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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唉,这些不中用的男人!……

    凤鸣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天下、朝堂、百姓, 除此之外,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所以她从来都不理解世人为何要在情爱一事上痴缠,合则聚不合则散,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道理么?

    本以为尚疆是个洒脱明白人, 却不曾想到这一次次接触下来, 他竟也落了俗套。

    两人一番谈话草草收尾, 凤鸣干脆利落的关闭视频切断通话, 隔着黑下去的屏幕似乎还能感受到尚疆的炽热目光。

    她向后靠在皮质座椅上,神色淡淡的闭目养神,也不知怎的, 忽然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凤鸣低低嗤笑一声,侧过脸去, 视线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望向外面。

    被擦的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影影绰绰映出她的轮廓,然后便是一览无余的街景。

    冬季天黑的格外早,才五点刚过,外面便已是一片灯火璀璨。宽阔的马路两侧连接成明黄色的灯带,居中几条车龙滚滚而下,从无数个方向汇合而来, 又在下一个路口分散而去。

    远处市中心成片的高大建筑物墙外都挂着霓虹灯招牌, 其中几个还在不断滚动变幻画面,伴随着极具冲击力的色彩和场景转换,俊男美女轮番登场,在夜空中勾勒出一幅幅悬浮的纸醉金迷。

    别的不说,这后世繁华都市的夜景比起灯火蜡烛的古代,着实多了几分冰冷而无机制的壮丽。

    此情此景颇为震撼,连向来不是多愁善感性子的女帝都禁不住多了点感触,可不待她想明白, 安娜就打了内线进来。

    “老板,庄群飞说想请您共进晚餐。”

    “不去。”凤鸣眼眸微垂,想也不想的回绝道。

    男女之事,女帝行事向来肆意,喜欢的时候可以把你捧得高高的,如珍似宝,可一旦兴头过了,说丢开手也就丢开手,端的无情。

    眼下她对庄群飞虽不至于没了兴致,可早已不似当日初识感受。

    她喜欢的,只是当日那个清爽干净,似乎还带着隐约薄荷香味儿的大男孩儿。若他一直这样清清凉凉的保持下去,凤鸣虽不敢保证一生宠爱,但至少几年之内都不会腻。

    可眼下?

    安娜麻利的回复去了,没过多久,凤鸣就收到一条语音。

    染着鲜红甲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几下,到底还是点了下去。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本该干净清爽的声音里带了忐忑,犹如实质的勾勒出一条垂头丧气的大狗的形象。

    凤鸣挑了挑眉头,随手将手机丢入沙发深处。

    她不大爱哄人,更不耐烦追在后头一遍遍的解释、重申,而庄群飞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显然没把她在对方自荐枕席当日说过的话听进去。

    凤鸣百无聊赖的将桌上资料重新捡起来看了一遍,突然发现今天竟意外有空。

    托今年疯狂招兵买马的福,上头又有政策支持,这个年底收获颇丰,可肩头担子却好似反而轻了些似的。

    不知不觉中,墙壁上那只黑白分明的挂钟表盘上几根细长的针尖悄然划过五点半。

    夜色渐浓,到了下班时间了。

    凤鸣是个工作狂魔,入社会以来定点下班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每日三餐时间,助理们也从不因为这种规定贸然打扰,所以宽敞的办公室内外依旧安静。

    然而她今天却久违的烦躁起来。

    这很不好。

    “安娜,”凤鸣叫安娜进来,“准备车,去柏古寺。”

    “柏古寺?”安娜诧异的重复了一遍,抬手看了下腕表,“从这里去柏古寺至少要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而且山路难行,等咱们爬上去少说也得九点了,您明天早上十点整还有一个会要开呢。”

    凤鸣并不说话,只把手一伸,“五分钟,外套。”

    安娜如梦方醒,亲自去内间取了大衣出来递到她手中,然后安安静静的退出去。

    一出门,安娜就深吸一口气,抓起手机连珠炮似的将夹杂着崩溃怒吼的话交代了出去:

    “你,你,还有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买老板喜欢吃的几个牌子的点心,预备路上卧槽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也先往下跑啊,公司给你们配手机干嘛的?你们往下跑的空档我就已经把信息发了八百回了好吗?”

    “强哥,赶紧回来支援,老板要夜访柏古寺!”

    “赵哥,车子备好,挑油多的那辆,两天没开了?座椅加热的同时通风散气!确保足够咱们六个小时往返!”

    当安娜最后一个尾音袅袅消散在空气中时,办公室大门刚好打开,穿戴整齐的凤鸣从里面走出来,微微带着凉薄的眼神扫过,安娜瞬间条件反射的挺胸抬头收腹,言简意赅的回答道:“车子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凤鸣嗯了声,目不斜视的往外走去,安娜赶紧拎着包跟上,一边走一边疯狂头脑风暴:

    如此寒冷长夜,理所当然的要做点温柔缱绻的私事,城里也有尚氏、庄氏、庞氏待机,可老板却不召幸任何一个人……唉,这些不中用的男人!

    合格的助理安娜女士痛心疾首,白瞎你们一个个风姿绰约各有千秋了,亏我还曾抱以厚望,竟然连老板的心都拴不住,短短这么几天就失宠了,要你们何用,何用啊!

