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VIP] 181 空房子
“老子受够了, 大基地我他妈不去了,要死哪儿死哪儿。”刘春山激动得红了眼,“你们走你们的, 别管我!”
他抖掉伤口上的茼蒿, 跛着脚往回走,刘孃孃拽住他,“你说啥呢?”
“走开!”他一把推开刘孃孃,面露凶光,“信不信我咬你!”
刘孃孃泪流不止,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抬起袖子抹鼻涕, 哽咽的问曹大爷,“春山是不是染上狂犬病毒发疯了啊?”
曹大爷尚未说话,刘春山怒目圆瞪,“我发什么疯?我就是不想过这种日子了,我现在只想大口大口吃肉, 谁都别想拦我。”
说话时, 他嘴角剧烈抽搐着,眉眼变得狰狞。
“是狂犬病吧。”顾建国不轻不重地说了句,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老两口偶尔会吵架斗嘴, 但刘孃孃靠嘴皮子说话,讲道理一套一套的,最后服软的都是刘春山, 面前的人表情疯狂, 冲刘孃孃大吼大叫, 和以前的人相去甚远。
肖金花抵抵他,示意他别多嘴。
队伍已经结队往草丛去了, 有胆小怕事的往这边来,顾建国觉得要尽早做决定,“刘老哥,蛇太危险了,你真想吃肉,咱们去前边网鸟算了。”
毕竟是老邻居,他不忍刘春山自暴自弃,“陆老师不是说这些蛇有主吗?你被咬了,反应没有被野狗咬的人强烈,应该没啥问题。”
想起魏翔,顾建国拿他举例。
魏翔被野狗咬后,当场口吐白沫不能言语,刘春山能撑到现在,可见没啥事。
赵妈妈记得魏翔,附和他的话,劝刘春山振作起来,她丈夫,准儿媳,准亲家母死于天灾,她仍旧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因为世上还有值得留恋的人。
陆老师也说,“我这个快死的人都没放弃,你要坚持啊”
天灾末世,谁没有痛失家人,谁不是伤痕累累?这时在挫折面前跌倒,过去坚持的种种不就成了笑话吗?
刘孃孃再次拉住丈夫,“咱们走吧,哪天你真要不想活了,我陪你。”
“谁要你陪!”刘春山仍是那副语气,可没有再推人,一跛一跛的往前走,“不是要走吗?还不快点!”
原本他家在后面,现在直接走到最前边去了,刘孃孃担心他走不动,要背他,他凶道,“你要死不活的还背我?管好你自己吧。”
他让儿子砍根树枝做拐杖,自己杵着走。
李泽浩没有回来,他们边走边喊他的名字,走完这片草丛,难得看到条乡间水泥路。
路上有血渍,估计是前人打架留下的。
“泽浩”顾建国四下张望,寻找李泽浩的影儿。
这时,身后亮起火光,伴着人们喜悦的呐喊,“过来了,他们过来了。”
那些人在捕蛇。
刘春山冷哼,“要不是你们,我待会就能吃蛇肉了。”
刘孃孃不敢刺激他,“是是是,我们拖你后腿了。”
顾建国担忧,“不会着火吧?”
“咱们管不着。”顾明月观察了下周围,那些人应该是沿着水泥路走的,两边草丛没有人行的足迹,她催顾建国,“爸,你再喊两声。”
“李泽浩”顾建国仰头望天,震得脸红脖子粗。
赵妈妈心慌不已,“泽浩”
这时,远处亮起光束,李泽浩低沉的嗓音传来,“这边。”
赵妈妈往前跑,两步被绳子拖住,又停下,着急问,“你去哪儿了?”
李泽浩跑回来,黝黑的脸沾了血渍,目光眺向远处着火的地儿,“怎么回事?”
赵妈妈简单说明情况,他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们前面走了好几拨人,蛇喜光攻击人的话,不该被我们遇到”
语毕,他举起手电筒,照了眼四周的山势。
山高望不到顶,山腰处有间倒塌的房屋,不像有人居住的,但有房子表明这儿有村子。
“附近应该有养蛇基地,蛇是从基地过来的。”他说,“我们得迅速离开这儿。”
本以为脱离了危险,竟是错觉?
刘春山心情又不好,眼看要发作,李泽浩照着前面,“我们沿着公路走就能到达兴隆镇。”
闻言,刘春山到嘴的脏话咽了回去。
顾小轩被顾建国的叫喊声吵醒了,不知道自己刚经历了如何惊心动魄的场面,扭扭屁股,“爷,快,我要撒尿。”
“快什么快,不是穿了纸尿裤吗?尿纸尿裤里。”
他解开胸前腰间绑着的床单,再次叮嘱,“附近有蛇,不能乱走知道吗?”
顾小轩立刻抱住顾建国,四下张望,“哪儿?”
“草丛里。”
放下他,就看他双腿发软,“爷爷,我脚疼。”
顾建国慌了神,“是不是被蛇咬到了?”
肖金花和周慧也紧张了,忙问他哪儿疼。
“大腿,小腿,脚底板”
李泽浩说,“应该是走久了的缘故,你看看能不能走,不能走叔叔背你。”
他不知道他们遇到了蛇群,想到赵妈妈要是有个好歹,心里后怕不已,赵妈妈能安然无恙应该是顾家帮衬的缘故,他不想欠顾家人情。
顾建国看着孙子。
顾小轩走两步,感觉不止腿,胳肢窝也疼。
见他小脸痛苦,李泽浩拿过顾建国手里的床单,裹住他,“趴我背上。”
床单的四只脚拴了绳子,方便绑在腰上,他动作流畅,看着就是老经验人,顾建国惊讶,“泽浩,你厉害啊。”
“学校学过。”
刘孃孃羡慕,顾家人品好,走到哪儿都吃得开,她问李泽浩,“你哪个学校毕业的,今年多大了?”
顾建国:“”
刘孃孃莫不是想给李泽浩介绍对象不成?
刘春山觉得媳妇职业病犯了,“还走不走了?”
他一吼,刘孃孃立刻安静下来,“我们往哪儿走?”
“前边。”
公路平坦宽敞,李泽浩仍然走在最末的,顾小轩饿了,问顾明月有没有吃的。
顾明月给他两个面包,顾小梦立刻摊手,“姑姑,我也要,我不要面包,我要棒棒糖。”
“拿着。”顾明月将棒棒糖递给她,问李泽浩脸上的血怎么回事?
“劝架不小心溅到的。”李泽浩擦了下脸,“有人抢东西,双方吵起来了。”
没了政府维持治安,人心邪恶的欲望又无限滋生出来,“他们组成了小团体,我担心出事,追着跑了一段路。”
想到沦为蛇食的几个男人,顾明月问,“你追到人了?”
“没有,那些人学聪明了,躲起来了。”
顾明月无语,穷寇莫追,他追他们,殊不知人家掉头欺负她们来了,她告诉李泽浩蛇群出现前的事儿,李泽浩不由得看向赵妈妈,心虚的擦额头的汗,“你们没事吧?”
“差点就死了。”
“”李泽浩反思自己,“是我太冲动了,往后我尽量不乱跑。”
队伍最前面的人是政府安排的领路人,他担心他们出事导致整个队伍迷路才追上去的,不成想他们倒回去了。
为了照顾伤患,他们走得很慢。
到岔口时,顾建国说休息会儿再走。
这儿有两间房子,房子侧面有个已经倒塌的茅草棚,顾建国开强光灯照了照。
棚子里散着几张横七竖八的桌椅,还有被泥糊得看不清花色的纸牌,这儿以前应该是村里的茶馆,青川镇每个村都有这样的地方。
他看眼时间,问李泽浩,“这儿会有危险吗?”
烧火的地儿已经看不到了,李泽浩用自己的脚程估算他们走了多远,回道,“睡觉都没问题。”
离开惠风村到现在,所有人几乎都没怎么休息。
李泽浩放下背上的顾小轩,“我找些柴回来烤火。”
连续赶路不觉得冷,可静坐身体的温度很快就会下来。
他把棚里的桌椅搬出来,抱了些茅草,准备先将篝火燃上。
顾明月说,“马路太惹眼了,我们去房子里休息吧。”
她空间有物资,避开他们的话就能拿出来使用,还能烧热水给家人泡脚,不想所有人挤在一起。
毕竟,除了新老邻居,还有其他几家不认识的人。
她理由充分,“房子里可能有没来得及搬走的物品,挑挑拣拣,说不定我们能用上,门窗虽然坏了,但多少能挡风”
她一说,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其他几家人是没有参与捕蛇的,他们胆子小,害怕吃蛇肉感染上病毒,因此跑得特别快。
两间房子全是两层楼的水泥楼,农村最普遍的格局。
李泽浩放下茅草,抬脚往就近的左侧房子走,曹大爷他们赶紧跟上,惊讶的是,里面竟有人了。
冷不丁照到几张黑黝黝的脸,曹大爷吓得不轻,“你们怎么不吱声啊?”
他差点被吓死。
“我们担心是那拨人追来了。”说话的男人胡须快有头发长了,自我介绍,“我叫罗驰,大爷你怎么称呼?”
听他口音是茨城的,曹大爷说,“我姓曹。”
见他们有男有女,曹大爷问他们啥时候来的。
罗驰说,“我没有手表,不知道啥时候来的,床单铺上睡觉呢,刚睡着,就被你们闹醒了。”
“对不起。”曹大爷说,“我们不知道房子里有人,你们怎么不燃篝火?”
“太累了。”他们懒洋洋的躺回去,“实在不想动了。”
他们没有时间概念,路上睡了会儿,但完全没睡好,前不久又差点被抢,如果不是精疲力尽,不会选择这儿休息。
这儿是堂屋,左右两侧是卧房,楼梯在最右边,曹大爷问,“楼上有人吗?”
“不知道,没上去看。”
李泽浩打着手电筒上楼。
房子被水浸泡过,地上全是泥,楼上卧室的沙发衣柜还在,全倒了,他问顾明月要不要上楼。
“要。”顾明月指着最左边的房间,“我们睡那间屋。”
不知道的以为里面的床能睡人呢。
说着,她把顾小梦给周慧,率先跑上楼,李泽浩担心屋里有人,开门看了眼,回头和她说,“衣柜倒了,不好睡。”
“没事。”
卧室的门还在,她用戴手套的手摇了下,□□涸的泥粘得不能动了。
李泽浩看她关门,挥手,示意她让开,双手环胸,直接用胳膊撞上去。
门嘭的一声响,关上了。
顾明月问他,“赵阿姨挨着我和慧慧姐睡吗?”
李泽浩嫌卧室太糟糕,“不了,我给阿姨抱些茅草垫着,阿姨睡客厅就好。”
楼上楼下的格局相同,顾明月麻烦他帮忙把衣柜挪开。
衣柜里的衣服全是泥,她没有动那些,而是去搜寻其他房间的物资。
楼上没有厨房,钱建设父子两搜寻客厅的柜子抽屉,抹掉包装上的泥,两人找到几包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薯片,还有几盒烟,李泽浩说,“洪水泡过,估计不能吃了。”
钱建设说,“我们看看。”
薯片的霉快赶上市场卖的腐乳块了,烟腐得拿不起来。
陈婆婆和娄姐她翻箱倒柜的找物资,顾明月装模作样找了几下,等顾建国他们上来就没找了,“慧慧姐,卧室我检查过了,床上还能睡人,你把小梦放上边吧。”
顾小梦又睡着了,趴在周慧肩头,口水亮晶晶的。
周慧抱着她进去,顾建国看卧室不大,“你们睡,我在外面守着。”
“衣柜里有发霉的被子,你找几颗钉子,挂在窗边挡风。”顾明月给他安排活。
玻璃窗四分五裂,风呼呼往里灌,真要这么睡着,准会感冒。
顾建国说,“行。”
衣柜斜放在床边的,他拉开门,发现竟有两个真空防水袋,里面的被子完全没有发霉,不仅这样,还有烧水壶。
周慧也看到了,生怕顾建国嚷嚷出声,“爸,我手软,你抱会儿小梦。”
“哎。”顾建国轻轻将衣柜门关上。
顾小轩不知道发生何事,见墙上地面全是裂缝的泥,他害怕的抓周慧的衣服,“妈妈,我不想睡这儿。”
泥干涸裂开,看着是有些恐怖,周慧说,“不害怕,我们都在呢,你看妹妹都不害怕。”
“她睡着了。”
“她看到蛇也没害怕。”
顾小轩没话反驳了,紧紧跟着周慧,她走哪儿他就走哪儿,顾明月进门,周慧急忙给她使眼色,极小声的说,“衣柜里有东西。”
“我刚刚看到了。”
顾明月最先进来,衣柜是她扶起来的,要说没看到太假了,“待会我们烧点热水泡泡脚,否则一觉醒来,我们也会浑身酸疼。”
“好。”
“妈妈,我想拉屎。”顾小轩吃了东西,又被阴森恐怖的环境吓到,特别想拉屎。
周慧说,“拉在裤子里,待会给你换。”
顾小轩不适应,蹲去角落,顾明月顺势关上门,搬走墙边的床头柜,将床垫推过去,然后把衣柜里的被子拿出来铺上。
这样客厅里的人就看不到了。
外面,李泽浩下楼抱茅草去了,肖金花陪着赵妈妈。
闻到屎臭味,两人便没有进屋。
烧水壶是不锈钢的,担心烧水会有声音,顾明月就没有放底座,因此只有个水壶。
钱建设他们在客厅里也找到了水壶,准备出去找点水回来烧开水喝。
顾建国也想去,但抱着孩子走不开,顾明月说,“爸,先解决挡风的问题……”
“好吶。”
能做事顾建国就欢喜,他将孙女放在松软的被子里,捡洒落在地的衣服被子,然后去外面找工具。
农村人家的工具齐全,他在楼下客厅找到了钉子铁锤那些,用主人家的衣服把窗户封好,顾明月又说,“去楼下抱些柴回来,我们找到个水壶,烧点水喝。”
“好吶。”
手里有事做,顾建国喜气洋洋的,咚咚咚跑下楼,捡了好些柴火,钱建设他们拎着水回来,看他笑得开心,问他找到什么了。
“水壶。”
这儿以前是茶馆,水壶肯定多,钱建设给他指水井的位置,顾建国问他们水桶哪儿来的。
钱建设:“厨房多的是。”
除了水桶,还有锅碗瓢盆,啥都有。
但他们只拿自己需要的。
顾建国看眼厨房位置,好几个人从里面出来,估计没他的份儿了,他决定把柴抱上楼再说。
顾明月又让他找木棍搭个架子,挂水壶用。
这种架子非常容易,普通三脚架,然后搓个绳子,将水壶挂上去就行。
只要火不烧到绳子,绳子是不会断的。
架子搭好,示意闺女把水壶给他挂上去试试,接过手,发现里面已经有水了。
“哪儿来的?”
“我慧慧姐包里的。”
顾建国知道包里装了水,纠结,“用完了你们怎么办?”
“今天太累了,懒得跑了,先用着吧。”顾明月又开始了胡邹,“天灾前,这家人应该办过喜事,衣柜里还有水盆,待会我们泡个脚。”
“好。”
顾建国要睡客厅,顾明月以没人守夜,把他留在卧室,她出去了趟,带回来个折叠充气气垫床。
刘孃孃问她哪儿找到的,她楼上的楼梯间。
刘孃孃看自己儿子,她儿子说,“谁知道那儿有东西啊。”
“那儿东西多着呢。”顾明月说,“有打米机,有石柜,还有两个大箱子。”
这是真的,她原本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取空间的东西,走到楼上发现那儿放了许多东西,她打开看了眼,没有仔细翻。
话声一落,刘孃孃抓起儿子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以前这种事都喊丈夫,现在丈夫受了伤,只能喊儿子了。
她儿子挣脱她,“去啥啊?这么泪了,不能让我歇会儿吗?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陈婆婆说,“大姐,我陪你去吧。”
楼下是宽檐廊,楼上是窄走廊,因此多出间卧室来,陆家在客厅左侧卧室。
虽然都睡客厅彼此都相互照应,但陆老师需要吃药,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单独住是最好的。
况且,每家人的物资也有差异,若是吃得太好,容易惹来嫉妒。
结伴而行,最忌有矛盾了。
娄姐和陈婆婆两家人感情好,占了剩下的卧室,刘孃孃他们睡的是客厅。
刘春山累狠了,躺沙发上就睡着了,还一直说梦话,嘴里嘀嘀咕咕的,听不太清楚。
顾建国守着水壶烧水,见闺女将气垫床充满气,有些怀念那辆车,和顾明月说,“如果有机会,还是得弄辆车,小轩和小梦不用跟着咱遭罪”
刚说完呢,斜对面房子里就响起踩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他急忙跑到窗户边,朝那边喊,“你们找到摩托车了?”
