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媚娟来了以后，郭禿子就很少到其她几个姨太太房间里去。
但她是王副司令长官送来的人，身份显赫，加上郭禿子极为宠爱，是以谁也不敢拿她怎样，反而要处处奉承她，心里憋屈得要命，却又无任何办法。
这会儿几个人聚在了一起，胆气陡然豪壮起来，哪里肯听从她的摆布，相互使了个眼神，齐齐冲她尖声叫道：“你这个狐狸精，给老娘滚出去。”
沈媚娟愣了愣：“你们骂谁狐狸精？叫谁滚出去？”
三个姨太太又齐齐冲她尖声叫道：“你就是狐狸精，叫你滚出去呀。”
郭禿子从小长到这么大，还从未遇见过此等奇事，甚觉好玩有趣开心，也不相劝相阻，倒要看看这几个臭婆娘能闹到何种程度，最后到底如何收场。
沈媚娟不意如此，直被她们气得浑身发抖，胸前一上一下的，脸上红一阵子紫一阵子，一时间连半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一个姨太太上前推搡了她一把：“你这个狐狸精，快滚出去呀。”
“是啊是啊。”另外两个姨太太跟着起哄，“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快些滚出去呀。”
沈媚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于地，不由得大怒，转身打开抽屉，拿出王副司令长官送给她的勃朗宁，打开保险，扣动板机，对着三人脚下连放两枪。
三个姨太太哪里经历过这个，顿时都吓得瘫软于地，齐齐叫道：“救命啊旅长大人。”
郭禿子也吓了一跳，赶紧叫道：“媚娟，别胡来，会出人命的。”
上去夺她手枪。
沈媚娟往旁一闪，拿枪指着三人厉声问：“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合起伙来欺负老娘？”
三个姨太太浑身哆嗦着：“不敢不敢。”
沈媚娟又问：“还敢不敢不听老娘的话？”
三个姨太太齐齐哭道：“不敢不敢。”
“这还差不多。”沈媚娟晃晃手中枪，冷冷地道，“这次就饶你们一回，下次再敢如此，叫你们一个个胸膛开花，听没听见？”
三个姨太太一起哭道：“听见了。”
沈媚娟拿枪指着她们：“都给老娘滚出去吧。”
三个姨太太吓坏了，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各自回到房间，抹着泪分必从床底下掏出个早已做好的沈媚娟小布人，拿针死劲往她脸上、咽喉上、胸膛上、肚子下面乱扎。
这边，郭禿子伸手挠挠头皮：“我的个乖乖，想不到你还是个母老虎哇。”
沈媚娟把枪放进抽屉里，转过去亲了他一口，然后倚偎在他身上，呵呵地道：“旅长大人，小女子是仗着您的神威哪。”
郭禿子欢喜了得，低下头在她身上使劲啃了两口：“媚娟，枪这东西是个杀人的凶器，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出人
命的，她们也都是老子的心肝宝贝，你可别再胡来哟。”
沈媚娟伸手朝他胳肢窝里挠了几下子：“晓得啦。”
“别闹别闹。”郭禿子浑身乱抖，“老子怕痒。”
沈媚娟怕他着恼，便缩回了手。
接着柔柔地道：“看你今儿神情舒舒展展的，莫非大有收获？”
郭禿子却扳过她身子，两只眼珠鼓得圆圆的盯着她：“你姥姥的，先前你讲的话，老子没弄懂，到底啥意思？”
沈媚娟怔了怔：“先前我讲啥话了？”
郭禿子道：“老子当时恼怒发脾气，说你是王副司令长官身边最亲近的人，咋能胡言乱语，你却说，如果你是王副司令长官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断断舍不得将你送给老子，到底啥意思？”
沈媚娟闻听此言，扶着他慢慢坐了下去，为他点上一支烟，又泡了一杯黒叶茶端过来，这才道：“旅长大人，我真的不是王副司令长官身边最亲近的人。”
郭禿子嘿嘿一笑：“讲来老子听听。”
沈媚娟便嘤嘤哭泣起来。
郭禿子慌忙道：“别哭别哭。”
沈媚娟却唱歌似地叫得更欢了。
“你姥姥的，闭嘴闭嘴。”郭禿子听得烦了，伸手从腰间掏出枪来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再哭的话，老子一枪毙了你个臭娘们。”
沈媚娟心想，这个土匪、惯匪、悍匪，脑子一根筋，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不会按常理出牌的，也不会考虑任何后果的，疯狂之下，啥事都能干得出来，戏演过头了，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自己，遂赶紧闭了嘴。
“讲唦。”郭禿子又不耐烦了，“你个臭娘们咋的不是王副司令长官身边最亲近的人啦？”
“旅长大人。”沈媚娟流泪道，“你这个凶相，都要吃人了，我敢讲吗？”
“哈哈哈……”郭禿子拍拍手，“宝贝，老子就这副德行，心肠却是软着哪，你莫怕，讲讲讲。”
沈媚娟便问他：“旅长大人，有个叫沈辉祖的人，你听说过吗？”
郭禿子怔了怔：“那可是个比老子名气还要强过十倍的同道中人呀。”
他讲的同道中人，便是他当土匪那会儿。
沈媚娟点点头：“我便是他的小女儿。”