    再不济,跟那几个风雅的老头儿弹弹琴写写字也挺能打发时间的呀,可为什么偏偏要千里迢迢跑到城外寺庙里去?

    难不成……

    安娜脑海中白光一闪,突然涌出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

    难道,老板又突然看上了……和尚?!

    她几乎忍不住要倒吸凉气,可专业助理的职业素养又迫使她在瞬间来了第二波头脑风暴:

    将整个柏古寺上下老少在册人员一一筛过之后,安娜得出一个惊悚的结论:那儿的师父老的老少的少,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住持启慧师父更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两百五的胖子!

    这,这口味也忒重了吧?还不如当初的绿帽使者尤盟呢!

    危险的念头在安娜脑海中肆意翻滚,让她一颗心砰砰疯跳,正晕头转向间,却听旁边的凤鸣凉凉道:“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安娜悚然一惊,心道我没说出口啊。

    “全在你脸上写着。”凤鸣又轻飘飘道。

    安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瞎想了。

    他们到时,强哥已经和启慧主持提前在柏古寺山脚下等着了。

    夜色渐浓,寒意渐重,两人身上都裹着厚重的羽绒服,鼻尖和耳朵都冻得红彤彤的。

    凤鸣走下来,朝启慧主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一时心血来潮,打扰大师清净了。”

    严格说起来,她并不算什么虔诚的教徒,但偶尔心烦意乱的时候,倒也会略作寄托。

    启慧主持素来洒脱,尤其对待尚疆、凤鸣这几位出手大方的客人更是细致周到,别说叫他下山等人了,就是亲自开车进城去接也没问题。

    “凤总言重了,贫僧和这柏古寺本就是为了替人排忧解难,哪儿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启慧笑眯眯道,往旁边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热情道,“托凤总上次香油钱的福,敝寺又多起了几根路灯,您瞧瞧,这上山的路是不是亮堂多了?”

    上回凤鸣也没白跟着尚疆过来蹭吃蹭喝,临走前还甩了一笔钱,这不,今儿就显出效用来了。

    强哥和安娜各自落后一步跟着,彼此进行了疯狂的视线交流:

    强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之前你也没细说。

    安娜:……我踏马的也不清楚啊!

    第72章 “中午一起吃个饭?”……

    柏古寺平时就不算热闹, 到了夜晚更加幽静,除了凤鸣和启慧大师的低声交谈和脚步之外,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的刷拉声。

    强哥皱着脸打了个哆嗦, 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安娜看后无声大笑, 低声揶揄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抖什么?”

    “当着佛祖的面儿!”从来不信佛的强哥咬牙切齿的朝山上一指, “你敢摸着良心说从来没干过坏事儿?”

    安娜一噎, 还真不敢。

    都是成年人了,撒什么慌呢?谁不知道谁呀!

    尤其干他们这行的,既然能爬到这个位置, 勾心斗角的事少得了吗?真正意义上的光明正大是行不通的。

    左膀右臂在后面当着佛祖的面大言不惭,理直气壮的为自己的“肮脏”行径找借口, 可以说非常不敬了。

    凤鸣照例去大殿里上了香,因为天色已晚,还是启慧亲自重新开了门。

    大殿又高又深,大白天日头最盛的时候都晒不透,到了夜里简直阴沉的像墓穴,冰冷中透着死寂。

    启慧开了顶棚大灯, 刷的一片雪亮, 可边边角角照不到的地方已然是墨一样化不开的黑。

    凤鸣这一拜就像是入了神,半晌不带动弹的,其他三个人都不敢贸然打扰。

    启慧小声问安娜:“凤总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柏古寺接待过不少豪商巨贾各界名流,大家的日常生活都非常精彩,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哪儿堵住了,轻易谁大半夜没事儿往深山老林里钻?

    现代社会的宗教基本就是转移注意力和精神寄托的作用,但凡来了,肯定心里不清净。

    谁知安娜和强哥对视一眼, 齐刷刷摇头。

    要说事儿,凤总铺的摊子这么大,每天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但最近能叫她真心烦躁的,还真没发现。

    没得到答案的启慧大师依旧了然点头,“那就是私事了。”

    安娜和强哥:“……”

    你一大和尚这么懂,到底成不成啊?

    一个粘贴复制版的小号女强人,一个猛男死GAY,一个头皮闪亮的大和尚,这组合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仨人凑堆儿小声嘀咕了大概半小时,腿上的重心都来回倒腾好几遍,凤鸣总算从蒲团上站起来了。

    安娜和强哥瞬间收敛,启慧没事儿人似的迎上去,笑呵呵道:“今晚月色不错,凤总不如喝个茶?”

    凤鸣直接给他逗乐了,“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好奇心太重可不算好事。”

    启慧摆摆手,“别说现代了,您就往前数吧,历史上有名的高僧有几个是真六根清净的?真要清净也就不能青史留名了。”

    他本来也没指望对方能真把心事说出来,干他这行的某种程度上简直就像跟心理医生抢饭吃一样,讲究的就是如何在不碰触禁区的前提下为客户做心理疏导。

    秘密知道太多会要命的,而且也容易崩人设,虽然他本来也没啥人设,但总要考虑门派脸面不是?