“坏的”院子里有人回答。
这边房子没有小院,大门进来就是客厅,那边讲究些,有不锈钢的围墙,有小院,小院里甚至还有树,他没有走近,不知道是不是果树,如果是,说不定还有果子。
他遗憾,“我们应该去那边的。”
年轻时他经常骑摩托车,普通问题他是能维修的,如果他先看到摩托车,摩托车就是他的了。
顾明月说,“这儿挺好的。”
离公路近,如果出什么意外,顺着窗户就能逃跑,那边有个院子,锁了院门的话,怎么都逃不掉,看楼下客厅里睡觉的人就知道的。
经历过这么多磨难,人的敏锐和危机意识大大提高,有些时候,后路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楼下客厅住着人,有事能提醒咱。”
水开了,顾明月泡了几包面饼,调料味儿散开,客厅里的人就闻到了,然而谁都没有多问,有些时候,问题太多会引起隔阂。
当下没有比队伍团结更重要。
况且,刘孃孃家也有泡面,在基地给人说媒挣了不少钱,到R基地,全部买成调料和方便食品了,刘孃孃儿子打开自家旅行包,问边喝水边啃馒头的钱建设,“能不能借点水给我泡面?”
面已经压成颗粒了,然而顾不得那么多了,味道好就行。
钱建设;“你倒就是了。”
他吃完两个馒头,感觉还是饿,跟媳妇商量,“要不我们也煮点面吃?”
娄姐也想吃点重口味的,“切点火锅底料下去。”
钱建设眉开眼笑,“行。”
顾明月给赵妈妈端了饼泡面出去,赵妈妈过意不去,“你们不用管我。”
她包里的食物能吃十来天,坚持到兴隆镇不成问题。
“你吃吃吧。”顾明月压低声,“水过滤过的。”
赵程懂得多,不让赵妈妈乱吃东西,顾明月知道,是以说了这么句话,赵妈妈一怔,更加不好意思。
“就当给李泽浩背小轩的工资了。”顾明月说。
赵妈妈把面给李泽浩,李泽浩晃晃手里的饼干,“我吃这个好。”
“那我们分着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赵妈妈是把李泽浩当亲儿子看待的,知道没有她,李泽浩不会屈在这儿。
两人坐在发霉的茅草堆上,慢慢挑着碗里的面。
李泽浩说,“您没有被蛇咬吧?”
他怕赵妈妈报喜不报忧,觉得还要再确认一遍。
“没有。”赵妈妈收起筷子,低头看自己破了口子的衣服,“我要是被咬了,有现在的精气神吗?”
她朝轻掩的卧室门看了眼,“当时明月反应快,扔手电筒把蛇引走了,没有走的,也用东西骗开了。”
李泽浩知道顾明月聪明,能在竞争激烈的鹿城购置房产,不是普通人有的魄力。
“什么东西?”
赵妈妈瞅了眼周围,用两人听得到的东西说,“好像是麻辣龙虾粉”
在茨城时,所有人都沉迷抓小龙虾,为了更好的储存,人们想了好几种办法。
比较下来,烤干后磨成粉是储存得最久的,基地超市卖的蚂蝗粉就是用的这个办法。
“她不害怕?”没有吓破胆,反而能用这个办法,李泽浩觉得顾明月心理素质太强大了。
赵妈妈说,“上有老下有小,她慌了神,你顾叔他们怎么办?”
顾明月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家人是她必须要守护的,她是顾家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倒,刘孃孃能尖叫能哭泣,她不能,一旦她气馁退怯,顾家就完了。
李泽浩点点头。
一碗家常面,他们把汤喝得干干净净,碗是一次性的塑料碗,不知道顾家还要不要,他拿酒精纸将碗擦干净收着,准备等她们出来还给她们。
然而卧室门没有动静。
房间里的火熄灭了,他不好过去,便靠着墙打盹。
一墙之隔,顾家所有人都围着水盆坐着,双脚泡在盆里洗脚。
顾小轩也是。
吃饱了,又换了干爽的纸尿裤,他这会儿昏昏欲睡,周慧撑着他,“洗了脚再睡。”
“好。”
水盆不大,几双脚几乎叠着放的,顾建国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那时家里没有柴火,烧点水,全家轮了洗了脸然后洗脚,当时没那么多讲究,洗脸洗脚用的一个桶,毛巾也是共用的,换到现在,非被嫌弃死。
他问孙子,“爷爷的脚臭不臭?”
“臭。”焉哒哒的顾小轩往床上倒去,“好臭。”
“走了这么久的路,袜子全是汗,能不臭吗?”
第182章 [VIP] 182 走不走
不仅脚臭, 脱了外套还能闻到淡淡的汗臭味。
顾建国不禁感慨,“幸好不是在车里,否则时间长了, 鼻子都给熏得闻不出味儿来了。”
感觉桶里的水凉了, 他提着水壶往里添水,“小梦的纸尿裤换了吗?”
“换了的。”顾明月轻轻地说,“洗完脚你们睡觉,我把袜子洗了。”
肖金花和周慧快到极限了,委实撑不起精神做事,甚至话都不想说,肖金花提起脚, 在盆沿刮了刮,疲惫道,“臭就臭吧,不管了。”
她垂着头,眼皮无力的耷着。
周慧抓毛巾擦了脚, 缓缓挪到里侧挨着闺女, 说话眼睛都睁不开了,“明月, 等我睡醒了我洗。”
“你们快睡吧, 有我呢。”
这话像强制性的关机键,周慧和肖金花呼吸变得均匀,便是顾建国抱过孙子都没了声。
顾明月出去倒了洗脚水, 赵妈妈躺在铺了床单的茅草上睡得不省人事, 李泽浩闭着眼, 靠墙而坐,不知道有没有睡。
她小声喊了句, “李泽浩?”
他睁开眼,目光微朦,“什么事?”
斜对面房子里的人还在捣鼓摩托车,不过讨论声没有了,她说,“你要睡觉吗?”
李泽浩明白她的担忧,所有人都累得没劲了,睡太死,被人抢劫都不知,他说,“我不睡,你安心睡吧。”
出任务时,几天几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儿,他撑得住。
“你睡吧,你睡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后换我睡。”
“不用。”
“接下来会碰到什么谁都不清楚,保存体力才有办法应对,我们轮回守夜。”顾明月知道他固执,“阿姨还要你照顾呢,关键时刻,你若出了事,她怎么办?”
李泽浩想说不会有事,顾及她们遇到蛇群他不在身边,到底没有把话说满,“行。”
顾明月进了屋。
肖金花和周慧虽然累极,但睡姿极为收敛,给她留了大片位置,她坐过去,关了手里的小夜灯,然后将收好的臭袜子丢进空间,取了几双干爽的袜子出来。
挡风的衣服时不时被风吹得撞到墙上,陆老师的咳嗽被如雷的鼾声盖住。
她把袜子给肖金花她们套上,轻轻捏她们的小腿,肖金花没有醒,轮到周慧时,她缩了下脚,顾明月说,“我帮你捏捏,睡醒就不会痛了。”
四个小时说慢不慢,李泽浩喊她睡觉时,她刚将一串铃铛挂在挡风衣服上,闻言,回了句,“好。”
李泽浩守着卧室门,窗口有铃铛,真有人来也会惊醒她们。
没了担忧,她放心钻进了被子。
这觉睡得沉,醒来时,肖金花她们已经醒了,但都躺着没有动,客厅里的刘春山嚷着腰酸背痛,刘孃孃给他按摩,顺便跟李泽浩商量赶路的事儿。
她浑身像散架似的,赶路肯定会拖后腿,问能否多休息会儿。
比她们先来的人在楼下生起了篝火,不知是不是温度低的缘故,好几道咳嗽声。
刘孃孃也在咳嗽流鼻涕,说话瓮瓮的不舒服。
李泽浩不赞成,“咱们走了一半路了,坚持坚持,到兴隆镇就好了。”
停留越久,后面那些人追上来,鱼龙混杂,容易出事。
刘孃孃沙着声喊,“走不动了啊。”
陈婆婆她们也是,睡前泡了脚,睡醒还是浑身酸疼不得劲,但她没有附和刘孃孃的话。
比起短暂的不舒服,她更害怕陷入危险里。
李泽浩说,“接下来是平坦的公路,很好走。”
他态度明确,不会在这儿多逗留。
刘孃孃问顾建国的意思。
顾建国这会儿精神饱满,自然赞成李泽浩的说法,刘孃孃不免失望。
肖金花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出了神,周慧翻了个身坐起,喊气垫床上玩闹的兄妹,“不要闹了,静静坐着休息,待会自己走路。”
“好。”顾小梦乖巧道。
顾小轩赶紧跟上,“我不累了,我也自己走。”
周慧问顾明月,“这些怎么办?”
卧室门被顾建国用蛮力关得剩条缝隙,客厅里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顾明月说,“待会你们先走,我来想办法。”
周慧直觉告诉她不要多问,“有要帮忙的就喊我。”
“姑姑,我们早饭吃什么呀?”盘腿坐着的顾小轩问。
对孩子而言,睡醒的这顿饭是早饭,顾明月没有纠正他,招招手,示意他到床上来。
有经验的顾小轩眼睛一亮,还没站起,身边的妹妹先跳过去了,“姑姑,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卧室亮着的小夜灯还是她们在基地用过的,亮度极暗,顾明月抓起床头柜的包,从里摸出几瓶牛奶,几个果子来。
“哪儿来的?”问的是肖金花。
“倒洗脚水出去过。”其他顾明月没有多解释,指挥顾小轩点火烧水,准备把牛奶烫热喝。
肖金花蹭的坐起,“我来吧。”
被安排了活的顾小轩扬手制止,“我会。”
一路上,他看过那些人怎么点火的,说道,“姑姑让我烧火,我自己能做好,你不能帮我啊。”
周慧帮他说话,“就让他烧火吧,往后这种活都给他。”
“着火怎么办?”肖金花担忧。
周慧说,“咱们不是看着的吗?男孩子啥都要会,你和爸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洗衣煮饭啥不会啊?”
农村孩子懂事早,大人下地干活,小孩要在家里煮全家人的饭,肖金花看着唇红齿白的孙子,仍不忍心,“我们那时候也是没办法。”
“现在这条件,他学着做事不会坏事。”
顾家点火用的打火机,角落有玉米芯,顾明月教他把玉米芯堆好,用松明子做起火柴。
这两样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的,轻松就燃起来了。
顾小梦看得目不转睛,套上鞋,开心的过去蹲着。
玉米芯已经燃起来了,顾小梦捡起地上的树枝,学他的动作拨玉米芯,小脑袋凑过去吹,顾小轩瞪她,“我弄燃的。”
小姑娘学他的话,“我弄燃的。”
“你走开。”
“你走开。”
“”
随着顾小梦词汇增多,兄妹两玩着玩着就会吵两句,周慧见怪不怪,“你们站远点,小心火蹿起来烧到脸。”
“没有。”顾小梦戳着玉米芯,“我很小心的,姑姑,水壶里有水吗?”
“有。”
肖金花睡得熟,不知道顾明月又出去过,“往后你不要单独出去了,有事喊你爸”
“我没有走远。”
热了几瓶牛奶,配的面包,客厅里,刘孃孃试图说服李泽浩和顾建国再休息会儿,李泽浩态度明确,顾建国也表示要走。
刘春山倔劲儿也来了,“要走你们走,我不走了,我这腿没劲,走不动了。”
他的伤口没有排毒,这会儿肿得老高,隐隐有化脓的趋势,他之所以醒得早就是被疼醒的。
刘孃孃请曹大爷再给瞧瞧。
曹大爷说要把蛇毒清理了,否则毒素蔓延,很久都好不了,至于清蛇毒,农村老一辈都是用嘴吸,然后漱口,随着医学知识普及,人们才去医院找医生处理。
第183章 [VIP] 183 汇合
如果是平时, 曹大爷有胆子帮刘春山吸蛇毒,但末世物种变异,他自己也害怕。
刘嬢嬢她们也担心感染病毒, 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
“就只能把周围的肉割了。”
没有麻药, 谁受得了?刘嬢嬢低头看丈夫,感受到她视线的刘春山火冒三丈,“谁要受那个罪谁受去,反正我不受,不就死吗?谁不会死啊?”
看他又说丧气话,刘嬢嬢眼泪又来了,“说啥呢, 咱们都要好好的。”
她想了想,“我给你吸蛇毒。”
刘春山暴躁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动不动就哭,我还没死呢。”
说着, 又去骂儿子, “养你这么大,老子要死了, 你闷着不吭声啥意思啊, 要知你是这种玩意,当初就该把你丢了。”
“我看你老疯癫了。”他儿子也是爆脾气,“你当我想姓刘啊, 要不是你们, 我会在这儿受苦吗?做畜生都比做人舒服。”
“……”
这父子!
顾建国恍惚看到了陆家父子的影儿, 可人家吵架是有内容的,这两人纯属发泄了, 顾建国不喜欢刘春山借题发挥,但也看不惯他儿子顶嘴。
陆战也顶嘴,人家骨子里孝顺,该做的事儿,该承担的责任没落下,思及此,他说,“刘大娃,你爸脚伤了,你背着他走吧。”
刘春山儿子扭过头,睚眦欲裂,“喊谁刘大娃呢?”
“你啊。”顾建国说,“你不是家里老大吗?”
只有农村才爱喊大娃二娃,听着就土气,刘春山儿子横眉怒对,“我家的事儿关你屁事,别以为年纪大我就得让着你…”
顾建国:“……”
他就说句实话还有错了?陆老师身体不好,不就陆战背着的吗?
刘春山是他亲爹,亲爹受伤,做儿子的不该担起责任吗?
顾建国还要说点什么,卧室门开了,看到闺女,他咧嘴笑了笑。
顾明月蹙眉,“吃饭了。”
“欸。”
在闺女面前他从来都笑眯眯的,进门后,顺手将门关上,“吃啥呀?”
“有啥吃啥。”顾明月神色淡淡。
顾建国察觉她脸色不对劲,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讪讪道,“刘大娃太不是人了,他爸都这样了,他还发脾气,要是你哥这样,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人家的事儿你插什么嘴?”
顾建国悻悻,“我是看你刘嬢嬢不容易。”
“咱们就容易了?”
顾建国不说话了,“哎,以后我不多话了,免得遭人记恨。”
刘家父子还在吵,没有人搭腔,最后,刘春山儿子气呼呼跑了,刘嬢嬢追了几步,刘春山吼破了音,“他要滚就让他滚,我看他能滚到哪儿去。”
好好的家闹成这样,顾建国觉得刘家人不惜福,一家人好好过,没有迈不过的坎儿,有啥好吵的?
吃过饭出去,刘嬢嬢她们已经收拾好行李走到走廊了,看到他,刘嬢嬢擦了擦泪,“我们走得慢,先走一步噶。”
猜她要去追儿子,顾建国说,“你们小心点啊。”
刘嬢嬢向李泽浩确认,“沿着这条主路走就是兴隆镇吗?”
“是。”李泽浩翻过地图了,走公路的话距离会稍微远点,不知道前面领路的人会不会走小路,但他决定走公路。
刘嬢嬢挥挥手,扶着刘春山走了。
陈婆婆她们也收拾好了行李,钱建设把水壶绑在背包上,之前为了逃命,碍事的物件全部扔了,现在找到新的,自然要留着半路用。
可惜来得晚,煮饭的锅已经被人拿走了,否则弄口锅,走到哪儿都能煮饭吃。
抱着这个想法,但凡看到空房子,他们都会进去搜寻物资。
真被他们找到了铁锅。
就在离兴隆镇还有几里路的村子里。
这几年城市发展迅速,农村没什么人了,整个村也就四五家人,他们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烧火煮饭了。
锅有多余的,便宜了他们。
附近有菜地,他们请顾建国帮忙看着行李,然后去菜地找找有没有新鲜的菜。
这个时节的荒草盖过了蔬菜,又因颜色差不多,要非常仔细才能分辨清楚。
顾建国看着面前的背包铁锅,再看眼时间,怀疑以后他们会日夜颠倒,夜里有星星,虽不及阳光明亮,但比乌漆麻黑的程度要好,就像他们这路走来,都没怎么开手电筒,对多数人而言,肯定愿意披着星光赶路。
此刻好像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前面那些人煮的米饭熟了,香味诱人,他问顾明月,“咱们吃啥啊?”
李泽浩去前面打探情况了,惠风村的人不好对付,基地政府放火烧山,肯定有人逃跑了,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兴隆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好,他们要在这儿耽搁好几天。
顾明月闻到米饭味了,沉吟道,“咱们有啥吃啥,等李泽浩回来我们就走。”
眼看就要到兴隆镇,她不想拖着,她嘱咐过李泽浩,无论那边什么情况都要先回来。
“好吧。”顾建国翻自己背包,摸出个面包来,先递给孙女,顾明月身后的小姑娘甩脑袋,小脸不停蹭顾明月肩膀,“姑姑,困。”
她自己走了很长的路,估计累狠了,顾明月捞过她抱在怀里,“睡吧,走的时候姑姑喊你。”
小姑娘缓缓闭上眼睛,手抓着她和周慧的衣服。
周慧坐过来,摸摸她的头发,“她是不是瘦了?”
感觉圆嘟嘟的脸蛋变尖了。
顾建国咬口面包,“是瘦了。”
跟着他们赶路,担惊受怕睡不好,作息不规律,能不瘦吗?
便是顾小轩也瘦了。
周慧摸她的纸尿裤,低低问顾明月,“纸尿裤够吗?”
“够。”顾明月说,“你要不要穿?”
她记着周慧的月经就在这两天了,出门在外,女生来月经是最麻烦的,就说基地出来的女人,没有卫生巾,自己用棉絮做,用完不扔,而是洗干净留着下次用。
娄姐和陈婆婆儿媳妇都这样。
周慧说,“到兴隆镇再说吧,有止痛药吗?”