郭禿子又怔了怔，伸手挠挠头皮：“哪你怎地跑到王副司令长官身边去了？”
沈媚娟又低低抽泣起来。
郭禿子这回没发脾气，站起来掏出身上手绢，过去帮她擦去泪水：“宝贝，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讲。”
沈媚娟点点头，顿了顿，定定神，这才微微地道：“旅长大人，当年，王副司令长官也像招降你一样，招降了我父亲沈辉祖，还给了他个中将军衔，天天大魚大肉大酒伺候着，奉为座上之宾，还认我当他的干
女儿……”
“你个臭娘们，讲漏嘴了吧？”郭禿子一拍大腿，“还敢不承认自己是王副司令长官身边最亲近的人吗？”
沈媚娟叫道：“你听人家把话讲完吗。”
郭禿子哭笑不得，咧咧嘴：“你讲你讲。”
沈媚娟这才接着说：“有一天，我父亲从王副司令长官那儿喝完酒回来后，踉踉跄跄地正要上床睡觉，猛然间喊肚子疼，跟着口吐白沬，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当时我们慌成了一团，赶紧叫人叫车送他去医院，谁知半道上他已经咽了气……”
郭禿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伸长脖子问：“咋会有这等事发生？”
沈媚娟泪流不止：“等我们转回去时，家里却已经让王副司令长官派来的警卫团全都戒严了。我们一家人，包括我爹的保镖也全都被抓了起来，他们的说法，凶手就藏在我们这些人中间，要挨个审査……”
“放屁，简直是放庇。”郭禿子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扯着嗓子骂着，“家里人能害家里人吗？保镖能害自己的主人吗？放屁，简直是放庇。”
沈媚娟点点头：“旅长大人，我们都明明晓得是王副司令长官害了我父亲，但那个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予夺大权掌握在人家手中，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郭禿子点点头：“后来是个啥情况？”
沈媚娟回道：“后来，他们讲，说有几个保镖常常遭到我父亲辱骂鞭打，心中早就生有怨恨，这回乘着他醉酒，在护他回来的路上，给他下了毒，并想移花接木，把罪名扣在王副司令长官身上，人证物证俱在，而且那几个保镖也都签了字画了押，并执行了枪决，而后枭了首示了众。”
“放屁，简直是放庇。”郭禿子又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扯着嗓子骂着。
顿了顿接着问：“再后来，是个啥情况？”
沈媚娟又流泪道：“再后来，王副司令长官将我父亲手下拆散了，东南西北的调，转眼之间，几千号人马就全都没了。”
郭禿子挥挥手：“老子问的是你家人情况。”
沈媚娟哭得更凶了：“王副司令长官将我留下来当他生活秘书，其他人全都送往了省城，他们是死是活，我至今都不清楚，呜呜呜……”
郭禿子一时心烦意乱，站起来说：“你先嚎一会儿，老子出去转会儿，透透气。”
沈媚娟本来打算，他只需过来安慰一下，自己便立刻止住哭，谁知他竟然讲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没得法子，只好接着哭，到后来变成了干嚎。
郭禿子在外面转着圈子、伸着懒腰、打着喷嚏、拍着光头，慢慢使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大土匪沈辉祖当年忽然间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郭禿子晓得
，只是他俩相隔既远，又从未谋过面喝过酒，因而虽稍稍感到奇怪，也懒得去理会。
他也弄不清沈媚娟刚才讲的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好姑且听着、姑且信着。
但有一点，郭禿子隐隐约约好像弄明白了：她在提醒着自己什么东西。
只这一点，便使郭禿子对她又增好感，赶紧折身进屋安慰她。
沈媚娟抹了泪问他：“你去上面交涉，情况如何？”
郭禿子气哼哼回道：“他们只答应给钱给枪给炮，就是不肯给兵，一个个都是混帐王八蛋，真他姥姥的不是东西。”
沈媚娟揺摇头：“哪有什么用？”
郭禿子叹了口气道：“看来，兵的事情，只有老子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沈媚娟冲他咯咯笑了起来：“你又不会撒豆成兵，自己怎么解决？”
郭禿子伸手拍拍她脸颊，嘿嘿地道：“出去抓呀。”
跟着道：“老子就是这样起家的。”
又道：“好歹这回有钱有枪有炮，新兵到了后，老子立即把他们分到老兵中间去，由老兵带着一同跑一同住一同训练，用不了两月，就都能为老子卖命了。”
沈媚娟往他怀里一钻：“我的旅长大人，你鬼点子还真不少。”
“那是那是。”郭禿子双手在她身上乱摸，“老子从来都不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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