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子鱼从山崖下跳下,巨大的冲击力使他昏死过去。那女子也没有被甩开,虽不在子鱼怀里,但双手还是死死地掐住子鱼的胳膊不放。就在二人下沉的时候,从女子颈上透出的一丝荧光将二人裹住。二人竟像一叶扁舟,在湖面上漂浮着,坠落时所伤之出血,也慢慢地止住了。
不多时,平静的湖面上涌起一股股巨浪,接着一股腥风扑鼻而来。一蛇从山崖下面探出头,巨大的信子咝咝作响,两只大眼睛骨碌地转着。
“蛇妖!”终于有人失声地喊了出来。大部分人被吓傻了,有些直接坐在了地上。这时众人不顾一切连滚带爬地逃。那是一条他们从未见过的大蛇。
那大蛇哪里容得他们逃离,一顷身,尾巴一甩,顿时树木皆被拦腰截断。那些被一记“神龙摆尾”击中的士卒,毙亡。对于那些跑的稍远的,只见大蛇腾空一翻,竟然飞了起来,接着张开血盆大口一吸,硬生生将那些士卒吸入口中。吞食完如此多的人,大蛇心满意足,竟幻出一妖艳的女子的脸面,不过身子依旧是虫身。那幻化的面部也不是很稳定,若隐若现。在一阵怪笑后,它又是一个飞跃入湖,搅起一圈圈浪花消失不见。
这云水泽乃是神州大地境内黑漠江及怒昆江支流汇聚而成。相传云水泽的某处,隐有一处仙山。原本是没有的,但不知何时,一山拔河而起,而且未见有多大的动静。这仙山的位置又似乎飘渺不定,一会这边的渔民看见它,一会那边的渔民见着它。曾经有人刻意地去寻找它的踪影,但终究没有人能登上去抑或靠近过。后来这仙山索性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多少年来再也没有面世过。
等到子鱼醒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发现他正在湖边的山脚下。山不算很大,方圆数里,孤零零地矗立在湖面上,唯倒影相伴。如果将栖息的水鸟作为访客的话,也算是热闹。阳光从山的东边穿来,山顶云盘雾绕,景色凄迷,倒也是一处好地方。在他脚下的不远处,有一粗大的洞口,不见阳光,幽森森的,不时吹着腥风。
子鱼刚一抬脚,不料摔了个趔趄。原来他的脚被被那女子死死地攥着。也许是子鱼一抬脚把她弄醒了,只见她也慢慢地睁开眼睛,却猛然发现有一个人死死地盯着她。下意识地,她猛然放开子鱼的脚,缩成一团。“你别过来”。敢情是她以为子鱼要将她要怎么样呢,要不然不会表现得这么恐惧。
子鱼一时间手足无措,“那个,你”他说不下去了。子鱼头脑里面翻转着。要不是她,他有可能逃出生天,更可能的是她连累了部落里所有的人。但已“死”过一回的他此时心里很复杂,因为她跟她算是一起“死”过了。你能追究一个死人的责任么。子鱼瞟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你你别走!”,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发现他并对自己怎么样,没有过分的举动。子鱼顿了一下,然后又头也不回地向前行进。
“喂,你别走啊啊”,她准备上前去拉他,哪知后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原来之前所中的剑头和箭杆还有半截在背上留着。哪能不痛。子鱼听得声音不对,赶忙回头,一把将软绵绵倒地的她托起。鲜血从她的后背湿透子鱼的手,滴落在沙滩上,浸入沙粒。“命真大。”子鱼不由一叹。按理说她受伤的部位就算当时不死,但又经过跳崖时的冲击,湖水的浸泡哪还有生还的道理。
箭矢入肉半寸。需要将其拔出来,再给她止血,子鱼在部落里可不止学习狩猎捕鱼之法,他还从年长的巫医那里学了一些疗伤治病之方,当然辩草识药自然也会一些。子鱼的爷爷也还是他包扎的。