她害怕自己肚子疼拖大家后腿。
“有。”
没多久,陈婆婆她们回来了,收获不错,陈婆婆笑容满面,“菜地有小番茄,你们要不要?”
顾建国说,“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我们吃过了。”
几家关系好,但有意保持着距离,陈婆婆又去问陆老师,陆老师说不用,倒是刘春山嚷着嘴里没味。
刘家人先走,但速度慢,半个小时就被她们追上了,刘春山儿子不敢走远,蹲在路边等着的,父子两没有再吵架,就是家庭气氛不好,陈婆婆给他拿了几个小番茄,语重心长道,“菜地还有很多。”
他们想吃的话自己摘。
刘孃孃当即要去,可她刚抬脚,刘春山就扯着嗓子骂人。
刘孃孃担心自己走了父子两又闹,使唤儿媳妇去。
她儿媳妇性格比较沉闷,这两天没有张过嘴,到这儿后就躺着睡觉,被婆婆喊醒,她闷闷地回了句,“我害怕。”
没有伴儿,她哪儿都不敢去。
刘孃孃不敢使唤儿子,“我们都在这儿,有啥害怕的?”
她儿媳妇躺着不动。
刘春山又开始骂人,陈婆婆想说两句,又怕惹恼她们,唉声叹气回到自家位置。
大半桶小番茄,她们熬了锅番茄汤,煮了几撮面,酸溜溜的味道弥漫,刘春山又翻来覆去的嚷嚷肚子饿。
说实话,这种人挺招人烦的。
自己受了伤是挺可怜的,但人家的东西不是大风刮来的,真想吃就堂堂正正的说出来,甩脸色有啥用呢?
陈婆婆她们充耳不闻,刘春山火气又来了,踹给他按摩的刘孃孃,“你要饿死我是不是?”
“我摘小番茄去?”
“你走了谁照顾我?”
刘孃孃扭头,儿子儿媳像聋了似的,各自躺着不搭理人,她没办法,好言好语哄,“包里有饼干吃不吃?”
“顿顿都饼干,你不腻啊?”
刘孃孃为难,物资紧缺,人家摘的小番茄煮面,她哪儿有脸厚着脸皮要,跟陈婆婆商量,“你们能卖我些小番茄吗?”
陈婆婆尴尬。
菜地就在边上,走几步就有小番茄,刘孃孃花钱买,她们收钱的话会不会不合适?
娄姐开口,“你买多少?”
凭劳动挣钱天经地义。
刘孃孃说,“煮顿面的分量。”
娄姐给她装了半袋子,价格也地道,十块钱。
刘孃孃刚给了钱,刘春山坐起身,破口大骂,骂刘孃孃是败家娘们,好好的家被她败光了,当初应该离婚云云。
顾建国听得耳朵疼,很想说点什么,在女儿的注视下,忍了又忍。
刘孃孃没说什么,等陈婆婆她们吃完锅里的面,借她们的锅煮了一撮面,刘春山嫌味道不好,又开始骂人。
“你是不是染了狂犬病毒,看到人就想咬两口,我妈哪儿招你了?”他儿子站起,居高临下望着颐指气使的刘春山,“甭以为只有你委屈,我们也委屈,赶路就够累的,还要照顾你这个拖油瓶”
刘春山怔了下,将就手里的面碗给他砸了过去,“吃我的喝我的,现在嫌我是拖油瓶了?”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扑过去,抓住儿子的脚,一口咬了下去。
他儿子下意识的踹他,一脚踹到他心窝上。
刘春山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发了狠,“老子咬死你。”
说完,利索的爬起,怒目圆睁扑了过去,刘孃孃回过神,抱住他,“你干啥呀?”
顾家离他们也就两米左右,顾明月抱起顾小梦往边上退,刚退两步,被刘孃孃抱住的刘春山像发了疯,突然朝顾明月跑过来,“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嫌我是累赘,嘴上说好听的,实际都怕我把病毒传给你们。”
他踹开刘孃孃,额头青筋暴起,“我不好过,你们也别好过。”
他双眼瞪得充血,直直扑向顾明月。
然而还没沾到顾明月衣角,人就被踹倒在地。
顾建国收回脚,脸色阴沉,“你他妈的发什么疯,又不是老子咬的你,你报复老子闺女干什么?有种去咬那条咬你的蛇啊!”
他身形高大,站在顾明月身边,像堵墙似的。
“刘春山,甭以为老子会怕你,你碰明月试试!”
刘孃孃爬过去,抱住嘴角吐血的丈夫,泪流满面,“春山,你怎么了呀?”
刘春山疯了,抓住她的手,嘴巴大张。
刘孃孃下意识要缩手,但来不及了。
“啊”她满目惊惧的望着咬住她手腕不松口的丈夫,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他儿子看他这样,发了疯似的踹他。
刘春山嘴角鲜血淋漓,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刘孃孃的。
其他人害怕,抓起包就往前边去跑。
良久,刘春山终于松开了嘴。
刘孃孃抱着他大哭。
刘春山表情木木的,鲜血里,有白沫溢出。
他倒了下去,浑身抽搐起来,顾建国震惊,“狂犬病。”
刘春山竟然有狂犬病。
见过其他人发作的刘孃孃嚎啕大哭,“春山,春山啊”
他儿子呆愣的后退,像受了什么刺激,抱头往前跑,他媳妇早在刘春山发作时就翻身站起,见公婆这样,脸白如纸,抓起背包,追着丈夫跑了。
刘春山死了。
死在这昏暗的夜色里。
李泽浩回来,告诉他们前边有人收过路费,要他们有个准备,坐在丈夫身边的刘孃孃像个活死人。
顾建国于心不忍,走上前,“刘大姐。”
“建国,你说天灾要逼死多少人啊?”她目光没有焦距,语气轻轻的,好像在说,“建国,我给你家明月介绍个对象好不好呀。”
顾建国莫名眼热,“老天爷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认输,刘大姐,你要振作起来,我家明月还指望你介绍对象呢。”
“明月?”她眼珠动了动,神色怔忡,“你家明月不是有对象吗?”
“早分了。”
“那我改天帮你问问,好几家人知道我们是邻居,跟我打听你家明月的情况,你放心,我保证给你介绍个满意的女婿”刘孃孃拍拍屁股站起,“咦,这是哪儿?”
刘孃孃失忆了。
明明刚刚还在抱怨老天不公,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到地上没了呼吸的丈夫,她猛拍自己脑袋,“建国,你怎么跑到我梦里来了?”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她嘴里念念有词,“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睡醒就好了。”
顾建国心里难受,“刘大姐,我们都在噩梦里,现在找个地儿把刘老哥埋了吧。”
“好。”
因前面有收过路费的,一时半会过不去,顾建国找柴火把刘春山的尸体焚烧了。
刘孃孃感觉到手疼,低头看了看,问顾建国,“梦到手流血是好还是不好?”
“好。”顾建国回答。
火烧得旺,哪怕是噩梦,刘孃孃还是为丈夫的死痛哭流涕,“春山,春山啊,你怎么先走了啊。”
刘春山死前什么都没说,眼睛有几秒的清明,望着刘孃孃哭得不能自已。
李泽浩检查赵妈妈背包里的东西,留了半瓶矿泉水和半包饼干,其他食物全部用袋子装着,顾明月问他,“你准备交过路费?”
“嗯,那些人不是惠风村的。”
那些人应该是当地村民,攻击人的武器是砍刀和锄头,李泽浩说,“他们不要钱,只要食物。”
顾明月说,“信得过吗?”
她担心交了过路费还是落得个死的下场。
“信得过。”李泽浩说,“他们应该知道惠风村发生的事儿了,看到外地人有些害怕。”
如果是惠风村的人,看到外地人只有兴奋。
“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政府还没有到兴隆镇。”李泽浩分析说,“可见惠风村的人不好对付,这边目前是些不起眼的角色,如果来了厉害的人,恐怕不是交些食物就能过的。”
顾明月思索,“政府到兴隆镇的话,会派人打探情况,知道村民们拦路收保护费,会想办法吓退他们吧?”
“前提是政府还有武器”
“”
顾明月说,“那咱们立马过去。”
对方既然图粮食,肯定会搜包,顾明月学他的做法,把上交的食物用袋子装好,背包里什么都不装,李泽浩说,“那样太假了,他们会怀疑的。”
“待会我摘些小番茄。”
从茨城到这儿,两个多月的时间,谁还拿得出粮食?
想想也是,李泽浩将袋子里的食物捡了些放衣兜里,问她,“顾小轩要给我背着吗?”
“不用,谢谢。”
她怕李泽浩脑热打抱不平,顾小轩跟着他给他当盾牌,顾小轩牵着就好。
陈婆婆和娄姐她们在大基地采购了批物资,还有许多,舍不得拿出去,问李泽浩该怎么办。
“他们要八成的食物”
前面的人扛着锅也凑了过来,“咱们不给过路费会怎么样?”
“过不了。”
疫情封控期间,为避免村与村之间串门,设了围栏,现在那些人效仿,在马路上砌了围栏,不给过路费过不去。
陈婆婆问,“走小路呢?”
“当地村民熟悉地形,小路恐怕不好走。”
马路两边是农田,田里积着水,走不过去,然而看陈婆婆舍不得物资,还是给他们想个主意,“实在不行,你们拿两个人背着粮食走田埂,运气好避开他们,运气不好,给他们粮食就好。”
这样一来,家人就要分开。
娄姐当机立断,“八成粮食就八成粮食吧,到兴隆镇就好了。”
政府就是她们的希望。
“走吧。”
李泽浩走去前边,顾建国掉尾巴上,顾小轩被围在中间,脸涂得黑黑的,异常紧张,“姑姑,我们会死吗?”
头盔手套被收走了,顾小轩扒拉扒拉自己的头发,再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姑姑,我们是乞丐了吗?”
“还不是。”
不过也差不多了。
羽绒服被划破就会飞毛瘪气,顾明月庆幸自己没有将家人的羽绒服换新,否则不好骗过那些人的眼睛。
她们的食物跟李泽浩混着的,到围栏处,李泽浩主动将东西上交。
几袋子小番茄和黄瓜,饼干是浸湿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二十几人举着火把,看了眼几人穿着,打开围栏放行。
他们后面是陆家。
陆家东西也是蔬菜,那人闻到陆老师身上的药味,要求他们打开包。
包里除了脏兮兮的床单和衣服,啥都没有。
走过围栏,顾明月双手就插进衣兜里,捏着兜里的枪支。
她们包里装的全是小番茄,小番茄倒出来后,那些人没有仔细搜其他包,但并不意味着是安全的。
她走得快,而感受到她的紧张,前面的肖金花和赵妈妈几乎小跑的速度,突然,后面的火把照来,“站住!”
刚过栅栏的陆战他们心口一紧,抬脚要跑,但顾及陆老师,认命的转过身去,“不是给够粮食了吗?”
“不是你们,是前面那家子人。”
几人打着火把的男人追过去,“你们是不是交少了?”
顾建国回头,虎着眼质问,“哪儿少了?”
“你们这么多人,从R基地过来,就没囤点调味品?”
几个男人仔细打量他们的表情,火把晃到顾小轩时,“后面那家人有调味品,你们怎么没有?”
“我们穷。”顾建国说,“饭都吃不起,还调味品,你搞笑呢。”
他们身上全是番茄汁的味道,男人凑过去,嗅了嗅顾建国衣服,顾建国嫌弃的推开,“你有病啊?”
“你们把衣服脱了。”男人的目光扫过周慧和顾明月,忽然要求。
“”
顾建国满腔正义,肯屈服交钱是看家人的面子,换成他一个人,他肯定不会交,现在竟然让他脱衣服,他扭了扭脖子,眼皮跳动,学刘春山浑身抽搐的表情说,“你说什么?”
脖子不自然的歪着,嘴角溢出白沫,眼珠翻到了上眼皮里。
男人惊恐地退了退。
这种症状,他看得不少,村里有些人管不住嘴,去山里抓老鼠吃,吃了过后就这副表情。
狂犬病。
这人竟然有狂犬病?
他揪住同伴的衣服。
顾建国呲了呲牙,“你说什么?”
本来有点想法的男人怕得不行,挥手,“滚滚滚,快滚。”
他同伴说,“这种病自己会死,咱们怕啥呀?”
那两个女人皮肤虽然黑,但看着挺年轻的,爽两下也好啊,他朝顾明月招手,“你出来”
语声未落,站得最近的男人忽然张大嘴冲过来,两人慌张往后跑,其他人也往后闪躲。
围栏处,检查陈婆婆她们物资的男人们皱着眉问,“咋回事?”
“狂犬病,有狂犬病”
这种人发癫可是六亲不认,他们收过路费是图粮,不想把命豁出去,“你惹他们干什么?”
“我怀疑他们衣服里藏了物资。”
“你当他们有那个智商?”为首的男人露出轻蔑之色,在这些人过去之前,已经过去好几拨人了,有男有女,女的任你摸都不敢反抗,也不吭声,男人像个缩头乌龟似的。
茨城的人,没血性。
“那边有两个年轻女人。”
听到这话,准备朝陈婆婆儿媳妇下手的男人搓了搓手,“大哥,我过去看看。”
“老实待着。”
被叫大哥的人头发半白了,“还没触到钉子是不是?”
“我”
陈婆婆儿媳妇缩成了鹌鹑,陈婆婆她们将她护在中间,这时,后面的刘孃孃跑了过去,抱住男人的手,张嘴就是一口。
速度太快,其他人没反应过来。
被咬的男人感觉到疼痛时,手上已经多出了两排牙印,“臭婆子”
刘孃孃似乎不害怕,嘿嘿笑着,张嘴还要咬他。
陈婆婆她们趁机拔腿就跑,男人嗷嗷大叫,“快来人,快来人。”
二十几个人,束手束脚围着刘孃孃。
顾建国阖上嘴,收起脸上的表情,喊刘孃孃,“刘大姐,走了。”
“我不走,我口渴,要喝水。”刘孃孃歪着脖子,眼睛不自然的呈斜视状态,“我要喝水。”
顾建国觉得刘孃孃在帮他们,“我有水。”
“你没有,他们有。”她敲敲自己的牙齿,嘿嘿嘿的笑着,二十几个人齐齐变了脸,想倒前不久过去也嚷着口渴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不会感染什么病毒了吧?
当即粮食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被咬的男人捂住手,“我会不会也成那样啊?”
回答他的是同伴们的闪躲。
刚好紧张的公路,因为刘孃孃的出现,局面顺势扭转过来,后来的人惊呆了,私下交头接耳。
李泽浩说,“基地的人要是敢趁火打劫,政府不会放过。”
他了解那些人的想法,无非看刘孃孃震慑住了人,想霸占这块地盘自己收过路费,然而当地村民不是好糊弄的,哪怕短暂被蒙蔽,之后肯定会再回来。
利益驱使,没人抵得住诱惑。
顾建国擦掉嘴角的口水,“闺女,爸演技怎么样?”
顾小轩说,“没有刘奶奶好,刘奶奶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部吓跑了。”
“咱们快走。”李泽浩说。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顾明月也催促先离开。
兴隆镇的居民楼就在前方了,旁边农田突然蹿出几道黑影,“茨城的人站住。”
李泽浩喊,“快跑。”
惠风村的人来了。
赵程他们用火攻惠风村的人,但他们人员分散,肯定有逃出来的,知道政府所为,肯定会疯狂报复。
顾明月她们狂奔,曹大爷的水桶铁锅那些不要了。
农田的人还在喊,“停下,否则我开枪了。”
啪。
一声空枪。
李泽浩顿了下,“他没有子弹,大家先往居民楼跑,看到楼房就进去。”
兴隆镇的街道不宽,两侧全是居民楼,有牵引绳羁绊,顾明月她们很快被曹大爷他们超过。
太过紧张,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走,只能见门敞着就往里钻。
李泽浩带路,也钻进一间居民楼,手电筒照过去时,角落竟有好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躺在角落的,不过他们已经死了,身体呈不自然的弯曲状。
曹大爷他们那边也发现了死人,冒着危险,又朝李泽浩他们走了过来。
李泽浩是警察,跟着他有安全感。
上楼时,顾明月看了眼死者里面的衣服,虽然已经褪色,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是政府部门的制服。
“李泽浩”
李泽浩咚咚咚上楼,随便撞到一间门冲进去,“顾叔,你们找东西把门堵上,我看看外面的情况。”
涌来的人很多,分不清哪些是基地的人,哪些是惠风村的人。
所有人都在逃命,有些人东张西望,不知道要去哪儿。
他将手电筒贴在窗户边,人站去相反的方向,当听到手电筒的破裂声,他说,“来了。”
顾明月心惊,“你不是说他们没有子弹吗?”
“我不那么说,人们会跑?”李泽浩掏出衣服内兜里的枪,不忘解释,“当时离得远,他们有子弹也打不中。”
那些人心里也清楚,所以不敢开枪。
由此可见,他们没有多少子弹了。
房间里是黑的,顾建国问李泽浩,“要不要开手电筒?”
“开。”
他不开手电筒的话,他们是一栋楼一栋楼的搜,人们逃不过,要是开手电筒,势必会吸引他们过来。
他看向顾明月,“你的子弹呢?”
他的狙击枪没有带,这种枪的子弹不够,只能跟顾明月借,“你借我十颗,之后我还你。”
“你要把他们引来?”
