着仍没回神的几人。
潘一诺率先鼓起掌，随后掌声雷动。
“江茜，深藏不露啊你。”
“江茜！！你就是黎城掌握性感的神啊！！你也来教教我呗，”祝萌跑过去捉住江茜胳膊晃，“教教我嘛，我学两招说不定也能像你一样，走两步就，风～情～万～种～”
江茜点头。
祝萌满意了，随后目光扫过还坐在椅子上的两位，笑嘻嘻着手一招：“你俩愣着干什么，还不也赶紧来学习！”
“……”两人互相看一眼，都没动。
祝萌：“干嘛呢，有免费学习一项新技能的机会，还犹豫什么呢？”
于是，许书瑶和潘一诺也加入学舞队列。
这阵子陆尘学业比较忙，晚上十点多睡前才能开视频，许书瑶正好有时间活动活动。
她刚开学时就想加入舞蹈社，只是最后没成功。
不过，她从没想过跳这么性感的舞蹈，这类舞种和她凑一起的话，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很不协调。
先学开头那几步走路，几人走了一遍，江茜坐在那里，两手抱臂，表情严肃如导师，给她们一一指点。
“祝萌，你动作收敛点，你这样不是性感了，是…海王撒网。”
“喝——好好好！”
“潘一诺，你太像个济世菩萨了，走过来以为你想感化我。你心里得想着……魅惑和拽，好嘛？”
潘一诺若有所思，点头：“好吧。”
“许书瑶……”江茜上下扫她，停了下，“你是要去偷东西吗？”
“噗哈哈哈！”祝萌扶着床梯，一阵狂笑。
“……”许书瑶尬笑着挠挠头。
她都能想象出自己是怎么鬼鬼祟祟的动作。
这辈子，她和性感都沾不了一点边了。
江茜：“我觉得你首先要做的是，自信。不然，你不管跳什么舞种都不行的。”
自信吗？
许书瑶杵在那儿，直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但她很快止住了这种想法，转而把头抬起来，背往后挺直，肩膀沉下去，慢慢地深呼吸。
动作有点僵硬，但比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多了。
她为了挽回陆尘，那三天做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事，虽然那些事可能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每一件都是一种突破。
她一旦豁出去一次，后面再做低维的事情，只觉心境豁然。
江茜点头，再指点：“眼神还不够自信，你肯定做不来什么魅惑，你就想象着去捉弄谁好了。”
捉弄？
这辈子她也没捉弄过谁。
倒是陆尘，常用戏谑的眼神看人。
眼睛半眯，眸色亮亮的，一边的嘴角微勾，或者眉梢轻挑。
祝萌歪头：“捉弄，为什么是捉弄人的表情？”
江茜神神秘秘的：“许书瑶你摆一下试试就知道了。”
许书瑶凭着想象，对着宿舍里的全身镜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终于，勉强摆出五分像的陆尘版戏谑眼神。
转身给舍友们看。
静了几秒。
祝萌竖起大拇指，直摇头：“不愧是张口就邀请人家结婚的女人！不愧是一出手就能把臭男人哄成胚胎的女人！”
又回头拍江茜的肩：“您就是微表情大家啊！”
江茜站许书瑶面前左左右右看了一会儿，点头：“你这样子蛮适合，也算另类的性感。”
潘一诺虽然自己摆不出性感风，但不妨碍品赏，连连点头：“许书瑶，你这个风格绝了。”
祝萌用她的新款拍照手机给许书瑶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她：“软呼呼，可可奈奈又单纯，眼神俏皮又勾人，真是绝了！拿去发给你对象吧，保证他今晚睡不着觉！”
许书瑶：一张照片怎么会睡不着呢？
她把照片保存下来，自己看了看，确实有五分像陆尘的表情，她觉得学得蛮像了，至于什么俏皮又勾人……难道陆尘以前摆出这种表情来跟她讲话时，都是在…勾引她？
可他也这样看过别人呢。
爬到床上休息，许书瑶趴在枕头上，把照片发给陆尘。
过了一会儿。
陆：？？？
陆：你干什么
陆：谁教你的
陆：你想我死吗！！
怎么用这么严重的词？？
许：没人教，就是舍友让我摆个捉弄人的表情，我就想着你的样子做了
许：你怎么用这么严重的词？
许：我不能学这个表情吗？
陆：……
陆：你真残忍！
许：？
到底怎么了啊？
为什么对她用感叹号？
还说残忍？
陆：许书瑶
许：嗯嗯，怎么了啊
陆：作为你的未婚夫，我认为我有权对你实行牵手、拥抱、亲吻以及更私人化或你可能觉得奇怪的行为，比如用你的照片@#%*@#
陆：可以吗？
许书瑶脸一下红了个透，什么？怎么就用未婚夫这个词了？
她心脏已然不正常乱跳起来。
还有用照片后面那是什么乱码？
许：？
