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角恋


    “心雨,你等下,等等我。”柳姑然喊着追上来,拽住闺蜜,“你早知道了是吧?你们见过了是吗?”


    停车场,裴心雨转回头,路灯下,一脸颓废。


    “她,那个,她对你讲什么了吗?”柳姑然紧皱眉头,磨着牙,十指插进头发里往后顺头发,一下又一下。


    裴心雨摇摇头。


    “哦,她当不认识你?”看闺蜜低头不接话默认,柳姑然后悔自己刚才没扇那个金子了,手指作梳暴力梳着头发转了几圈,再看看低垂着头的人,“我说怎么这半个月你这么不对劲,不是,你一个人搁心里发酵没用啊,得给慕云说啊。”


    “说什么?”裴心雨抬头叹口气,肩膀颓了下来,又能说什么呢,说了徒增烦恼,游嘉树和她已经成为过去时了,现在她是金时归,有她的个人感情很正常。


    “她这是渣。”


    裴心雨转头看看不远处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咖啡馆,门前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沉默良久,开口:“她不渣,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渣,现在也是,这么多年了,她有感情很正常。”


    柳姑然挑下眉毛:“你干嘛还替她说话。她和谁谈不成,非和慕云谈,这让我们以后怎么相处?!”


    “她开始谈的时候应该也不知道慕云是我朋友吧,所以,这也可能是她选择漠视我的原因,她不想再提及过去。”语气难掩失落。


    “所以渣啊,有什么不能正大光明说的。”柳姑然跺脚。


    裴心雨没话接了,确实,再怎么的,两个人曾经那么相爱过,怎么这么绝情,而且她知道了自己和慕云的这层关系,没有一点难堪么?


    “算了,上车吧。”


    “不行,还是得给慕云说,这闷在心里多影响我们的感情。”柳姑然心里憋不住事。


    握着方向盘的裴心雨,思绪像一团乱麻,纠缠不清。她忘不了游嘉树,可是此情此景,她也不适合再惦记游嘉树了,毕竟她已经是金时归了,好朋友钱慕云的金时归。


    这么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直到“砰”地一声,车头猛然一震,才惊觉撞上了一辆车,一辆红色拉风跑车。


    吓得裴心雨立刻回了神,刹车踩到底,打开双闪灯,握着方向盘喘气。还好只是轻微追尾,人都无碍。


    “你别慌,撞得不严重,我先下去看看。”看着六神无主的闺蜜,柳姑然后悔自己一直絮絮叨叨地,可能扰乱她心神了。


    红色跑车上懒洋洋伸出一双腿,红色高跟鞋轻点地面,藏蓝色呢子长裙,黑色针织衫,大波浪,红唇,戴着墨镜。


    「大晚上的还戴墨镜,真是够装B的。」柳姑然看着下车的妖娆女人撇嘴。


    被撇嘴的妖娆女人看到她愣了下,缓缓摘掉墨镜,甩了下大波浪长发:“好巧哦。”


    段筝!


    一看清说话的人,柳姑然几乎条件反射想转身,转了半截定住了「我怕她什么,有病。」骂完自己就抱着手臂挺直胸脯,仰起下巴,不能输了气势。


    裴心雨也认出来了,毕竟在网站简介上看到过,真人比照片更漂亮要妩媚,还有点风骚。


    “你的车?”段筝右手捏着墨镜,左手指尖轻轻滑过车身,在车尾处停下,转身倚靠住车边凹造型,抬手又撩下大波浪,眼神在空中画了一道线,点到地面又抬起,落到柳姑然眼上,风骚无边。


    柳姑然猛地吞下口水,胀红了脸,心里万骂奔腾:喵的,死贱人,风骚。


    “是我的,不好意思啊。”裴心雨放好三角警示牌,急走两步过来弯腰道歉。


    段筝转动眼球睨了一眼裴心雨,微笑促狭的脸立刻绷紧了,停顿几秒,旋即用捏着墨镜的右手虚遮着嘴笑:“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缘分呀。”最后一个“呀”字尾音拖得很长,咬得很娇。


    柳姑然闭眼睁眼想翻白眼。


    手掌在车面轻轻一撑,段筝从靠着的车尾弹起,脚尖点地,唇角微翘,眼波流转,慢走两步贴近裴心雨打量。


    玫瑰香水味撒一路,熏得柳姑然闭上了眼。


    裴心雨被贴得后退一步:“是我全责,走我的保险。”


    段筝甩着眼镜再度靠近,胸几乎要贴上来:“不急,您贵姓?”挑着眉,笑容带着戏虐,语气轻飘飘仿佛在调情,动作轻浮。


    看着这,柳姑然倒吸了一口气,绷紧嘴巴,当着我的面撩我朋友,真是够贱!


    “我姓裴。”裴心雨正说着交警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您好,是我不小心撞上了她的车,我全责。”裴心雨说道。她是追尾,追尾定责也是她全责。


    “把车挪旁边。”交警指挥。


    段筝扭着腰勾着笑又走回车旁,临坐进去前还戴上了墨镜。


    “真够造作的,交警眼皮子底下还在那扭。大晚上的还戴墨镜,怎么不黑死你。”柳姑然闷声碎骂。


    轻微剐蹭,后车全责,很好处理,五六分钟,单子开完交警就离开了。


    “裴小姐,加个v信,后续我们联系走保险。”段筝身体没骨头一般靠在裴心雨的车头,细腰扭成麻花,举着手机,手机上是她v信二维码,眼神带着玩味,挑逗。


    柳姑然长吐出一口气,她想上去扇段筝,当着她的面调戏她的好朋友。


    “单子上写电话了,打电话就可以。”裴心雨实在不想招惹这样的人,看着不正经。她不明白柳姑然怎么挑了个这么浮夸的货色一夜情的,还温柔大姐姐,鬼迷眼了么?


    段筝一转身趴了过来,低头凑近裴心雨,轻摇着头,低声说:“no,no,no,我不打电话,只发v信。”


    「你还该死呢。」柳姑然在心里骂已经不解气了,恶狠狠上前一步,用鼻孔看她,“我来加。”说着就扫了V信,v信名叫「风筝」,“切,就应该叫‘疯子’”


    段筝看柳姑然抢先加了,又靠回车头坐直,叹一口气:“好吧。”不情愿的样子。


    柳姑然鼻孔不停掀动,握着手机的双手已经开始发抖。


    “贵姓?我备注一下。”单手托着手机,眼神点下地面又抬起,睨柳姑然。


    “姑姑。”柳姑然克制着自己的暴脾气,眼神要盯死人。


    深吸一口气,闭眼,鼻孔叹出气,睁开眼后,段筝又恢复那副妖娆的表情:“逗我呢,怎么不叫姨姨?”


    “你叫‘姨姨’也行。”柳姑然盯着她,鼻孔冒气。


    “哼”了一声,大波浪一甩,墨镜一戴,藏蓝色呢子长裙里屁股忽左忽右,段筝扭回了车里。


    “你看她那个贱样子,我当时是怎么了?高反傻了?怎么会选择个这么骚的货色!”


    “还以为她很温柔,我肯定是高反出现幻觉了。”


    “哎呦,啊啊啊,她怎么这么贱。”


    “不要脸,当着我的面都敢调戏你。”


    都快到家了,柳姑然还坐在车上抓着头发骂不停。


    裴心雨听着插不上嘴,好朋友碎碎骂了一路,骂段筝扭腰、摆臀、挑眉毛,骂她不分轻重调戏人,骂她不知廉耻


    “她很漂亮不是么?熟女。”裴心雨不知道该怎么缓解闺蜜的情绪了,只得客观说两句。


    “熟女?我的头,我真的气晕了。”


    “哎,你说我当时是不是鬼附体了,怎么还认为她温柔会照顾人啊?”


    “太可怕了这个,高反太可怕了,比喝醉还可怕啊,喝醉顶多是断片,高反是出现幻觉啊!”