    这行真是太难了。

    凤鸣笑了笑,没说话。

    启慧又指着院子里好些器具说:“凤总您看,都说出家就是断了红尘,可我们衣食住行哪样又不是红尘来的?就连那些整天嚷嚷着化缘的,吃的米喝的水,不也是红尘世俗里得来的?早年的电线杆是政/府给竖的,穿的僧袍还是机器批量大生产的呢,自欺欺人呗。”

    “说白了,宗教因人而起,本来就是为世人解惑的,提供个心理支撑……”

    “需要和市场是并行的,我几位师兄还开直播呢,那都几十万的大主播了!”

    “可您看怎么样?我们这些折腾得最厉害的,也被人骂的最凶,可到头来反而成了业界模范。为什么?我们推广了呀,推动了门派发展啊,那些人不还得学习吗?这叫与时俱进……”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有靠谱的,也有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漫山遍野侃大山的,没什么实际意义,但还真就挺痛快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进了茶室,启慧亲自泡了一壶竹叶茶。

    败火清肺的,大半夜不能真喝茶,不然更睡不着了,那不砸招牌呢么。

    凤鸣最初是为了过来精心,却没想到真听启慧唠叨半宿,难得竟然没觉得聒噪。

    大概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郭平来了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怎么忽然去山上了?”

    凤鸣怔了下,忽然想到什么,果断打开Talk热搜,果然自己深夜出现在柏古寺外的消息名列前茅。

    这可真是个人人皆狗仔的年代,深山老林都挡不住他们的窥探。

    “忽然想来就来了。”

    郭平哦了声,过了会儿才意味深长的来了句,“就是之前你跟那位尚先生一起去过的地方吧?”

    凤鸣笑出声,“吃醋?”

    郭平隔着电话挑了挑眉,非常诚实的说:“是有点。”

    凤鸣听到他那边好像非常嘈杂,隐约还有人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回国了?”

    难得有了兴致,她顺着热搜榜使劲往下拉了几次,终于在预备榜单里看到了“郭平深夜回国”的消息。

    不容易,比起以前动辄消失半年的隐形人,如今郭导已经有点出圈了。

    “刚到机场,正在等行李。”郭平打了个哈欠。

    这两天忙的厉害,飞机上又睡不安稳,结果刚开手机又看到这样的热搜……

    “中午一起吃个饭?”说了几句后,凤鸣的睡意全无,看已经五点多了,索性起来开始洗漱。

    “不行,”这个提议虽然非常令人心动,但郭导还是以惊人的意志和出色的自控能力断然拒绝,“等会儿我要召集团队开个会,中午必须补眠。晚上吧。”

    共进晚餐这项活动本身就带着那么点儿旖旎。

    “来我家吧。”凤鸣简单的回想了下郭平的住宅,顺势提议道。

    平时有人住也就罢了,这都空了一个周了,谁知会不会缺这少那?

    郭平提行李箱的动作顿了下,然后就笑了,“好。”

    嗯,还是提前定一束花吧。

    第73章 我是不婚主义者

    “老郭!”郭平才拿了行李出机场, 就听见外面车道边有人喊自己,声音有点耳熟。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条绒夹克衫的中年光头正朝自己挥手, 嘴巴里还叼着一根烟。

    “老韩?”郭平惊喜又意外道, “你回来了?”

    来人叫韩琼, 是他的多年老友, 也有点不得志的意思。韩琼是个编剧兼职摄影师, 前几年来了个三连扑,被外界骂的狗血淋头,一怒之下索性去国外深造。

    只是韩琼深造也不走寻常路, 学了一阵儿觉得没意思,就去搞野外摄影去了, 信号时有时无,两人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没联络了。

    没想到对方此时竟已回国。

    大冷天的,韩琼却衣衫单薄,愣是给冻够呛。

    他含含糊糊点点头,大步流星穿过马路,不由分说拎起郭平的行李箱, “走, 我送你一段儿。”

    郭平这才意识到关键点,“你特意来接我?”

    “也不算特意,”韩琼啧了声,鼻子嘴巴里喷出来的水汽和烟雾咕嘟嘟冒成一团,“来送个朋友,结果瞧见你小子回国的新闻,顺便等一会儿。”

    顿了顿,又用一种既欣慰又羡慕的语气锤了他一下, “好小子,混出息了,动辄就能上头条,不错,真不错。”

    老兄弟了,没有那么多虚情假意,哪怕自己依旧落魄,看兄弟能起来也觉得高兴。

    “等会儿我要跟大家开个会,”都是熟人,郭平也不跟他瞎客套,“可能今天没时间跟你聊,不然咱们改天?”

    他看得出来,对方有话要跟自己说。

    韩琼不是话多的性子,这会儿巴巴儿等着自己,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韩琼带着他在停车场绕了好几个圈,中间走了大约三段倒路,这才找到车。

    他开了后备箱,把郭平的行李丢进去,又问了地址,“没问题,兄弟今儿也有事儿,咱们路上聊。”

    望燕台就没有一天不堵的,从机场到郭平要去的会所,就算顺利也要一个半钟头,够他们聊了。

    见韩琼如此,郭平也没多话。

    反正就算没有韩琼,他也要打车进城。

    两人顺着车流往外走时,韩琼还顺便打量了郭平几遍,笑道:“不错,捯饬得挺精神。”

    面对老友的揶揄,郭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韩琼伸长了胳膊去缴停车费,嘴巴上的烟蒂一抖一抖,落下来许多灰白色的烟灰,都随着寒风一起散落在外面。

    “以前哥们儿就说你那样儿不中看,你死活不听,现在怎么转性儿了?看样子是遇上知心人了,不然也掰不动你。”

    郭平隐约明白了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就听韩琼很顺畅的来了下一句,“怎么着,就打算这么处下去了?”