许：你后面字好像没打出来
陆尘一时没回。
陆尘一宿舍人在各忙各的，打游戏、煲电话、举哑铃。
陆尘仰在椅子里，眉眼含笑，悠闲地看着手机。
忽的一下，陆尘挺身一跃而起，椅子叮叮咣咣好一阵才稳住脚。
大家转头，瞧见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浑身一瞬间红了个透，额角青筋突突跳。
“尘哥你怎么了？”舍友问。
陆尘摇头，顾不上回答，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快按出残影，恶狠狠地打着字。
随后，对面不知回了什么消息，他愣了下，深呼吸几次，喉咙咽了几下，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这样还不行，他又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哐哐一口喝下大半瓶。
舍友们：“……”
过了两分钟。陆尘呼吸逐渐平定，企图撤回上两条消息，但失败了。
陆：算了
许：什么算了？
陆：你还太小，我不能这么对你
许：什么？[挠头]
她绞尽脑汁想到了什么，随后，脸高温不散，烫手似的触碰屏幕的按键。
许：你想亲我的照片吗？
许：那就亲吧，不用问我同意的，我又看不见
许：不过，你告诉我了，我很开心哦(#^.^#)
陆尘倒坐在椅子上，手臂搭椅背，下巴无力地磕胳膊上，看着消息，叹了声气。
陆：不要发给别人，不要对别人做这种表情[委屈]
许：哦哦，好
陆：今天就不视频了
许：啊？
这还是第一次陆尘晚上睡觉要求不视频呢，许书瑶一下非常不习惯。
陆：今天视频的话，我更睡不着
陆：[猫猫对月抹泪.gif]
许书瑶想起来刚才祝萌说的那句，发照片他肯定睡不着。
难道这就是睹物思人，思之如狂，孤枕难眠？
过了一会儿，祝萌没等到小情侣视频，没有聊天背景音伴她打游戏，她怪不习惯，在游戏loading期间抬头问上铺的许书瑶：“你们今天不视频啦？哦～也对～他有没有说要用你的照片干嘛呀？”
潘一诺咳了声，嗔怪道：“祝萌。”
祝萌：“哎呀这没什么的啦，潘一诺你太老干部了。”
许书瑶从手机上抬起头，不好意思说，声音小小的：“没什么的，他也觉得我模仿蛮好的。”
祝萌：“他不用你的照片做点见不得……”
“祝——萌——！！”潘一诺、江茜发出惊天爆鸣。
第68章
十月中下旬, 陆尘正和前辈们忙于航模交流赛赛前准备工作，有时和许书瑶一整天只有早安午安晚安的问候。
晚上睡前，许书瑶趴在床上划着手机日历,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五, 是学校迎新晚会的日子。第二天就是陆尘的生日。
许：你周五周六有空吗, 我去找你吧？
陆：必须有空，我这几天都在赶工，就为了这两天抽出时间
陆：不过你不用来, 我去找你[摸摸头]
许：还是我去找你吧, 你过生日啊
陆：不要, 我要去找你
像有片羽毛刷着心脏，许书瑶咬了咬嘴唇。陆尘这句话, 怪任性的, 看不到他表情，不知道他语气，不过，光看字觉得好像……撒娇。
可能陆尘没这个意思，但许书瑶偏偏这么想了。
这么一想, 心又飘飘然起来，手也痒痒, 想，想撸撸他的头。
他的发质看起来很好, 在光下呈现黑亮的光泽，不知道摸起来是软的还是硬的, 是冷的还是热的……
陆尘会撒娇吗？
陆尘会给她摸吗？
被摸头的时候，陆尘会是什么表情？
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
许书瑶呼吸一滞，回过神, 一下把脸埋进枕头。
这几天除了好好上课和完成作业，一有空她便在手机上搜索生日礼物。
往年，她给陆尘送过贺卡、手套、帽子、零食大礼包。
去年他过18岁生日，那时许书瑶并不觉得18岁有什么特别，只觉得高考迫在眉睫，她给陆尘送了市面上很火的各科练习题套装，在每一本的扉页端正写下：祝陆尘生日快乐，天天开心，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今年给他过生日，性质完全不同了。她要好好想想送什么才好。
十一月，学校主干道两边的梧桐树光秃秃，虬结的枝干在地面上印出形状古怪的影子。
黎城学子们把厚呢子和羽绒服裹在身上，出门时手都得塞口袋里，缩着脖子，从影子下经过像误入冰窖，冷得人不自觉加快脚步，赶紧往开着暖气的教室里跑去。
许书瑶舍友们和其他有节目的同学在下午两点多便请假去了礼堂，为晚会做最后的彩排。
留在教室里上课的人则竖起耳朵，听远处礼堂隐约传来的动静，数着时间，有点心不在焉。
许书瑶在教室里坐得端正，眼睛却时不时要看一眼窗外。
