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闪烁着莹莹的蓝光，聂磊的手指头在鼠标上连续点击了两次，打开了一个名为绝密的文件夹，一排视频整整齐齐地列在文件夹下。鼠标单箭快速地跳动了两次，播放器铺展开来，大片的黑色展现在他眼前。他静声屏气，凝神细瞧，勉强辨认出视频中有两个人在翻滚。他正要暂停观察上面那个人手中抓着的是什么东西时，笔记本电脑自带的音箱里头便传出了奇怪的声响，娇媚的女声吟哦着亚麻跌。
“啪”的一声，聂磊立刻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龇牙咧嘴地晃了一下上半身。他唇角抽了抽，像是慷慨赴义一般，小心翼翼地缓缓转过脑袋。
暗淡的台灯下，丁一漂亮的黑眼睛半眯着，仿佛在炉火旁打盹的猫，表情近乎于似笑非笑。她靠着床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嘴巴只张开了一点，红润的嘴唇后头露出了一点儿牙齿，反射出森森的白光，仿佛猞猁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猎物。
聂磊不由自主肩膀朝后缩了一下，旋即下意识摇摇头。不会的，丁一懒成这样，连追个剧都懒得换播放器，才不会留心他到底看什么。他莫名有点儿心虚，当着年轻女孩子的面看这种东西已经可以归纳为性骚扰的范畴了。聂磊懊恼地吁了口气，立刻将笔记本电脑挪了个方向，插上耳机，正对着丁一继续看视频。
不是针孔摄像机偷拍作品，是商业流水线制作的产物。女演员的身体明显涂脂抹粉过，每一寸皮肤都看上去那么晶莹富有光泽。聂磊参加过不少次扫黄行动，当然清楚现实中女性的身体不会跟文艺作品中吹嘘的那样，每一块皮肤都完美无瑕。
他有点儿失望，鼠标点着视频往前进。如果是偷拍内容，倒是有可能涉及到犯罪证据。大人物不检点甚至是犯罪的内容被鲁直偷偷拍下来，成为了他的护身符或者说是死亡通知书。
视频的内容都不算短，这些小电影高清□□，的确可以称之为绝密。但是聂磊并不相信这些内容足够引起连头帽跟他的同班的觊觎。鲁直的电脑机箱发着烫，这两天晚上气温下降的相当厉害，电脑没有使用一定的时间，肯定不至于达到那样的温度。
他们势必在这个u盘中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不惜与警察交手也要抢走。
聂磊抿紧了嘴唇，目光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倘若不知情的人单看他的神色，势必以为他在上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听懂的专业课或者在观看肃穆的廉政教育视频，绝不会想到他面前呈现的是白花花的肉，耳机中传出的是没完没了的亚麻跌。
难道他上当了？他以为自己用障眼法骗过了那两人，但实际上这个u盘才是他们丢给他的诱饵，真正的决定性证据其实已经被他们拿走了？
聂磊反复回想着自己从鲁直家中发现异常，然后从窗户跳出追赶之后的场景。这个过程中，他数次失去了被追赶对象的踪迹，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连帽衫的同伴究竟是一开始就在鲁直家附近，还是先在外头接应，直到自己这个警察追过去以后才趁他不备冲出来袭击的呢？
“丁一，如果这个人一开始就藏在了外头放风，那么他是不是在我一进入巷子的时候就看到了我，立刻给屋里头的同伴示警了？所以他的同伴才能在我进屋之前就顺利关掉了电脑，躲在了窗户外头。”
被提问的人懒得给出任何反应。人类自问自答的时候从来不需要任何真正的意见或者看法，他们需要的不过是无条件的赞同。这样，他们的信心才能更加充足。
聂磊果然没有等待丁一的回答，就懊恼地说了下去：“所以在我追出去以后，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掉包，拿这个u盘出来忽悠我。为了让我深信不疑，他们还特意演了一出戏，故意装出对u盘特别在意的样子。我还以为我瞒过了他们，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灰白的日光灯底下，警察眉头紧锁，努力回想着跟他交手的两个人的身形相貌。浓雾太厚重了，层层叠叠，像巨兽一样吞噬了整个世界。他除了勉强推测出其中一人身形十分瘦小，另一人是个中等个子以外，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捕捉不到。
可怜的人类，能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丁一微微晃了下脑袋，碰到了床边的风铃，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聂磊捏了捏隐隐胀痛的太阳穴，站起身推开了笔记本电脑，走到丁一床边，喂她吃了半只蜜桔，剩下的半只塞进了自己嘴里。不知不觉间，他做这样的事情已经越来越熟练。蜜桔的酸甜刺激了聂磊的味蕾，他疲惫的身体跟脑袋同时放空了一瞬，然后他听到了自己主动建议：“你要玩游戏或者看剧吗？电脑放在你这儿用吧。我设置了定时自动关机，你不用管。要看什么剧？要我帮你调好吗？”