    他说的是凤鸣。

    郭平没有隐瞒,但也没故意为了脸面好看打什么包票。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顿了顿,又道:“至少目前,我很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都带了点细碎的光。

    当然,也有可能是过小隧道时前面的车灯耀的。

    韩琼就嘬了下牙花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些年了,还挺浪漫。”

    他们两个之所以在历经风雨后还能保持不变的友谊,是因为本质上都是相同的:纯粹的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艺术分子。

    简单地说,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把式,脑回路也跟常人不大一样。

    所以对郭平和凤鸣的事情,虽然有不少人问过,但得到这样正面而直接的回答,还是头一遭。

    但对郭平会跟凤鸣搅和在一起,韩琼是真意外,真没想到。

    这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面对朋友的关心,郭平是很感谢的,但也没有特别偏向某一方的意思。

    归根结底,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本也因个人而异。汝之饴糖他人之砒/霜,说的就是这个。

    就好像现在外界都不看好凤鸣和自己,他们确实,至少暂时,确实也没有结婚的打算,但两人的的确确都从这段关系中得到了慰藉和片刻安宁,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难道这还不够吗?

    韩琼自己就是个光棍儿,倒没什么资格说旁人。

    前面遇上红灯,他明知无用还用力拍了几下喇叭,一遍又一遍用力摸过自己冷飕飕的光头。

    “她感情史是不是忒复杂了点儿?”

    过往感情史怎么样,他管不着,郭平也管不着,但问题是,哪怕到了现在,那位凤总的身边好像也不算特别清净。

    这就不地道了吧?

    郭平平静道:“至少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确实没有。”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对方没有逼迫他,是他自愿的。

    所以没有谁输谁赢一说,更没有谁配不上谁。

    而且……郭平忽然在心底轻轻笑了下。

    或许凤鸣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是稍微有些改变了的。

    相处过程中的改变,本就意味着许多。

    见郭平这样,韩琼大略明白了什么。

    “罢了,你脑子一直比谁都清醒,这事儿旁人说也不管用,我也就是提个醒,是好是歹的,你自己掂量着来吧。”

    郭平忽然有点啼笑皆非,“我三十多了,不是三岁多。”

    说得韩琼也笑了。

    “都说先爱上先输,可感情这种东西吧,哪儿有什么绝对的公平?”韩琼颇有感触的叹了口气,“反正你自己保重。”

    听老郭的意思,凤鸣倒也不像外头说得那么没心没肺,多少也是有点意思在里头。

    要真是这么着的话,处处看倒也不是不行;可要她不跟老郭彻底断了就再去找旁人,那是万万不行的。

    **********

    郭平还是第一次来凤鸣家,进门后微微有些诧异。

    “跟想象的不一样?”凤鸣似乎看出他的意外。

    郭平笑着点了点头“确实。”

    怎么说呢,毕竟身价摆在那里,凤鸣也不是低调的性格,他本以为对方的居住环境会更……奢华一点。

    但眼前比起奢华,好像用空旷形容更准确些。

    是那种没什么活人烟火气的冷清。

    “也不是特别经常回来。”凤鸣道,“坐吧,喝什么?红茶还是别的?”

    若是之前的凤鸣……何止奢华,简直是金碧辉煌。

    郭平眨了眨眼,跟她简单拥抱了下,“热水吧。”

    在国外想喝口热乎的都没有,折腾得有几次肠胃不适,好不容易回国,还是不要继续自虐的好。

    两人分开蛮久,各自也经历也不少事情,分别取得了一点成绩,少不得交流一番。

    在这之间,没有一句提到尚疆、安德森或是其他人。

    就好像,他们直接不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一起歪在沙发上,对着外面的璀璨灯火喝红酒时,郭平忽然来了句,“你对婚姻是怎么看的?”

    凤鸣微怔,“嗯?”

    郭平微微笑了笑,“我是不婚主义者。”

    第74章 郭平轻轻摸了下鼻梁,“很……

    郭平轻轻摸了下鼻梁, “很意外?”

    凤鸣扬了扬眉毛。

    不婚主义者。

    稍稍有些惊讶,但细细想来,似乎却又在情理之中, 因为他本就是这样自由随性的人。

    只是离奇曲折的经历曾无数次告诉过她, 无论到了哪个时空, 男人都是极其看重名声和子嗣的, 郭平这么讲, 是连子嗣都不想要么?

    其实男人们疯狂追逐的繁衍后代苦的还是女人,重活一次的凤鸣本就没有生育的打算,只是这样的话率先从男人口中说出, 多少有些古怪。毕竟……总有不负责任的嫌疑。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郭平干脆道:“为人父母是需要责任感的, 老实说,我对自己实在缺乏信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苦恼,乃至畏惧。

    他本人就有性格缺陷,导致踏入社会后举步维艰……

    若自己有了孩子,我该怎么办呢?

    该怎样教导她或他成人?

    是要冒着承受多方面压力, 甚至是贫穷的压力, 成长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勇敢追逐理想;

    还是跟风随大流,向往权势和财富?为此不惜牺牲安逸乃至尊严?