窗外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有光秃秃的树和长青树的树冠，一点围墙和街道对面的小破店铺，天色灰蓝，几片雪白的云朵也显得暗淡。
陆尘他们学校今天也有晚会。他不用上台，不用组织活动，但也请到了假。
他正在前往这里的路上。
很快，他们就能见面了。
到落日时分，天际降下紫褐色幕布，钟表的分针走过顶端，铃声清脆地响起。
大家眼眸雪亮盯着老师，老师也不拖堂，掐着点，夹起书本走了。学生们乐呵呵地倾巢出动，赶去食堂，再赶去大礼堂。
许书瑶收拾好书包，先回了宿舍。
晚会将于六点正式开始，而陆尘还在出租车上，要六点半才能到。
陆：你去吃饭吧，吃完先去看节目，到六点半再来校门口接我。[摸摸头]
许：好哦
江茜的节目排在开场后的第二个，许书瑶早早过去等着，从她的团体舞开始之初就一直举着手机不停拍照、录视频。音乐、掌声和尖叫震得人血液都热乎。
快到六点二十，许书瑶往校门口小跑过去，提前到那儿站着。
天色黑透，不怎么明亮的路灯向路的尽头延伸，她时不时就要伸头看看远处有没有车灯。
时间到六点二十九分，尽头的红绿灯路口忽的转过来两圈白亮亮的灯，朝这里快速逼近，许书瑶的心脏跟着砰通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么期待，她紧紧盯着车，恨不能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座位上有个陆尘的剪影。
六点半，出租车停在校门口对面，定睛一看，后座的陆尘嘴角勾着笑，也正侧头看着她。
她忽的好想念陆尘。
明明已经见到他了，明明即将靠近他，可是心里的想念却莫名在此刻达到顶峰。
他从车里出来，从对面走过来，一步步靠近，到她面前站定。
许书瑶抬着头。
许久不见，他的模样和气质似乎又有了细微的变化，但他见到她，看着她，眼底毫无生疏的试探，黑眸里星光微闪，盛满浓郁的渴望和一个她的身影。
“抱一下吗？”他歪头笑问。
许书瑶深吸了口气。
这这这这会不会太刺激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啊，久到静置的刀片都足以生锈，久到梧桐的叶子都飘落干净。
而男女拥抱是非常过界的行为，也许他们应该重新从，从碰手指开始，循序渐进，慢慢熟悉。
其实真实的情况比这还要严重。
她看着陆尘朝她靠近，他的黑色马丁靴一步步踩踏地面，发出的声音极有质感和韵律，一种稳重而有力的气势油然而生，这让她的手脚都变得软绵无力。
黑色的发、流利下颚、修长脖颈，轮廓线在光下笼上一圈暖黄的光晕，满含渴望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红润的唇嘴角微勾。
越来越近，一切放大清晰。
她的身体变得滚烫，穿着外套都嫌热。
仿佛他的靠近也是男女之间非常过界的行为，会令她肢体软化，脸红脑热。
这种时候，抱一下的话，和热油上浇水有什么区别呢。
他弯着点腰，一动不动，苦苦等着。
焦急之下，许书瑶无措地咬了下嘴唇。
陆尘的视线胶黏在那里，皓雪似的牙齿，被咬出一点齿痕的红唇。
他眼神逐渐幽深，很快撇开头，人也站直了，气息收敛，低声：“算了。”
许书瑶逃出生天似的，肩膀一松。
他们时隔半月再次见面，连个拥抱都没有。
许书瑶和陆尘并肩走进校园，她沮丧地垂着头，想不明白，明明以前想抱就抱了，现在反而这么拘谨。
她往旁边瞥，陆尘穿的黑大衣，耳朵鼻尖都没冻红，应该不冷。
但是，他的鞋子鞋底不薄，一下衬得她更矮了。
他正低头在手机上回消息，许书瑶问：“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吧？”
“嗯，可以打包一点带去晚会现场吃，你不是要看你舍友的表演？”
许书瑶点头：“好吧。”
陆尘继续打字。
许书瑶走出没几步，手在口袋里抓起又张开几次，问：“陆尘，你多高啊？”
陆尘头也不抬：“身高一八九，体重八十五。”
“……哦。”许书瑶迟钝地回。心想，没人问体重吧。但她记住了。
陆尘有好多消息要回。
许书瑶走他旁边，看地上他比她更长更宽出好些的影子，连影子的比例线条都好好看，好有气势。
看着看着，她脱口而出：“你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陆尘打字的动作一顿，两秒后，手机一掐，塞回兜里，一手搭她肩上把人搂进怀里。
许书瑶身体僵着，心跳好快。
陆尘倾身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来，声音微哑：“要不别管你舍友了，我们先去一趟操场吧，或者那片小树林，对了我该去宾馆放下包。”