蜜桔的味道的确不错，丁一颇为满意聂磊在来的路上顺便购买的成果。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眼皮像是用胶水粘到了一起，眯成了两道缝隙，声音简直气若游丝：“你继续看吧。”
话音刚落，她就瘫在床上睡着了。
真是的。聂磊无语地看着她瞬间入睡的技能点，摇了摇头，无奈地帮她盖好了被子。这人吃了桔子以后，甚至连牙都没刷，她怎么到现在牙齿还没烂掉啊。也是，想必她既往临睡前已经没有专人服侍，所以即使她想吃东西，也懒得自己动手往嘴里塞，更别说剥皮或者削皮了。
果然是一懒解百愁啊！
聂磊臭着脸关掉了屋中的灯，然后捧着笔记本电脑出女值班室门，转去了空置的休息室。他不是怕自己打扰了丁一睡觉，反正她在什么场合都能呼呼大睡。他是怕自己在丁一旁边，会被她的瞌睡传染，下一秒就直接睡着了。
还是赶紧解决了案子，趁早将她塞回酒店去吧。
丁一让他继续看电脑是什么意思？是单纯地对玩电脑没兴趣，还是另有所指。她实在太懒了，以至于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开口说话。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她的客人形形色色，个个都非富即贵。在她帮助他们催眠的过程中，她是不是有意无意地知道了一些背后的事情？尤佳从开始就设定了将丁一作为下手对象，势必意味着尤佳事先对丁一进行过一定程度的调查。充当调查员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鲁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丁一会不会知晓鲁直的一些秘密？
千头万绪如同蜘蛛网在聂磊脑海中蔓延开来，形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他不得不晃了晃脑袋，才能集中注意力继续观看u盘里头的资料。这可真是各种小电影跟□□大全，充满了猥琐的气息。
聂磊对于观看小电影的兴趣不大。任何人在将看小电影作为工作看到头昏眼花甚至吐了以后，都会处于一个生理倦怠期当中。他打着呵欠，又往嘴巴里头塞了颗薄荷味的口香糖之后，才勉强撑住了眼皮继续看下去。
所有的照片都被聂磊点开了一一看过了，从画质上看，即使模特儿不是专职演员大概也是兼职人士。视频一直看到了第四部，聂磊困到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才逐渐瞪大了。因为影片的主角变成了幼女。
强烈的厌恶感充斥着聂磊的胸腔，作为正常男人，他可以理解小电影的存在；却无法忍受儿童向的制品被拍摄出来。是的，绝大部分情况下，这些东西的拍摄都获得了孩子的监护人的同意。然而，即使是监护人甚至亲生父母也没有权利去出卖孩子的身体，所谓的许可本身就是犯罪。对未成年的孩子下这样的脏手，只会令人作呕。
聂磊强压着怒火，强迫自己看下去。小电影持续到十五分钟的时候，画质突然变糟糕了，仿佛是一段偷窥镜头。摄像机对准的地方从课桌变成了街头，模糊的画面中走进了一个男人，他在街边抽着烟。过了大约两分钟之后，旁边的楼房中从走出了另一个人，两人似乎都在街边等车，但没过一会儿，又各自走了。
这是路边监控拍下来的内容。相类似的监控录像，不说全江州，每条马路都能累积一堆的监控视频。聂磊仔仔细细地将这段视频反复看了好几次，也没发现有任何特别的地方。监控视频拍下的时间应该是晚上，画面过于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这两人都是男性，其余相貌什么的根本看不清。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段视频会插在幼女向小电影的中间。是制作小电影的人恶作剧还是别有深意？这样的小电影基本上都是从国外盗版过来的，被重新剪辑过再传到网上也不是不可能。
聂磊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朝女值班室的方向看过去。他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专心将剩下的小电影看完了。
第二天一早，白警官从更衣室换好制服出来，见到聂磊就吓了一跳，指着他的熊猫眼惊讶不已：“你这是跟人打架了，还是昨晚梦游了？”
聂磊捏了捏眉心，灌下了一大口茶水，跳过白警官的提问，直奔主题：“局长来了没有？”
“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在领导面前做人了？”白警官晃了晃脑袋，最终还是指点了迷路，“局长刚吃完了早饭，现在的血糖值应该处于最舒服的状态，要找人赶紧过去。”
