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家!还有谁?”杨柏问道,态度凝重又有些冲。
黄石回头看看他,“目前不清楚。”他有些思索。
“应该是刘长青的人。”林桦看着他们两个,目光平静,脸色平常。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幽州城?”杨柏问黄石。
“八月十日,离我们一天一夜。”
“好了,先不用管了,赶路吧,该来的总会来的。”林桦说着反身上马,随着她的命令护卫们再次上马,黄石和杨柏再次前面开路。
驾马狂奔黄石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想着刚才林桦在说“刘长青”时的平静,不由的心中颇为敬佩。到底是“宫里的人”,是见过世面的,临深渊而不惊,语仇敌却无色。
夕阳吐着红红的云彩跑回家去了,天空缓慢的拉开了繁星的序幕,夜路危难,马儿也要休息,黄石一行人正在今天的宿营的搭伙做饭。两个人一班岗站在制高点放哨,除了黄石剩下的人聚在一个大大的篝火旁做饭休息,骑了一整天马大家都有些乏,黄石吊在十米外半是警戒半是休息,却总是不由自主的瞄一眼林桦。
“老规矩老规矩,那边猜中了尺方剑一会就是那边的。”林桦忽然站立起来对着一众或躺或坐的护卫嚷道,言谈举止间夹杂着大人(上级)说话和街头叫卖的意味。
黄石迷惑的盯着她们,不明白她们要干什么。只见刚才还人困马乏的一众护卫顿时都来了精神,他们不断的看着林桦和新站起来的杨柏,而后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像是在商量什么。
“好了好了啊,时间到,时间了啊。现在押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只见林桦熟溜地嚷道,颇有些赌场坐庄的派头。
众护卫竟然都押了杨柏赢,他们是真心想让林桦输啊。
“大人大人,我们可好久没有耳福了,这次你可一定要赢啊!”
“是啊是啊!侍卫长,你可绝对不能放水,不然今夜我们绝对睡不着的。”
“对对。”不知是谁接了一句竟引来一片应和之声。他们兴高采烈的说着笑着期盼着。
“怎么称呼呢?忘记注意什么了?”杨柏对着一众护卫训到,逃亡路上任何破绽都是致命的,尤其是在玩乐的时候。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悻悻然。
“他今天肯定赢不了!他开路警戒了一天这会肯定精神不济,我今天一定能赢!”林桦打断了杨柏的教训高兴的对着护卫们说道,大家挤眉弄眼,左偏右看的又高兴了起来。
“管家赢!我猜管家赢,管家一定赢!”“对对,一定是管家赢!”一众护卫又开始兴高采烈的大呼小叫,即便是刚被杨柏训过,但他们还是急切的想让杨柏赢。
黄石疑惑她们到底想做什么但更多的却是生气,他们一天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主要就是为了照顾林桦,而现在人家却好像郊游一般玩乐。逃亡的路上在休息的时候却玩乐,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他能感觉到自己,不满已经充溢着面庞。
另一边,只见林桦用树枝画了一个只容一人站立的小圈子,杨柏随后踏入其中。这是她们常玩的一个游戏:二人对抗,杨柏站立圈中自始至终不能出圈,出圈算输;林桦则随意,两人“兵器”谁先伤着对方谁赢,暗器不算。今天她们两个都拿的是树枝。
对抗开始了。林桦不断的改变方向迫使杨柏在原地别扭的转圈,“粗树枝”前抵,却是被杨柏先选择了进攻,一下子林桦看出不小的破绽。但林桦并没有进攻,她知道杨柏这是试探也是诱敌,她的剑术比杨柏要差不少,她得创造机会才能进攻,任何的失误都会使自己成为“剑下亡魂”。
林桦依然在转圈,但杨柏却不动了,看来杨柏是要后发制人了。林桦转到了杨柏的篝火光影子里,正好对着杨柏的左手,是杨柏防守最难受的位置。
忽然一个箭步前进,翠树枝就要直刺,可杨柏却好像纹丝未动,而林桦又忽然及时的收手。林桦看到了杨柏的粗树枝,杨柏还是动了,不过不是人动而是粗树枝动了,林桦没有自信克敌主动选择了撤退。她又开始转圈了。
翠树枝一挑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击向杨柏的后背,林桦紧随其后,伺机而攻。
粗树枝一挡小石子,杨柏脚底后撅,像驴踢人似得撅起了一片灰尘,林桦恰在此时攻入正好赶上土雾。眼睛一闭赶紧听音辨位,几下格挡林桦一个驴打滚出了杨柏的攻击范围,好不狼狈。
“管家,好样的!好样的!小姐,我们今天晚上有耳福喽。”护卫们起哄,却都是帮杨柏摇旗呐喊的。
翻身躬立,调整一下呼吸,林桦专注的再次转圈寻找着机会。
一个翻滚林桦又近身进攻,此时她背对着篝火堆,她的影子正好落在杨柏的右手上,她选择了杨柏最好防守的位置进攻。还差一些距离她突然一个扫堂腿却并不是进攻而是扫起来好大的一片灰尘。几下树枝相碰她又一次退出来。
“杨柏,你让让我么,你今天输一次好不好?”林桦打不过开始大声的耍赖皮了。