许书瑶起初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直到他火一样的视线盯得她耳朵要烧起来，他靠在她耳边的呼吸粗重而克制，嘴唇贴到她发丝上，轻轻压着头皮。
她浑身一激灵。
小树林！
她立刻抬手推他，眼睛不敢看他，只看向他相反的方向：“我我我，我要给她们拍照录视频！不能耽搁的。”
这一不小心手推到了一个高高挺起软中有硬的东西，下方还有个软乎乎的东西。
许书瑶意识到手上碰的是哪儿后，立刻就要撒开手。谁知，手指上突然传来湿热韧性的触感，那东西很快从她手指间划过去了。
动作虽快，一触即离，但顷刻间就让她的手酥麻一片。
……
“啊！”许书瑶惊呼一声，一下推开他的脸，人往反方向连连后退。
“陆尘！”许书瑶站在陆尘一米之外，那只手张开五指僵在身侧，她大喘着气，肩膀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气呼呼地瞪他。
可陆尘脸上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愧疚，反而目光直勾勾地将她浑身一扫，再停在脸上。
许书瑶声音吼得不大，蜂蜜似的甜软。
生气的样子是个气呼呼的小仓鼠，脸颊软软鼓鼓的，眼睛瞪得那么大，装了天大的委屈，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反而让他心痒手痒。
他眼眸半眯，眼尾一丝笑意，就这么看了几秒。
随后哄小孩似的，喉咙夹出稚嫩温柔的声音：“这个表情也不可以对别人做哦，听到了吗？”
许书瑶：……
他在把她当小猫小狗小朋友哄吗？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
他怎么可以伸舌头…舔她手？她还在生气呢，绝不要听他的。
陆尘似有读心术，立刻偏了点头，眼尾睨她，嘴角翘起一点，狡黠的模样：“不听话我会打烂你的屁股哦。”
许书瑶：……
动不动就要打她屁股，没王法了。
她气得鼓着脸颊，扭头往前快步走。
陆尘大步跨过来，将要追上她时，她立刻加速，走得快要跑起来。
下一秒便听到身后人喝喝喝笑了几声，随后拖着腔调，尾音上翘着问：“不是说我很有安全感么，跑这么快，你怎么耍人呢？”
许书瑶这下真跑起来了。
她脸涨红。
其实她很想说点什么掰回一局，但她绞尽脑汁！她鼓起勇气！最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陆尘那样的巧嘴和脸皮。
她只好溃败而逃。
第69章
“许书瑶, 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买完吃的赶去礼堂的路上，陆尘突然谴责了句，还用胳膊不满地轻撞她一下。
莫名其妙的。
许书瑶给他个嫌弃的眼神。
陆尘接收不到似的, 继续谴责：“你总这样, 撩完就跑, 极其不负责任。”
“啊？”
“你说我很有安全感，说完却什么也不和我做，你有良心吗？”
“我只是真诚地夸了你一句。”
“这是撩。”
“……怎么会？”许书瑶眨巴眨巴眼, 眼里还是只有困惑。
“……”陆尘用寻常语气冒出一句：“你很性感。”
……
……？
……！
啊啊啊啊啊！
许书瑶僵在了原地, 脸红成一颗熟透了的柿子, 嘴巴抖成波浪，瞳孔地震。
陆尘面色淡然地瞧着她, 仿佛并未看出她任何异常, 语气平静，像是在给她讲一道数学题：“你说我很有安全感，和我说你很性感，属于同等级别暧昧的话。懂了么？”
“……”许书瑶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来话。
陆尘又歪头来，不依不饶：“所以你说这种话是不是撩完就跑？”
许书瑶把头往下埋, 简直羞死了，她好像是无意中说了不得了的话。
陆尘还不肯放过她, 她头往下埋，他便把嘴巴追过来, 靠在她耳侧：“还有，你说结婚, 你知道这个词有多大威力吗？你知道它让我心跳得多快吗？我激动得要死了，连我们孩子以后上哪个高中都想好了，我就是伸个舌头而已, 可你却靠几滴眼泪就让我硬生生憋回去，而你这个芳心纵火犯，撩完就跑，逍遥法外，下次还敢犯，甚至变本加厉……”
“别说了别说了……”许书瑶捂住耳朵。耳朵都被他吹热了，这些话她听不得，简直像个深闺怨妇在控诉无能丈夫。
“我以后不说了。”她深刻检讨了自己。
陆尘仍不满意，不来抓她的手，反而两手揉她脸。
温热干燥的手指在脸颊上转圈，许书瑶起初不反抗，后来他力道逐渐加重，她立刻撒开捂耳朵的手，去抓他手。