陈婆婆慌了,“咱们打得过他们吗?”
第184章 [VIP] 184 狙击
陈婆婆她们站在门边, 后背抵着家具,防止外面的人撞破门冲进来,说话时, 胸口剧烈起伏着。
李泽浩盯着外面, 回答她,“现在还有胜算,等他们的人聚集咱们就没办法了。”
“政府呢?政府不是说了在兴隆镇会合吗?”陈婆婆的神经绷到极限了,千辛万苦到达政府指定位置,原以为情况会好转,不料更糟糕了,她夹着哭音说, “政府是不是抛弃我们走了啊?”
娄姐的眼眶也蓄满了泪水,双脚紧紧抠着地,力气集中在后背上。
纵使害怕,她仍不想死。
“婆婆,我们要无条件信任政府, 惠风村几千人, 不是烧把火就万事无忧了,政府肯定被什么事绊住了。”李泽浩字字铿锵, “你放心, 真有危险,我会死在前面!”
他重新掏个露营灯挂上。
这次不是挂外面,而是挂墙内侧。
“顾明月”
顾明月已经把枪和子弹塞了过去。
看到枪的那瞬, 他瞳孔震了震, 顾明月说, “你要逞英雄我不拦着,但你不能让他们攻上来。”
枪是从光头男他们住处搜出来的。
狙击枪, 子弹充足,比普通枪威慑力大得多,李泽浩没有问怎么来的,“你们把房间的家具搬出来,人躲到家具后面。”
他边试枪的手感,边告诉她们怎么做。
堵着门的陈婆婆她们不敢乱动,“门会不会”
这套房子是竖厅,李泽浩垂头调试枪,说道,“你们往后退,顾叔,你拿枪指着门口,谁进门开枪打谁。”
“好。”顾建国颤抖着摸着衣兜内侧,目光坚定,“你做你的,不用管我们。”
顾明月将露营灯挂墙上,几家人迅速往卧室走,衣柜,床垫,书桌,梳妆台,能挪动的全部挪到客厅来。
陆战黑着脸进去帮忙。
他们动作慢,赶着堵门前进的门,他双手抬着衣柜,神色镇定,“顾叔,我也有枪,待会我和你一起。”
“嗯。”顾建国说,“咱们要撑到政府来。”
其他楼栋是慌乱的脚步,还有敲门,祈求人开门的混乱声,李泽浩沉着嗓子喊话,“茨城的居民不要害怕,政府在赶来的路上,先进门的给老乡开门,然后堵住门,不要出来。”
“政府会来吗?”有人绝望的喊。
“会!”李泽浩的话像巨石砸入湖面,轰的巨响,“政府绝对会来。”
没有人再质疑,又或者害怕听到丧气话,但没有勇气开门,外面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如果坏人夹在里面,他们无异于自掘坟墓,问李泽浩,“你让他们去你们那栋楼啊。”
惠风村的人已经到了,李泽浩所在位置是四楼,往下看,路边电桩下好几个黑漆漆的脑袋。
他说,“没有进门的往楼顶走!”
客厅留了空调孔,他调试好枪支,人趴了下去。
惠风村的人看到亮灯的房子,操着方言骂脏话。
正起劲呢,脑子一歪,身体栽了下去。
他同伴反应过来,抱头躲在电桩后,“操,他们有枪。”
李泽浩眯起眼,瞄准电桩,又来了两枪。
枪从空调管道伸出去的,手电筒调成了强光灯,他能看到他们,但他们看不到他。
三枪过后,那些人忌惮,退到茂密的行道树后,不敢轻举妄动。
楼里的人看他们被震慑住,纷纷跑到四楼,“老乡,开门,麻烦开门让我们进去。”
桌椅没有把门抵死,撞击时,门的缝隙渐渐增大。
陆战喊,“你们回自己的房子,我们有枪,保他们进不来。”
他们上楼时,人群有没有混进惠风村的人不好说,李泽浩的安危关系到所有人,绝对不能放陌生人进门,顾建国也反应过来了,顾及他们仓皇无助的心情,耐心解释清楚。
“我们是茨城的,全是茨城的,你们让我们进去啊。”
绝不能让坏人钻空子,陆战说,“谁要进来,别怪我们刀枪无眼。”
外面的人不服,“你们让其他楼里的人给老乡开门,自己则堵着门不让我们进,你们”
话未说完,外面好几声枪响。
陆战耐心告罄,怒吼,“你们想内讧是不是?”
外面的人不动了。
双方真起了冲突,不说他们占不占得到便宜,但坏人肯定喜闻乐见,他们语气变得谄媚,“那我们不进来了啊,你们要注意安全。”
四楼厉害,他们全部往楼上走。
不多时,楼上响起叮叮咚咚的动静,约莫在搬东西,顾明月不敢往窗边站,问李泽浩,“人多吗?”
“又来了几个,不知道哪儿的人。”
衣服差不多,不说话分不清他们是哪儿的人,顾明月她们坐在两侧围着家具的地上,泥硬得膈屁股,顾小梦依偎着她,“姑姑,坏人来了吗?”
“还没有。”顾明月给她吃棒棒糖。
小孩子的声音容易辨认,顾明月担心那些人越发疯狂,让顾小梦别说话。
小姑娘舔着糖,乖乖点头。
暗红的灯照着天花板,泥掉落的地方影子凹陷,阴森得很。
墙面还长出了杂草,青黑的草叶被风吹得东摇西晃,顾小轩害怕,坐去周慧怀里,“妈妈,有鬼吗?”
楼下房间有死人,他看到了。
周慧目不转睛望着门口方向,闻言,柔声说,“没有鬼。”
楼上的动静消失了,四周太过安静,陈婆婆想起那些死人来,“居民楼会不会住着本地人?”
刚才太过慌张,没来得及观察镇上的情况。
娄姐说,“不清楚,但愿没有吧。”
天灾以来,她们对外地人存在本能的排斥,哪怕对方没有恶意,但骨子里仍会感到害怕。
如果有本地人,她们占了房子,本地人联手报复他们怎么办?
陈婆婆又问,“楼下死的是什么人?”
她随便瞥了眼,不敢细看,但十几具尸体,总不会是被雨水冲刷过来的吧?
“不知道。”娄姐说,“这儿离惠风村近,会不会是被那些人迫害的?”
顾明月看到他们的里面衣服是制服,衣服是他们自己的,那这儿曾经发生过恶战,如果不是,这些衣服是死者捡来或抢来的。
第185章 [VIP] 185 离间
无论哪种情况, 出事的都是政府。
她不由得问李泽浩,“基地政府有没有说失败后的计划?”
惠风村几千人,基地政府既决定硬拼, 总得想好退路, 哪怕退回R基地,也会有详细的安排。
李泽浩托着枪,语气坚定如常,“真要失败了,政府就不存在了,老人和孩子会送走。”
娄姐心惊,“送到哪儿?”
“大基地。”李泽浩说, “政府输了,肯定会腾出人手送他们先走。”
孩子是祖国的希望,老人是祖国的责任,政府不会放任不管。
其实,政府将居民们遣走也有这个打算, 政府没了, 老人孩子最苦,先把有危险的人支开, 这样就能心无旁骛的转移老人孩子, 李泽浩再次扣动扳机,“惠风村的人凶残,但我们有组织有纪律, 不会输给他们的。”
赵妈妈附和他, “是啊, 咱们基地政府从未让老百姓失望过,这次也不会。”
对母亲而言, 孩子的安全最重要,想到女儿没事,娄姐松了口气,可想到政府那些鲜活的生命,眼泪包不住。
顾建国也吸了吸鼻涕,“真不知道那些人图什么?要不是政府带领我们脱贫,我们还饿肚子呢,他们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顾明月不语。单是对付惠风村,基地政府没问题,就怕R基地坐收渔翁之力,正要问R基地的势力范围,还未开口,墙面震了下,墙上的泥剥落,啪嗒一声。
那些人开枪了。
李泽浩说,“不要说话。”
接着又是几声枪响,窗边的天花板砰砰响。
是铅弹。
街上的人喊,“茨城的人听着,你们基地政府烧我房屋,杀我兄弟家人,此仇不共戴天,但我们也是小老百姓,不为难你们,我们只针对政府工作者。”
他们改变政策了。
试图安抚普通人,将矛仇恨集中在公职人员身上。
“普通人尽管离开”楼下的人喊。
李泽浩朝着行道树,连续开了几枪。
树枝乱颤,树下的人挨了枪子,鬼哭狼嚎,“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冲出树干,李泽浩毫不犹豫瞄准他的脑袋。
嘭。
脑浆四溅,其他人害怕地后退。
没有公职人员的付出,茨城跟R基地没什么两样,富人呼风唤雨,穷人猪狗不如,李泽浩嚷嚷,“请大家保持理智,想想那些交了过路费最后丧命的人,只要咱们团结,他们打不赢我们。”
□□是最好的说明。
“操大爷的,等我们兄弟来,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李泽浩不屑口头吵架,瞄准树,又来了两枪。
“啊”树干后的人摔倒在地,“我的腿,我的腿”
李泽浩用多发子弹穿透树干打中了人,听到那些人的哀嚎,各楼栋里的人有了信心,“兄弟,你的子弹省着点啊。”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枪声的缘故,接下来两个小时,街上没有再来人。
惠风村的人还剩两个,他们缩在树干后,不敢往前冲,也不敢往后退。
周围没有其他可遮挡的物件,但凡挪动,必会落得跟同伴一样的下场,两人脑袋抵着树干,匍匐装死。
“普通人没有这么好的准头,z基地是不是猜到我们会来这边拦堵,事先设了埋伏?”
“我怎么知道?”
他们是小喽喽,听从上面指挥做事而已,没想到z基地的人生猛,他说,“任务完不成了,咱们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东边的人过来就好了。”
正说着,街道尽头传来了脚步声,两人扭头,只见队伍有男有女,或背着包,或挑着箩筐,风尘仆仆的朝这边来。
两侧居民楼里的人也瞧见了,急急呐喊,“前面有危险,不要过去”
那些人惊惶四顾,忙往就近的居民楼逃窜。
顾明月她们坐在离门两米左右的位置,没有动过,陈婆婆说腿麻了,“咱们要在这儿等多久?”
街上的局势已经稳住了,不影响说话。
李泽浩视野受阻,看不清街头来了哪些人,回陈婆婆,“等政府来。”
惠风村的同伙没有来,也就说政府没有输,他们再等等就好了。
这时,不远处的居民楼响起争吵。
房子里的人不给开门,要求他们往楼顶走,而楼顶的人将门堵死了,那些人没地儿去,怒腾腾的撞门。
村镇的居民楼为吸引人们买房,楼顶是共用的,平时晒些村里人送的花生辣椒,冬天晒被子,不怎么美观,但实用性很强。
如今地盘被人占了,人们找工具砸门。
也有逆来顺受的人们冒危险往前走,楼里人胆战心惊,“不能往前去了。”
“有啥办法啊?”一个女人沙哑着声哭出来,“好地方被你们占了,我们能去哪儿?”
在行道树下憋屈了两个多小时的人忍不住了,枪口对准街对面缓缓走近的人,“你们,过来。”
有了人肉盾,还怕没办法对付楼上的人?
猝不及防的怒喝,街对面的人哆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已条件反射的往边上居民楼跑去了。
两人开枪,“妈的,老子杀了你们。”
刚往前半步,手伸到树干外,侧面嗖的一阵风,手臂立刻多出个窟窿。
原本想往前走的人齐齐后退,问楼上的人,“怎么回事?”
“早说不安全,你们还往前凑什么啊?”刚刚提醒他们的人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恨铁不成钢的说,“惠风村的人追来了”
“政府呢?”
“没到呢。”
街上再次空了下来,人往开枪的方向瞅了眼,问楼里人,“开枪的不是政府的人?”
“不是。”
他们虽然没有看到开枪的是谁,但没有在队伍里看到政府工作者。
人进了对面那栋楼,处境差不多,有门的房子关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门的房子空无一人。
街上再次安静下来。
李泽浩眨了眨眼,继续盯着那颗香樟树。
有楼栋看得到香樟树的情况,跟李泽浩说,“他们还有一个人了。”
拿不起枪的男人没有威胁,有威胁的就剩一个。
“兄弟,他趴着的,你能不能把树干打穿打到他啊?”
李泽浩想了想,“我试试。”
那人捶地,骂了句脏话,估计也是豁出去了,铅弹对着边上受伤的兄弟来了两下,待人落气后,像拎稻草人似的拎起他挡在自己胸前,楼里的人,“他要跑了。”
李泽浩目不转睛,在目标出现的瞬间,连续狙了几枪。
人倒了。
倒在血泊里,枪声响过,周围无边无际的沉默。
“死了吗?”
窗边,人们唯唯诺诺的探出头,不确定的问道。
“死了。”回应的是楼上的人,“都不动了。”
顾明月问李泽浩,“全死了?”
那人倒在同伴身.下的,李泽浩担心有诈,瞄准他露出的小腿,又开了一枪。
没有丁点反应,他说,“死了。”
“我们安全了吗?”
“暂时。”李泽浩仍维持刚刚的姿势没有动。
其他楼里也没人急吼吼的下楼搜寻枪支物资,因为捡枪,好多人殒命,再次面对同样的事儿,人们有阴影了。
“兄弟,你要不要下去看看?”斜对面楼里的人喊李泽浩。
李泽浩说,“我累了,休息会儿”
说着,将强光灯贴去外墙,直观的照着街道。
仍没有人下楼,人们隔着墙喊,“那些人有枪,大家要不要捡枪?”
“你先去。”
“一起呗。”
上次的事儿太惨烈,至今心有余悸。
“统共就几把枪,哪儿分得够?”有人学聪明了,“你们要的话你们去捡,我不要。”
一人说不要,好多人附和。
李泽浩跟顾明月说,“你可以去捡。”
他看着,没人近得了她的身。
顾建国摇头,“不了不了。”
假如有拨人冲出来拿着枪朝她扫射怎么办?
钱建设蠢蠢欲动,“李兄弟,我想下去,你能否帮帮我?”
娄姐扯他衣服,态度强硬,“不准去。”
“李兄弟有枪,不会出事的。”钱建设拍拍她的手,“有了枪,我们就能把女儿接回来。”
枪比弹弓的威力大,难怪顾家没有把孩子交给政府,谁手里有枪还愿意骨肉分离啊?
曹大爷让儿子跟着去。
房子里还有其他两家人,跟李泽浩不熟,害怕他关键时候不管他们死活,于是不准备下楼,而是问道,“我们是不是能睡会觉了?”
“嗯。”
他们动了动麻木的四肢,往卧房走,走到门口,又嗫喏的说,“我们能去厨房吗?”
陈婆婆清楚他们的心思,“我也去”
进门时没发现,房子应该住过人,垃圾特别多,厨房里的锅碗都有,但冰箱是空的,且发霉长出了草。
水淹没的地方都有淤泥,淤泥干涸,到处是裂缝剥落的泥,说实话,观感特别差,比鬼屋恐怖多了。
顾小梦的棒棒糖已经吃完了,坐在顾明月膝盖里玩手里的枪,“姑姑,我长大了也要像李叔叔那么厉害。”
“好。”
顾明月看了眼李泽浩,觉得以他的能力,做警察有点屈才了,而且如果不是天灾,警局急缺人手,他恐怕连转正的机会都没有,枪法这么准的人,政府怎么没有破格提拔呢?
想起政府的内部文件,她有个疑问,“李泽浩,你”
怎么跟政府辞职的?
水灾里,政府就针对内部人员发了通知,不接受任何辞职,临阵退缩是非常严重恶劣的情况,他怎么从警察队伍里出来的?
李泽浩没有回头,“我怎么了?”
“你眼睛放尖点啊。”顾及房子里有其他人,顾明月没有问出口。
钱建设他们到街上,捡了枪支就跑,也不贪心,一人一把枪,子弹摸到多少算多少。
上楼时,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其他人看他们安全,不由得动了心,隔空喊李泽浩,“兄弟,你枪法好,我想下去捡枪,你要是看到什么危险的人,能否开枪吓退他们啊?”
李泽浩像哑巴似的,沉默不言。
其他人心里没底。
又过了会儿,强光灯照着的街上,有几个瞻前顾后的人影在底楼商铺划拳,“先说啊,公平起见,谁赢枪支就归谁,不能窝里斗啊。”
“一,二,三”
赢的人闷着头往前冲,输的人畏头畏尾跑回去。
有人带了头,楼里人按耐不住,齐刷刷跑了下去,“见者有份,不能光你们划拳。”
“先到先得,谁管你那么多?”
顷刻间,人们疯狂的冲下楼,为了几把枪,大有要翻脸的架势,出乎意外的人,没有捡到枪的人并没动手抢,而是溜进临街的上铺搜寻起了物资。
长久以来的习惯,走到哪儿都先找东西。
死人他们也不怕,扒衣服的扒衣服,脱鞋子的脱鞋子,这些人是洪水消退后来的,衣服有灰,但不是淤泥,比他们身上破烂的衣服好得多,他们楼下也来了人。
有男有女,操着蹩脚的茨城口音。
这种口音不纯正,但摆明在茨城待过的,茨城也有排外的情绪,天灾里,那些回不去的外地人为了更快的融入茨城生活,积极努力的学习茨城方言。
就说杨涛媳妇,短短几个月时间,说得一口流利的茨城话。
陈婆婆在厨房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物资,想去楼下碰碰运气。
她的鞋子是在R基地新买的,还能穿,但外套毁坏严重,都不怎么保暖了。
曹大爷还在擦拭染血的枪,让她等等。
有了枪,他脸上红光满面的,“我们一起去。”
话声刚落,不远处的楼里响起枪响,曹大爷一愣,“咋回事?”