    “都不是个好东西,我说怎么和游嘉树,哦,不对,是金时归玩得那么好的,都不是好东西,专吃窝边草。”


    她已经骂得口不择言了,开始连带金时归一起骂。


    “我今天必须得给慕云说清楚,让她看明白,这都是些什么玩意。”柳姑然下车时狠甩了下车门。


    裴心雨听得也心烦意乱,内心本来就苦涩,这下像是又零零碎碎压过来一些小石子,胸口更闷。


    柳姑然躺在裴心雨房间的沙发上等钱慕云回来,她气不过,她要揭秘。


    等啊等,都快夜深十二点了,才听到电梯门响,柳姑然一骨碌爬了起来,要奔向门边。


    “然然,你别激动,慢慢说,慕云毕竟刚谈。”裴心雨起身拽住了柳姑然,叮嘱。


    柳姑然咬咬牙,一把甩开裴心雨的手:“她那是个好玩意么,得让她清醒了。”


    “不是,游嘉树不是那种人,你别”裴心雨话没说完,柳姑然就大力拉开了房门。


    电梯旁游嘉树正搂着钱慕云热吻呢,或者应该叫金时归。


    门内撞破的两个人都吸了一口气,裴心雨觉得心脏快跳出来了,血直往头顶涌,她条件反射低垂下眼神,背过身去。


    「不觉得过分吗?明知道两个人对门住,游嘉树还一而再地在门口接吻。」


    柳姑然咽了口空气。


    而两位正亲热的人被大力拉开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钱慕云脸红成西红柿,低下头往耳后掖头发,不知道要往哪里躲,转身开了房门逃进家里。


    遗留在战场上的金子满脸绯红,她用手虚握成小圈盖着唇角咳了一下,低头转身进电梯,伸手掀按钮。


    “砰”,是裴心雨把柳姑然拽进房间,甩上房门,她心里酸得厉害。


    “不是,我们心虚什么呀?”柳姑然盯着闺蜜的眼睛问。


    裴心雨叹口气走回沙发,把自己摔到上面闭上眼,她心里难受啊。


    “吱扭”,是柳姑然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慕云,慕云,你开门。”暴脾气的声音都大了。


    叫了许久,钱慕云才打开门,脸色绯红,扭扭捏捏,还是不好意思,毕竟刚才和女朋友亲热被俩闺蜜撞破了。


    “你进来,有事找你说。”柳姑然拉着钱慕云进屋让她也坐到沙发上,她抱着手臂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位好朋友开口,“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哈,有话都开诚布公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钱慕云一看这架势,觉得像有正事,看看裴心雨,发现她正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手背搭着眼睛,嘴角微微下垂,面色不虞。一头雾水。


    “慕云,你的金子是心雨以前的女朋友。”柳姑然简明扼要,一句话概括了要谈的内容。


    裴心雨一听坐直了身体,手肘撑在膝盖处,捂住了脸。


    钱慕云似乎没听明白:“什么意思?金子是心雨以前的女朋友?”她只得重复问一句。


    “是。”


    “谁?”钱慕云知道裴心雨正式女友只有游嘉树一个,不明白哪里是哪里?难道还有别的女朋友?


    “金子就是游嘉树!”柳姑然这句话一说出来,裴心雨就长出了一口气。


    钱慕云像是更不明白了,皱着眉头思考:“连名字都不一样?”她只得这么说,她不相信。


    “不知道,可能是改名了,我这么说吧,心雨通过游嘉树的v博找到了她的工作地点,就在兴台区星辰大厦1栋17楼,她是「一颗树」的董事长,而我们搜「一颗树」的董事长,名字叫金时归。明白了吧,金时归就是游嘉树。”皇上不急太监急,柳姑然快速讲解,有些混乱。


    钱慕云睁大眼睛,脑袋疯狂思考,直到思考到最后她扶住额头,脸色越来越难看,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按了免提。


    “金子,嗯,问你个事,你具体是在哪里工作?”


    “怎么了,宝贝?”


    裴心雨听到这句“宝贝”又吸了一口气,把脸扭向一边。


    钱慕云看看裴心雨的表情,咬了咬嘴唇:“到底在哪里?”


    “星辰大厦这边啊!”


    听到这,钱慕云猛吸一口气,用手撑住额头:“什么公司?”


    “亲爱的,你怎么了吗?查岗啊?”电话那头说话黏黏地。


    柳姑然摇头,这算什么事,两个好朋友和同一个人上了床,问题是第一个上床的人还对人家念念不忘,这以后怎么相处,公司要解散了吗?


    “我再问一遍,什么公司?”钱慕云还有最后一丝侥幸。


    “「一棵树」啊,宝贝,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们是开烤肉店的,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吃”


    电话那边的金子话还没说完,钱慕云就挂了电话,长叹一口气,颓坐在沙发上。她是知道裴心雨对游嘉树的感情的,而自己已经和游嘉树上床了,虽然改了名字,但人没变啊。想到这,头晕得厉害,闭上眼按太阳穴。


    突然,钱慕云像想到了什么,猛抬起头看向裴心雨:“既然她是游嘉树,为什么见了你,她没反应啊?”


    柳姑然一听“哼”了一声:“所以啊,这就是渣啊,明知道你俩是好朋友,她还乱搞!”


    钱慕云听完这个消息也崩溃了,裴心雨智商很高,既然已经推断出来游嘉树就是金时归了,那就错不了。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只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和金时归是第一次,很投入,她承认她很喜欢金时归。


    一想到和自己上了床的金时归就是闺蜜心心念念的游嘉树,她就感觉天要塌。


    老天太会捉弄人了。


    柳姑然抱臂站着,看着坐在沙发上各自按着额头的两个好朋友,再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你们俩,打算怎么办?”总得面对啊,她受不了这样的煎熬。


    裴心雨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暗淡:“我今天有点累了,先去洗澡休息了。”


    她被游嘉树搂着亲吻过,刚才一看到游嘉树搂着钱慕云亲吻,她就觉得胸口发疼,心如刀割,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自处。


    站起身,裴心雨走进主卧,肩膀耷拉着,像是随时要塌掉。


    钱慕云呆愣半天,低头喘了两口气,“嚯”地站起身,转身出门进了她自己家,两道房门都摔了一下。


    “砰!”


    “砰!”


    “完蛋,好姐妹因为一个渣女要决裂了么?”看着这副景象,柳姑然瘫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公司也要解散,M的,我还指望明年买房呢,好了,直接失业,这个死游嘉树,金时归。”


    第22章 双胞胎?


    两个好姐妹并不是要决裂,只是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次日上班,仨人一辆车,柳姑然开着车,裴心雨坐副驾,钱慕云坐后排,一路寂静。


    柳姑然心里嘀咕不停,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非上去揭开这块遮羞布做什么啊,这整得气氛尴尬得说不了一句话。


    一整个上午也是,寂静,平常仨人在办公室里都是激烈讨论,有说有笑的,这突然转换的画风让本就爱热闹的柳姑然很不适应。


    她几度想找话题挑动气氛,奈何没有人理她。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到第三天,柳姑然实在憋不住了,但比她更憋不住的还有一个人。


    金子。


    金子抱着玫瑰花跑来了。


    「当当」,前台付露露敲门:“慕姐,外面金女士找您。”


    这次钱慕云没有喜笑颜开说让她进来,只见她叹口气,继续翻阅着文件,头都未抬起:“就说我开会,会很晚,把她打发走。”


    裴心雨就坐在她旁边,听到眼睛动了动,握着鼠标的手指蜷了又蜷。


    柳姑然不吭一声,眼珠来回转着观察。


    “好的,慕姐。”付露露折身出去。


    “慕云,慕云。”外面响起金子的声音,急促,带着恳求。


    “金女士,您这样闯进来不合适,钱总在忙,您……”是付露露的声音。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金子踏进办公室:“慕云。”直奔钱幕云的办公桌,玫瑰花放到了桌面上。


    “露露,你先出去吧,带上门。”钱慕云绷着脸交代。


    “你到底想怎么样?”待门被关上后,钱慕云冷脸质问金子。


    金子微弯下身体,用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低下头:“你这几天怎么都不理我,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怎么了嘛?”声音压得有些低,撒娇。


    旁边的两位非当事人却都听清了。


    裴心雨咬了下嘴唇,站起身要走。


    “心雨,你不要走。”钱慕云也站了起来,抬手阻止住好朋友,看向金子,“我问你,认不认识她?”看向裴心雨。


    金子顺着钱慕云的眼神看向裴心雨,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脖颈上一颗小小的风流痣,明艳妩媚。眼神茫然,摇了摇头。


    钱慕云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发生过车祸,碰到过脑袋?”


