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当妖女真的好快乐 > 1、艳骨
    “后悔吗?”


    离开中州时,玉晚被这么问。


    玉晚没有立即回答。


    她看着前方界碑,想起姐姐哭着同她说,我大好的姻缘全被你毁了,我求求你走吧,你放过我;也想起有人私下议论说就是她,明明出身玉族,却没继承天生玉骨,反倒长了副艳骨,妖艳天成,难怪那几位天之骄子都称她是妖女。


    更想起在这些说法流传开来后,她被千夫所指,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骂她是妖女,骂她天天搔首弄姿就知道勾引男人。


    她争辩无果,一怒之下封印艳骨,体内的玉族灵诀受到波及跟着废掉,十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可即便如此,她痛到冷汗直流,几乎死去活来的时候,姐姐也只是远远地站着,冷冰冰地说你可要想好了,你这般自毁前程,日后再没资格和我争少族长的位置。


    玉晚这才知道,原来姐姐从始至终都惦记着这个。


    “……我从未肖想过少族长之位。”


    “随你现在怎么说,”姐姐语气漫不经心的,“反正你只要踏出这个家门半步,日后就休想再回来。”


    玉晚便咽下口血,转身走了。


    她这一走,什么都没带。


    整个玉族上下皆无人挽留。甚至连句过问都无。


    于是便也无人知晓,如今玉晚空余一身元婴境界,半式道术都施展不得。好在路上碰到的人顶多对她指指点点,没谁上前动手,她还算平安地到了中州边界。


    眼看再往前一步,她就会越过界碑,彻底离开中州,暗中尾随一路的九方承终是忍不住现身出来,问她后悔吗?


    怎么会后悔呢?


    玉晚想,若真要后悔,那她大概会后悔,怎么现在才走。


    她早该走的。


    便点点头,迎着九方承陡然变得惊喜的眼神道:“是我走得太迟了。”


    九方承笑容一下消失,面色也微微地沉了。


    玉晚继续道:“你还要跟我到何时?”她目光越过那块中州界碑,看向更前方的属于西天的界碑,“还是说,你只是顺路,你准备回家?”


    九方氏族地在须摩提境内。


    而须摩提乃西天圣地,即玉晚将要去往的地方。


    作为九方氏少主,九方承要回家的话,和玉晚顺路理所当然。


    九方承没有回答。


    这位天之骄子俨然早已忘记,最开始玉晚“妖女”的名头就是从他口中传出去的,他被玉晚敌视都不为过,更枉论结伴同行。他盯着面前哪怕封印了艳骨,却也还是美得惊人的少女,语声低低地问:“你当真要走?”


    玉晚道:“我人都已经到这儿了,还有什么当不当真的吗?”


    说完,她抬脚,踏出最后一步。


    这一步,往后她再非玉族人。


    余生不可再回头。


    九方承看着,没有拦她。


    只又问:“你之前说要修太上忘情……也是真的?”


    玉晚说是。


    说话间,她步履不停,离西天界碑越来越近。


    很快,过了界碑,这样就算正式进入西天地界,玉晚稍稍止步。


    正辨认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突然元婴境的灵识让她察觉到什么,玉晚想也不想地侧身,恰恰好躲开九方承伸到她腕前的手。


    这一躲,玉晚皱眉,九方承也不悦。


    亏他生得好,相貌非凡,这样阴沉着脸也没令他失了天骄风度。见都这种时候了,玉晚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让他碰,九方承心下倍感不豫。


    奈何再不满也要按捺住,以免惹了玉晚厌烦,连话都不愿和他说。


    他只好克制地收回手,道:“别修太上忘情。你跟我走。”


    玉晚侧眸,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分明没什么特殊意味,偏生少女那宛若新月的黛眉下,眼尾微微勾翘,眸底似也漾着水般,于是轻飘飘的一眼彷如秋波丛生,直教人浑身酥麻,骨子里瞬间生出痒意。


    九方承明显被勾到了。


    他顿时盯她盯得更紧,口中重复道:“太上忘情不适合你。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九方氏,你可以修九方氏的灵诀。”


    玉晚道:“怎么就不适合了?”


    太上忘情并非无情,而是旨在一个忘字。


    她不过选了她最想选择,同时也最该她选择的,谈何不适合。


    九方承自然清楚这点。


    但还是固执道:“你不要修太上忘情。”


    玉晚:“理由?”


    九方承默了一默,才道:“我不想你忘记我。”


    玉晚诧异。


    话到这份上,九方承有感他再不把藏了许久的心意说出来,以后恐怕就没机会说了,便壮士扼腕般地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等一下。”


    玉晚更诧异了。


    她怎么不知道她心里有他?


    这又是哪来的谣言?


    “为什么会有你,”玉晚真切十分不解,“成天张口闭口说我是妖女,当着我的面跟我姐姐说我没玉骨,是玉族里的异类,我得有多善良,才能在心里装下一个你?”


