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七集“”的字样出现时,观众才恍然回过神来。


    伴随着第一批看完第七集的观众诞生,星网上也开始冒出相关讨论。


    《[星际三重奏]段小池讨论楼,宋煌宋烨谁是真命天子?宋烨会复活吗?》


    【剧透放标题?】


    【不是,开头他就死了啊,这也算剧透吗?】


    【我投宋煌一票,小叔和未亡人好香啊!】


    【那个机甲应该就是宋煌寄过来的。虽然看到哥哥死了的时候有点震撼和难过,但没觉得很虐,接下来应该就是拍小池去重新振作的剧情了?】


    【我好喜欢这一单元的开头,小池和她妈一样好玩,青梅竹马的感情也好甜。】


    【可惜楚导之前说三个主角都是好人,不然弟弟宋煌如果设定成跟徐董事一个样,坐飞船回来对段小池强娶豪夺也好带感啊!段小池从一开始的抗拒变到后来麻木死心,当她对宋煌笑的时候,宋煌以为自己征服了她,却发现她只是在自己的眉眼轮廓里寻找哥哥的影子,更加崩溃了。】


    【啊!?会是这样的剧情吗?】


    当一部电视剧太有悬念,又很吸引人的时候,便会引发观众一些离谱的剧情猜想。


    只要点进《三重奏》的相关讨论,便能把地球红火一时的白月光替身文学看一个遍,星际导演不该去影评区听观众反馈,该去同人区看看脑洞,那才是真正能抄对作业的地方。


    第三单元的开头不算狗血,从开头看到现在,没有特别夸张的设定——女主角段小池固然是千亿小姐,但电视剧里的叙事手法中,没有强调这一点,反而拍得非常温柔动人,更偏向日剧的调调,也是楚辛的一次小尝试。


    当然,在尝试新拍法的同时,她也没有忽略掉剧情的节奏。


    剧集播放完结后,楚辛打开了新建的辛迦公司剧组群。


    ………


    楚辛给这帮入职的新人开了很高的福利和薪酬,虽然是新公司,不算未来可能有的提成和奖金的话,福利却可以说是傲视全行,但相对地,也要签一个更长更严格的合同约。签下合同前,楚辛明言:“我是要培养自己的班底,不是需要待一年半载就走的员工,接受不了这个合同的话就不用谈下去了。”


    能过五关斩六将来到面试阶段的都是何等人精?


    既然楚导要培养自己的班底,那肯定会亲自指导他们,平时也应该有向她请教的机会——光这一点,就比可以量化的薪酬值钱多了!


    所以,面对一份对保密有苛刻要求的长约,他们仍然迫不及待地打上自己的星核纹。


    生怕楚辛反悔,不雇用他们了。


    从琥珀影业跳槽过来的赵导便是其中之一。


    《星际三重奏》播出前半小时,赵导就吃好喝好,正襟危坐准备观看,好好学习……他相信业界里不少人跟他一样,就等着看楚辛又能掏出什么花样的新剧情,学习嘛,真不寒碜。


    电子笔记拿了,思维记录仪也开着。


    结果到第七集结束,赵导低头一看,才发现笔记本上一片空白:“……”


    他赶忙点亮思维记录仪,想看看自己在观看过程中是否有感悟灵光闪现——


    (这是哪里?)


    (为什么女主角不开心?被迫嫁人?设定上不像。)


    (原来这里是医院,男主角宋烨生病了?生命维持室……那我懂了,哇,这画面拍得真有感觉,楚辛向来很擅长打光,这个映在维持舱上的反光绝了,这串气泡和上扬的镜头也好棒。)


    只有开局还有点像专业人士的分析。


    后面赵导彻底沉浸进剧情里去,捕捉下来的思维也跟普通观众没有分别了。


    这时候,画面弹出一个小气泡。


    是和他约好交流观后感想的编剧:“赵哥你都记录了什么?交换来看看啊!”


    他赵哥看一眼自己空白的笔记和毫无营养的思维记录仪,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辛迦剧组群里,弹出一条来自特别关心的消息。


    楚辛:“有看完第七集想听讲课的,可以进群会议。”


    楚辛:“没看的也能先进来听,听完自己回去补剧,没兴趣的可以跳过这条,五分钟后开始。”


    “有兴趣有兴趣!!”


    “楚导说话了!!我肯定看了啊,现在就想看下一集!”


    “我的天还有这种好事?”