    “没有。”金子不明所以。


    “好,那我再问你一遍,认不认识她?”


    金子又看向裴心雨,裴心雨已经转过身,背对着她了:“哦,你说是你好朋友的。”


    “我问你之前认不认识?”钱慕云脸颊肌肉抖动,还不诚实。


    “不认识。”


    她这句“不认识”一说出来,裴心雨的肩膀晃了一下,柳姑然闭上了眼睛。


    “啪”,一声脆响惊呆了三个人。


    裴心雨扭过头,嘴巴张了下。柳姑然睁开眼睛,眨巴了一下。被打了一耳光的金子捂着脸,一脸委屈。


    “我最恨别人骗我,你个骗子。”打人的钱慕云哭了。


    “不是,宝贝,我怎么骗你了?宝贝。”一看恋人掉泪,金子也不委屈了,过来就要抱住钱慕云哄。


    “你走开。”钱慕云推开她,用手指着门口,“你走!”


    “宝贝,怎么了吗?我做错什么了?”金子脸上印着一个手掌印,前倾着身体,委屈着脸求着。


    “你走!”钱慕云泪如雨下,咬牙切齿,她第一次这么真心地付出感情,竟然被骗了。


    “好,好,我走,我走,你别生气了,我走。”金子看钱慕云掉眼泪,也慌了,说着拉开门就跳了出去。


    钱慕云捂着脸跌坐在凳子上,肩膀不断抖动。


    柳姑然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她没想到一向温柔文静的大小姐钱慕云会扇人巴掌。


    另一位重要非当事人裴心雨则是抿了好几次嘴唇,终是没有开口,按着桌面跌坐在凳子上,捂住额头。


    “哎,那个,我们今天提早下班,我做东,一起吃烤肉去,哦不,吃火锅去吧。”柳姑然看两个好朋友彼此不尴不尬的,想缓和两个人的关系。


    钱慕云比裴心雨还要大两岁,三十岁的人了,足够成熟,她只是坐在凳子上低头不语,不过十来分钟就平复下来,再抬起脸,已经面色如常:“好,一起吃饭。”


    “走。”裴心雨说着站起身,挎上包,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三个好姐妹并肩进了电梯。


    还没到饭点,火锅店里人不是很多,仨人捡了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


    点好锅底和涮菜后,三个人依次起身去调麻酱。


    柳姑然坐在座位上看着站在调料台配着调料没有交流的两位好朋友,心里的鼓还是敲不停。虽然两个人都表现得没伤筋骨,但她觉得这件事绝不是只伤皮毛的事,特别是对裴心雨,那可是她心底的草蛇灰线,量子纠缠啊,不可能不介意的。这么想着便决心讲透,尽量缓解这份尴尬,争取保住友谊,保住公司,保住要买的新房。


    “我们仨可是肩并肩的好朋友。”柳如然一开口,钱慕云就打断她,“放心,不会因为一个欺骗我的女人就断了我们的友谊。”


    裴心雨听到这,手顿了一下,看向钱幕云:“你,是不是给她机会解释解释,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柳姑然往锅里一边倒羊肉片一边问:“哪里不对?她自己也说了她没被车撞。”


    看着锅里七上八下翻腾着的羊肉片,裴心雨幽幽开口:“会不会是我搞错了呢?”游嘉树是比较沉默寡言的人,而金子明显很跳脱。


    “呵,哦,你认为你那初恋痴情是吧,觉得她不会这么渣?”柳姑然捏着长筷子焯羊肉片,看向裴心雨,隔着水蒸气,看不真切表情。


    “不是痴情不痴情,是感觉变化很大。”裴心雨皱着眉头思考。


    “什么变化?”钱慕云感兴趣。


    裴心雨放下筷子,托着下巴陈述:“就,各种,比如眼神,游嘉树的眼神是那种有点忧郁,淡淡哀愁的,而金的”


    “得,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抽象,还眼神。有没有比较实的东西?”柳姑然是急性子。


    “就,感觉吧,一种感觉。”裴心雨眼神飘远。


    “切,更虚了。”柳姑然听不下去了,开始挑出来羊肉片放到麻酱碗里蘸着吃。


    钱慕云很上心,毕竟关系到她的女朋友,确切地说是她和裴心雨共同的女朋友,这么一想觉得好别扭。


    “你觉得不是一个人?”


    “但是从她微博推测来看是同一个人,她微博上的内容是确定的,就是金时归。”裴心雨也想得头疼,经过半个多月的混乱后,她渐渐冷静下来,越来越感觉这个金时归不像游嘉树,可所有的证据又都确切地指向了她就是游嘉树。


    裴心雨和钱慕云都没有食欲,看着旁边的柳姑然大快朵颐,涮完羊肉涮豆腐,涮完豆腐涮青菜,一边吃着一边喝西瓜汁,蘸完麻酱蘸香油,撒葱花放香菜,头也不抬,盘子空了一个又一个。


    在柳姑然打了个小饱嗝,抽出纸巾擦嘴后,两位好朋友也都起身了。


    十二月的晚上,寒风刺骨,三个小姐妹下了车都裹紧羽绒服、拉高围巾往小区楼道急走。


    楼道口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游嘉树,哦,不,确切地说是金时归——金子,迷雾灰色短款廓形羽绒服,深灰色呢子长裙,捂着咖色羊毛围巾,高跟鞋跺不停转着圈取暖。


    一看到钱慕云走过来,金子便一路小跑奔了过来,拉下羊毛围巾:“慕云。”鼻头发红,出口成雾。


    “走开。”钱慕云看了两眼旁边的朋友们,推开她,径直快步往楼道口走。


    “慕云,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金子一看她走,忙小碎步追上去,软着身子求。


    裴心雨眉毛动了下,太不像了。


    “你哪里错了?”钱慕云停下脚步问。


    金子可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明显一愣,眨了眨眼睛:“你说我哪里错了,我就哪里错了。”身体挺得板正,捂着胸口的羊毛围巾,委屈又认真。


    胸腔起伏,钱慕云眼神凛冽,这纯粹是当傻白甜一样在哄自己。


    裴心雨抬眼看金子,一脸谄媚,毫无原则,撒娇打滚的态势太不像她那个车马慢、带愁绪的游嘉树了。


    “哼”,柳姑然嗤之以鼻,抱着手臂立在旁边看闹剧。


    “走开,不准在这里。”钱慕云甩开了摇着她胳膊的金子,整天就知道撒娇。


    “不嘛,那你原谅我,好不好?”又蒯上了胳膊,轻摇嘟嘴。


    柳姑然翻了个白眼,不是说沉默寡言、车马慢么?这粘人玩意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哪里错了吗?就让我原谅你,走开。”钱慕云冷眼蹬,甩开还摇着她胳膊的手,快步走进电梯。


    “慕云,慕云。”金子喊着追赶,是进了电梯,但还是被拒到了家门外。


    撅着嘴看着甩在眼前的房门,金子扭头看向钱慕云的两位好朋友:“她怎么了吗?”灰头土脸。


    裴心雨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从眉毛到眼睛,从眼睛到鼻梁,从鼻梁到嘴巴,从嘴巴到下巴,甚至是一侧露出来的耳朵,戴着的珍珠耳环。


    “像,又不像。”


    这个答案金子听不懂,柳姑然也听不懂。


    直到清晨走进公司,裴心雨还在思索——怎么回事?金时归确定是游嘉树,但为什么从照片里走出来差别那么大呢?


    “心姐,早上好。”前台付露露打招呼。


    “嗯,早,咦,这是什么玩偶?”裴心雨正要走过去,眼睛瞟到前台新摆了一对动漫玩偶,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一个天蓝色头发,穿着黄金机甲战斗服。另一个紫罗兰头发,穿着槿紫色战斗衣。上前摸了摸,搪胶材质,光滑细腻,两个玩偶眼角眉梢一摸一样。


    “我拆盲盒得的,星矢。”


    “什么屎?”


    “哦,是圣斗士星矢,心姐没看过这部动画片吧,好古早的了。”


    “没有,还挺可爱的,小人儿换衣服不说,还染了不同颜色的头发。”


    “不是换装了,他们是撒加和加隆,一对双胞胎。”


    “哦,双胞胎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像。”裴心雨说完放下玩偶,抬腿走向办公室,三步之后,定住了。


    缓缓转身,脸上的笑意已倏然消失,瞳孔越来越大,眼角肌肉微微抽动。


    “露露,他们俩什么关系?”