子鱼将箭杆拿住,用力一拔,箭矢带着血肉而出。只见他迅速从撕下几片衣衫,将出血处包扎,然后再将她背至一块大石后,伏靠着。又寻来一些枯木,几把软草,和着那石头,搭成棚子,还有简易的床,在外面生了火。忙完这些,子鱼又到周围寻些可用的草药,止血的,生肌的、益气的。这山上草药倒也不少,子鱼不多时便寻来,却又发现无罐可煮。正寻思着,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这肚子一叫不打紧,倒是给子鱼一个闪现的灵光。“有了”,子鱼高兴地自语着。
只见子鱼从湖边浅水捞上几只大河蚌。蚌肉可食,蚌壳可作炊煮器物。不料却听得一声巨响从一幽暗的大洞处传来。须臾一蛇飞腾而出,盘在子鱼面前吐着长长的信子,它那嘴角挂着着黏糊糊的口水。这正是那条伤者他爷爷的大蛇,也是吞食大量士卒的大蛇。原来躲到这里来炼化精血。如果炼化完成,它的功力再一次提升,能够迎来再一次的蜕变,进而化形,摆脱蛇身的束缚。正在它炼化之际,却被黎女刚才的出血所引。这虫兽等物闻不得血腥,一旦让它闻上,那就是至死方休,怎么也阻止不了。上次子鱼落水出血而引出大蛇,让其大饱口福。这一次它自然不会放过。
饶是子鱼反应快,只见他迅速从腰间解下短刀,毫不犹豫地朝大蛇挥去。那大蛇原就能翻江倒海,更何况最近又吞食那么多的人呢。它的身子朝后一摇,躲过子鱼的小刀,又是一个蛇尾扫过来。子鱼常在森林里、水里捕猎,一些技巧还是有的。只见他一个侧翻,躲过了蛇尾。那蛇不由大怒,身子朝后一缩,随即再一前倾,张开大口,阵阵腥风伴着怪叫吹得子鱼退了好几米。刚搭好的棚子也被腥风掀走。那女子也被吹到了子鱼面前,露出了她颈上的坠饰。
那坠饰发着幽幽荧光。大蛇见此,知道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兴奋起来,它又要发狂了,只见它盘着的身子一跃,再次张开大口,不过这一次不是吹几口腥风,而是用力吸着,周围的风呼呼作响。子鱼只有抱着石头,右手抱着那女子不让她被吸走。那坠子挂在她胸前,此时被吸力牵扯着发出光芒更甚。见是如此,那大蛇更加兴奋了,不由增加了力度。
子鱼自然再也扛不住,心有不甘地被吸入过去。才多少时间,竟然又要死一次。哪知这一次死在畜生手里,想想也窝囊。子鱼心中黯然。
就在二人快要被吸入口中之时,突然那坠子散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透大蛇的头颅。“轰”,大蛇的尸体瘫倒在地,他们二人也滚落下来。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子鱼惊呆了,不停地喘气。良久他才从地上爬起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那女子,满脑子不可思议。那女子摔倒地上后,伤口又裂了开来,鲜血外渗,又昏倒在地。
子鱼即刻将其重新包扎,背回原处。然后割下大蛇的毒腺,找出大蛇的胆囊,下河再摸了几只湖蚌。他记得巫医教过,蛇毒可以用来止血,而且效果很强。加上一些止血药草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蛇胆的作用更多,更广,更何况是快要化形的大蛇。
子鱼以湖蚌为鼎,将采得的草药熬成汤药喂那女子服下。在他的眼里,那女子现在可是他的病人,所以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各种细节一丝不苟。累总归是累了点,谁叫他是男人呢,而且对方还是病人。看着病人在自己的调养下恢复,子鱼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这股暖意源自于自己梦想,源自于自己抱负。在部落时,子鱼不仅会得狩猎捕鱼,而且还得巫医教诲。记得当时巫医问起他来:将来要做什么一样的人?子鱼回答道:做一个能拯救天下的人。现在他正在履行承诺的途中。不过,现在部落都没了,一个个音容正在离他远去!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又让子鱼无所适从!