    两句话,炸出了全群人。


    不到一分钟,全员就涌进了群会议室,搬好小板凳等听讲。


    五分钟时间一到,巨大光幕前便由数据流重新组成一个高挑女人的身姿。她这回仍然戴着面具——外界对楚辛喜欢戴面具一事有诸多猜测,从前有猜她奇丑无比的,之前有猜她隐藏身份的,现在也有觉得她爱装酷,其实都有一点。


    其中一个原因是,楚辛经常没有表情。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于高度集中,乃至日常时活中也时常走神。搞创作的人大多拥有自己的小世界,有的人能把“门”关得很好,有的人则时常不小心把“门”推开……她就属于后者,冷着一张本就冷艳凉薄的脸庞,像是全宇宙欠她百亿星币。


    胆子小些的如真心医生,经常被她随意一瞥,便把所有秘密都惶恐地交代出来,惴惴不安是何时做得不够好,惹老板生气。现在跟她熟了,没那么怕,新员工只在新闻里听说过她的名字,楚辛不想吓到他们。


    换位思考一下,上班还要承受大老板的精神攻击,太为难人了。


    面具一戴,谁都不爱。


    面具下,就能理直气壮地不做表情。


    面具上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多亲民,一看就觉得这老板能处。


    这份考量,楚辛没跟别人说过,只在心里这么想,便实现到行动里了。


    她也没管来了多少人,直接把进群会议的权限关掉。


    其他编导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嗯,楚导不喜欢迟到的人。


    “第三单元的悬念性比前再个单元更强,第一个单元追妻火葬场——”楚辛收了一下,斟酌这该如何转述追妻火葬场的概念,因为星际时代完全不流行火葬了,想彻底解决自己的尸体有更多更高效的方法:“说到底,所有电视剧的开头都在给观众画饼,只是饼的外观和味道不同。”


    在场所有编导竖起耳朵,不愿错过哪一个字。


    其实类似的经验和窍门,只要再过十年,或者更短,三五年?市场会自己研究出来,但就像华国刚起步,闻名全球的电影几乎都出自外国人的手,周边产业全是外国i,能说华国没有好的创意,没有有好的作品吗?肯定不是,甚至大大的有,只是整体刚从战争的磨难里缓过劲来,得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当然,特殊时期有特殊时期的好。


    在国外的战争,也成为很多艺术家的灵感,很多战时艺术就是其中一种因时代特性而生的艺术现象,其中以俄罗斯最为人熟知。


    就像如今星际时代的战争片。


    它是很泛滥,但真出了不少佳作,给了楚辛很多新的感悟。


    在这领域里,她真觉得太平盛世出生的自己拍不出同样风味的内核。


    没关系,她可以将太平盛世的一面带到星际时代。


    “第一单元,身家千亿的厌o偏执alha,搭配积极善良的漂亮人鱼oga,让观众选喜欢的一方代入,给观众画的饼是受的委屈会得加倍补偿,alha会尝到苦果,反派必被惩罚,而不是受虐,观众不想受虐,观众只是想要享受谷底反弹的酣畅淋漓。跟风的成绩不理想,是因为光挖深坑不给搭梯子,观众完全看不见希望,节奏也没把控好。”


    “第二单元除了承上集的后续,开头用的手法便是拉仇恨,善良可爱的女主角被退婚,观众想看她逆袭打脸……你替换一下,就是你带一个舰队去打仗,临出发前遭到权力倾轧的连累针对,少了一半的军粮和武器,在帝国的酒囊饭袋想送你和你的兵去死,观众便会期待主角的问题被解决。”


    楚辛注意到有人的表言又止,手上变出的彩虹糖权杖方向一转:“有话想问就问。”


    被点名的人慌忙说:“可是《三重奏》第二单元的重点不是拉仇恨吧?”


    说了质疑楚导的话,他有点心虚。


    并非真把楚辛当成不可忤逆的神明,但她的确是销售和票房的双冠,质疑她就像质疑市场,道理先矮三分。


    “对,所以我只说是开头的手法……开头是用来把观众诱惑进来的,跟剧情核心可以不用太紧密的联系,”楚辛轻描淡写地接了他的话:“最偷懒的切入方法是你在主线剧情里抽一件小麻烦来放在开头,主角受辱,立刻反抗成功,制造最简单粗暴的情绪快感。第二单元的重点是每次女主角无意中制造麻烦后,结果都是比正常发展更好的,而且要先让观众对这个制造麻烦的角色有好感,好的人设比什么都强。


    经验太多,一时间也不可能说得特别深入,楚辛没那时间备课,只是想让他们明白自己的一些创作意图,免得以后把她交代下去的事情办歪了……


    从以往同行全部抄错作业的情况看来,真很有可能发生这种事。


    她自觉在泛泛而谈,却让听者豁然开朗。


    业界真不笨,娱乐公司觉得自己闭门造车不行,怕自带有色眼镜看不出作品的精炼之处,便去垂询观众,收回来的报告便显示观众对主角受虐和主角惹麻烦讨论度最高,凭什么《三重奏》成为大赢家,同类型的剧却赔得裤子底掉?