    “双胞胎啊。”


    裴心雨像被电击了一样,眼睛猛眨了下,她赶忙捂住头。


    “心姐,你没事吧?”付露露见状忙从前台里面绕出来扶住她。


    裴心雨看向那对面貌几乎一摸一样的玩偶,眼里慢慢荡上一层雾,嘴唇颤抖:


    “双胞胎?!”


    第23章 游嘉树


    星辰大厦坐落在北城兴台区的核心地带——科技园区,共有12栋楼,围成一处静谧的商务天地,1栋楼在主干道的拐角处,交通最便利,视野也最好,对面就是湿地公园。


    当太阳缓缓升起,还雾蒙蒙的时候,园区内已经有不少人影出没。早高峰时间,大厅里更是一波接一波的人穿过,脚步匆忙,空气中弥漫着提神咖啡香和香甜面包味,大家排队刷过闸机后有序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


    “大金总好。”一位蓝发女孩飞奔着跑过来,抬手理头发的档口瞟到面前站着的女人,马上绷直身体打招呼。


    金子眯了下眼睛,抬起下巴:“新来的?”


    “是的,金董。”蓝发女孩眼神闪烁,把挎包从肩头滑落到手里,嘴唇抿出商务笑容。


    电梯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入。


    “等下,等下。”在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一叠急促的声音飘过来。


    金子按住开门按钮。


    女孩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整理着挎包带子,喘着气冲进来,看清开门的人,微微欠身:“谢谢小金总。”


    “不客气。”金子勾唇一笑。


    蓝发女孩微微张了张嘴,低垂下眼睛。


    “滴。”


    “滴。”


    “哎,由由,你等下。”出电梯,在门前打过卡后,蓝发女孩拉住端着咖啡的女孩。


    “怎么了?”


    “我今天又认错了。”


    “啊?你又把小金总认成大金总了?”


    “嗯。”蓝发女孩扁着嘴点头。


    被叫做“由由”的女孩叹一口气:“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大金总”


    “穿西服西裤,可是今天小金总也是穿的西裤哦,你别给我说眼神不一样哈,这个我可看不出来。"蓝发女孩有些委屈。


    “那,小金总也戴胸针了么?”由由目光上扬,啜口咖啡。


    “没注意,应该没有。”


    “对啊,大金总每次穿戴都有胸针的,要么是在胸前,要么是在衣领,或者在袖口,大金总穿衣很讲究的。而且主要是气场啊,气场,小金总活泼,大金总是温润型的好吧。”


    “气场这谁能看出来”蓝发女孩正抱怨呢,电梯门开了。


    走出来一个穿着藏蓝色呢子大衣的女人,身姿高挑如松,茶棕色锁骨发蓬松有型,柔顺地垂在天鹅颈旁,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眼窝深邃,左衣领上的海棠花珍珠胸针,耀眼璀璨,优雅稳重间还透着生机勃勃之感。


    “大金总好。”


    “嗯,早上好。”声音清润,语调缓慢,低沉磁性,嘴角一勾,丹凤眼顾盼生辉,让人想到星眸秋水。


    打过招呼后,戴着胸针的漂亮女人朝办公室走去,高跟鞋踏在地板上从容轻盈,棕咖色阔腿裤随着步伐摇曳飘逸,自然随性的精神气韵让人移不开眼睛。


    “哦,明白了,这就是大金总和小金总的区别,这就是气场。”蓝发女孩盯着那远去的挺拔背影,不住点头,“也不能怪我啊,毕竟她们俩是双胞胎,长得实在太像了。”


    “除了外貌像,气质、性格差别还蛮大的,你多接触接触就能看出来了。”由由说完端着咖啡就往工位走去。


    「一颗树」的logo在明亮的前台闪着低沉暗哑的淡光。


    被喊作大金总的女人就是「一颗树」的董事长——金时归,只不过她更喜欢亲近的人喊自己为游嘉树。而被喊为小金总的则是金时归的双胞胎妹妹金姊归。


    游嘉树走进办公室,脱掉呢子外套,取下围巾,挂到衣架上。深灰色羊绒开衫里是浅灰色打底衫,一枚底部是一块暗绿色宝石的锁骨项链垂在打底衫上,光泽圆润。


    整个人温婉如玉。


    「当当」,有人敲了敲开着的门。


    游嘉树看了眼门口,又低下头坐到办公桌后,坐姿笔直:“进来吧。”


    “姐,妈让我问问你今晚有安排没?她要给你煲爱心汤。”是金姊归走过来,一错身就坐到办公桌上,晃腿。


    “下去。”游嘉树瞟了一眼,继续翻文件。


    金姊归“啧”了一声,还是听话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瘫坐到落地窗旁的沙发上。


    落地窗外霞光四射,视野通透。不远处的湿地公园落了薄薄一层白霜,仿佛被一层银色的薄纱覆盖。树枝光秃秃挺立在寒风中,摇曳颤抖。湖面上几只不怕冷的野鸭还在游来游去,低头啄食。望过去,静谧、冷冽却充满生机。


    “妈就是想你啦,你这一出国就是半个月,昨晚如果不是你飞机落地太晚,都想叫你过去吃饭呢。”金姊归躺在沙发上伸手够茶几上的零食,“肉肉也想你了,它这几天食欲都不太好。”


    “你又欺负它了?”


    “我怎么欺负它啊,它跟着咱妈睡的好吧。真是受不了,就你惯的,一只猫,整天像个人一样让搂着睡,成精了。”巧克力解开已经放进嘴里,金姊归说话含糊不清,“晚上去不去喝汤啊?”


    “今晚去不了,我一会过去看下她”话没说完,又有人敲门。


    「当当」,是大波浪段筝走过来。


    “回来啦?哦,金子,你怎么躺这?”


    游嘉树抬腕看了看时间:“有事吗?我下午一点的飞机,去蒙市的展销会。事情不重要的话等我回来再聊。”


    “筝姐,你觉不觉得我姐太拼命了,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都没一点个人生活,无趣。”金姊归说着又拆开一板巧克力糖要往嘴里放。


    “呦,看样子你最近的个人生活不错啊,和那个谁,钱小云?”段筝一撩大波浪,撑住办公桌面笑着调侃。


    “钱慕云,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还记不住。”扔掉巧克力糖纸,金姊归坐直身体,语气抱怨。


    “哦,对,钱慕云,上次让我载着你去送桃酥,出门我就被人追尾了,你得请我吃饭。”


    “这都好说。”金姊归说完又瘫倒在沙发里,摆手:“别提了,现在不理我了,怎么找她都不理。”


    “闹别扭了?”段筝看她嚼巧克力,忍不住扭过来坐到沙发上也抓了一块,悉悉嗦嗦拆包装纸。


    “明明晚上送她回家还好好的呢,早上突然就翻脸了。”金姊归皱紧眉头,思考不明白。


    “不会是你技术太差吧,人家嫌弃你。”


    金姊归一听抬起身体:“不可能,那方面她爽着呢……”


    “咳,”坐在办公桌后的游嘉树咳嗽一声,“谈恋爱就好好谈,好好待人家,有误会就诚恳说清,有错误就及时改正,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训斥妹妹。


    “我没乱整好吧,我现在变乖了,你看,我来公司两三个月了,工作也很努力吧,也没乱去勾搭别的女人。”金姊归挺着脖颈抗议,青筋时隐时现。


    “你知道就好。”游嘉树说完不再理她,继续翻阅资料。


    “唉。”金姊归窝进沙发里叹气,她怕姐姐血脉压制。


    正叹气呢,手机响了。一看屏幕,金姊归脸笑开花,马上坐直身体,“嗯,慕云,在公司,现在吗?可以可以,我马上过去,你等我。”说完话弹跳起身,“这是原谅我了吗?让我马上立刻现在就过去,听听,‘马上’‘立刻’‘现在’,哈哈,要生扑我吗?”