白警官的一片良苦用心完全被人瞎糟蹋了。聂磊人奔进局长办公室还不到三分钟，半层楼的人都听到了局长大人的咆哮。之所以没有整栋大楼都为之一震，只能归功于警局大楼防震做的好，局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也不错，局长的怒气冲击波全都攻击到了聂磊身上。
“你拿这种东西来让我把明白明显的意外死亡事件当成谋杀案调查？”局长拍着桌子冲自己无事也要掀起三层浪的手下咆哮，“聂磊，你是嫌你的工作量太小，对不起纳税人的供养吗？！”
不等聂磊点头或者摇头，局长又劈头盖脸的继续教训下去：“你这种行为才是真正的不尊重纳税人的付出！一堆案子等着，你不去处理，反而将时间精力折腾到这种事情上。警察就不是工作了？警察的工作就不讲究投入产出比了？警察就不要效率了？你这种行为，极大地浪费了公共资源与警力，是对江州市民最大的不负责任！”
即使局长的感叹号恨不得划破天际，聂磊依然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这段视频肯定有问题。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潜入聂磊家中，甚至在我亮明了身份之后还不惜跟警察动手？”
局长的手指头点着电脑，已经被气得发抖：“那你告诉我，这视频当中究竟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这里头任何特殊的地方都没有。就凭着你想当然的可疑，你就要改变案件的性质？我老实告诉你，不管鲁直的死到底是纯粹的意外还是有心人引导出来的意外，意外就是意外，你就别再给我惹事儿了！我们警察局已经正面怼上了李正和议员，逼得人家打掉牙往肚里咽承认子虚乌有的嫖宿事件。要不是你非得坚持找事，鲁直也不会死在记者们的眼皮底下！”
聂磊完全没有如局长期待的产生所谓的愧疚感。鲁直的死，源于他复杂的生活背景，跟警方替丁一澄清名誉没有半点儿关系。即使没有丁一造访精神病院，只要凶手认定了鲁直的存在是个威胁，那么鲁直就时刻有可能丧命。
聂磊理直气壮：“犯罪的发生是因为凶手的存在。”
局长已经叫这个愣头青手下气到完全不想再跟他说半句话。他指着办公室大门，示意聂磊，赶紧给他滚蛋，别出现他眼皮底下，他看着这愣头青就脑袋疼。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技术侦查科的同事穿着白大褂就出现在了局长办公室门口：“局长，精神病院现场发现了挥发性麻醉剂药瓶，我们在上面采集到了一个完整的指纹，通过对比，确认指纹的主人是丁一。”
聂磊猛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同事：“什么意思？”
技侦科同事的表情也活像是便秘：“从理论角度推测，有人使用了挥发性麻醉剂，使得现场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所谓的催眠，其实是药物作用的效果。”
聂磊怒不可遏，指着同事大吼：“丁一催眠了整个警察局的那晚，你又不是不在！哪儿来的麻醉剂挥发出来的浓度可以放倒整个警察局？你倒是把那麻醉剂的名字交出来啊！”
同事满脸崩溃：“我只是就事论事，如实汇报我的检测报告。”
“啪”的一声响，局长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了舞来。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了火山，两眼猩红地瞪着两个目无尊长没上没下的手下：“你们当我是死人啊！在我面前就要拍桌子掼板凳的，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聂磊跟同事互看了一眼，十分担心直接将局长气到中风，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赶紧垂眉敛目摆出了恭顺听话的模样。
局长揉着自己的胸口喘粗气，手指头在空中虚点了好几下，才恨恨地落在了聂磊的脸上：“现在你高兴了吧！原本早早结案，板上钉钉的意外死亡，所有的责任都在死掉的鲁直身上，大家都轻省。你这么上蹦下跳的，真是为了人家姑娘好？现在她成了罪魁祸首，她一手造成了鲁直死亡的悲剧！”
聂磊张着嘴巴想要为丁一辩解，同事却插刀补充：“精神病院方面坚决否认他们管理不严，以至于鲁直拿到了注射器。目前网上置顶人数最多的评论认为是丁一将注射器带进了病房。她的本意是先将记者们迷倒，然后再给鲁直注射镇定安眠药，没想到玩脱了。”
聂磊瞪眼，想要反驳同事的话。同事却抢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巴：“没有，目前没有任何精神病学流派支持这样治疗失眠症的方式，直接充当了安眠药。”
“不知道不意味着不存在，实践才能出真知！”聂磊咄咄逼人，半点儿不肯退让。
技术侦查人员十分头疼：“真可惜啊，你不能直接让丁一催眠了全世界，然后证明她无需通过药物就能立刻让人陷入睡眠。”《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