却并没能成功，被他反手捉住，紧紧攒在手心，无法挣动。
他声音凉润柔软，尾音带钩子，蛊惑着她：“说啊，尽管说，我很喜欢。只不过除了说，还要做，知道吗？”
许书瑶避开他直接又浓烈的视线，胡乱地点着头。
也因此错过他下一瞬立刻变得灰暗的眼神，漆黑的眼眸犹如不见底的深渊，光线跌进去也无法逃逸。
许书瑶被揽进他怀里，他稍稍用力又克制着，将她脸颊按在他胸口，手一下下揉着她头发，心跳声沉沉。
看不见，但能察觉得到，气氛不对。
许书瑶想跑，但本能地觉得逃脱不掉，也觉得不该害怕陆尘，她止住了动作，任他抱着揉着。
下一秒便听到头顶传来咬着牙的冷声：“一群什么垃圾，都敢觊觎你。”
……
什么？
哪里有什么觊觎她？
许书瑶的头被他摸得发烫，直觉陆尘不怎么高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来自别人的“觊觎”。
她想安慰他，所以虽然羞得很，可还是缓缓抬起手，最后坚定地拂上他的背，用力回抱住他。
气氛很快恢复了正常。
陆尘下巴轻轻抵她头上：“晚会几点结束？”
许书瑶声音软软的：“哦，大概是七点四十。”
陆尘不满：“真能演。”
许书瑶：……
他在说的是，晚会真久。
陆尘：“我们不用待到结束吧？你舍友的都看完就能走了吧？”
许书瑶点点头，脸颊跟着蹭在他温暖柔软的毛衣上：“唔，可以，你不想看的话我们就可以离开。”
陆尘轻笑了声：“你为什么突然这么乖？”
许书瑶：“因为你不高兴。”
“嗯？”
“不想你不高兴。”
陆尘退开一点，看她脸。
许书瑶的眼睛水润温软，就算是一把匕首，遇到这双眼睛，也会软成一滩水的。
他好想亲吻她。
可还要看什么破晚会。
礼堂里很热闹，一些灯光和声音流泻出来，外面路过的学生都被吸引着多看几眼，几乎全校的学生都聚集在这里，还有附近一些村民来凑热闹。
许书瑶带着陆尘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时间正好，下一个节目就到潘一诺和祝萌的。
许书瑶拿手机给她们拍照录视频，正想跟陆尘说，潘一诺唱得好好听，扭头一看，陆尘正接起个电话，朝她比了个噤声手势，躬身从这排座椅前走过，出了礼堂。
等他再回来，连祝萌的表演都结束了。
晚会进入中场抽奖环节。
抽奖形式有多种。扫现场大屏幕的二维码参与节目投票，可以获得抽奖机会；现场座位号幸运数字抽签；还有被现场摄像头照到的人，会被投屏，不管被拍摄者做什么，只要能获得全场的掌声或者尖叫，就可以获得奖励。
许书瑶没听主持人激情澎湃宣读如何抽奖，只在陆尘重新坐下后，一直和他聊天。
“谁的电话呀？”
接了快十分钟呢。
陆尘翻开座椅的木质扶手，从底下抽出小桌，刚才打包的吃的放上去，拿了串鱼丸出来，抬眼对她一笑：“你那老不死的陆叔叔。”
“……”
听这称呼，看来陆尘和陆叔叔的关系还是没任何缓和，不过这种情况下，父子俩还有巨额经济往来，怪神奇的。
“他打电话干嘛？”许书瑶问。
“喝醉了跟我互相问候祖宗。”陆尘咬了颗丸子下来，鼓着腮边嚼。
许书瑶：“……”
陆叔叔问候陆尘的祖宗？？
她没忍住，噗了声，随后哈哈哈笑起来。
许书瑶很少有哈哈大笑的时候。
以前在家里，陆尘有时会说点笑话逗她，或者给她看搞笑电视剧和动漫，逗得她哈哈大笑。
但在外时他很少逗她这么笑。
这次是偶然。
他没想她在外面，露出这样的表情。
许书瑶这么笑时，眉眼弯弯，眸光潋滟，红润的唇轻启，连弧度都是诱人的形状，露出莹白牙齿，柔软的舌，脆甜饱满的笑声，笑容明媚可爱。
该是仅他一个人可见的才对。
他吃东西的动作顿住了，定定看她，眸中翻滚起晦暗不明的情绪。
许书瑶瞧到他骤变的脸色，正要问他怎么了，忽的察觉到数不清的滚烫视线朝这里汇聚，聚焦在陆尘身上，小部分扎到她脸上。
她奇怪地往四周看了看，视线从大舞台一侧的屏幕上划过去，很快又转回来，看清屏幕上的画面，她眼眶微微睁大。
陆尘的身影，实时地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的上半身、身前桌上的食物，他塞着鱼丸半鼓起的腮帮，明显不悦地耷着嘴角。
无数人看着他或看着屏幕，摄像头持续对准他，没有挪开的意思。似乎都在等他做点什么。
这可能是什么互动环节。
可是陆尘现在心情不好，他不高兴的表情还被所有人盯着看。
他掀了眼大屏幕，眼神逐渐转冷。！
这情况太不妙了。
许书瑶心底瞬间升起强烈的惊恐。
她一下站起来跨到他身前，手扶住两侧的扶手，用后背和手臂挡住他。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让大家盯着陆尘不高兴的样子看。
但她不知道，原本看到陆尘拒不配合的脸色，摄像头的控制人员已经准备切换到下一个人，却因为忽然冒出来的许书瑶而停住了。