有些护卫都准备开口笑话她几句,但杨柏却忙的顾不上回话。
因为和这句耍赖的话相伴的,是灰尘中飞来的击向大腿的石子、直扑面门的烧的通红的柴火以及一个要将他“斩落马下”的姑娘。
原来林桦这次只是佯攻,扬起灰尘干扰视线,借着赖皮的声音,掩护石子和柴火飞击的声音,再次连绵的进攻才是她的目的。
但杨柏确是技艺高超,听音辨位,依然从细微的声音中发现了端倪,他侧身躲避石子,同时手腕发力“剑锋”直劈柴火,把通红的柴火劈碎快速的溅回向林桦,一下子把已经近前的林桦进攻节奏打乱了。
攻守异位,林桦被迫穷于应付柴火,杨柏轻而易举的用粗树枝碰到了她。
尘土未散,护卫中已经有人知道了胜负,有人大声的叫着《蓝河飘扬》,紧接着就有人叫嚷《战鼓之歌》、《热血忠胆》……
黄石也察觉了胜负,他听着护卫们叫的声音,一下子明白了,看来林桦输了是要唱歌的。但让他更迷惑的亦在于此:主子和奴仆相处和谐的大有人在,可好到给奴仆唱歌,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尤其是想到林桦的身份,一股浓浓的疑惑涌在脑海。
尘土散去,露出来的是一个有些赌气的小姑娘,护卫们都在偷偷地笑,他们看起来没有丝毫约束,想来已习惯如此。
看着护卫们的反应黄石疑惑更甚。
“先拿剑!”只见林桦快步的跑到杨柏刚才的坐处,拿起尺方剑走到了护卫中间。
原来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如果林桦输了,那她就要给大家唱一首歌,杨柏也要把尺方剑贡献出来让大家过过手瘾,——那可是宝剑,平时可没机会借看,更别说上手了——如果杨柏输了,那林桦就让他展示一段精妙的剑法或者其他的功夫,有时甚至是武者最宝贵的术武、术相。一个武士的功夫是不能随便外传的,术武、术相就更是难得一见了,这些都是一个武士安身立命的东西,大家都是同行,使出来别人总会学去不少东西,说严重点都有泄露师门武功的嫌疑。
不过大多数时候总是杨柏赢,所以大家其实听了很多次林桦唱歌,但正是因为听了好多次才更加喜欢听,放不下。
“来,来,先舞剑,先舞剑。”林桦热情的招呼着众人。
“我们想先听歌。”宋远弱弱的回了一句。林桦小女孩似得恼怒的看着宋远,可爱极了。
其他的护卫也眼转头歪嘴角藏笑的不去接尺方剑,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杨柏也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的“小姐”,仿佛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他们尽然敢“违抗”主子,甚至还有点挪揄。黄石简直惊呆了!
“好好好!那唱什么?”小女孩赌气斜眼说道。
刚才还装模做样的一群人一下子乱哄哄起来:《战鼓之歌》,《蓝河飘扬》……
“哎哎哎,别叫了,别叫了,就《蓝河飘扬》。”林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像是一个给长辈输掉糖果的小姑娘。
众人听着歌确定了,便依着篝火堆兴奋的散坐在林桦周围。
这是首军歌,这是黄石知道的关于这首歌的全部内容,被一众护卫感染,他也竖着耳朵细细的留心着:那夜幕初下火焰闪烁背影的歌声。
低沉的歌声响起好似山那边传来的闷重鼓声,渐上山头,未见人影而闻马声,翻上山头,纵横交错的战场随着少女嘹亮的嗓音展现开来。
鲜红的军旗引领着更加鲜红的战马犹如熊熊的烈火狂虐呼啸的向前侵略,誓要把那所有的阻挡烧为灰烬;黑色的盔甲挟立着古铜色的矛林化作千年的树根低沉坚韧的刺出,要穿透一切的困难伸向天际。
歌声嘹重,无数的刀戈相击,歌声呼啸,不尽的战马嘶鸣。
黑色将旗斜插在尸海中,破烂的军旗被烧出殷红的血,一双思念的眼睛透过军旗燃烧的洞望向晕红的天空。
殷切的声音响起,那是老母对小儿的嘱咐,抽搭的声音徘徊,那是新妻浓浓的不舍,呜咽夹杂着高叫,满街的白发对着将离的战马……
呼——
一切都随风消散了。
硝烟,弥漫出悲凉的歌。
曲终歌罢,泪眼沾襟。噼啪的夜火跳动在漆黑的夜。
“每次听这首歌都让人悲痛难言,每每还总是要听一次。”宋远感慨言语。
其他人也流露出“是啊”的神情,浓郁的悲伤在漂浮,稠稠的让人不想说话。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黄石感觉好受了一些,他是不懂歌的,他只是感到悲凉,让人心里堵得慌得悲凉,一下子连饭都不想吃了,空气中飘着焦焦的味道。
“这股味道——恩,好像不对。”黄石心思惊醒。
“肉!肉!谁烤着肉呢?不管了是不是?焦成什么了?”刚才还和大家一样的杨柏,箭步冲到火堆旁忙忙的转着火上的两只兔子,可惜已然焦了一大块了。
“肉熟了,吃饭吃饭。”唱完歌的林桦笑着招呼众人吃饭,伸手抹去脸上晶莹的泪。
零散的声音响起,众人慢慢的都回了心神,开始忙碌的准备吃饭,笑容又一次浮现在脸上。《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