在给黎女整理头发时,子鱼见她模样倒是比较清秀,整个枫溪部落的青年女子都不能及,又恰巧见着那发出光芒的坠子,心里寻思着,总觉得怪异,但又怕它会发出光芒伤着自己。几经试探后确定那坠子不会伤着自己,便决定拿下来瞧瞧。坠子的核心是一块弧形白玉,晶莹剔透,握在手里,温软润滑。子鱼无事总拿在手里把玩,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在子鱼的照顾下,那女子逐渐转醒。一日子鱼正睡在横木把玩着那坠子发呆呢,没有觉察。她睁开了眼,适应了环境,思前想后地搜刮着记忆。突然她看见子鱼,连忙起身,一把将子鱼手中的坠子夺了回来,放在怀里,生怕被别人抢去了似的。“我的东西,还给我”。子鱼在毫不防备的情况,被她这么一弄,当即从横木上晃悠悠地摔了下来,一嘴沙土。
等到子鱼吐干净沙土,叫了一声晦气。那女子倒被子鱼这副摸样给弄笑了。这一笑如花之将开,如春风拂面,将两人之间的隔阂给融开了。
“你醒啦”子鱼算是在问候,也打消刚才的尴尬。
她仍用眼睛看着她,因为她不知道回答什么。况且她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暂时感觉没有恶意。
子鱼注意到她紧紧地护着坠子,多少有些明白了。他说:“是个好坠子,和你人一样。只不过,我真的不是有意拿来的。”其实他还真的是有意拿来瞧瞧的,但是没有目的是好的。见那女子不答应,子鱼也一时心急:“我不是恶人,你看你的伤还是我治好的呢”。听吧,那女子才意识到后背还在隐隐的疼,抬了抬肩,疼痛感更加剧烈。
时间似乎凝滞一下,因为二人都顿了一下,在等待对方的下文。
“我叫黎瑶”,“还没问姑娘芳名呢?”二人同时说道。二人又不由得尴尬起来。子鱼道“还是你先说吧。”
原来她是黎巨部落黎巨王之女。在黎巨部落周边有众多部落安札,势力犬牙交错。各方也是摩擦纷争不断,但始终保持着大体的格局。终于有一个叫做华胥的部落崛起,一扫其他部落。特别是其新一任首领—风辛上位,他不停地练兵,笼络修炼者,实力逐渐增强,于是便有征服整个神州的志向。黎巨部落跟他相邻,首当其冲。而黎巨部落内部因为出现分歧,甚至有人被收买,跟华胥里应外合,所以没过多久便溃败而逃。黎瑶正是逃往枫溪部落方向,进而导致枫溪顺手被灭。
黎瑶诉说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那段日子。她仿佛又看见她母亲、父亲、兄弟姐妹,仿佛又回到了她与她母亲离开时的画面。她母亲将坠子交付于她,并嘱咐其好好保管,不能让人知道。不过她并没有完完全全地告诉子鱼,就比如那块弧形白玉的重要性。那块白玉也是部落被灭的原因之一。
子鱼听着,等她说到枫溪部落的时候不由得握紧双拳,也陷入了回忆以致于黎瑶后来所讲完全没有听进去。等到回忆到部落被付之一炬时,不觉潸然泪下。对施暴者的愤怒、仇恨无处发泄,对复仇的无力以及无奈感一齐袭上心头,这时候子鱼意识到自己很弱小、很无能,在天地下如同药草一样,任由别人采摘。虽然这个比如不太恰当。要是没发生这些之前,他还是部落里捕猎打渔的能手,还能够听从巫医的教诲学学医术。他会一如既往地接受部落人的推崇,受到年轻女性的青睐。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原本他那“拯救天下人的梦想”轰然坍塌。
黎瑶见着子鱼倒是一个人独自神伤,知道他在为部落被灭的事情伤心,便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竟然连毫不相干的部落也不放,如果我不往这边走,也许你们部落可以得到保全”。
“这不关你的事,是他们丧心病狂,是他们野心太大,枫溪部落离黎巨部落不远。只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子鱼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逐渐熟络起来。也就提到记下来如何打算的问题。黎瑶按照与家人分开时商量的,要到南方的大蛇部落汇合,只是不知道能到大蛇部落的人又有多少。据说,黎瑶的母亲是大蛇部落的人,以前为了其父亲才到的黎巨部落。而子鱼则显然没有目的。家都被毁了,那么只剩下复仇的念头。但是一人与一个强大部落对抗显然是不现实的。况且他事先有没有准备。“我也不知道将往何处,家没了,爷爷没了。”子鱼道。