李泽浩能看到街上的情况,但同侧楼里的情况完全看不到。
顾建国拧眉,“是不是因为物资起争执了?”
这种事时常发生,他习以为常了。
接着又有两声枪响,还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离得近的人跑过去看热闹,刚走近,就被几个熊头熊脸的汉子拽住了胳膊,他喊,“救命”
其他人察觉不对劲,迅速躲进楼里。
离得远的人问,“出啥事了?”
“不知道”楼里没有出去的人伸着脖子张望,然而那栋楼往外凸了两米,视线错开,恰好看不见。
问街对面楼里的人。
“他们他们有枪。”
不是□□,是真枪。
街对面的人缩进客厅角落,只露个黑漆漆的窗口,以及长着杂草的天花板。
顾明月挪去卧室,悄悄透过碎裂的玻璃窗往楼下看。
几个挑着箩筐的人瑟瑟发抖的朝这边来,每经过一栋楼,就有人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像牵线木偶似的,不说话,怔怔的抬头看向她坐在的这栋楼。
顾明月心头咯噔。
但听隔壁的隔壁,响起咚咚咚的砸门声。
有人惊慌的喊救命。
“救命啊”
之前反锁好的门,在他们下楼搜寻物资时打开,抵死的楼顶大门也敞着的。
“啊”
其他栋的人感觉不对劲,重新锁门,找家具抵门,但有些家人出去搜寻物资没有回来,一旦抵死门,他们可能就
李泽浩反应极快,“大家先把门锁好。”
“我老公还没回来”
“我儿子不知道哪儿去了”
从基地走到这儿,他们经历了无数灾难,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恐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窝里反”
李泽浩心里有个猜测,惠风村的人混在人群里破开了门。
他们要大开杀戒了。
“顾叔,门关好了没?”
钱建设他们出去过。
“关好了的。”顾建国谨慎,钱建设他们进门就把餐桌凳子空调洗衣机搬过去抵住了门。
李泽浩问奔着楼里而来的人,“你们来这做什么?”
“救救我们,我爸在他们手里,他们说了,只要你过去,他们就放过我们”那些人看不到李泽浩的脸,语气恭敬而卑微,“你救救我们吧。”
又有几个人聚集过来,顾明月心惊。
李泽浩问,“他们有多少人?”
“十四个,他们有枪,我们没办法了。”
李泽浩眉头紧皱。
“都怪你,你要是不杀他们的人,他们就不会来报仇,我们这样全是你害的。”
边上,有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子骂李泽浩做事不计后果。
李泽浩没有反驳。
顾明月溜回客厅,心直往下沉,枪打出头鸟,明明是李泽浩守护了他们,但他们看不到了,顾明月蹲着,慢慢挪到李泽浩跟前,小声说,“你不能动摇,你死了,我们都要死在这儿,赵程没有回来,你必须保护好赵阿姨。”
“我没有动摇。”李泽浩扣动扳机,声音沉而有力,“滚。”
“你招惹他们,凭什么要我们替你背锅,你有种就把我们都杀了!”佝偻的老头子呲起牙,满脸狞色。
李泽浩手颤了下,顾明月看到了,毫不犹豫推开他,自己趴下去,对准老头的胸口开了一枪,“你不敢做的事儿我来。”
他责任感太重,救人行,杀人不行,她说,“你守着门,门要是被撞开,赵妈妈就死了,你自己想想。”
语毕,回头喊顾建国。
顾建国攥紧手里的枪,大步走了过去,“闺女,我要怎么做?”
“爸,你敢杀人吗?”
顾建国没有任何迟疑,“敢。”
杀人和杀猪没什么区别,真要有区别,杀猪要累得多,饿了两天的猪,从猪圈赶出来就是个力气活,按住它让杀猪匠动手就更累,他帮好几家人按过猪,裤子鞋子弄脏就算了,运气不好,被猪蹄踹一脚,要疼老几天。
他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敢。”
随着老头倒地,其他人有退缩的,也有发了疯往楼上冲的,顾明月把衣兜里的枪给他,“谁进来你就打谁,不要犹豫。”
恻隐之心在这时候只会害人害己。
顾建国拿过向往已久的真枪,“好。”
周慧和肖金花全躲在他背后,另外两家人感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躲进了卧室。
脚步逼近,撞门声随之而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嘭,嘭。
一声又一声,周慧护着两个孩子,眼泪流了出来,肖金花白着脸,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外面的人喊,“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找无辜的人,谁开的枪,自己站出来。”
陈婆婆瞄了眼隔着两人的李泽浩,欲言又止。
曹大爷说,“李泽浩,你做得对,你不开枪,那些人就能把这儿搅成人间炼狱。”
他不信那些人的话,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李泽浩出事,他们也活不了。
钱建设也说,“对,谁伤害了他们的家人,他们就该找谁去,而不是对着咱开枪。”
顾明月趴在地上,不知道那些人看不看得到枪口,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手软,谁超过老头子的位置,她就杀谁。
她不说话,他们不知道开枪的是谁。
难缠的是门外濒临疯癫的人们。
这时,外面有人大喊,“大家听着,我们只想给兄弟报仇,只要你们把杀我兄弟的人交出来,我们报了仇就走,绝不停留。”
顾明月的心沉到谷底。
挑拨政府和百姓的关系不成,现在离间普通人。
没几个人知道李泽浩开的枪,也没几个知道李泽浩是警察。
在被威胁的人眼里,一个平平无奇的陌生人,自然比不过家人的性命重要。
“我给你们十分钟,你们把人带过来,我们立刻就走,不然的话,我们一栋楼一栋楼砸门,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李泽浩握紧拳头,脸成了猪肝色,“我”
赵妈妈拉住他,颤声道,“你死了,我也不活了,你要出去是不是,我陪你。”
她朝外面喊,“人是我杀的,想要我的命自己来取。”
李泽浩急忙捂住她的嘴,“阿姨”
“阿姨活够了。”赵妈妈泪流不止,“你们都不在了,阿姨活着有什么劲儿?”
李泽浩举起枪,“阿姨,我不会妥协的,我没有做错,当时不把他们杀了,等他们跟同伴会合,我们更危险。”
“阿姨知道。”
李泽浩朝外面喊,“咱们人多,只要咱们团结,不出卖老乡,他们没办法的?”
他说,“他们有枪又怎么样?我不信他们能把咱们都杀了。”
忘记从哪篇报道看到的内容,祖国人多,哪天真要打仗,所有人冲上去当人肉盾也能赢下这场胜利,并不是要大家上去送死,而是要有一往无前的信念,要有必胜的信心。
就像他们出任务,哪怕知道会死,也必须去。
如果人人都贪生怕死,牺牲的人只会更多。
他说,“能救大家的办法不是妥协,而是想办法把他们打倒。”
就算他死了,那些人不会收手的。
他和外面的人说,“你们要是信得过我,退到街上,我会找机会把他们杀了。”
但不能保证人质的死活。
只能确保他们没事。
“杀?你怎么杀?他们有枪。”门口的人绝望道。
李泽浩说,“我有办法。”
要不是顾明月担心暴露自己,非骂李泽浩一顿不可,比起杀了那群人,目前最好的办法是拖延时间,拖到基地政府来,僵持的局面就迎刃而解了。
李泽浩压低声,“你们想办法把他们引到街上来。”
“没用的,他们知道你枪法好,不会上当的。”
李泽浩说,“你告诉他们我是茨城警察。”
顾明月:“”
她脑子进水才选择和李泽浩同行。
“泽浩。”顾建国反应敏捷,“这种时候,你就不要骗人了吧?”
警察的身份是麻烦,顾建国跟外面的人说,“那些人是疯子,如果知道你们骗人,肯定更加疯狂。”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不远处响起砸门的声响,房子里的人慌神,“兄弟,兄弟,你快出来啊,我们不想死啊。”
其他楼栋静悄悄的,谁不敢说话,生怕引起那些人注意,死得更快。
又一间房子被砸开,歇斯底里的求饶和哀嚎响彻整条街道,李泽浩绷紧牙,赵妈妈担心他做啥事,“泽浩,不能冲动,他们威胁你,不就因为惧怕吗?”
街对面的几栋楼也反应过来了,扯着嗓门喊,“兄弟,守着你的枪,不能妥协啊。”
他枪法准,那些人不敢暴露在他视野里。
也就说,他视野里的几栋楼是安全的。
能活着,没人想死,哪怕是苟延残喘也不想死于非命,“兄弟,我们帮你看着,谁来你就打谁啊。”
话声一落,几扇摇摇欲坠的玻璃窗被枪打得粉碎。
楼里的人也嚣张起来,“有种你们过来啊。”
惠风村的人不讲信用,最早时候,说了交过路费就给过,结果把老实交过路费的人全杀了,这种人的话怎么可能相信?
“兄弟说得对,乡亲们,我们团结起来,还怕他们不成?”
正对面的那栋楼是最怕李泽浩投降的,“乡亲们,还记得以前新闻写的吗?我们国家人口多,打仗的话,每人吐口水就能把A国的人全部淹死”
这种时候,谁有心思回忆那些抖机灵的段子。
第186章 [VIP] 186 迷茫
顾明月全神贯注盯着街道。
有栋楼出来了人, 他们捏着弹弓,黝黑的脸透着癫狂的狰狞。
嗙,石子砸到残存的窗玻璃上, 又清脆的碎落在地。
对面楼里的人惊叫, “兄弟,开枪,快开枪啊。”
顾明月置若罔闻,枪口瞄准街上踟蹰不前的人,并未理会拉弹弓的人,只要阻止那些人靠近,楼里就是安全的。
等不到回答, 对面楼里的人慌了,“兄弟,兄弟,你还在吗?”
“你们往角落站,弹弓打不到你们。”李泽浩看着渐渐增大的门缝, 朝门口开了一枪, “谁要进来,就别怪我开枪。”
“反正活不了, 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楼梯间, 不知谁咬牙切齿说了句,砸门声越来越急促,陈婆婆她们害怕, 颤巍巍的后退, 去开卧室的门, 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陈婆婆咚咚咚敲门,“开门。”
“你们惹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 别想我们开门。”先躲进卧室的人不留情面说道。
门缝越来越大,先是一只脚,然后是一双手,顾建国调亮手电筒的光,瞄准伸进来的手,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瞬间,陈婆婆她们惊得跳起,回头望去,看到淌着血的门,以及刺破耳膜的哭喊,陈婆婆眼泪滚滚,“建建国。”
顾建国吸着气,脸像烟熏过的腊肉,绷得死紧,怒吼,“谁进来我杀谁,不怕死的尽管来。”
他背后的肖金花目光闪烁,捏着他衣服的手剧烈颤抖着。
裂开的门缝重新阖上,除了那人的哭喊,楼梯间骤然安静,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
就在顾建国以为他们会发疯似的冲进来时,脚步往楼上去了。
楼上的人感觉到了,心虚的大喊,“你们家人被抓又不是我们害的,你们找我们干啥?”
回答他的是凶狠疯狂的砸门声。
顾明月感觉天花板快要被踏碎似的,男人急吼,“快,快搬冰箱来把门抵住”
“诶,你们跑什么,他们冲进来大家都得死”
又是一阵霹雳哐啷的动静,还夹杂着焦急的踹门声,“开门,快开门,老子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嘴里嚷着团结,真碰到危险,各自逃命去了。
街上的人似乎有了灵感,左看右看,凶恶的往其他楼里跑,嘴里哈哈大笑着,“不活了,都不活了。”
“快,堵住门,快堵住门。”
桌椅拖拽,砸门,辱骂,厮打,每栋楼都陷入了混战里,有人试图唤醒大家的理智,“不要自相残杀,我们跟惠风村的人拼了啊。”
为什么矛头要对准自己人?
明明作恶的是那些坏人!
楼上,那些人撞开了门,客厅的人不甘心遭背叛,加入他们,合力撞击卧室的门,“出卖老子是吧,看老子不宰了你们,要死大家一起死,谁都别想独活。”
嗙,嗙,嗙
卧室门破了,双方扭打起来。
仓皇间,还有人往楼下跑,家人,亲戚,通通顾不上了。
李泽浩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知为何会这样,抓起枪,也像疯魔了似的朝外跑,赵妈妈死死拖住他,“你不能去。”
“我看看就回来。”他握住赵妈妈的手,语气轻而平静,“很快。”
不阻止那些人,不用惠风村的人动手,他们都要死在这,赵妈妈自己也清楚,“他们都疯了”
家破人亡,看不到希望,压抑憋闷太久,情绪一爆发,不会收手的。
咚
有人摔下楼了。
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在这陌生阴暗的小镇,邪恶疯狂滋生这着,赵妈妈拽着他不松手,“不要去。”
她不管他肩头的责任,这一刻,只要他活着。
“他们来了。”角落里,顾明月看到几道黑影从斜对面的树后跳出来,沙哑道,“李泽浩,你要发疯是你的事儿,你把惠风村的人解决了。”
话未说完,墙面地板突突突的震动,耳朵像贴在喇叭边,神经被刺激麻木,听不到任何声响。
变故太快,客厅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天花板的泥掉落,像石头砸在身上似的疼,顾建国最先回过神,“明月”
他歪头,大步朝角落的顾明月跑去。
临街的窗不是落地窗,顾明月趴在泥墙斑驳的角落,身上落了好些泥块,还有窗口震碎的玻璃屑。
顾明月没有听到他喊自己,强光灯碎了,她后知后觉扣动扳机,但街上并没有人倒下。
惠风村和对面楼里的人发现了。
前者兴奋,后者恐慌。
“兄弟,你怎么了?关键时候你不要掉链子啊”
顾明月摇了摇脑袋,里面像有团浆糊似的。
“老子看你敢嚣张到什么时候!”惠风村的人狂妄大笑,“再开枪啊”
顾明月扣动扳机,子弹打到地上,离他们站的位置有好几米。
“哈哈哈”那些人愈发得意起来。
与之相呼应的是死一般的安静。
忽然,一栋楼里有人喊,“杀你兄弟的是他,跟我们没关系,你说了放我们走的。”
他们拼尽全力堵着门,额头脸颊满是恐惧带来的汗,“我们把东西给你们。”
他们有食物,有照明设备,还有衣服。
话音一落,与之僵持的那些行尸走肉仿若又活了回来。
“女人留下!”惠风村的人喊。
女人能卖钱,卖不了钱也能留着给自己享用,思及此,惠风村的人哈哈大笑。
这时,四楼卧室里的人喊,“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她们有女人,还有小孩。”
怎么也没想到,卧室的人会背叛他们,顾建国骂,“老子要是出啥事,绝对先杀了你们。”
说着,推开顾明月,自己握着墙,对着笑声的来源疯狂扣动扳机,“老子这辈子啥人没见过啊,想杀老子,有那个能耐再说吧。”
房间里的手电筒被人关了,他这边是黑的,恰好能看到打着手电筒,面目可憎的那群人。
一枪过去,那人嚎叫一声,栽倒在地。
李泽浩反应过来,大步走上前,夺了他手里的枪,“退后,我来。”
顾建国眼疾手快在之前位置贴上强光灯。
李泽浩连续几枪出去,街上顿时多出几具尸体。
第187章 [VIP] 187 送走老乡
那些人骂着脏话跑回树后, 对面楼里的人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兄弟,咱们能不能活就靠你了啊。”
他们信心大增, 鼓励其他人, “乡亲们,不要怂,咱们能熬过这关的。”
面临天灾,人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这是人祸,坚持做人的底线,众志成城, 绝对能战胜惠风村的黑恶势力。
他们慷慨激昂,其他人有没有听进去不得而知,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迈进座空城,夜深人静, 唯有风吹动树梢的声音。
良久, 细碎的呜咽炸破天际,慢慢变成嚎啕大哭。
破门而入的男人们呆愣愣望着手里的鲜血, 抱头蹲了下去,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啊。”
还没砸破门的人们怔怔的靠着门框,跌倒在地。
顾明月耳朵嗡嗡嗡响着, 看李泽浩趴在那, 侧脸坚毅悲壮, 她问,“他们还有同伙吗?”
还不容易唤起人们的良知, 再来几拨人,人们真的会疯。
李泽浩微微眯着眼,逮着树影晃动的刹那,又开了一枪。
树旁又倒下一人。
“黑子,黑子”
一人倒在地上,对面楼里的人助威,“兄弟,杀了他,杀了他。”
李泽浩没有再开枪,等树干后伸出两只手拖人,他再次扣动扳机。
子弹穿透衣服,在骨肉凿出个血洞,中枪的人无力倒地,李泽浩瞄准他的腿,又是一枪。
“猴子,猴子”树干后的人大骂,“操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
刚把枪伸出去,又是精准无误的子弹射来,枪被打落在地,他们连捡枪的勇气都没了。
其他楼里的人倍受鼓舞,纷纷拿出弹弓,捡地上的泥块往下面弹,“都是你们害的,老子杀了你们”
一人吼出声,无数人附和。
不多时,楼里有人冲了出去,“老子和你们拼了”
人一旦不畏惧死亡,害怕的变成了那些人,他们握着枪,狂扫乱射,但四楼的狙击枪瞄准了他们,居民们的弹弓瞄准了他们,硬是让那些人用人做盾冲了过来。
他们像电影里的丧尸,看人就咬。
脸颊,脖子,手掌,外露的皮肉硬生生被锋利的牙齿咬落,他们惊恐地睁着眼,死不瞑目。
明明应该大快人心的,却直让人落泪,楼里有人哭着喊,“乡亲们”
惠风村的人已经死透了,面目全非,报了仇的乡亲们哭泣着,慢慢朝黑暗处走去,楼里的人抹着泪,“你们去哪儿?不是说好去大基地的吗?”