    如果她或他来日后悔,是否会怨恨身为父母的自己?

    而自己又是否能够承担起那份因为误导人的一生所导致的沉重责任?

    他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安排妥当的人,有可以成为父母的资格吗?

    答案是,没有。

    后来,问的次数多了, 郭平难免对这方面心生恐惧,因为不管翻来覆去看多少遍,他都不知该如何教导后代。

    既然没有信心,倒不如直接不做打算,免得害人害己。

    茶泡好了。

    凤鸣右手执壶,往细腻如玉的白瓷杯中注入茶汁。

    这把壶实在很好,虽然壶口距离水面甚远,但清亮的水柱依旧圆润饱满,没有半点分叉的意思,迅速而沉默地汇入杯中,并未溅起一朵水花。

    郭平这话,倒是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前世她曾有过数个儿女,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呱呱坠地,一点点成长为沉醉勾心斗角,固然有欣慰之处,却也深知其苦。

    世事奇妙,有时纵使父母有那天纵之才,生出来的儿女却仍是蠢沌不堪……纵有三两聪颖之辈,却也免不了种种曲折。

    其实细细想来,左右如今她早已没了万里江山和皇位,何不给自己谋个痛快,真正大刀阔斧改革一回,网罗天下英才。给予种种历练,取长补短,岂不比单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仨瓜俩枣中挑选来个胜面更大、更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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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导回国了啊,啧啧,这小精神气儿真不错,不得不说凤总就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瞎几把胡扯,分明是郭导天生丽质,璞玉一块,这才稍加打磨就成才了。”

    “每日一问:今天凤总和郭导分手了吗?还没有……”

    “哈哈好嘛,看狗仔追车报道,说是去了凤总的私人住处啊,这关系嘿嘿。”

    “楼上猥琐了啊,整天就知道关注这些不着调的,我就不同了,咳咳,不知道郭导这次回国会不会有新计划启动啊。”

    如今郭平俨然是国内最火热的导演之一,每每出现都能在TALK热搜榜上占据一席之地,乃是娱乐圈众人最渴望的流量体。

    只要能抱住这跟大腿,不仅流量有保障,还能顺带着提升一下自己的逼格,绝对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换谁不心热?

    庞默自然也不能免俗。

    不过他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知之明,所以也只是热乎了下,然后就迅速降温,继续在PARTY角落里进行钩织活动,宛如一股混沌中的清流。

    他半路出家,凭的就是一张脸,演技那玩意儿压根儿没有,还是少凑热闹为妙。

    庄群飞是被经纪人亲自押送到聚会现场的,又特意弄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助理看着,这才在一番威逼利诱后满腹愁绪的离去。

    麻的,本以为签了个进取青年,谁承想中途变异,突然就成了恋爱脑?!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成也凤总,败也凤总啊!

    庄群飞已经很久没能见到凤鸣的面儿了,现阶段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如何肉偿:石头捂久了都会热呢,他就不相信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凤鸣对他当真没有半分情谊。

    姐姐以前对他多好啊!

    他是真没心思参加什么PARTY,奈何知他者经纪人也,弄来的两个名为助理实为保镖的壮汉……委实打不过。

    凤鸣话题度太高了,一言一行都有狗仔盯着,哪怕没有刻意宣扬,但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就那么点儿空档,三下五除二分了之后……不少人也就慢慢品出味儿来,合着庄群飞是真失宠了?

    此时见事件主人公亲自到场,难免窃窃私语,肆意打量的目光看的庄群飞浑身不自在。

    他拧着眉头四下看了圈儿,发现也就是灯光打不到的几个角落稍微清净点,于是抬腿就往那边走。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感情早有人捷足先登。

    他才要说声抱歉离去,眼角余光却隐约觉得那人有些眼熟,本能的站住,也瞄了两眼。

    “你是,庞默?”

    模样对的上,走到哪儿织到哪儿的设定也没坍塌,大约差不离了。

    庞默一早就看见他进来了,刚才见他径直往这边来,还以为冲自己来的呐……

    他几根手指头灵巧的扭了几下,把钩针一抽,又换上另一种羊毛线,“你是来找茬还是闲聊的?”

    庄群飞就看着他手指头跟穿花蝴蝶似的一通乱搅和,原本软趴趴的毛线竟乖乖变出一朵花儿的形状来,酷似记忆中家乡的老阿姨们,本能的起了几分敬重:

    原本他以为庞默的特性也是立人设,看瞧眼下的样子,倒像有点乐在其中的真功夫。

    他手残,一直都觉得会手工活儿的人特别牛逼……

    “什么意思?”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庄群飞头脑一热,竟直接去他对面坐下了。

    庞默这才撩了撩眼皮,很有耐心也很心平气和的解释起来,“找茬的话,我就要喊人了,毕竟我靠脸吃饭,”他还特意仰起脸来摸了两下,十分得意道,“瞧见没,上了巨额保险的!万一弄坏了不划算”

    他拿到的第一笔片酬,除了给凤鸣买礼物之外,剩下的全都拿去给自己的脸投保。

    庄群飞:“……那要是闲聊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也隐约听过庞默和凤鸣的一点动静。自己如今轻易见不到凤总,可对方却很如鱼得水,要说庄群飞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那是扯淡。

    庞默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咱们有什么好聊的?”

