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林丙炎抱着手里的家伙什儿研究了一宿,今儿凌晨才将睡下。正是枕入沉酣、大梦将至之时,便被一阵“砰砰砰”的急促敲门声震醒。林丙炎气的蹬了被子,哑着嗓子嚎道:“哪个龟孙子,敢来搅你爷爷的好梦!”
“炎二爷,是冥爷嘱咐的差事。”门外有人尖着嗓子应了一声。
林丙炎听是自家老爷子派来的人,顿时便走了困劲。连床头的衣裳都顾不得穿,火急火燎的开了门子。门外是自家店里的两个伙计,林丙炎自是认得。两人一见林丙炎露了面,皆是笑着打千问好。
这两人是兄弟俩个,在林家的古董铺子里讨生活。生得高壮的是哥哥,名唤大满,锯嘴葫芦一般的人物。旁里瘦小干巴的是弟弟,名唤小满。虽说这小满不如大满生得排场,但这满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却比那成了精的黄大仙还要厉上三分。
小满见林丙炎光着屁股便跑了出来,忙不迭上前挡住,口中吆喝道:“哎呦,我的二爷,您好歹穿上件衣裳。这满院子大姑娘小媳妇的,您这样岂不是叫她们白沾了眼运。”
“滚一边去!大清早的给爷戴高帽,感情来我这处练嘴来了!”林丙炎知晓这小满的性子,一脚将他踹开,自顾回屋穿了衣裳。
“二爷北京城里顶头的尖孙,还不许小的道声好儿。”
小满见林丙炎回了屋子,也不见外,屁颠屁颠地跟着蹿了进去。才进屋子,便见炕边摆了全套的家伙什儿,心下顿时便是一阵骇然。小满本以为林丙炎只是一时兴起,左右不过是京中的公子哥儿找乐子罢了。如今瞧来,竟像是动了真格。
那林丙炎心底存了事,当下也不磨蹭,紧赶着收拾好了行头,将一个大布袋兜头扔给小满,口中骂道:“别逼着爷摔咧子,且把你顶头的那两个招子给爷摁回去。跟你小子道句敞亮话,爷今儿还就改邪归正了。”
“瞧爷这话说的,咱炎二爷走的路子,何时不是正道了。就算是歪的,小的也得先替您捋直了不是。”小满眼珠子一转,紧赶着奉承道。
“就你小子话多,你大哥闷油葫芦一个,你倒是舌生八瓣莲。感情这便宜,都叫你小子一人占下了。”林丙炎打趣了一句道。
小满嘿嘿一笑,挠着脑袋说道:“这不就同那戏文里说的,咱天时地利人和皆占着,这脑袋瓜子必也差不到哪儿去。再者说了,人多说那天生异相,非富即贵。小的生来便比旁人少根小指,说不得,咱将来还是个封侯拜相的富贵命。”
“如今都民国多少年了,你小子还混吹什么。待你小子百年之后,爷自替你寻处王爷陵卧着,岂不比那穿着麒麟补子的皇腿子强。”林丙炎年轻气盛,当下便夸了海口。
小满借杆向上爬,顺势就打了个千,笑道:“这感情好,咱们兄弟日后就有劳炎二爷看顾着了。”
林丙炎也不欲同小满耍宝,只暗啐了一声,便向小满打听起那公主坟一事。两人立地闲话了几句,等大满在外套好了马车。便拎着一众家伙什儿直奔北京城外,暗寻那处公主坟去了。
马车进不得深山,众人驾车一路疾驰,直到眼前再无行路之时,方才寻了山脚下的一户人家。随意编了个进山打鸟的由头,又给了银钱,便将车马暂时寄存在此。
小满本打算三人在此借宿一晚,待养足了精神,明儿一早再行入山。可如今都到了这山门口,林丙炎那猴急性子又哪里忍得,自己带着家伙什儿便要闯山。小满不过就是一个办事的伙计,也拗不过这林丙炎。兄弟两人一合计,也只得随着进了山,心想要多费些精力看顾着。
这北京城三面环山、一面望海,自古就有“北枕居庸,西峙太行,东连山海,南俯中原“之说。周边高山群布,内中未有名姓的山涧老林,更是不计次数。林丙炎今儿要寻的这公主坟便落在群山之中。
从古至今,凡王孙贵胄的埋骨之地,必是万里挑一的风水吉地。这历朝历代的公主虽说都是皇权制度下的政治牺牲品,可终究占着一个皇字,终了也不能寒碜到哪去儿。虽说死后入不得皇陵,可这埋骨之地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这座明代公主坟的坐落之地,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风水宝穴。据说此地曾有凤凰翔天之福,每逢金乌西下,必是橘光万里。因此,山中的采药人便将此地唤作凤凰岭,以借凤凰飞升所余之吉气。
旧时的北京不同于现在,城郊之地可谓是荒凉萧瑟。深山老林之中,更是鸟兽横行、人迹罕至。林丙炎等人一入深山,便不再遮掩身份,各自将趁手的家伙什儿放在手边,借以防备山中野兽袭击。虽说三人身上皆挂了驱散蛇虫野兽的药囊,但以稳妥为见,三人还是另做了一番准备。林丙炎带的是一把柳叶短刀,小满兄弟俩另有惯用的防身之物。
百年的风雨沧桑与朝代交替,早将这座公主坟的地面建筑尽数抹去。众人只得依照前人留下的暗记找寻。寻龙匠间自有一种默认的寻路暗记,大满当先打头,仔细地辨别着山石树身上的记号。当年,此穴初点之时,大满他爹也曾参与此中。如今瞧来,也算得上是子承父业。
三人中,林丙炎是个未入行的青头,小满更是个半瓶子晃荡的主儿。几人间,也就大满一人能扛起事来。眼见这日头斜过正午,大满还未曾寻到正地。一直斗志昂扬地林丙炎也有些许泄气,一时又害怕搅了大满的思绪,也不敢大声言语。只压着心底的一口闷气,蒙头苦走。
小满夹在两人之间,一会瞧瞧这个,一会瞅瞅那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可终究是立在这林丙炎的眼皮子底下,到底不敢与那大满通气。
就这般,三人一路默然疾行,一丝声响不闻,倒像是山中的野鬼一般。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领头的大满忽的顿住步子,直愣愣地盯着一处散神,如同撞邪一般。《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