陆尘原本怒不可遏，什么弱智东西，拍他的时候还拍到了许书瑶的半边笑脸，将她的笑展示给了所有人。
可是许书瑶忽然挡到他面前，黑亮亮的眼睛胆怯又无助地晃动着，最后定定和他对视，眼底透出一丝…坚韧。
像是在保护他。
一切坏情绪顷刻间洗涤一空，他的心里像有一块地方柔软地塌陷下去。
陆尘的眸子里盛着温柔的水色，空着的左手抬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屏幕里又出现一只手。这只手手掌宽大，手背的筋骨极具力量感。
修长手指撩起女孩鬓角一缕发，这缕头发柔软亲昵地贴着手指垂下。
但这只手的目的并不是头发，它穿过发丝，五指贴上女孩细嫩后颈，动作缓慢、轻柔地揉捏两下。
一种难言的张力和缱绻氛围悄然漫溢。
……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地动山摇的尖叫声快要将礼堂的屋顶掀翻！
无数视线都聚焦在了许书瑶身上，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视线如此热烈疯狂地盯着，它们和铺天盖地的尖叫声一起将她淹没。
许书瑶的耳膜鼓动着，一阵耳鸣，视野里的一切晃动旋转，手脚都软得无法支撑自己，浑身冒汗，好像沉在水底，很快要窒息。
意识半昏沉间，似乎陆尘抱起了她，双脚离地，脸埋在他胸前大衣里。
眼前再次清明时，她重新看到陆尘，他搂着她坐在椅子上，一手轻拍她的脸，眼珠不安地晃动，额角汗水打湿碎发，一遍遍焦急唤她。
礼堂里的动静隔了一道门传来，像捂在被子里，闷闷的。
秋日夜晚的风很凉。陆尘的手更冷。
“陆尘。”
她声音软绵绵的，可是细听，却透着上扬的雀跃。
陆尘动作停住，咽了下喉咙稳了稳声音：“怎么了？”
许书瑶嘴角翘起一点，眼睛弯弯，声音也甜甜的，缓声分享喜悦：“刚才我有一种当大明星的感觉。”
陆尘停了两秒，问：“是么？”
许书瑶点点头：“嗯嗯，被大家围着尖叫。”
其实除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开心以外，她同时也很想逃窜，想原地消失。
但是陆尘看起来吓坏了，她选择只说点开心的。
可陆尘并不买账。
他表情严肃，面色微白，甚至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可我刚才只有要当鳏夫的感觉。”
“……”许书瑶一噎。
这么严重的吗？
她还好啦，就是身体难受了几秒，里衣都湿透了而已。
“我还好啦。”许书瑶抿唇笑笑。
他将她拥进怀里，抱得用力，可又克制着不敢勒到她，只能自己忍得手臂微抖。
轻而缓慢地吻了下她发顶。
“许书瑶。”他轻声呼唤。
许书瑶身体僵了下。
陆尘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有细微的颤抖。
她推了下他胸口，没推动，于是拍了他两下，他僵持了下，最终还是稍稍松开她，只是手臂仍然环着她腰。
刚一分开，许书瑶迫不及待抬头看他的脸。
心里一惊。
陆尘的眼尾有些红，眼白处爬上蜿蜒的红血丝，眼里多了层水光。
“……你，你快哭了啊？”
第70章
陆尘不否认, 视线也不躲闪，只深深望着她。
许书瑶手搭到他胳膊上，一时没说话, 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放心。
她能想到的法子就是让他了解全部的情况。
“没关系的, 我只是被吓得手脚都软, 但我其实也蛮喜欢，这种大明星一样被人簇拥着的感觉，所以不完全是害怕啊。而且我怎么可能被人围着尖叫一下就吓死了, 我才没那么弱, 这只比旋转飞椅吓人一点点而已。”
她捏捏他手臂, 本意是想通过这样的亲昵动作安抚他，只是捏下去后, 她小小惊讶了下, 居然隔着大衣捏捏也手感结实。
她挺直了背：“经此一战，我以后肯定更厉害了。”
陆尘没说话，又将她脸上、身上各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认她没什么大事后，持续绷着的肩膀放松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睫, 头也低了低，声音有些哑：“是我考虑不周, 才害你这样。”
许书瑶一副轻松的口吻道：“有什么好怪来怪去的，那我还怪我自己太冲动了, 冲上去挡住你呢。”
陆尘仍在反省：“我该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也该考虑到你的情况。”