夜色弥漫,回应他们的是渐行渐远的孤寂身影。
“怎么就这样了啊”
刚开始明明好好的啊,摘水果,掐野菜,编草鞋,编箩筐,睡马路,睡草原,日子虽然苦,但总能找到点乐趣。
“乡亲们,回来啊。”有人抑制不住哭声,朝远处喊,“等到大基地就好了。”
再多的磨难,到大基地就好了。
寂静里,这话传出去很远,很远,可是,再没有人隔着山回答他们了。
李泽浩收枪站起,拿强光灯照了眼远处,“暂时安全了。”
角落,顾小梦哇的哭出声,周慧泪光闪闪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啊。”
肖金花抱着孙子,克制着嘴里的呜咽,陈婆婆她们亦别过脸抹眼泪。
卧室的门开了,几个人讪讪的走出来,“大家没事吧?”
顾建国瞪他们,枪口朝着他们,几人举手投降,“对,对不住,当时我们太害怕了。”
知道他们这么厉害,绝不会那样做。
“滚!”顾建国不愿意和他们待着。
他们心虚,不敢逗留,抓着仅有的包,脚底生风的跑了,几十秒时间,声音在楼上响起,“妈呀,死人了,死人了啊。”
基地的人自相残杀,死伤惨重,还有那些倒在惠风村枪口下的人,顾建国看得心里难受,“闺女,他们也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啊,我们送他们上路吧。”
他眼眶蓄着泪,望着街道的表情怔怔的,再无刚刚的凶狠。
顾明月看向李泽浩,后者心领神会,“我会看着”
顾建国出去了。
钱建设和曹大爷跟着,在李泽浩的辨认下,将基地居民的尸体放在马路上,其他人明白了他们的用意,自发过去帮忙,每具尸体生,仪容都整理得干净整洁。
有些是慌乱中跟家人走散的,前后不过几十分钟,竟是生离死别。
哭声在夜里延续着。
去到五楼的人想退回来,被钱峰和曹大爷儿子呵退。
顾小梦哭了会儿睡着了,周慧抱着她,神情茫然,“明月,我们真的能到大基地吗?”
肖金花也转着眼珠望向顾明月,眼里满是怀疑。
“能”顾明月摸侄女额头,给她测了下温度,有些低烧,估计给吓的,再给顾小轩测温度,顾小轩抖着腿,眼里亮晶晶的,“姑姑,我要学打枪。”
“好”
顾明月给侄女贴了张退烧贴。
所有人都沉浸在死亡的恐惧里,没太注意小姑娘的额头,周慧看到了,低低喊了句,“明月”
“小梦估计吓着了,睡醒了应该就好了。”顾明月笃定地说,“政府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不会出事的。”
周慧张了张嘴,“嗯。”
“我去卧室看看,待会你们到卧室里休息”她起身,周慧晃到她手背的血痕,“你手受伤了。”
顾明月低头看了眼,“没事。”
碎玻璃划的口子,待会消毒贴个创口贴就没事了。
肖金花拉过她的手,眼泪汹涌而出,“明月。”
“很快就好了。”
她踏进门,将小夜灯挂在房子原有的床头灯架上,将空间里的床垫被子放出来,喊周慧,“慧慧姐,你们进来睡会儿”
陈婆婆她们也累了,累得不想动,就这么靠着家具闭上了眼。
快睡着时,陈婆婆倏地睁开了眼,“广霞,你爸没事吧?”
“没事。”
李泽浩趴在那儿,曹大爷他们不会有危险。
卧室的门关上,周慧躺在舒适的床垫上,没有问顾明月怎么来的。
惠风村的人出现后,李泽浩问顾明月有没有枪,顾明月明明没有,不料出手就是庞大的狙击枪,她靠着枕头,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月”
“嗯?”顾明月给顾小轩盖被子,轻轻应了句。
周慧脑子乱糟糟的,“你是明月吗?”
“嗯。”
周慧抓着闺女的小手,鼻酸得厉害,“幸好有你。”
没有顾明月,她们恐怕死了吧,有些事不去想就算了,仔细想就知道明月背后付出了多少。
女儿没有断过的奶粉,她没有断过的卫生巾,全家没有断过的肉,不知道顾明月怎么办到的,但天灾以来,都是她守护着她们。
“明月”她艰难的张嘴,不敢去想某种可能。
顾明月看她眼泪夺眶而出,走到她跟前,“怎么了?”
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明月已经死了吧?
她看着面前这张巴掌大的脸,从鹿城回来,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消了,瘦得像皮包骨似的,头发又少又软,很像农村营养不良的小姑娘,她摇摇头,“没事”
“明月,我们是不是拖你后腿了?”望着天花板发呆的肖金花怔怔出声,“明明练习过打枪,关键时候,还要你冲在前面。”
为人父母,不该是这样的。
顾明月感觉她们情绪不对劲,努力让语气轻快些,“没有啊,我学历高,应变能力肯定强啊,否则我大学不是白读了?”
她最让肖金花引以为傲的不是有份来钱快的工作,而是学历。
整个肖家,只有她是大学生。
肖金花觉得这话不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明月说,“你们睡一会儿,我看看爸怎么样了”
顾建国他们还在整理尸体,有人脱死者的鞋子,他没有阻止,死者为大不错,但活人终究更重要,接下来还要走很远的路,有双舒适不磨脚的鞋太重要了。
当他看到有和自己同尺码的鞋,双手不自觉的按住了鞋。
鞋子脱离鞋后跟的瞬间,他又将其穿了回去。
边上的人说,“尺寸合适你就收着吧,咱们为他们收尸,他们不会怪咱们的。”
顾建国愣了几秒,低头看自己的鞋,手托着死者黑色的运动网鞋,唰的将其脱了下来,再看到脚底磨破的红色袜子时,又毫不犹豫给死者穿了回去。
“算了,我自己的鞋还能穿。”
他没有读过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在看到戳破袜子的脚趾头,起厚茧的脚底板的瞬间,他希望死者穿着鞋去阎王殿。
将来他可能会后悔,但现在,他不后悔。
共六十九具尸体,全部在公路上焚烧。
温度达不到火化场的高温,却也是他们仅有的办法了。
顾建国和钱建设抬尸体时,边上的女人哭着将一个小盒子放进死者怀里,随即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老人说客死异乡的人回不了故乡,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写上他的姓名籍贯,希望阎王殿的人能送他回家”
路上死亡的人,家人都是这么做的。
找张纸,写上他的姓名籍贯,祈祷他的魂魄能回到故乡安息。
顾建国问是否有人认识其他死者,没有纸笔,便摘几片树叶,用指甲在上面写字。
落叶归根,哪怕远在他乡,人们最期盼的仍是承载着儿时记忆,民风淳朴,没有天灾人祸的故乡啊。
火灰漫天,没有香蜡纸钱的街上,人们朝着火堆喊,“李迢,莫在路上逗留,回家去啊”
“张明朗,你的家在茨城市安宁县凤山乡隆平村,快回去吧”
一声声饱满着活人的思念,曹大爷热泪盈眶,“建国,将来我死了也会这样吗?”
顾建国望着通红的火光,拍着他的肩膀说,“不会,我们肯定能活到大基地,那时能选择火葬或土葬了。”
“是吗?”曹大爷轻轻反问了句,帮着大声喊,“马向北,这儿不是你的家,切莫逗留,赶紧回家!”
顾明月站在卧室的窗边,见大家虔诚送那些上路,心脏颤了两下,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慧看她捂着胸口,急忙跑过去,“你怎么了?”
顾明月摇头,“没”
她想说没事,但脑子晕得厉害,眼睛重得撑不开,像有双手拽着她入眠,她坐去床上,“我困,我睡一会儿。”
说着,眼皮便重重阖上了。
她又回到顾建国开荒的地方,虎视眈眈的变异动物觊觎顾建国的身躯,藏在角落伺机而动。
顾建国坐在小溪边,望着天上极少出现的星星的发呆,就在蚂蚁爬到他脚边时,他眼睛动了下,脚快准狠的踩向地面,“想吃老子,门都没有。”
说这话时,他眼里迸发出情绪浓烈的光芒。
顾明月以前没有见过。
只见他站起身,拍了拍胸口位置,然后抓起锄头,接着锄地。
她之前不懂他为什么要开荒种地,自从基地直升机出去找粮食后,她就猜到了,他想种粮食吸引基地直升机来。
可惜他死前都没直升机从头顶经过。
每次梦境到他死亡就结束了,顾明月看着他撒种,看着他被蛇咬,看着他倒在地里。
本该消失的梦境没有消失。
她坐在他的尸体旁,看直升机掠过,然后,几个穿着黑色服装的人来了。
他们戴着防毒面罩,还未走近,便有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过来,周围的蛇虫避之不及。
顾明月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拨开树丛,走到了只剩下骨头的顾建国身边,最前面的男人说,“埋了他吗?”
地里的庄稼已经成熟了,他们是来收庄稼的,他们整理好他的尸骨,准备将其埋在倒地的地方,挖土时,挖出个了盒子。
这是顾建国死前埋进去的。
他视若珍宝,顾明月曾以为是他的全部家当,然而他的家当在肖金花他们离开时,全部给她们了。
这个盒子她从来没有见过。
男人把盒子给身后的同伴,“会不会是种子?”
这是末世第几年顾明月也不知道,顾建国皮肤又黑又皱,头发花白,看着像八九十岁,但天灾折磨人,他或许要年轻些。
顾明月凑过去,只见男人打开了盒子,拿出里面的几张纸来。
纸已经泛黄,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好几行字。
【这儿是青川镇顾家村,我是这儿的村民顾建国,我有个女儿,她在天灾里失踪了,请各位好心人帮我找找,她叫顾明月,在这个村里出生的,她要是活着,请各位帮帮她,让她活得轻松些她要是死了,请各位去事发地帮忙喊她回家,爸爸在家等她。】
【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鹿城的隔离大楼,之后有人说在M基地见过她】
纸上记载的是她的事儿,顾明月压抑不住哭声,她已经死了,他不知道吗?
他应该去基地的,去了基地就没事了。
男人看完纸上的内容,将其折好,递给他纸的男人说,“你要去找人?”
“顺路的事儿,问问吧。”男人的嗓音粗粝,“咱们收粮食吧。”
他们没有把顾建国埋在地里,而是依照纸张的内容,找到了顾建国给自己准备的坟墓,没有棺材,男人们用自己的袋子将顾建国的尸骨装好放进坟里。
“闺女,闺女”
顾明月听到有人喊自己,倏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顾建国担忧的脸,“你怎么了?”
周慧说女儿困,他不放心。
今晚死了很多人,冤魂厉鬼都有,他怕女儿又被勾了魂,进来一看,闺女果然又出现前几次的情形,虽然没有浑身抽搐,但眼泪像洪水似的泛滥。
“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明月摇摇头,望着眼前头发还没有全白的头发,伸出手,用力抱住他,“爸爸,爸爸”
顾建国拍拍她的背,“爸爸在呢,刚刚是爸爸表现不好,往后再有这种事,爸爸来。”
闺女杀了人,肯定害怕了。
那些最后冲出去跟惠风村的人决斗的人就是不能接受自己杀了人,又或者家人遭到迫害想跟人同归于尽的,顾建国放轻声音,“不怕啊,他们该死,你做得对”
肖金花和周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见状,纷纷坐起,发现顾明月泪流满面,两人迅速清醒过来,“明月,你怎么样了?”
顾明月甩头,抱着顾建国不松手。
顾建国给肖金花使眼色,示意她别问。
杀人的滋味不好受,闺女是文明人,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顾小轩约莫做噩梦了,嘴里说着胡话,手在空中乱挥,周慧过去抓住他的手,“小轩,小轩”
顾小轩慢慢安静下来,肖金花眼泪又来了,“好好的怎么这样了啊,以后怎么办?”
“以前怎么办以后就怎么办。”顾建国说,“等政府的人来就好了。”
刚刚他和李泽浩聊了几句,惠风村肯定受到了重创,否则早就有更多人涌来了,李泽浩说以他对唐均阖的了解,肯定会把惠风村的人引到一个地方,一举歼灭。
他想起公交车里的孩子。
李泽浩虽然信誓旦旦说政府遇到危险会送老人和孩子去大基地,他觉得李泽浩没有说实话,既然要把惠风村的人引到其他地方,总得有诱饵,老人或许会送走,孩子可能就是诱饵。
当然,这是他的猜测,是不是不知道。
他拍着闺女的背,“惠风村的人没有来,不要害怕。”
他们焚烧尸体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看到惠风村的人来,十有八九被政府的人消灭了。
目前外面来的人都是基地居民。
顾建国问闺女,“饿不饿,曹大爷他们在煮晚饭,我捡了些柴回来,烧壶水我还留着的,我们煮点面条吃。”
交的过路费没有拿回来,但小包里藏了面条的。
顾明月吸了吸鼻涕,问,“爸爸,我很重要吗?”
为了她,他和肖金花离婚,独自待在老家,最后被蛇虫蚕食而亡。
顾建国好笑,“说啥傻话呢,爸就你一个闺女,你不重要谁重要?”
他说,“爸这辈子就没别的奢求,只要你好好的。”
顾明月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鼻涕,顾建国站着没动,掏出张纸巾给她,“衣服脏兮兮的,小心有细菌,快擦擦。”
“爸爸”
“爸爸在呢。”顾建国不知道她怎么了,任由她抱着,跟肖金花说,“包里还有没有水?没水的话我去外面找。”
有人将管道砍断,接了些自来水,但水发黄发黑,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儿,顾建国觉得不能饮用了,得去找附近有没有井水才行。
“有。”顾明月沙哑着声说到道,“我给你拿。”
保温杯里的水是满的,顾建国说,“要不留着喝吧。”
几个保温杯的水倒出来足够煮饭用了,顾明月说,“外面的水不健康,以后就喝保温杯里的水,水杯底座装了过滤器,能过滤水里的有害杂质。”
周慧为其打掩护,“明月说得对,爸,以后你负责咱们的安全,伙食就交给我和明月吧。”
她不知道明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月守护家人的心不会变,周慧愿意和她一起。
顾建国眼下还真有事要做,“行,你们忙着,我出去弄点竹子回来。”
政府的人没有来之前,他们都要住在这儿,窗户必须封上,曹大爷和钱建设在修门,他出去砍竹子,顾明月说,“你去哪儿弄?”
“就在这栋楼的后面,小区里栽种的观赏竹,好多人过去砍竹子了。”
李泽浩安抚住了大家伙,大家伙又重新投入到柴米油盐的生活里,他们接着搜寻物资,去外面掐野菜,找锅碗来煮饭,热闹着呢。
就是来兴隆镇必须交过路费,有后来的人说当地村民们都去那边守着,不交过路费过不来。
他们运气好,有惊无险。
“也不知你刘孃孃哪儿去了。”顾建国想起刘孃孃,心里难过,“好好的一家子人,哎”
然而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和钱峰出去砍竹子,其他人留在客厅里,陈婆婆眯了会儿,发现睡不着又起来做事了,厕所简单扫了下,捡了垃圾桶当农村尿桶用。
顾建国走出门,碰到楼上有人下来。
看到人,顾建国脸拉得老长,对方悻悻问道,“你们的门修好了?”
“关你屁事。”
他不恨他们关键时候撇清关系,但特意告诉他们自家有小孩这件事他没法忍,跟客厅里的李泽浩说,“谁开门你就打谁”
李泽浩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
这话一出,来人瞬间没了声儿。
这时,外面有人喊找到古井了,让大家带着盆过去打水,钱建设说,“你们要不要水?”