    “要命了,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走啦,走啦,再见。”


    “筝筝姐,么。”金姊归两眼发光,手舞足蹈。


    段筝嘟嘴飞吻:“么”


    “姐,么。”


    游嘉树转过眼神没回应,望着妹妹跳着跑走的背影,叹气:“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小孩子,小孩子都谈恋爱了。你呀,比她就大8分钟,看着大了8岁都不止。”段筝笑,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办公桌旁,靠着桌面,抬脚轻踢游嘉树的腿,笑得鬼,“哎,你知道我前几天遇到谁了吗?”


    “谁呀?”游嘉树头也不抬对着文件看电脑上的报表,随口问道,她以为又是好朋友的哪任老情人。


    “裴心雨,你的白月光。”


    这句话一说出口,游嘉树就愣了,手放在鼠标上没有再动弹,看向电脑屏幕的眼神突然就直了,瞬了瞬眼神,干咽口空气,抬头:“怎么遇到的?”脸色严肃。


    “撞车。”段筝漫不经心。


    “咚”,椅子被弹开的声音,游嘉树猛地站起身:“你开车碰到她了?”一脸紧张。


    “啧,瞧你这紧张的样子,还说只是当朋友,这是普通朋友该有的反应么,这是前任该有的反应么……”


    “到底怎么回事?”游嘉树抬手打断她。


    “哦,你急了,你急了,”段筝伸出手指晃悠,“当然没事呀,不过就是她开车追尾我,剐蹭而已,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动不动就出车祸啊,明明不会骑电动三轮车,你非骑上干嘛,这下撞到腿了吧,哎,你腿好了吧?”说着低头瞅游嘉树的腿,棕咖色阔腿裤熨烫得板正,外表正常。


    “好啦,腿没事。剐蹭完呢,你有没有给她说我?”游嘉树眼睛直盯着段筝,眼神着急,语速稍快,语调还是不疾不徐,整个人还是不紧不慢。


    “没啊,没经你允许我哪敢说,再说你这能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的吗?光解释怎么从游嘉树改名到金时归都得解释半天。”


    “哈。”游嘉树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下。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七年了,还念念不忘呢,念念不忘也就算了,你光明正大去见人家啊,鬼鬼祟祟地穿着小熊衣服站人家门口卖什么冰糖葫芦。”段筝撩了下大波浪,曲起手指敲击桌面,“卖冰糖葫芦也就算了,你还非骑那个电动三轮车,不是说了我晚上接送你吗?你急的是什么啊?!”


    “那天你不是和客户谈太晚嘛,我着急开摊。”游嘉树伸手从旁边拿资料。


    “蹭”地站起身体,段筝一手按着桌面,一手按着游嘉树的椅背,把人拘在面前:“不到七点啊,你就开摊开摊的,你又不是卖冰糖葫芦的,不就是为了看她吗?!六点多她还没下班呢好吧。”


    “哎呀,好了,筝筝姐,这不都没事吗?”游嘉树双手在桌面放平,语气软下来。那晚也把她吓坏了,正赶上晚高峰,电动三轮车冲进马路中间被一辆商务车给撞翻了,还好只是碰到腿。


    “那天真是你命大,只是被车撞了下,轧到左腿,你说要真是”


    “好啦,别再说腿啦,不过就麻烦跑一趟C国的医院而已。”游嘉树打断她。


    “哼,你怎么不敢给金子说你去C国看腿的事啊,怕她告诉我干妈吧。”段筝翻白眼。


    “你可不要再说这事了,让妈听到又该担心了。”游嘉树用签字笔轻轻捅段筝。


    往后撤下身体,段筝语重心长:“我可以不说,但是你这个追人的方式能不能改改,以后别再碰电动车了,自行车也不行,你就吓人。”


    游嘉树躺靠在椅背上,抿唇笑:“知道啦。”


    灿烂一笑,眉若星河。段筝没了脾气,鼻孔叹出气,又像想到什么,低下头,眼睛炯炯有神:“哎,她,就裴心雨,可比你那照片上漂亮多了。”


    “照片还是大学时候拍的。”游嘉树往耳后掖掖头发继续移动鼠标,“都七年了。”


    “别再卖冰糖葫芦了,直接上门找吧。你都快三十了,成熟的大人了,还扮家家,我真是服了你了。”段筝摇着头一脸不可思议。


    “她有自己生活了,我不适合再打扰她。”游嘉树叹口气,看向窗外,眼神忧郁,整个人显得温柔多愁。


    “你是说她女朋友是吧?唉,这个年龄,谈恋爱正常,你就这么不去争取了?”


    游嘉树没有接话,继续翻看电脑网页。


    “得,我多嘴了。”


    “嗯,一点的飞机,你几点去机场?来不及吃午饭了哈?”


    “早走一些,顺道看下我妈。你这边还有什么事么?”游嘉树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视线。曲起的手指放在桌面上,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却不突兀。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指尖微微上翘。手背青筋隐约蜿蜒,瘦实白皙。


    “你这手真它喵的好看,很有力的感觉,0能爱死。”段筝说着抬手轻滑。


    抽回手,游嘉树瞪一眼自己带颜色的好朋友:“没事的话,我忙了哈,还有几分文件需要签。”


    “切,工作狂,白瞎了一双手。”


    段筝讥讽着一撩长波浪,扭身而去,高跟鞋砸到地板上,“蹬、蹬、蹬”响。


    游嘉树看着潇洒离去的身影,轻笑了下,对着电脑发呆良久,低头拉开抽屉,缓缓抽出一张照片,照片显示时间是2017年2月14日——情人节。她把一个女孩抱在怀里,俩人青春洋溢、笑颜如花。


    抚了抚照片,游嘉树眼神柔软:“心雨。”


    第24章 真相大白


    “嘉树以前提过,她是抱养的,亲生母亲在南市,不常走动,家里还有个妹妹。”


    “对,就是这样,游嘉树确实是金时归,但却不是你的金子,她们两个长得那么像,应该是双胞胎。”


    “性格差别那么大,我早该想起来的,我早该想起来的呀。”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裴心雨来回踱步,脸颊微微发红,额头沁着细密汗珠,眼神闪烁着光芒,双手不时抬起往后顺头发,理完头发就挥舞着向坐在云朵会议桌旁抱臂看着她的钱慕云说不停。


    钱慕云听得仔细,心里感受上她是支持裴心雨的推断的,蹙眉回忆:“金子也说过她家里只有母亲和姐姐了,那她这个姐姐?”


    “就是游嘉树,就是游嘉树对不对?”裴心雨眼睛放光,“我怎么把这个可能给忘了啊!绝对是,绝对是!”


    仿佛有一道光穿透迷雾,两个恢复理智的小姐妹,眼神逐渐清明。


    “心雨,你坐下歇会,已经打电话给金子了,她应该马上就到了。”


    裴心雨却坐不下来,她懊悔自己这段时间被吃醋给迷昏了头脑,应该早就看出破绽的。


    “慕姐,外面金女士找您。”前台付露露敲了敲开着的门。


    “马上请进来。”


    金姊归立到门口:“慕云”


    一脸灿烂,喊得甜腻。


    “你姓金?”裴心雨走向她。


    “是啊。”


    “你,在哪里读的高中?”


    裴心雨的这个问题一抛出来,金姊归闪了下眼神,头脑一时找不到北的感觉,高中?那么久远的事了。


    “你问这个有什么事吗?”


    “在哪里读的大学?”


    裴心雨又靠前一步,盯着金姊归的眼睛看。不,不是,这不是她的游嘉树,她心里突然就肯定了。才发觉近段时间由于冲击太大,竟然没有好好分析过这个人。这个人眼神单纯,带着孩童般的天真。而游嘉树的眼神虽然澄澈,但是是带着愁绪的,就算开心的时候也不会过于外露的。


    完全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她!”裴心雨心脏砰砰跳,胸腔剧烈起伏,她按住墙面来稳住有些发抖的身型。


    金姊归不自觉身体微微后仰,似乎想拉开些距离,被一个漂亮女人几乎贴身注视着,有些不自然。


    “你是妹妹对吗?”裴心雨声音颤抖,眼睛还是死盯着金姊归,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什么?”金姊归努力眨眼睛,想理解这个盯着她看的女人说的问的是什么意思,可是没有任何头绪。


    裴心雨抓住金姊归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星星,瞳孔微微颤抖:“你就是妹妹。”


    金姊归摒住呼吸,瞅向钱慕云求救。


    钱慕云看看情况,上前拉住裴心雨的手:“心雨,慢慢说哈。”


    “你,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啊,磨蹭什么!”