许书瑶：……
怎么就开始互相反思了呢？
她牵牵嘴角：“别呀, 这也挺好的，没有你我怎么体验大明星的感觉呢，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呢。”
陆尘抬头瞅了她一眼：“……你还想体验的话, 我可以……”
许书瑶：“不想了。”
“果然你其实并不喜欢。”
“……喜欢的。”
“可你……”
“陆尘，你不相信我？”许书瑶歪头去看他低垂的眼。
她不想跟他磨叽这个问题。
陆尘又瞅她一眼：“相信。”
许书瑶维持歪头的姿势盯他。
陆尘：“……你说什么就什么，我相信。”
许书瑶还没放下心，他又嘀咕：“你真的不怪我吗？”
许书瑶声音严肃起来：“说好的相信我呢？”
陆尘：“好吧。”
许书瑶忽的想起来以前她说“好吧”时，陆尘为了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都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她也有这么说的机会！
她心情稍许激动，硬气道：“吧？”
陆尘一愣，抬眼瞧她，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笑，回了个“好。”
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坐椅子上风吹了会儿，浑身都冷。
陆尘去了宾馆，许书瑶回宿舍，各自洗了个澡。
许书瑶在宿舍里握着吹风机吹头发时，另一手拿手机查看消息。
宿舍群里的消息已经99+。
她往上翻着，划过一长串表情包和惊叹号。
祝：啊啊啊啊啊这是我们刚成年还没牵过男生手的人能看的吗！？？
祝：！！！
祝：许书瑶你在干什么！？？
祝：这个陆尘又是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祝：你们不要在大屏幕上生了！！
江：[捂嘴瞪眼.jpg]
江：祝萌你说话收敛点行不，这是群，不是私人空间=_=
江：并友情提醒：你牵过好几个了
潘：许书瑶你情况还好吗，我看你走的时候好像脸色不太好
祝：【图片】
祝：这是你们两人的抽奖礼品，我帮你们拿了哦
祝：可恶啊，居然给你们两份！
江：苹果耳机？
江：难以相信这是监狱风宿舍的搭档
潘：是啊我旁边的同学还抽到了手机呢
祝：天杀的，别人吃皇粮！我们吃狗粮！
江：[白眼]
许书瑶发了两个鞠躬致谢表情包，再切出去，看到陆尘刚发来消息。
陆：早点休息[摸摸头]！
怎么就休息了！？
许书瑶放下吹风机，给他回：才七点半
这个人不是说要去什么操场、小树林……他刚才被吓得失忆了吗。
陆：你受了惊吓，要好好休息[摸摸头]
许书瑶盯着看了会儿，没回，放下手机继续吹风。
风暖呼呼的，吹过后颈。
那时陆尘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如水，他大概被她突然挡到他身前的举止感动到了吧。所以才情不自禁，抚摸她。
他抚摸的动作格外轻柔，像捧着一团易化的雪人。
明天是他生日，却要这么早就缩在宾馆里一个人迎接吗？
许书瑶想起来，去年他的18岁生日是怎么过的。
那时生日也在周六，那周恰好轮到学校大小周放周六周日两天假，周五下午住校生都回家。
周五的晚上，许书瑶在陆家吃完饭，陆尘把她叫到书房。
她坐在他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左右转了两圈。陆尘两周没回到这个书房了，但房间里还是有浅淡的属于他的味道，和书墨独特的气味混在一起，很好闻，心都沉浸下来。
陆尘没赶她下去，靠到书桌边，顿了下，又离远点，靠到了墙边。
许书瑶不理解，但尊重，没多问。
他低着头，眼眸半垂，睫毛在眼下投落密密的影子，让人看不清眼底。
像静止的纸片，站了好一会儿。
罕见的，他突然如此沉默。
许书瑶挠挠头：“额，你不会是在跟我要生日礼物吧？过了十二点才到生日，现在还不可以给你的。”
陆尘眼下的影子晃了下，话音迟钝：“不是。”
又等了十多秒，迟迟不见下文。
许书瑶歪头催促：“有什么事快说嘛，我还赶着回去写卷子呢。如果是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东西的话，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或者，写信也可以的。”
陆尘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睫，眉头拧起一点：“我从爷爷那拿了两瓶酒。”