顾建国已经下了两级台阶,“不要,孩子受了惊吓,将就保温杯里的水用吧。”
钱建设又去问陆老师他们。
陆战说他自己去弄。
现在放松下来,水源充足,他想洗个澡,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数,卧室里,顾明月在墙上沾了几个挂钩,然后牵上床单,跟周慧说,“慧慧姐,咱们上厕所的话就在这儿。”
这间卧室不是主卧,但没有衣柜那些,空间还算大。
周慧肚子隐隐不舒服,猜到月经要来了,“好。”
为了预防肚子痛,她跟顾明月要了颗止疼药,顾明月说,“吃过饭再吃,否则伤胃。”
肖金花睡着了,两个孩子睡得也熟,顾明月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主动跟周慧说,“慧慧姐,有些事我也解释不清楚,我们家以前的东西都在,你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明月”周慧满脸心疼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她如果还是活生生的人,肯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有现在的能力。
没有人能不劳而获,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想要获得意想不到的能力,不亚于登天。
顾明月笑了笑,“没有。”
那些都是梦,她活在现实里,有家人们疼爱,活得不苦。
“慧慧姐生没本事,帮不了你”
“慧慧姐,没有,我没有吃苦。”顾明月说,“我好好的,你也要有信心,等到大基地找到大哥和周叔叔他们就好了。”
周慧点了点头。
顾明月说,“我给你拿纸尿裤”
“卫生巾就行。”
纸尿裤更方便,留着以后用。
“行。”
顾明月又给顾小梦测了□□温,没有发烧了,就是肖金花睡得不安生,顾明月喊醒她,喂她吃了颗助眠的药。
等周慧上完厕所出来,她这才去客厅。
地上的碎玻璃和泥块都清理干净了,家具摆放到原位,不过堵门的电器还在。
看到她,赵妈妈焦急的走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顾明月生看向受伤的手,目光转向角落趴着的李泽浩,“李泽浩,请你做事坚定自己的看法,以后再是左右摇摆,我们就分开走。”
李泽浩没有回头,“我没有摇摆过。”
他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在看到那些人绝望的祈求时,想帮他们。
仅此而已。
第188章 [VIP] 188 正常生活
赵妈妈脸色还没缓和过来, 她担心两个孩子,“小轩她们没事吧?”
“有些低烧,睡着了。”顾明月问, “阿姨睡哪儿?”
“床垫清理出来了, 铺上床单就睡”
为了堵门,卧室的家具全部搬出来了,扒掉泥,罩层布料就能用,赵妈妈说,“将就着住吧,你们还有食物吗?”
进兴隆镇时, 刘孃孃吓跑本地村民后,李泽浩趁机把上交的东西拿了回来,她包里还有食物。
“还有些。”顾明月不会说实话,但也不会故意卖穷,“我和慧慧姐藏了几包调料在羽绒服里”
客厅的垃圾堆在角落里, 陈婆婆坐在火堆边, 守着锅里烧水,闻言, 怔怔的说, “太危险了,他们要是搜身,你们怎么办呀?”
那些人禽兽不如, 知道她们私藏了食物, 会更加疯狂。
顾明月说, “当时没想那么多。”
钱建设他们拎着桶出去找水了,客厅里亮着的是她的灯, 陆老师坐在凳子上,脸带着病色的白,“惠风村的人还会来吗?”
“有李泽浩呢。”顾明月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人,“等把窗封上就好了。”
顾建国跑了几趟,竹子还带着竹叶的,曹大爷会削竹篾,顾建国会编竹帘,农村人都会点手艺,编背篓箩筐不行,竹帘是最简单的,陆老师看两眼,觉得有趣,“建国,我也试试。”
“来来来”顾建国给他挪位置,抽出根青里带黑的竹篾给他,“有没有手套?要戴手套才行,否则会被竹须扎伤。”
陆老师的手长了老年斑,胜在没做过粗活,不像曹大爷的手看上去像皲裂的老树皮。
“我小心点。”
钱建设帮着削竹篾,钱峰找不着事儿做,也捡了竹篾编,几人合力,不多时就忙完了。
临街的窗没有防盗栏,全部挂上了竹帘。
冷不丁像回到了基地,曹大爷抖抖身上的垃圾,忍不住感慨,“不知道基地怎么样了?”
顾建国想也不想的说,“肯定没有咱们好,咱们苦是苦了些,日子有奔头,2基地那些人看似霸占了咱们的房屋,实则跟空城没什么两样。”
基地种的粮食不能满足居民们日常生活,政府想不到办法,居民们还等乱。
“是啊。”曹大爷驼着背,去角落拿扫帚,边扫地边说,“到大基地就好了。”
哪怕不幸死在半路,只要家人们能到大基地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这个年纪,最大的心愿就是家人们了。
顾建国进去挂卧室的竹帘,看顾明月摆了个卡式炉灶,心下困惑,“哪儿来的?”
“外面捡的。”
她背着包出去了趟,回来时包里胀鼓鼓的,其他人没有多问,她说,“烧些水洗头洗澡,等妈她们睡醒再煮饭吧。”
他这才看到床垫边放着几个水袋,他忙着砍竹子,没有过问家里的水,见状,扒了扒头发道,“我头发是有些臭了哈。”
“还好。”顾明月抓自己的头发。
天灾末世,生存都困难,谁有心思捯饬头发啊?
等顾建国把竹帘挂上,锅里的水也沸腾了,她在角落挂的帘子里放了浴桶,让周慧泡会儿澡。
亲眼看到水袋浴桶怎么来的,周慧千言万语梗在心头说不出话来,“你先洗吧?”
“谁先洗都差不多。”顾明月说,“衣服在包里。”
内衣内裤全是顾明月准备的,周慧从包里翻出来,能闻到阳光的味道,她说,“我的头发留着碍事,明月,你帮我剪了吧?”
她要求沿着耳轮廓捡,“往后我不说话就没人知道我是女的了。”
顾明月看她,“不用”
“剪了我心里踏实。”她坚持,“离大基地还有很远的路,我不想扯后腿。”
客厅里,陈婆婆也在给儿媳妇割头发,她没有剪刀,用菜刀割的,小拇指长短的头发,看着像狗啃过的,广霞没哭,陈婆婆哭得稀里哗啦,躺床垫上的曹大爷说她,“头发剪了还会长,哭什么?”
“你们男人不是东西,自己没本事,只会欺负我们女人”
曹大爷委屈,“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他们没有人性,你不能否认所有男人啊,要不是李泽浩枪杀他们,咱们都得死。”
世道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赵妈妈也要剪头发,请陈婆婆帮忙,陈婆婆看着她乌黑柔顺的秀发,“会不会太可惜了?”
“活着最重要。”
屋里,周慧跟顾明月要镜子看自己的发型,猛地没认出来,她脸上抹了黑色粉底,看着黑黝黝的,眼睛疲惫无神,像捡垃圾的老大娘,她抿了抿唇,“你大哥认得出我吗?”
“他现在的样子估计比咱们更邋遢,长头发,长胡子,和山顶洞人没啥区别。”
周慧想象不到顾奇胡子拉渣的模样,但顾奇在大基地混得不错,不至于像顾明月形容的那样,心知她在安慰自己,把镜子还给她,说道,“丑也是他自己娶回家的,退不了货了。”
“你想什么呢,我哥要是那样的人,爸肯定打断他的腿。”
她爸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顾奇绝对不敢抛妻弃子的。
顾建国出去了,周慧想到什么,低低道,“爸不会跟曹大爷他们说吧?”
“不会。”顾明月望着紧闭的卧室门,小声回道,“爸说话不过脑,但没有炫耀过咱们家的物资了。”
周慧想了想,发现真是这样,公公现在爱品头论足,不爱聊衣食住行,她说,“这事要告诉爸爸吗?”
“有机会再说吧。”
竹帘还剩下些,顾建国擦干净上面的刺儿,给李泽浩当垫子用,“泽浩啊,咱们的安全都在你身上了,你不能在开小差了啊。”
“嗯。”
强光灯没有收走,陆陆续续的还有人来,街头那栋楼的人有了经验,无论谁来,都会问他们来历,确认是基地居民,再一栋楼一栋楼的喊话。
楼对面的人看四楼罩了竹帘,有样学样,也编竹帘当窗帘用,有些人不会,便砍枝桠替代。
几个小时过去,临街的窗都有了窗户。
五楼的人敲门,卑躬屈膝认错说好话,想进来住,不奢望住卧室,住卫生间就行。
发誓诅咒再不背叛,向曹大爷请教编草鞋的顾建国板着脸,“别想挨老子,滚。”
“大哥,那事是我们不厚道,你大人有大量”
顾建国蹭的站起,掏出衣兜里的枪,“想死是不是?”
那些人一溜烟的跑了。
跑到楼上,隔着楼道喊,“大哥,能不能帮我们修修锁啊。”
门锁坏了,门关不上,谁都能进来,他们住着没有安全感。
第189章 [VIP] 189 坦白空间
许久没人回答, 他们悻悻的收了声。
钱建设说,“来镇上的人多了,我们要不要再囤些柴火和水?”
政府来之前, 能不出去尽量不出去。
曹大爷教顾建国筛选编草鞋的草茎, 听到这话,询问顾建国的意思。
“是要多囤些”顾建国把精心挑选的草塞进衣兜,“那我们现在就去。”
厨房能盛水的家伙已经装满了,陈婆婆给赵妈妈割头发,她儿媳妇在卫生间冲澡,提醒曹大爷,“看到水桶那些拎回来装水。”
全家人洗澡就要用几桶水, 储的水明显不够,娄姐也叮嘱钱建设,“看到洗发水沐浴露弄些回来。”
见他们有目标,顾建国跑到卧室门口,“闺女,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顾明月回了句, 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四个手电筒来, “爸, 你把手电筒挂到其他楼里”
“为啥?”
“给来镇上的基地居民指路用。”
顾建国皱了皱眉,回眸盯了眼客厅里的人,捂嘴问, “咱们不留着自己用吗?”
之后还要走很久的路, 没有手电筒很不方便的。
顾明月摇头, “暂时不用。”
整条街亮着强光灯的就他们这栋楼,惠风村的人过来, 他们毫无疑问会成为最先攻击的对象,散些手电筒出去,明亮的地方多了,这栋楼就变得普通了。
顾建国不知道女儿有这个想法,接过手电筒,满脸不乐意。
“政府发了照明设备,他们不缺”
“挂外墙上,远处的人才不会迷失方向”
顾明月正义凛然,顾建国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泼她冷水,人心叵测,手电筒送出去,人家不见得念她的好。
“爸,给对面楼送一个”
“哦”
顾建国出去了,一会儿后,顾明月撩起竹帘,看到对面楼亮起了灯,挂灯的人喊,“兄弟,谢了啊”
这话冲谁说的没人在意。
街头的两栋楼大亮,无论谁来,楼里的人都知道,再有安全感不过了。
于后来的人而言,灯光照着,熟悉的乡音萦绕,疲惫一扫而空,竟有种回到故乡的错觉。
“这儿是兴隆吗?”街上的人问。
楼里人回,“不是兴隆镇是哪儿?”
“怎么没看到政府车辆?”
“政府还在跟惠风村的人周旋呢。”安顿下来的人们为政府发言,“你们先找房子住下,其他事等政府来了后再做决定。”
“你是谁啊?”
“我也是才来不久的。”
经历过没有政府的茫然,逼近死亡的恐惧以及失去同伴的痛苦。
不久,街上的人又问,“这儿烧啥了?”
乡亲们的白骨覆在青黑色的烟灰下,有些血迹还未干涸,再浓的烧焦味儿和烟灰味儿都掩不住空气弥漫的血腥。
楼里的人不愿制造恐慌,避重就轻的说,“惠风村的人来过”
街上的人先是害怕的环顾四周,见角落有人拖着柴火回来,心下稍安。
有门有窗的房子都被人占了,他们不敢往街后面黑漆漆的楼里走,有房子就进,被赶出来再换,有些脸皮厚点的,任人怎么骂,找个角落就搁置行李。
这栋楼来了人。
门反锁了,他们踹不开,往楼上去了。
“先到先得,这房子是我们的”
“你有房产证吗?你还不是霸占别人的”
房子不隔音,每每有人来,楼上就会吵几句,伴着人数增多,楼上的人直接喊,“四楼人少,你们去四楼啊?”
顾建国在的话,肯定又得扯着嗓门骂人了。
周慧洗完澡,顾明月将脏水收进空间,重新往浴桶倒水。
浴桶还是顾小梦的,当初搬家,周慧以为扔了,没想到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冲热水澡会有声响,水流不出去,泡澡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明月,我继续烧水啊”
“好。”
洗个澡,宛若脱胎换骨似的,周慧感觉浑身毛孔都舒展了,自从离开基地,每次洗完澡她都有这种感觉,现在没了累赘的头发,脑袋都变轻盈不少。
顾明月亦是如此,之前守着秘密,很多东西不敢堂而皇之的取出来用,现在没了顾忌,洗完澡就进空间,将空间里的蔬菜水果收了些,果树长高许多,辣椒苗挂满了红通通的辣椒,像商场里摆放的观赏塑料苗。
光是摘辣椒就是个累人的活,更别说地里的土豆和花生了。
她挖了些新鲜花生,正要扭两窝白菜时,床上的顾小梦醒了,顾小梦这些天跟着她,睁眼就喊姑姑。
她意念微动,撩起床单做的帘子走了出去,“怎么了?”
“肚肚饿”
“吃面包,待会给你煮面。”她右手伸进衣兜,立刻摸出个夹心面包,小姑娘张嘴咬了口,然后指顾明月的衣服,“姑姑换衣服了?”
之前的衣服破得就剩里面那层布料了,顾明月换了身加绒牛仔外套,“是啊,妈妈烧了水,你洗个澡,也把衣服换了。”
小姑娘这才注意墙边坐着的周慧剪了头发,“妈妈,你的头发呢?”
“头发不听话,剪了,小梦要不要剪?”
小姑娘爱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的头发很听话,不剪。”
顾明月摸摸她的小辫子,另外张床的肖金花也醒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非常困,像背着块大石走了很久的路,又累又困,见墙角有试衣间式的帘子,边上还有水袋,收纳箱,恍惚回到基地住房。
“我们在哪儿?”
“兴隆镇”顾明月说,“慧慧姐烧了水,妈,你先泡个澡。”
她把肖金花的衣服整理出来放进塑料袋,“里面有挂钩”
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肖金花拍了拍脑袋,“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
经历那样的事儿,除了孩子,没几个大人睡得着,她给肖金花服用了助眠药物她才睡着的。
肖金花问,“哪儿来的水?”
“我和慧慧姐弄来的,娄姐她们已经洗了澡了”顾明月说,“陆老师应该在睡觉,你动静小点啊”
钱建设他们回来了趟,带回来两个大桶,陆老师泡了澡就睡了。
周慧急忙给她兑水,她盯着周慧的头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汤锅里,“哪儿找到的?”
“外面。”
水壶里也烧了水,顾明月把水壶的水倒进浴桶,然后抱水袋往里倒凉水,告诉她,“洗头的水装在桶里,楼下住着人,水漏下去她们会骂人。”
肖金花隐隐觉得浴桶眼熟,“这个”
“嘘。”顾明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肖金花立刻哑声说,“这个浴桶跟我们家的有点像。”
“是啊,在废墟里捡回来的,要不是长得像,我都认不出来。”顾明月决定等顾建国回来再坦白空间的事儿。
“你爸呢?”
“捡柴火去了。”
肖金花洗了澡,换衣服时,又有疑惑,“衣服哪儿来的?”
暴晒后的衣服会有太阳的味道,她闻到了。
“这事儿之后说,你看看合不合身。”
肖金花比以前瘦了些,衣服裤子穿着刚刚好,她说,“你们换下来的衣服呢?”
洗澡水已经变得浑浊,但洗衣服没问题。
顾明月说,“我和慧慧姐来吧,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事事有丈夫和女儿撑着,她没出过力,有啥不舒服的?
说着,她低头看顾明月的手,“你的伤怎么样了?”
贴了创口贴,看不出疤了,但肖金花愧疚不已,“往后遇到这种事,你和慧慧看着孩子,其他事我和你爸来做。”
这是做父母该有的责任,索性顾明月没有中枪,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顾明月害怕她担心,顺着她的话说,“好。”
所有人洗了澡,就等顾建国了,他不知在哪儿搞了辆独轮车,柴堆得高高的,还没进楼,其他人就问他卖不卖,走出R基地,钱的作用明显变小,人们紧着手里的物资,根本不轻易出售,高价都不行。
顾建国说,“到处都是柴火,你们自己去找啊。”
“你的车哪儿来的?”
“后面有个小工地,从工地里刨出来的。”
那边还有车辆,好多人在那儿捯饬,顾建国不贪心,捡着三轮车就回来了。
陆宇良看柴,喊上陆战,下楼帮顾建国的忙。
手推式独轮车,轻松省力,陆战问顾建国具体方向,也要去碰碰运气。
接下来应该走马路居多,有了车,能载着爷爷走。
陆宇良担心危险,问顾建国还要出去捡柴火不,能否给陆战作伴。
顾建国说,“往车上放个板子,坐两三个人不是问题,陆老师抱着小梦坐这个吧。”
那儿聚集的人多,能用的车全被人捡走了,陆战去也是白跑一趟。
陆宇良感激不已。
顾建国觉得没什么。
比起五楼那几个人,陆家人品好太多了,他说,“我们两家要轮流推车啊。”
“没问题。”陆战爽快答应。
先将柴抱上楼,最后是车。
在楼梯口碰到五楼的人出门,顾建国撇起嘴角,满脸鄙视,进了门,看钱建设他们已经回来,将门反锁好,挪冰箱洗衣机抵着门。
钱建设刚洗了澡出来,问他走到哪儿去了。
顾建国拍拍手边的独轮车,“去工地了。”
厨房堆的全是柴火,他们和曹家占了主卧,怕顾建国多想,解释,“我媳妇她们要用厕所,我们就搬到主卧了,嫂子和明月她们要用的尽管过来。”
顾建国表示理解,“行。”
“我捡了瓶洗衣液回来,你们洗澡要用的话过来拿。”
“行。”
顾建国回到卧室,见所有人都换了整洁的衣服,有些懵了,尤其看到肖金花和周慧参差不齐的短发,哈哈笑了起来,“你俩是不是太闲了剪头发玩啊。”
对自己短发很满意的肖金花:“”
“懒得和你说,锅里有热水,洗澡去。”肖金花说,“自己提着水去厕所洗。”
她们用过的浴桶不好给他用,塞给他一个袋子,催促他去洗澡,大家没吃饭,就等他回来呢。
顾建国低头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沉默的拎着水桶走了。
一出门,见赵妈妈也是一头鸟琢过的短发,噗嗤一声,“赵大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等陈婆婆的板寸头出现,顾建国再次笑出声。
陈婆婆:“”
看吧,这就是没心没肺的男人,永远不懂她们女人的痛苦。
曹大爷感觉老伴望过来的视线不太友善,心知自己又被迁怒了,拍拍顾建国的肩,不料衣服上全是灰,呛得咳嗽起来。
顾建国退后半步,“我身上脏,等我洗完澡吧。”
袋子里有洗发水和沐浴露,衣服也是新的,还有袜子。
想到死者脚上漏洞的袜子,他慢慢套上,问客厅里的钱建设说,“建设,你的袜子坏了吗?”