    从行业方面来讲,他们是竞争对手;

    而从另一个行业来讲,他们也是竞争对手。

    正所谓对手相见,分外眼红,如今没有狗仔和镜头在,这样立场的人凑一处不大打出手就谢天谢地了,还聊个屁。

    庄群飞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个发呆,一个钩织,气氛微妙却又诡异的平和。

    庄群飞的两个临时助理面面相觑,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

    不过……反正没打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庄群飞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庞默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样跟我有关系吗?”

    庄群飞:“……如果有一天你失宠,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庞默就已经平静道:“过好自己的日子呗。”

    庄群飞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言不由衷的迹象,然而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庞默看着对面那双清澈的眼,忽然叹了口气。

    多大年纪了啊,还这么天真,在这个圈子里谈感情论真心?你有资格,有资本吗?

    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对方有点可怜了。

    成年人的生活本就不容易,既然当初选择进入这个圈子,就该有所准备。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尤其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上位方法,失宠不是早晚的事嘛!

    聪明人既不该在得势时狐假虎威,也不该放任自己沉醉在温柔乡中……那些不过是镜花水月,说没有也就没了,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里的切实利益才是真硬货。

    实话实说,庞默还是有点羡慕庄群飞的,羡慕他仍有做梦的能力。

    这人的童年一定很幸福吧?

    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自己早就失去了这种能力。

    做梦有什么好呢?梦醒时分,会很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庞默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熟练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用力往庄群飞肩膀上拍了下,难得诚恳,“成长第一步,接受现实。”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庄群飞的肩膀都被他拍得沉了沉,整个人都有些飘忽了。

    第75章 天家无亲情,更何况爱情?……

    经纪人有点担心。

    从聚会回来之后, 庄群飞的情况就有点不太对劲。

    他的眼睛直愣愣,就那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好像透过前面的虚空, 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一向活泼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格外吓人。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也就不强迫他去了。

    生活助理偷偷说:“该不会是打击过大抑郁了吧?”

    娱乐圈赚钱多, 但压力也大,更何况,最近庄群飞被推倒风口浪尖上, 备受流言困扰,一个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哥。”话题中心人物突然出声, 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啊?!”两人齐声应了。

    庄群飞好像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又或者是完全不在意了。

    “我想见凤总,”他顿了下,又用一种更加坚定的语气重复道,“我要见凤总。”

    经纪人有点无奈。

    都到了这份上了,你小子怎么还这么死心眼呢?

    就算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女人一旦狠起心来, 可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哪怕你跪下求她也无济于事。

    他刚要说话,却见庄群飞轻轻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

    “你们放心,我想开了,只是有些话必须要当面说出来。”

    经纪人和生活助理面面相觑,再次仔细去看庄群飞的神色,发现他好像确实放开了什么似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死气沉沉。

    “你确定自己没问题?”万一到时候现场发飙, 大家都得死。

    庄群飞缓缓吐了口气,“对。”

    再见一面吧,权当告别。

    接到希望见面的消息时,凤鸣着实有些意外。

    说起来,她好像确实已经蛮长时间没有见过庄群飞了。

    记忆中曾经鲜活的青年已然远去,好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模模糊糊看不大清。

    “说他有什么事了吗?”

    安娜摇头,“具体内容没有讲,只是听说意志很坚定的样子,情绪也还算平静。”

    凤鸣轻轻点了点桌面。

    安娜会意,迅速翻看她的行程表,“三天后的下午四点和六点之间,您没有安排。”

    凤鸣点头,“就去他说的酒吧吧。”

    人只要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各种喜怒哀乐,而要安抚后宫,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曾经的女帝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甚至一度乐此不疲,但是现在……

    她依旧可以做得很好,只不过好像已经有些厌倦了。

    三天后。

    庄群飞几乎贪婪地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女人,眼神中有追忆,有崇拜,有迷恋。

    她依旧是如此的光彩照人,像黑夜里最亮的星,走到哪儿都赢得万人注目。

    可当对方慢慢走近、落座时,这些感情却都像潮水一样缓缓褪去。

    或许早就该结束了,这样的星星本来也不会属于自己。

    刚跟人谈完项目,有些疲倦的凤鸣在卡座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微微掀起眼帘,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青年。

    嗯,瘦了,好像气质也不太一样了。

    原本那种清澈的酸甜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沉稳。

    有点意思,凤鸣扬了扬眉毛。

    所以他今天是想说什么呢?

    庄群飞沉默良久。

    在这之前,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见面的场景,也觉得有很多话想说。

    可一直到了此刻,却都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又过了会儿,庄群飞终于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你喜欢过我吗?”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仿佛世间最平凡的情侣之间的询问。

    凤鸣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点头,“喜欢过。”

    是“喜欢过”,而不是“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庄群飞苦笑一声。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事,没有任何剧本以外的内容。

    对啊,他也不过是对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实在没什么好犹豫的,更不必自欺欺人。

    因为自始至终,她才是上位者,掌握一切主动,需要自欺欺人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但是今天,他想主动一次。

    或许自己要说的话,会让对方勃然大怒,然后轻而易举将自己的所有事业和努力毁于一旦……但他还是想这么做。

    沉寂已久的热血缓缓沸腾,那种久违的激动和忐忑交织,隐约让他恍惚。

    是的,从前那个果断又敢爱敢恨的庄群飞去哪里了?