二锅头。
许书瑶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咽了下喉咙。
千防万防，她可太不容易了。
以前担心陆尘打架闹出人命，后来怕他跟人学坏了抽烟早恋……好在一直没出什么岔子。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等着喝酒！
陆尘怎么会想喝酒呢？
他不是最痛恨酒鬼了吗？
以前陆尘的妈妈就是因为陆叔叔醉酒后动手打了她，才离婚的。
陆叔叔以前也打过陆尘。
所以陆尘怎么会突然要喝酒呢？
许书瑶斟酌着词劝他：“陆尘，你明天才刚刚满十八岁，脑子要是喝坏了，就不好高考了。”
陆尘摇头：“我不喝太多，喝醉了就不喝了。”
天呐！还奔着喝醉了去的！
许书瑶声音都变小心：“那你怎么知道自己醉没醉？”
“……我会让爷爷看着我的。”
许书瑶想了想：“可你为什么要喝醉啊？你喜欢喝的话，可以先只喝一小口啊，循序渐进嘛。”
陆尘眉头紧锁，没正面回答：“今晚十二点到，我就喝酒。”
……
许书瑶大张着嘴巴。
陆尘好大的酒瘾！
有金属碰撞的声音，陆尘将一串钥匙放到书桌上。这是许家的钥匙。
他沉声道：“今晚你写完作业就早点休息，如果半夜听到我敲门，不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别开门。”
许书瑶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
陆尘还是低着头，校服外套的口袋里鼓出拳头的形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书瑶静静等着。
某一刻，他拳头松开，平静地吐出几个字：“可能我酒后也会变家暴男。”
许书瑶眨眨眼睛，反应了会儿。
陆尘看起来并没有即将喝到酒的喜悦，反而心情无比沉重，可能，他并不是想喝酒。
她问：“你不是想喝酒，你只是想看看自己喝醉了会不会打人？”
陆尘缓缓点了下头。
他垂着眼睛，心情沉重地点头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乖巧。
等到成年才敢喝酒的行为，也很乖巧。
许书瑶眼眶一瞬间红了，胸腔漫上来一阵酸楚。
这个问题一定困扰了他很久，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在成年的钟声敲响的瞬间，立刻就要去验证。
别人过生日是期待着礼物、期待着怎么庆祝，而陆尘，却要去验证自己是好是坏。
他明明，平时最嚣张任性，不高兴的时候连老师都敢怼，高兴的时候连老师家的小孩都敢逗着玩，许书瑶以为他活得最洒脱。
原来不是这样的。
这十八年，原来陆尘一直活在陆叔叔的阴影里。
许书瑶也不知道酒后打人这种事会不会遗传，有的可能因为暴力基因，有的可能后期个人形成。
陆爷爷也爱喝酒，没有陆奶奶管着的话，常常喝到烂醉，不过他醉后不动手，只爱用戏腔唱歌，不管什么歌，都要用戏腔唱出来。
人喝醉后大概都会和平时不太一样。
陆尘也会不一样的，只是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样。
许书瑶答应了他：“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到了十二点，许书瑶给陆尘发了消息：生日快乐，成年快乐呀陆尘！
然后强撑着困意，在自己的卧室里走来走去。
陆尘回了个鞠躬致谢表情包，催她快睡。
随后，聊天停在这里。
夜凉如水，吹进窗里的风是冷的，似乎带着酒的味道。
许书瑶搓搓手臂，拿了厚实的睡衣穿上，之后继续在房间里走动，一边背单词。
后来她困到差点走路栽倒，赶紧扶住旁边的书桌，拍了拍脸颊提神。
下一秒，窗外传来咚的一声。
风里的酒味变得浓郁。
又隔几秒。
“瑶瑶。”
陆尘的声音凉润润的，又因为不太清醒而发音缓慢，缥缈而柔软。
许书瑶跑到窗口探出头，果然看到了陆尘。
但不是在陆尘房间的窗边，而是在她家楼下，她房间的正下方。
许书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尘会出现在她家院墙里。
虽然陆尘在校期间偶尔会翻墙去网吧，完全无视校规和墙砌得有多高，他是个翻墙老手，翻她家的铁栅栏门更是轻而易举。
虽然陆尘此前提醒过了，如果他来敲门，不要给他开门，这说明他喝醉后有可能来找她。
但她还是很震惊，也不明白，为什么陆尘喝醉了，会翻墙来找她。《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