    观众的潜台词是另一门语言。


    经由楚辛翻译后,他们才有所明悟。


    群会议室里,众人仰着头看向楚导,看她如同在看市场密码的翻译官。


    “第三单元,开头吸引观众的镜头语言是悬念——为什么新娘不开心,为什么这里不像筹备婚礼的地方?由悬念再铺开故事,”


    楚辛唔的一声,批评起了自己的旧作:“悬念能贯穿第三单元的整条主线,但第二单元的女主角被绿现场退婚,那就纯粹是用现成的剧情来充当张力了,是我偷懒的败笔,以后记得要改掉。”


    当时太想过一把狗血退婚流的瘾了。


    巴不得拍段安安当场站起来说他娶她。


    楚辛经常在反省,她也并非完人,对拍戏会有喜好取向,会有感性冲动高于理性的时候,拍的时候特别想头,回过头来觉得不对也没法改了,只能在下一次做得更好。


    什么样的作品最好拍?


    肯定是狗血,不伦背景,敌对关系——


    为什么那么多影视作品和喜欢设定重男轻女和极品亲戚?是因为创作者家庭不幸?针砭时弊?不,因为这两个元素一放,就有现成的剧情,现成的仇恨点,与速冻食品没有分别,放微波炉转一圈即可享用,非常方便简单。当然要拍好也考验功底,但平心而论,哪怕是对楚辛这样的高手而言,也是很好使的偷懒手段。


    楚辛觉得最难拍的设定,是平凡无奇普通人,生活乏善可陈,得把日常拍出味来。


    她随口这么一说,底下人却露出见鬼似的神色。


    楚导你干什么反省?


    从复播以来就霸占销售榜第一的开头是个败笔?


    他们有些能窜上销售榜中后段就额手称庆了,没想到第一名在反思自己。


    见状,众人纷纷熄了能跟着楚导躺赢的心……


    老板对自身尚且如此严格,他们得加倍的用心和努力,才能追上老板的标准了。


    楚辛给他们浅浅地讲了讲设计第三单元的想法:“我接下来的势必会涉及剧透,你们再签一回保密协议,还有,可以先感受一下在我面前说谎的成功率。”


    她隐藏在衣料下的后腰处刺青光芒乍亮,无形的精神力压迫便碾过在场所有人。


    众人吓出一背冷汗。


    “我很好说话的,不用怕我。”


    收回精神力,楚辛点了点面具上的笑容,强调自己的温和亲切。


    众人抖得更厉害了。


    ………


    第八集的拍摄开始,楚辛就把在辛迦里表现得较好的两人拉到《三重奏》的剧组里,给自己打下手,也分下去一些简单的工作,提升拍摄效率。


    这点是迦丽乐于见到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好朋友太忙碌了,自打往娱乐圈创业后,她去了解了其他导演的工作内容,发现圈中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导演……真的只有楚辛一个,她是要将自己活活累死么?观众只希望她快点更新,但从闺蜜角度,自希望她量力而为。


    愿意分点工作量给下属,就是好事。


    但迦丽也担心选出来的二人不够好,不尽责,便私底下召来问过工作情况。毕竟她是辛迦公司的另一位老板,关心这些是应该的。


    反馈是都还好。


    迦丽:“那楚导她面对你们的时候,有没有一些异样情况?”


    其中一人想起来了:“我经常听到楚导跟我说,等我熟悉了她的工作风格,她能闲下来……”


    楚辛想放假,想休闲了。


    迦丽听得连连点头,就该劳逸结合。


    另外一人接着说:“她说,闲出来的时候,到时候说不定能同时拍两部作品。”


    “对!她还说既然销售排行榜上有十个位置,为什么不能同时挂满她的名字呢?”


    “……”


    哦,原来是想劳劳结合。


    在这种只要不死就往死里卷的工作强度下,加上有新下属分担活儿,第八集不久便出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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