    现在这个优柔寡断的人是谁!

    没什么大不了的,庄群飞这样告诉自己,顶多不干这一行了!

    又不是没有从头再来过……

    “我可以……”

    凤鸣好像第一次认识庄群飞一样,心底生出几分怜惜,刚要开口却也是第一次被主动打断。

    “不用麻烦了。”庄群飞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但却亮得惊人。

    他站起身来,向凤鸣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倒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段时间以来,多谢您的照顾,以后,请您不要再对我好了。”

    我还会继续当真的。

    说再见,真的很难过,我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不管是曾经的女帝,还是在世为人的凤总,凤鸣不止一次遇见过类似预拒还迎的事,但是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庄群飞是认真的。

    这倒让她生出几分欣赏的心来。

    无关情爱,只是欣赏。

    庄群飞转身离开,走出去几步却又停住,“凤总,您曾经真心喜欢过什么人吗?”

    凤鸣一怔,陷入沉思。

    庄群飞忽然笑了,笑容中有几分释然。

    他懂了。

    “或许我这么说有些冒昧,不过……您可能不懂爱。”

    或许他求而不得,但毕竟曾经全力以赴的爱过,努力过,有如今的结果也不后悔。

    可凤鸣……

    也许是自己太过狭隘吧,总觉得纵使她身边总是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无数人,却还是很孤独。

    不懂爱?

    凤鸣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意外。

    爱……她好像懂,却又好像不懂。

    那种东西或许在曾经懵懂的少女时代拥有过,但就像过眼云烟,亦或是镜花水月,不等她伸手去抓就散了。

    天家无亲情,更何况爱情?

    父女猜忌,姐妹相残,朝堂倾轧……这些生死相关的斗争太过沉重,从记事起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根本无暇考虑其他。

    而等她终于有余力停下来喘口气时,却什么都晚了……

    回去的路上见,凤鸣一直沉默,神情也有些郁郁,安娜忐忑道:“凤总,是不是那小子说了什么不知轻重的话?要不要我……”

    凤鸣摆摆手,“传出话去,别让外头的人为难他。”

    总归曾经是自己的人,不能让外面的人糟践他。

    男宠主动提分手……

    这个经历不可谓不新鲜,也是第一次让她如此真实的意识到:

    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帝了。

    也不必再将全国百姓的生死荣辱扛于一身……

    这种感觉新奇又震撼,同时,也让凤鸣感到茫然。

    称帝后无数次感慨高处不胜寒的她也曾设想过,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皇位,是否能够像世间其他普通女子一样拥有平凡而安稳的生活?不带一丝猜忌和谋划的生儿育女?

    如今看来,这样的设想似乎有实现的机会,可凤鸣却并未感觉到多少喜悦。

    轻松吗?应该是有的吧。

    但失落也相伴相生。

    安娜偷偷看着凤鸣的脸色:无悲无喜。

    嘶,凤总越发高深莫测了。

    晚上照例还有应酬,可凤鸣说了几句就觉得腻味,胡乱找了个借口中途离席。

    现在都市的光污染严重,夜空中几乎看不见星星。

    她点了支烟,看着淡青色的烟雾在夜幕中缓缓飘散,两世为人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我到底想要什么?

    第76章 所谓的爱情,真的值得这样……

    我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 凤鸣自己都笑了。

    一个几乎拥有了全部的人,再问这样的话,怎么都觉得矫情。

    世人追求的, 左不过“钱权情”。

    她为女帝时, 曾富有四海, 权掌天下, 何等畅快。

    临终前, 后人都跪伏在榻前,问她有无心愿未了。

    当时凤鸣想也不想就摇头。

    她几乎拥有了所能拥有的一切,再没什么不满足。

    只是……有些累。

    但她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 她还会沿着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而且会走得更好。

    那些落败的兄弟姐妹们,曾喊出过“愿不生在帝王家”的哭嚎。

    凤鸣觉得他们很蠢。

    成王败寇, 有人的地方,皆是如此。

    若不生在帝王家,何来昔日潇洒?

    即便生在寒门陋室,照样要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碌,稍有不慎,同样尸骨无存……

    既然要争要斗, 自然要争天下!

    只是人实在是很贪婪的东西。

    她意外两世为人, 原本也觉欣喜。

    可渐渐的,那份欢喜劲儿就淡了。

    就好像让一个亿万富翁,重新去竞争百万富翁排名一样。

    怎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时代变了。

    在如今的时代,莫说只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就算是掌握一国命脉的首领,也不能再像曾经的帝王一样“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据说这叫什么民主。

    哪怕私底下有点儿别的,面儿上, 总也还要维持一下。

    于是凤鸣忽然就对“情”起了点儿兴致。

    可能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吧。

    女帝时的她曾见过,甚至拥有过无数痴男怨女,看着他们为了所谓的情爱奋不顾身,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活像中了蛊。

    太滑稽,太荒唐。

    几天后,凤鸣应邀参加某慈善晚会,意外发现那个法国画家Yann也在场。

    “凤总,好久不见。”

    绿眼睛里落了细碎的灯光,简直比旁边那位女士的绿宝石吊坠还要明亮。

    “确实好久不见。”

    凤鸣对他颔首示意,“画展,还顺利?”