“你也不用这么消极。我都数次死里逃生,天无绝人之路!”黎瑶的一番话倒是给子鱼一个激灵。去哪里?这个问题困惑他好久,在黎瑶未醒之前他就想过。
对啊,他还有梦想,那接近破碎的梦想——拯救天下苍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谓君子报仇,就算十年年,二十年年那又怎么样。现在没有能力,并不能代表将来没有这个力量。想到这里,子鱼顿时觉得云开雾朗。
如此日已西下,子鱼和黎瑶将就一晚。这是他们逃亡后的第一个夜晚。不过对于黎瑶来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夜晚,将来也会更多,但只有这个夜晚不用担心,很安稳。
几日后,黎瑶的伤在子鱼的调理下也好得差不多了。子鱼就要找来树木,竹子、藤条,做一个竹筏之类的以便渡湖。因为之前受到大蛇的袭击,子鱼不放心黎瑶一人在山脚下,便和她往山上寻去。
突然几声清厉的鹤鸣打破了二人的平静。“好像有鹤的声音!”黎瑶对子鱼道。“恩,我也听到了。奇怪,前几天都没有听到。”子鱼说。“难说。也许是我们疏忽了。去看看。”
二人朝鹤声寻去,等到拨开藤蔓,却见一个极其空旷之地,周边树木整齐划一,有一巨鹤步于一屋宇前高歌。那鹤通体雪白,红色的冠非常显眼,声音清脆动听,神态非凡。进一步观察,发现空旷之地已积有厚厚的枯叶,屋宇也无炊烟,显然是没有人住的。
“子鱼,你看。这山前不靠村,后不靠城。这房子怎么建的?”黎瑶问道。“天下奇怪的事儿多着呢。别怕,你看这房子应该好久没有人住了。”说完他们大着胆子靠近屋子,那白鹤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歌。
“有人吗?”,子鱼高声喊道,声音在周围回响。没有任何人回答。黎瑶触摸着已然斑驳的石台,心中有股莫名的亲切感。她感到坠子里有股热流淌入心中,这让她有些惶恐。
子鱼以为她受伤后不宜太过劳累,便问:“怎么了?要不要歇一下。”
“不要紧的,我只是奇怪,这个地方何来屋宇,人又从何来?”黎瑶说。
子鱼道:“或许像我们这样到的这里也不无可能。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推开了门。门竟然只是掩着。随着吱呀声,屋里干净明亮,完全不像没有人住的迹象。没有客堂,更没有厨房,只有卧室一间,陈设也非常简单,石床一张,一个妆台,上面放着一盏水晶制成的镜子,镜子下边陈放着一玉梳,一个水晶盒内整齐地保存着梳下来的头发,像是屋子的主人刚出去不久。窗台边放着一架有丝套盖着的东西。
黎瑶心中一动,轻轻地解开丝套,原来那物件却是一方古琴。这古琴却是与众不同。那时候的琴弦数较少,不过11弦,而这琴却多达25根。琴的岳山上是一只白鹤,看上去就如同外面的白鹤活过来一样,栩栩如生。25根琴弦细如银丝,剔透晶莹,不知何物所作。
打开琴首,里面有着八片特别的玉制义甲。还有一不知道什么材质所做的盒子,除了中间凹下来一块,其他地方无任何痕迹。此时只见黎瑶颈上的玉佩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自动地飞到那凹槽中,恰好不大不小。“吧嗒”一声脆响,盒子竟然展了开了。
“这”子鱼惊奇得说不上话来,还没来得急惊愕。子鱼只觉得有股无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其推到外面去,继而浑浑噩噩,渐渐迷糊起来。而黎瑶全然不受影响。
等到子鱼醒,已是晌午。先前那只白鹤正站在他身边梳理羽毛,见着子鱼醒来,又不由得引颈高歌,然后居然用喙抵了抵他的额头,弄的子鱼莫名其妙。
黎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子鱼身后,一手抱着一个丝布包裹的东西。子鱼也摸不清头脑,傻傻地问道:“不要紧吧!”“没事。”黎瑶答道。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那白鹤居然用额头在黎瑶身上蹭了蹭。黎瑶也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对子鱼道:“我们走吧。”不等子鱼说话,黎瑶就下了山。子鱼只得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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