    甫一听到妖女二字,九方承愣了愣。


    他终于记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早已遗忘的旧日回忆随着玉晚言语一点点浮现出来,打破所有自以为是。待玉晚表达完疑惑,九方承整个人已如遭雷劈,僵硬到不行。


    他一直以为他和玉晚两情相悦,只他有些心口不一,不肯承认他对玉晚有情。


    却不想……


    “我、我不是有意说你是妖女的。”


    “无所谓,反正现在大家都这么叫我。你满意了?”


    九方承一时无言。


    只能听玉晚接着道:“之前我很讨厌这个称呼,但现在想想,当妖女有何不好?”


    脱掉氏族枷锁,想走便走,想去哪便去哪。


    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谁都管不着她。


    玉晚忍不住笑了。


    她五官绝艳,不笑时还勉强符合玉族讲究的冰清玉洁,可一旦她笑起来,纵使只是微微弯了弯眉眼,也似和风解冰,有着春水一样波光粼粼的动人,媚色天成。


    这样撩人心弦的笑靥,看得九方承一面想要道歉,一面又下意识觉得,像她这般妖娆、魅惑、勾魂摄魄……


    她若不是妖女,还有谁够资格当妖女?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一句话就让我得到了自由。”


    玉晚笑道:“你虽然品行不怎么样,但好歹也算帮了我的忙,我就不计较你这次跟踪我的事了。”她抬手,“九方少主,请吧。”


    这是赶九方承走了。


    九方承愈发僵硬。


    他从未想过,他在玉晚眼里竟是这样的人。


    她简直将他的面子往地上踩。


    难以言喻的怒意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在心底升腾,九方承气得狠了,忽然看见谁,挥袖一指。


    “那是无量寺的寂归,你不如去问问他,须摩提收不收你这样的人修太上忘情!”


    玉晚循着望去。


    因此地乃中州与西天交界之处,人迹罕至不说,土地也很荒凉,仅零星生着些草木。便在稀疏草木间,有一身披半旧衲衣的长者正持珠缓步而行。


    玉晚先是认出那衲衣襟口上的暗纹乃无量寺独有标识,接着与离家前偷偷寻到的画像作比较,确定九方承没骗她,这位长者确实是名满天下的住持寂归,玉晚没有迟疑,转身走向寂归。


    仿佛这一走,就与过去的一切全部划清了,少女脚步轻快,裙摆飞扬,跳动的发丝都流露出名为快乐的意味。


    她的快乐让九方承不甘极了。


    可再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目送少女到了寂归面前,俯身便拜。


    “师父,我欲修太上忘情,还望师父收留。”


    寂归驻足看她。


    因没了修为,无法施术,玉晚此行全然是靠着双脚行路,一步步地走到了西天。这一路栉风沐雨,她眉眼透着深深的疲惫,然寂归却瞧得出,她神色极其坚定,甚而说到太上忘情四字时,更是带着坚决之意,显见她已做好所有准备,方能如此果断地求到他跟前。


    念珠一粒粒拨动,寂归看了她片刻,忽而微微一笑。


    他显然认出她是近来因自封艳骨而名声大噪的那位,道:“你出身中州,为道修,太上忘情也为道家法门。何故要我收留?”


    玉晚先解释她选太上忘情只是单纯想修而已,她已非道修,而后答:“须摩提清静。”


    这倒是实话。


    寂归颔首。


    玉晚再道:“师父是我入西天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我想,我与师父应当也算有缘。”


    寂归道:“你与我确实有缘。”


    如不然,他本该昨日就回山上,何来今日还往这荒无人烟的边陲走一遭。


    寂归又看了看玉晚。


    不知这次可看出什么,总之他对玉晚道:“随我走吧。”


    “多谢师父。”


    玉晚再拜了拜,起身跟在他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九方承站在原地,袖里双拳握得死紧。


    须摩提位于西天最深处,乃极西之地,是以前的玉晚绝不会去,或者说不可以去的场所。


    而今她跟着寂归,以后者修为,仅眨眼工夫,她已置身须摩提无量寺。


    梵音阵阵,檀香隐隐。


    前方山门庄严肃穆,来往信众亦神情庄重,不见喧哗。随人潮步入其中,穿行于袅袅青烟间,走过一重又一重恢弘殿宇,某个岔路前,寂归止步,同玉晚说话。


    寂归说,他虽答应收留她,但若想长久地留在这里,还需皈依。


    “你好好想想,可要入我门,”长者如是说道,“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拜我为师。”


    玉晚摇头,不用想。


    她注视着周围,看进了山门后,不论衲衣还是布衣,修士还是凡人,他们面对金身塑像皆顶礼膜拜,一秉虔诚,她道:“若没想清楚,我根本不会出走。”


    她收回目光,垂首合掌:“请师父为弟子主持皈依。”


    寂归道好。


    他便没带玉晚走那条岔路,而是换了个方向,边走边道:“你与我确实有缘。”


    起初玉晚还不太理解师父怎么又说一遍,直等到了大殿外,望见殿内有和她一样准备皈依的信众,玉晚方知原来今天本就是要举行仪式的日子。


    于是入殿静立,磬鼓鸣响,请师受皈。


    寂归在玉晚面前站定,为她授法名。


    “从今往后,便叫你照晚吧。”


    不多时,仪轨结束,信众皆次第起身,唯玉晚仍保持着姿势,没有动作。


    她心下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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