    “问我什么了?”金姊归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无措,没听懂问题,也不理解。她本来以为女朋友那么着急喊她来要生扑和好呢,兴奋一路,哪知进门劈头问过来的问题竟然是:在哪里读的高中?


    还“妹妹”来“妹妹”去的,什么意思?!


    裴心雨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你谈过女朋友吗?”


    声音一钻进耳朵,金姊归一个激灵,眼睛“嗖”地睁大了。这个问题比“在哪里读的高中”“是不是妹妹”要刺激多了,她后悔没回答在哪里读的高中了或者回答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哪个都比这个问题好回答呀。看着钱慕云快吃人的眼神,左想右想,琢磨措辞。


    “说啊。”钱慕云提高声音。


    “谈过。”


    “几个?”


    “”


    “说啊!”又是钱慕云。


    “五六个吧。”低垂着头,金姊归声音收得很弱,她期待钱慕云此时耳鸣。


    钱慕云没有耳鸣,听得很清,清得连金姊归的语气都听得一清二楚。倒吸一口气,抬起下巴,别过眼看窗外,遮阳帘没降下来,阳光刺得她眯了眯眼睛。


    “初恋呢,什么时候谈的?”裴心雨似乎头脑混乱,乱问。


    “高中。”


    听着的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叫什么名字?”平复完情绪裴心雨又问。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游嘉树了,游嘉树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谈五六个,而且也不是谈五六个的人。


    “钱小云。”


    钱慕云猛地转回头,几乎要盯死金姊归。


    五六个,还钱小云!


    “你有个姐姐是吗?”裴心雨追问,眼神闪光,肯定是双胞胎。


    金姊归皱了皱眉毛,越来越懵。


    “说啊!”钱慕云吼,浑身发抖。自己难道是个替身么?还谈五六个!


    金姊归被吼得猛一哆嗦:“是啊。”


    “她叫什么?”裴心雨又拽住胳膊。


    金姊归皱脸:“不是,你抓疼我了。”


    “说啊!”还是钱慕云在吼,吼完上前掰开闺蜜的手。


    “金时归啊。”


    “什么,你不是叫金时归吗?”钱慕云满脸问号。


    “我叫金姊归,姊就是姐姐的那个姊。我姐叫金时归,时是时间的那个时。”金姊归本来普通话就不太标准,这两个名字咬在一起,更让人分不清了。


    钱慕云捂住额头:“你能不能练练你的普通话,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咬牙切齿,多大的误会了。


    “我妈给我起名叫姊归,意思就是盼望姐姐归。我姐叫时归,意思就是”金姊归还没解释完,被裴心雨又一把抓住胳膊,“你姐姐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金姊归正沉醉解释名字,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之前是不是还叫游嘉树?”裴心雨眼里已经有泪花翻滚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金姊归的这句话一问出来,裴心雨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她捂住脸。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Oh!what fun it is to ride,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1)


    柳姑然哼着歌曲摇摆着身体走进来,她昨晚直播,上班晚,刚到。


    待走近看到好闺蜜对着金子在哭,柳姑然笑成花骨朵的脸倏地枯萎了:“咦,这是怎么了?”


    裴心雨双手紧紧捂住脸,指节发白,泪水从指缝中往外涌出,肩膀颤抖,呜咽声压抑。


    看清状况,柳姑然一下来了精神,血嗖地涌上头顶,脸色胀红,双目圆睁,挎包往会议桌上一扔,开始捋袖子。


    渣女,你有种啊,敢上门挑衅了!


    先扇脸还是先骂?她心里盘算着走近渣女,站定后闭上嘴巴,舌尖抵住上颚来回搅动,生产唾液,临时决定先吐口水。


    “她找到了。”钱慕云看裴心雨捂着脸说不出来话,只得替她解释。


    正准备打架的柳姑然停下运气,嘴里裹着刚酿出来的口水,口齿不清:“找到了什么?”


    “真正的游嘉树。”


    “啊?”柳姑然一听张大嘴巴,口水不小心咽了下去,“咕咚”一声,愣怔一下,清清嗓子看向站在旁边瞪大了眼的金姊归。


    “不是我。”被凛冽目光巡视到的金姊归赶忙说。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裴心雨会找她姐姐,但看着这状况不敢掺合,下意识往钱慕云身后躲,瞅向裴心雨,“对,对了,你为什么找我姐啊?”


    “你姐?游嘉树是你姐?”柳姑然的脖子都伸长了。


    “是啊,我俩是双胞胎。”


    一句话把场面凝固住,只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静静听风嘶吼一阵,柳姑然一脸不可置信地摇头:“我去,太戏剧了。”


    裴心雨已经止住哭泣,眼睛通红:“你姐呢?她人呢?她好不好?”


    “我姐,她出差了。”金姊归说着抬腕看时间,“应该到机场了,好不好?你指哪方面?她挺好的啊。”


    “你是谁呀?”


    裴心雨听到游嘉树过得还挺好的,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谁?能谁,你姐初恋。”柳姑然已经坐到椅子上,拧开桌旁的矿泉水一饮而下,稀释胃里的口水。


    “初恋?我姐谈过对象?”这次轮到金姊归伸长脖子,“我一直以为她吃素,要做居士呢。”


    “你这么不了解你姐吗?你们没生活在一起?”柳姑然诧异。


    “我姐以前被抱养在辛城,大学毕业我们才团聚。而且她没有跟我们住,她自己住,也没过多说过个人感情的事。”金姊归滔滔不绝解释,说完便仔细打量起裴心雨,肤白貌美大长腿。


    “我姐眼光不错哦,这么好色么?”她小声嘀咕,脸上笑意藏不住。


    “说什么呢你!”钱慕云听到,拧她的耳朵,瞪她。


    “你姐不好色,主动分手的。”柳姑然添油加醋。


    裴心雨白了她一眼。


    “你姐就在「一颗树」是么?她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嗯?”金姊归看着裴心雨组织语言。


    柳姑然又灌了一气矿泉水,放下水瓶,“哈”了一声,问重点:“先不用回答这,先回答,你姐现在有女朋友吗?哦,或者男朋友。”


    “没有,我不说了嘛,她吃素吃得我都怀疑她要做居士了。”


    “啧,安了?”柳姑然冲裴心雨挑眉。


    裴心雨斜睨她一眼,脸颊缓缓变红。


    真相终于大白,裴心雨心里的石头像被撬开了一样,轻盈痛快。游嘉树22号要从蒙市坐飞机返回,这是她从金姊归那里得到的最新进展。


    22号早上,一出门,柳姑然就围着裴心雨打转。


    “怎么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


    米棕色呢子风衣搭配黑底咖纹大围巾,黑色丝袜亮款高跟鞋,长发飘散腰间,整个人高挑性感。浅棕色远山眉,衬得整个脸型更加甜美柔和。杏色眼影晕染在眼窝处,眼尾微微上扬,浓黑的长睫毛扑闪扑闪,蝴蝶振翅。轻扫在颧骨处的腮红,娇如桃花开,明艳撩人。玫瑰花瓣般的大红唇艳丽魅惑,一张一合间格外生动。玫瑰和茉莉的香水味萦绕周身,淡淡飘来,恰到好处。


    有些脸红,裴心雨往上拉拉围巾:“我平常不漂亮么?”


    “漂亮,但是今天穿得也太靓了吧。”


    “我平常也靓。”


    “但今天,就过分靓了,还穿丝袜,你不冷吗?”说着话,柳姑然便探手去摸,“好诱人啊。”


    “哎呀,咸猪手。”裴心雨躲,她心虚,扯围巾几乎要把整张脸包围住,“不冷,走不了几步,家里和公司都有暖气。”


    “嘶,这妆化得也太精致了吧,哎,你这个腮红,什么牌子的,好嫩呀。”柳姑然往下扯围巾。


    裴心雨闪身阻止她,岔开话题:“要见客户。”


    “什么客户?”柳姑然一听工作就有些紧张,也不看腮红了。她是负责直播带货的,每次客户来培训都很烧她脑子,她还想今天歇歇呢。


    “就,床上用品那家。”


    “床上用品?什么床上用品?”