    Yann点头,“多谢您的帮忙,可惜您没能去。”

    凤鸣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她收到请柬了,只是前段时间太忙,又兴致缺缺。

    Yann缓缓靠近,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只要您想,什么时间、地点,都可以。”

    近乎直白的勾引。

    他的头发留长了一点,大约到肩膀的位置,此时被束在脑后,脖颈周围看似随意的落下一圈碎发。

    此时凑过来,那碎发便轻轻搔在凤鸣面颊上。

    凤鸣挑了下眉梢,手指拨弄下他垂下来的短发。刚要开口,却意外对上两道视线:

    郭平。

    之前的嘉宾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

    不过名单也不是完全百分百契合,不到宴会真正开始那一刻,谁也说不准。

    比如神秘嘉宾,比如临时起意又够格来的人……

    两人隔着大半个会场对视,中间无数灯红酒绿人声喧哗,都好像不在了。

    郭平盯着她看了会儿,唇角一点点压了下去。

    良久,他别开视线,跟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转身出去了。

    Yann顺着凤鸣的目光望过去,睫毛一抖,试探着说:“凤总……”

    一语未毕,凤鸣已经冲他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Yann没有挽留。

    他盯着凤鸣的背影良久,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还是失败了吗?

    那个中年男人,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凤鸣走过去时,郭平正伏在走廊尽头的围栏上喝闷酒。

    两人一时无话,所有的喧嚣都被一道门隔在身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平忽然开口道:

    “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他本以为是在恋爱,可一进门,却发现自定义中的女友正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以前的绯闻对象打情骂俏……

    他可以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却唯独不能无视恋人对自己的态度。

    凤鸣拧起眉头,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实讲,她对这种质问感到十分陌生。

    郭平又啜了口酒,低下头,打量着玻璃杯中不断晃动的金黄色酒液,眼神渐渐陷入迷茫。

    “我以为之前我们达成一致……所以,我其实只是自作多情,只是你的几分之一?”

    他早就看出来,凤鸣不是那种会安守一段婚姻的女人,也好像没有自己生育的意思,所以最初,他还很高兴,高兴终于找到一个不管是行为方式还是思想,都跟自己高度一致的人。

    为此,朋友劝他时,他甚至还反驳了。

    他本以为两人可以就此相守……

    凤鸣缓缓眨了眨眼,似乎终于真正意识到她跟时下大多数人,或者说郭平的根本分歧在哪里: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与“一夫一妻”无关。

    见她始终不说话,郭平忽然有些疲惫。

    他所追求和崇尚的,是虽然没有世俗和法律公正约束,却依旧纯粹的爱情。

    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

    他曾天真的以为这个女人会为自己做出改变,现在看来……

    真的太天真了。

    没有争吵,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凤鸣一直看着窗外。

    安娜偷偷观察着,能觉察出对方心情不佳,却不敢开口询问。

    “你会想结婚么?”

    她忽然问道。

    “啊?”安娜愣了下,“这个,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一时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

    跟凤总这么久,她越发觉得所谓的真爱几乎是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既然如此,何必用世俗来约束自己?

    做个快乐的单身富婆,不香吗?

    凤鸣转过头来,鲜红的甲片轻轻点在腮边,“那你能想象,终生守着同一个男人过活的日子么?”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由她做来,自带风情。

    一股令人想看,却又不敢看的风情。

    现代医学条件发达,活到八九十岁已是司空见惯。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半个多世纪,都要对着同一个人,同一张脸。

    中间不能有任何调剂,要保持始终如一的热情和兴趣,哪怕他年华逝去,容颜不再,甚至还蕴藏着对方可能率先变心和性情大变的风险……

    女帝用力拧起眉头。

    这样的考验,她以前没有过。

    安娜跟着想了一遍,突然打了个哆嗦。

    太可怕了!

    就好像让一个一直荤素搭配的人强行改变饮食习惯,一辈子只吃一种菜一样!

    “挺难的吧,”安娜隐约猜到自家老板大约是跟郭导产生了分歧,故而由此感慨,“不然就不会有什么三年之痒、七年之痒的说法了。”

    还有什么金婚银婚钻石婚的。

    如果感情真那么好维持,也不至于那样大肆宣传和庆祝。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凤鸣的脸色,试探着开口:

    “其实如果真要结婚的话,郭导其实……还挺本分的。”

    虽然人有点太过理想化。

    但那种人一旦认准了什么,变卦的风险绝对要比其他品种的男人低很多。

    凤鸣斜了她一眼,轻笑出声,“他不想结婚。”

    顿了顿,又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安娜语塞,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卧槽,郭导竟然不想结婚?!

    这,这就很离谱啊!

    该不会,该不会……她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极其匪夷所思的想法:

    该不会是老板逼婚失败吧?

    “让你的小脑瓜冷静一下。”凤鸣似笑非笑地往她额头上点了点。

    经营婚姻什么的……想想就费劲。

    值得吗?

    之前为了彻底了解这个世界和时代,凤鸣也曾看过不少相关的书籍和电影。

    虽然没有刻意研究过,但仅仅是其中流露出的碎片信息就令人难以忍受。

    她甚至还大致计算过,如果把影视剧和书本中人们经营婚姻的劲头放在大业上……将会取得多么惊人的结果?

    所谓的爱情,真的值得这样吗?《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