“都换了四五双了。”钱建设坐在刚编的竹席上,跟着曹大爷学编草鞋,“鞋子都换两双了。”
要不是经过R基地买了新鞋,他恐怕也要穿草鞋了。
顾建国说,“我估计也快了。”
袜子的斜后跟位置磨破了,大拇指位置也快了,他看自己的脚趾甲,又问,“你们有指甲刀吗?”
“有砍刀。”
“”
顾建国又去问陈婆婆,陈婆婆帮人做布鞋,没有指甲刀,剪刀总有吧。
陈婆婆说,“我有菜刀。”
“”
“菜刀刚磨过了,锋利得很,割指甲不是问题。”
顾建国说,“算了吧,让它再长几天。”
角落有个孔是曹大爷新凿的排水孔,他洗完澡,卫生间没有积水,脏衣服放桶里,回卧室问顾明月有没有多余的水给他洗衣服,没有的话他出去挑两桶水回来。
顾明月刚把面条放进锅里,见他头发湿漉漉的,示意他先擦头发。
顾建国不在意的扒了扒,“我头发短,很快就干了。”
说话间,他看向锅里,“番茄面吗?”
陈婆婆家煮的小番茄,顾明月不想惹人注意,便用番茄调料煮了些面条,慢慢一大锅,顾建国狐疑,“吃得完吗?”
“还有赵阿姨和李泽浩的。”
“那也吃不完。”顾建国言之凿凿。
顾明月拍拍身边的小凳子,示意他坐过去,顾建国锁好卧室的门,弯着腰过去,“怎么了?”
“有事想和爸爸说。”
她坦白过空间的事儿,他不信,这次必须要说实话了,她喊肖金花也坐过来。
周慧带着小轩兄妹两去外面,小孩子藏不住话,明月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小轩他们还是不知道得好。
她们一走,顾明月就把自己有空间的事情多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病,她直接从空间取了几个土豆生出来。
顾建国看得目瞪口呆,左看右看,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想取它,它就来了。”
肖金花看的小说千奇百怪,别说空间,凡人修仙都不在少数,她问顾明月,“空间从哪儿来的?”
小说里女主的空间都是死后重生获得的,闺女死过了吗?
肖金花心口像针扎了下,“你”
她伸出手,抚摸闺女的脸,“明月,你不要吓妈妈。”
“嘘,小点声。”顾建国嘀咕,“其他人知道会以为咱们疯了。”
他看着顾明月,“你再试试。”
顾明月收起土豆,触碰他拎回来的桶。
装着脏衣服的桶,眨眼就消失了,顾建国颤了呀,“哎哟妈呀,真的啊。”
“”肖金花拍他,“小点声!”
“哦哦。”他坐直,“闺女,啥时候有的?”
“你说我有抑郁症的时候。”
“”顾建国纠正她的措辞,“不是我说的吧,是医生说的,我就说现在庸医多,哼”
顾明月不想和他掰扯哪些,“我卖了鹿城的房子,钱全买成物资囤着了,末世的水源不好,你们不能喝那些水”
“知道知道。”顾建国像乖巧的小学生,“水不能乱喝,变异动物不能乱吃。”
说到这,他告诉顾明月,“还记得那些信誓旦旦捕蛇的人吗?好多人被蛇咬了,他们不知道蛇有病毒,现在沾沾自喜着呢。”
那么多蛇,人均分到的也多,进兴隆镇时,不满交过路费,放蛇出来咬人,本地村民吓得四处逃窜,他说,“那些人不怕死,蛇都敢养,咱们要避着他们些。”
“他们说的?”
“是啊,他们不是有网子吗?蛇钻不出来,他们就养着了,说想吃肉了杀一条。”
顾明月打了个激灵,“死了人吗?”
“咋没死?死的人还多呢,有些对蛇肉过敏,吃完当场去世。”顾建国捡柴火时,碰到好几个分到活蛇的人,“东西全部变异了,哪儿敢乱吃东西啊。”
没有药材,过敏就是死。
“他们怎么知道是对蛇肉过敏?”
“脸上起红疹子了啊”顾建国握着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闺女,面是不是好了?”
“嗯。”
空间的事儿就这么打住了,顾明月准备的很多话都没说,顾建国似乎完全不好奇,夹面时,她问顾建国,“爸爸,你没其他想知道的吗?”
“没有。”顾建国把碗给肖金花,“先端给泽浩他们吧。”
顿了顿,回答顾明月的问题道,“世界都成永夜了,什么都有可能,爸爸觉得你有空间是老天爷给你的关爱,你要利用它,好好活下去。”
他已经老了,陪伴不了她多少年,有个空间,她在这天灾末世应该会活得轻松点吧。
“爸爸这辈子没啥出息,也没啥愿望,就盼你们兄弟健健康康的,你大哥结了婚,有老婆孩子,用不着我操心,我放心不下的是你。”顾建国继续往碗里夹面,“你没有伴儿,遇事只能自己担着”
顾明月想到那封信,鼻尖酸得厉害,“我不是有你和妈妈吗?”
“嗯。”顾建国不想说些沮丧的话,“到大基地后,你哥要是嫌我们扯他后腿,我们就分家,让他带着老婆孩子自己过。”
“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不好说。”
有刘孃孃儿子的事情在前,顾建国再次对儿子有了信任危机,“空间的事儿别告诉你大哥。”
“”顾明月再次问出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爸爸,大哥是捡来的吗?”
为何他对顾奇就这般不待见呢?
顾建国思考了下,“说实话,你哥是不是捡来的我也不知道。”
“???”
这是亲爹说的话?
顾建国认真回想,“你妈生你哥时,我在地里干活,你四奶奶她们陪着你妈去的镇上医院,我到的时候,你妈睡着了,你四奶奶抱个婴儿给我,说是我的儿子。”
四奶奶是他亲婶娘,能骗他不成?
“哎,那时候医疗不发达,大人难产过世的太多了,也有婴儿生下来就是死胎的,你四奶奶要是捡个别人家的婴儿安慰我,不是没这个可能。”
“”
四奶奶还在时,经常讲她们兄妹出生时的事儿,顾奇来路不正,四奶奶肯定会避而不谈。
她掏出手机,给他看全家的合照,“爸爸,你真觉得大哥不是亲生的?”
顾建国放大屏幕,怔了几秒,“这么看好像还是像我噶。”
“”
长得像都被怀疑,长得要是不像,恐怕只有去做亲子鉴定了。
肖金花和周慧回来了,顾建国把面碗给她们,“赶紧来吃饭了。”
顾小轩和顾小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闻到喜欢的番茄酱的味道,高兴的跑过来,对于床边多出的小桌子也没多问,“姑姑,我要吃两碗。”
“好。”
面条煮得多,顾建国给每家都端了一碗去。
陈婆婆尝味道后,“咋跟我们的番茄汤味道不同?”
“我们在R基地买的调料包,工厂加工出来的,肯定比不上天然的味道。”
众所周知,越好吃,工业香精越重。
陈婆婆把碗推给儿媳妇和儿子,劝顾建国,“植物变异了,人食用后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你们还去买这种添了香精的,不是死得更快吗?”
“太久没有尝到这种味道了,没忍住多买了几包。”
娄姐理解,“我们也买了好多包,还有钵钵鸡和火锅调料,眼下这局势,也不敢煮来吃。”
“是啊。”想到闺女空间里的美食,顾建国连连叹气,“希望政府早点来吧。”
他们在房子里待了多少天自己心里都没数,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李泽浩也不再24小时盯着外面,而是有动静时瞄上两眼。
有空间在,顾家的日子很是惬意。
稍微不爽的就是伙食,味道太重会引起怀疑,他们吃了顿卤肉都是躲在被窝里吃的。
味道有没有散出去他们不知道,之后还吃过几顿鸡蛋,顾小梦用过家家玩具摊的鸡蛋饼,想不到全被顾明月收起来了。
“闺女,当时爸爸说你有抑郁症,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很愚蠢?”
“不会。”顾明月从没这么想过,她受噩梦困扰,一方面想着怎么跟家里人说,一方面还得思考怎么遮掩。
没有心思想这个。
“在咱小区,你把桶变没了,我以为你病情加重产生幻觉了。”顾建国回忆自己那时候的表现,“我该多问两句的。”
那样,闺女就不用千辛万苦守着这个秘密了。
肖金花反驳,“幸亏你没多问,就你那嘴巴,准能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看店里贴的那些海报就知道了。
顾建国挠头,“不会吧?”
“会。”
“”
顾明月坐在床上,看他们俩斗嘴,心里尽是满足,她拼命想守护的不就是家人吗?
真好啊。
她撩起竹帘,看向拖家带口从街头走来的人,就像顾建国说的,空间真的是老天爷的赏赐,比她经历惨的人比比皆是,老天爷唯独把空间给了她。
“你们说空间是哪儿来的?”
顾小轩他们睡了,顾明月不用刻意回避他们,想说什么就能说。
顾建国沉吟,“空间真的和我们老家一样吗?”
“嗯。”空间的小溪是老家河流的缩减版,地是顾建国开出来的荒地,春夏秋冬她不了解。
河对岸是黑的,四季空间应该不是那儿来的。
“会不会是老家的神仙啊?”顾建国说,“咱们老家以前有个庙,后来荒废了。”
顾明月看向肖金花,后者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
“你是嫁过来的媳妇,当然不知道了,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我小时候还去拜过呢。”顾建国觉得老家的神仙守护着他们,思及此,急忙跪在凳子上,朝窗外磕头。
逢风吹起竹帘,对面楼里的人跟街上的人说话,瞥到顾建国磕头的这幕,满脸惊恐。
顾建国担心老家的神仙感受不到他的诚心,跪得高,头没有碰地,而是碰的墙,嘴里振振有词,“谢谢老神仙没有忘记我顾建国,等我死后,愿意生生世世伺候你。”
伺候老神仙的不是小神仙吗?
肖金花说,“想当神仙就直说,糊弄谁呢。”
“当不当神仙无所谓,我就想报答老神仙的照顾之情!”
他说得铿锵有力,对面楼的人更害怕了。
又疯了一个。
不对,是一窝。
第190章 [VIP] 190 政府到来
顾建国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内心仿若得到洗涤净化,眉间染上了几分宁静祥和之色。
“金花,你们也来拜拜, 到时我们全家都伺候老神仙去。”
肖金花兴致缺缺, 人死后会去哪儿自有定数,神仙真显灵的话,她更希望结束天灾,还人们正常的生活。
见她不当回事,顾建国朝明月招手,“闺女,你来。”
“爸。”顾明月下巴指了指对面楼, “人家以为咱是疯子。”
顾建国跪着不动,替肖金花磕头,“疯就疯吧,熬到现在,几个人是正常的?”
既然磕头了, 他将她们的份儿也磕了, 额头沾着泥灰,又红又肿, 出去找曹大爷学编草鞋, 曹大爷问他额头怎么了?
他轻轻碰了碰,“给老神仙磕头磕成这样的。”
曹大爷顿住,“你也开始信教了?”
“我不信教, 我信神仙。”
“哎”曹大爷垂眸看向刚编出来的鞋底, 唉声叹气地说, “这日子要把人逼疯啊。”
他媳妇和儿媳妇目前也是教徒,由钱建设媳妇领进教的。
从哪天开始的曹大爷不记得了, 在基地那会,她们经常串门,打坐冥想,分享感悟。
他瞟着主卧关闭的卧室门说,“你有没有觉得老婆子性格变了?”
“陈婆婆吗?”
“不是她还有谁?”
“没变啊。”顾建国观他神色有异,“出什么事了吗?”
曹大爷没有回答,又问,“你看建设媳妇性格变了吗?”
顾建国想了想,“没变。”
“怪吧,经历这么多事儿,竟然没有改变,再看你疯了的老邻居刘大姐全家,说实话,我觉得她们才是正常的。”
人逢巨变,性格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基地女人变得神神叨叨的,男人易躁易怒,他有时都控制不住情绪,他媳妇偶尔会崩溃说些丧气话,他儿媳妇跟钱建设媳妇稳若磐石,坚定得很。
“刘大姐她们哪儿正常了?刘春山心灵太脆弱,没有给家人做好榜样,他要是稳住情绪,活络家人间的气氛,不至于酿成惨剧。”说这话时,他看了眼认真编草鞋的陆老师,“年轻人心浮气躁,我们做长辈的再火上浇油,家不就散了吗?”
注意到他的目光,陆老师抬起头,附和他,“是这样的。”
曹大爷想到他们家最初也吵架来着,这几天好像消停了,佩服陆老师,“还是你会教孩子。”
没有陆老师缓解儿孙的关系,陆家恐怕分道扬镳了。
“他妈在天灾里没了,工作又不顺,有情绪是正常的,互相包容,度过那段低谷期就好了。”
儿子没了媳妇,孙子没了母亲,父子两观念有冲突,吵架避免不了,索性最闹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转向顾建国,难掩羡慕,“还是你家氛围好。”
偶尔有玩笑话说。
全家其乐融融的。
“嗐。”顾建国不好意思的摸头,“我没读过啥书,井底之蛙的快乐罢了。”
像他闺女,有文凭有学历,神经绷成弦似的,他不由得问陆老师,“陆老师,你们读书人每天都在想啥啊?”
陆老师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想得越多越容易焦虑,医生说他的病就是忧虑过重引起的,见顾建国满脸真诚,他说,“想什么都没用,能活着就很好了,建国,像你这样就挺好。”
“陆老师,你就别夸我了,我媳妇知道又该翻白眼了。”
就像剪短发,他开句玩笑,她一副看傻子的眼神,他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怎么会不清楚背后原因?
“你媳妇是好人,你们夫妻要好好的,有事好好商量,别吵架。”
“好男不跟女斗,我和她吵什么呀?”顾建国说,“下辈子是不是夫妻不好说,这辈子就好好珍惜吧。”
认真编草鞋的曹大爷诧异,“建国,你不是说你没读过书吗?怎么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
“人生经验而已。”顾建国给他看自己编的鞋底,有些地方编得厚,有些地方编得薄,有些地方还有缝,既不美观,摸着也不舒服,曹大爷鼓励他,“刚开始都这样,之后就好了。”
顾建国知道自己不缺鞋穿,就想学门手艺,天灾末世,手艺人是最吃香的。
他得为大基地的生活做准备。
相较而言,陆老师没想那么长远,纯粹找点事儿打发时间,但手工活会让人上瘾,他越编越沉迷其中,顾建国一只鞋还没编好,他已经编好两只鞋了。
陆战的尺码,陆战试穿后,赞不绝口,陆老师喜笑颜开,“宇良,来量量你的脚,我给你也编一双。”
“好。”
父子两没有劝陆老师多休息,而是迎合他的喜好,希望他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自在高兴。
政府一直没有出现,顾建国编完草鞋,兴冲冲穿给顾明月看,“爸爸手艺怎么样?”
“还不错。”顾明月注意到脚后跟有缝隙,“是不是大了?”
顾建国不在意的甩了甩,嘴硬,“不大,刚刚好。”
“就是大了。”顾小轩趴在床垫上,指他的脚拇指,“你的脚拇指没有露出来。”
顾建国撇嘴,“我故意不露出来的。”
说着,把鞋子脱了,用草绳捆好,“闺女,你帮我收着啊,我怕放没了地儿。”
“你先放包里吧。”
“好吶。”
顾建国拍了拍鞋底的灰,爱不释手的放进包里,抓过梳妆台上的书,“小轩,来,爷爷考考你认字认得怎么样了?”
明月将空间里的书取了些出来,周慧继续教顾小轩认字,肖金花则跟陈婆婆她们做草帽,赵妈妈兴致最高,快到废寝忘食的程度了。
当滋滋滋的喇叭声响彻夜空时,客厅里堆着好几十双草鞋了。
太无聊了,陆宇良父子也加入了编草鞋大军,男人们编草鞋,女人们做草帽,角落堆得高高的。
【喂喂喂,喂喂喂,这儿是z基地政府,这儿是z基地政府,】
粗哑浑厚的男声响起,所有人跑到窗户边,望着夜色尽头吆喝,“这儿,我们在这儿”
政府没有抛弃他们,经过漫长的等待,他们来了。
喜悦,哭泣,呐喊,尖叫,久别重逢的喜悦,让这个夜晚变得美妙了起来。《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