    被柳姑然这么一问,裴心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倏地羞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床上用品?怎么扯出个这么不正经的名词。


    说是下午四点下飞机,三点一刻,裴心雨就等在了北城国际机场的到达口。


    作者有话说:


    (1)来源:歌曲Jingle Bells-Frank Sinatra


    第25章 见面


    随着时间跨过四点,裴心雨的心跳又跳到一个新台阶,似乎随时要跳出胸膛。她快压制不住自己了,手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湿,半个小时去了三趟洗手间,打开镜子照了七八回。


    到达大厅已经站了不少接机的人。有家庭在接,看到亲人从出口出来,张开双臂兴奋大喊,奔跑着拥抱在一起。有单位团体在接,举着牌子张望着出口,待来人招手,笑脸迎上去,握手寒暄。有情侣在接,抱着玫瑰花,双向奔赴,举高转圈圈。


    只有裴心雨,看着一波一波等候的人接上人离开,已经四点四十了,游嘉树还没有出来。低头看看腕表,越看越紧张,额头沁出薄汗,呼吸急促。


    这种焦灼忐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五点十分,游嘉树都没有人影。裴心雨只得一边望着出口,一边去问讯台问讯。


    从蒙市飞来的飞机是准时抵达。


    取行李有问题?在里面碰到熟人了?


    裴心雨神经紧绷,她没有问金姊归要游嘉树的手机号和微信,也没让金姊归给游嘉树说。现在就是盲等,这一等就等到晚上七点半,渺无音讯的裴心雨实在站不住了,拨通了钱慕云的电话。


    游嘉树临时有事耽误,改签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裴心雨松了一口气,紧张终于缓解了些,她的手都有些抖了。还需要时间做下心理准备再见面,改签了好,今天太紧张了。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折腾一个下午,紧张得衬衣都塌湿几回。洗完澡躺到床上后,想想这半天的经历,裴心雨捂住脸笑了,像什么样子,竟然鲁莽到跑去接机。


    “嘟”,手机信息提示。


    三人行的小群,钱慕云在问:回来了吗?@裴心雨。


    “到家了。”


    “我去你还能回消息,我以为你俩滚到床上了呢?她现在不会就睡在你身边吧?事后?”柳姑然还不知道游嘉树改签的事。


    “你(打你.jpg)”裴心雨被调侃脸红了。


    “改签了亲。”钱慕云回复。


    “改签了?那今天岂不是扑空了?我说你就应该加下她微信,这还搞偶遇啊。太磨人了。”柳姑然的信息跟得迅速。


    “是啊,要不要加,我让金子把微信发来?”钱慕云第二次问了。


    “不加,你叮嘱金子别告诉她哈。”


    “叮嘱了,叮嘱了,放心,她不敢泄漏一个字的。”


    “哟,老钱,这小奶狗够听你的话哈,她现在是不是睡在你旁边?”柳姑然就关心睡的问题。


    “没有,懒得理她。”


    “生气?她技术不好?”还是柳姑然。


    “先睡了。”钱慕云不愿意聊了。


    连续两天裴心雨都在忙工作的事,确切地说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游嘉树。太久没见了,见面只说声好久不见么?然后呢,然后说这么多年自己很惦记她,想复合?


    复合?一想到这个词,裴心雨就觉得羞耻。这个复合她求过一次了,上次游嘉树就没有理她。对,还有就是问,为什么上次不回信息,突然消失?


    钱慕云接到金子的新情报,24号——平安夜,游嘉树回来。


    24号裴心雨没有再去接机,平静下来后,那一腔孤勇也没了,紧张胆怯,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晚上下班后,柳姑然提议一起出去唱歌。周末,加上过圣诞,好好放松放松。


    有对象的钱慕云出乎意料举手赞同,欣然前往。


    而没有对象的裴心雨则婉拒了,她没有心情,想回去梳理情绪。一想到游嘉树已经回到北城,就住在兴台区,离她不足10公里的地方。她就寝食难安,对,寝食难安,情绪漂浮。


    走出公司楼后,看着地面蒙着的浅浅白色,才发现下雪了。路灯下,小雪如米粒般轻轻飘落。深夜的黑,雪花的白,路灯的昏黄,构成了一幅安静温馨的画面。空气中透着凉爽清新,暖气室闷了一天的裴心雨一呼吸到这清凉湿润的空气,忍不住舒服地长吸气,雪的味道凉凉地,沁入肺里,让她头脑瞬间清醒,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这样美丽的冬夜雪景,裴心雨不忍心坐车了,三站地的距离,她戴好天蓝色毛线帽,缠好咖色大围巾,信步走起来。


    飞雪漫天,渐渐将整个北城包裹。雪花覆盖的大街上更是热闹,商户门前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圣诞树、圣诞老人、驯鹿、铃铛,彩灯闪烁;中文或者英文的圣诞音乐隐约飘来,动感十足;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轻轻摇摆,围炉欢聚,;落雪把汽车尾气掩埋了似的,只留下清凉通透。雪花不下心钻进围巾里,化到皮肤上,亮亮润润地。


    裴心雨走着看着,不时从口袋里伸出手去接雪花。北方的孩子都盼望下雪啊,她接着雪花不禁思绪纷飞——那年冬天,在老家,也是这样的大雪天,游嘉树在家门口等她,一直等到深夜。


    想着心事,沐浴在霏霏飘雪里,三公里的路程,一个小时不到便走到了。待走到小区门口时,地面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像还没逛够似的,裴心雨又转身逛起小区门口的夜市摊位,虽然下着细雪,依旧人声鼎沸。


    卖烤冷面的摊位前排着三四个年轻人,不时跺着脚或弹着头顶的落雪,头戴黑棉帽的烤冷面大哥额头挂满汗珠,锅铲抡得飞起,平底锅滋滋作响,冒着蒸汽;支着一把大伞的臭豆腐摊位上,炸臭豆腐的阿姨捏着长筷子在锅里翻腾着,臭香味很浓,很远就荡进鼻孔里;“爆米花啦,奶油爆米花啦。”操着南方口音的矮瘦大哥晃着手里的一桶爆米花朝裴心雨叫卖,吆喝声穿透寒气在他嘴边化成一团白雾;“袜子啦,袜子,纯棉袜子,10元三双啊,妹妹,来啦,看看啦。”亮着充电小灯的摊位上,满脸红光的胖阿姨摇着袜子冲裴心雨摆手,手上戴着一双卡通熊猫棉手套,袜子们花花绿绿地摆在雪地里的塑料布上,格外醒目。


    路灯下,雪花盘旋不停,各个摊位的灯光把小道照得温暖明亮。市井烟火,抚慰人心。


    裴心雨勾唇逛着,眼光落到前段时间小熊卖冰糖葫芦的地方。一个小伙子坐在一张折叠桌旁的小椅子上正低头摆弄手机,充电台灯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机膜和手机壳,旁边竖着一块白色瓦楞纸小牌子——10元手机贴膜。


    看着这个位置,裴心雨若有所思,眼神暗了暗。游嘉树应该也很想见到自己吧,不然不会在小区门口摆摊。


    可是为什么又突然不摆了呢?这些她都没问金姊归,她想亲耳听游嘉树解释。


    想着这些心事,理不清,解不开,裴心雨便没了逛的兴致,转身朝小区走去。


    正值七八点钟,下班的人们都在陆续往家赶,小区门口刷脸的闸机位不时有一两个人排队。


    快步走到刷脸机前,裴心雨抬手往下拉了拉围巾,看向刷脸屏幕。


    “叮,欢迎回家。”玻璃门往两侧打开。


    门开了,她却愣住了,站在那盯着刷脸屏幕久久没动。


    “哎,女士,麻烦您让让。”穿着黄色厚防风外套的外卖员提着一个大塑料袋要进小区。


    裴心雨堵住路了。


    像被定住了一般,直到外卖员喊了她三次,裴心雨才往旁边侧了侧身体,并没有转头,就立在小区闸机入口旁,看着围墙。


    围墙灰漆漆地,没什么风景画,就是光秃秃的一堵墙。


    看着看着,裴心雨眼里慢慢涌上泪花。手还扒着围巾,微张着嘴喘气,姿势一动不动。


    抿了几次嘴唇后,裴心雨转过身,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目光没有焦点地巡视街道,烤冷面的摊位、炸臭豆腐的阿姨、卖爆米花的大哥、花花绿绿的袜子、手机贴膜、挎着包走过的三五行人、几辆缓慢穿行过的小汽车,这些都进了她的眼睛却没有进到她的脑袋里。


    吆喝声、聊天声、车辆鸣笛声,似乎越来越远,听不真切。


    她放下扒着围巾的手,抄进呢子外套里,抬眼四处看着,脚步也没有目的地转了几个方位。


    低头抬头,抬头低头,咬着嘴唇转了几圈后,裴心雨转到一个人身边。


    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士,锁骨发垂落在肩头,打理得有型。五官精致,眼窝深邃。深灰色呢子长款外套,微卷了一层裤脚的白色西装裤,黑色高跟鞋,简约时髦。最亮眼的莫过于左衣领优雅线处那枚银色镶钻蜻蜓胸针,做工精致,在路灯照耀下闪光灵动,展翅欲飞。整个人优雅精致。


    是游嘉树。


    游嘉树眼神跟着裴心雨转圈,直看到她转到自己身边。轻吸一口气,她抬眼看向地摊处——和裴心雨相背的方向。而后低头,看自己的鞋子,手抄在外套里也开始转圈,漫无目的。


    两个人都知道是彼此,余光都瞟到了,但眼神就是没有交汇。你转到北边,我转到南边,你往东走,我往西走,不时擦肩。


    转了一刻钟后,裴心雨停下脚步,终是抬头望向游嘉树。六年不见,游嘉树气质变了好多,更温润了。


    游嘉树也站定,似乎是下定决心,也抬起头。六年不见,裴心雨长开了,更漂亮了。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倒流,两个人定格在路灯下,没有话语,没有接触,情绪却汹涌流淌。


    “哎,您好,让让。”一个头戴黑色针织包头帽的青年男人背着一把大吉他要穿过小道。


    俩人收神后退一步。大吉他很长,穿过她们后还刮了一下旁边的树干。直到看着吉他消失在拐角处,俩人才回转眼神,刚碰上又都不好意思挪开。


    裴心雨轻出一口气,咬了咬嘴唇。游嘉树的眼睛里还是像六年前一样清澈深情。她扬手掖下头发,有些颤抖的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缓步往前走去。


    游嘉树看着缓步走过的身影,闪了闪眼神,也跟了上去。路灯下,可以看到她额头亮晶晶,在这么冷的雪夜,挂了一层薄汗。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并肩,就一前一后,像两个陌生人,沿着小区外的人行道缓行。


    小区西侧是一个小公园,在小区的围墙和公园围墙间是一条昏暗的步行道,行人稀少。雪落得有些缓了,细细蒙蒙地,在路灯下织成一片朦胧的光幕。裴心雨走在前头,脚步轻缓,踩到积雪上,“咯吱咯吱”。她能听到身后游嘉树的脚步声,平稳熟悉,一步一步踏过来,像是踏进她的心里来,踏到记忆深处。


    走到小区北侧,路灯明亮起来,道路两侧店铺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出来,影影绰绰。再转到小区东侧,擦过街角闪烁着彩灯、放着圣诞歌的咖啡馆就又回到南门地摊小吃街。


    裴心雨越走越缓慢,越走越缓慢,直到绕着小区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慢到和游嘉树并肩了。


    俩人还是没有说话,很缓慢地走着,步调越来越一致。又绕了小区一圈,在那家闪烁着彩灯的咖啡馆门前,裴心雨停下脚步。


    游嘉树也跟着停下。


    缓了下,裴心雨侧转身对着空气说:“雪下大了,要不要去里面坐坐?”


    雪花稀疏,无声无息,快停了。


    一阵沉默后,“好。”游嘉树嗓音低沉。


    裴心雨再侧下头,直视游嘉树。霓虹灯下,游嘉树的脸一明一暗,看得不够真切。


    “进去吧。”游嘉树说完举起手,犹豫了下,还是帮裴心雨轻弹掉落在她毛线帽和围巾上的雪花,动作温柔,眼神跟随着手势,波光粼粼。


    随着游嘉树拍雪的动作,一扬一落间,淡雅清透的香水味便钻进裴心雨的鼻孔,是茉莉紫藤香。她不禁闭上眼睛,鼻子深吸一口气,眼眶又开始发烫。


    第26章 再送小熊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出去逛街了,咖啡馆内只有两位顾客零散坐在吧台前和窗边发呆。


    操作台里系着卡其色围裙,戴着卡其色鸭舌帽的女老板正在磨咖啡豆,不紧不慢。墙角的大壁炉里火焰跳动,一进门身体就被暖气包裹,风雪隔在门外。明黄色的灯光下,实木桌椅和柔软靠垫摆放规整。浓郁咖啡香和烤面包香交织在一起,香甜诱人。音乐轻柔放松,缓缓流淌。温暖舒适,安静放松,适合聊天。


    俩人很默契地走向一处靠窗的位置。游嘉树快走一步,绕过桌面,拉开椅子。


    裴心雨抬头看她一眼,跟了过去。


    “要不要脱掉外套,我帮你挂。”


    “嗯。”裴心雨心跳得不行,垂着眼神往下褪羊毛大衣。游嘉树一如从前般温柔,她有些恍惚。


    “喝点什么?”坐定后,游嘉树问。脱掉外套的她,v领针织衫里黑色碎花衬衫打底,衣领解开了两个扣子,可以看到白皙的脖颈上戴着条玫瑰金白贝母项链,吊坠就垂在胸口处,很洋气。在珍珠耳环的映照下,洋气中还带着温婉。落在头顶的雪化了,头发濡湿,显得面部轮廓更加动人,充满诱惑。


    果真是变化了,变得更漂亮了,会穿搭了,也更讲究了,裴心雨心里想着,眼前却浮现出大学时代游嘉树穿着深蓝色校服骑着单车给她送白吉馍的情形。


    “嗯?”游嘉树问了一个单音节词。


    “哦,牛奶吧,晚上喝咖啡睡不着。”裴心雨收回情绪,接话,往前移了移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相握,抵在下巴处。想想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把双手放下,清清嗓子,低垂眼睛看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游嘉树站在吧台点单,侧面望过去后背纤薄,身姿挺拔,曲线柔和的起伏下还带着力量的美感。特别是裹在白色西装裤里的那双腿,瘦削笔直,大长腿啊!裴心雨眼神黏在她身上,褪掉了少年气,整个人成熟优雅,很迷人。怪不得总谈不成恋爱,原来自己喜欢的一直是这一挂呀!


    点完餐,游嘉树回转身,对上了裴心雨的眼神,俩人忙低头错开。


    窗外是咖啡馆装饰的圣诞老人和驯鹿,立在大玻璃窗前,在雪花的覆盖下,像穿了一层厚厚的白绒毛大衣,一明一灭的彩灯下,显得动感温馨。


    两个人相对而坐,望着窗外的细雪、圣诞老人、驯鹿、行人,都没有说话。


    裴心雨转回头端起牛奶杯,一小口一小口啜饮,一杯牛奶都快见底了,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游嘉树低头搅拌咖啡,她只抿了几口。


    “咳,前几天看到金子了,就你妹妹,金姊归。”裴心雨终是按耐不住,打破沉默。


    听到这,游嘉树抬起头,勾唇笑了下:“是么?”


    灿若星辰。


    看到这个笑容,裴心雨心突地一跳,散了所有阴霾,对于过往,突然就不委屈了,也不想再追问了。现在,她只想要现在,游嘉树的现在。


    恋爱脑了!


    意思到自己的失态后,裴心雨赶忙低头抿唇,再抬起就清明多了:“是,她和我闺蜜——钱慕云,在谈,你不知道么?”


    “哦,”游嘉树点点头思索,“听她说起过,不知道是你的好朋友。”


    裴心雨勾了勾嘴角,也想展现个笑容,嘴巴勾到一半停了下来。伸手又端起牛奶杯,里面已经空了,眼神和动作都顿了一下,有些尴尬。


    “我再给你叫一杯。”游嘉树注意到她看杯底的动作了。


    “你现在做烤肉店?”新牛奶到手后,裴心雨捧着马克杯问。


    “嗯,是,你呢,现在工作忙么?”


    “我出来单干了,和两个朋友一起。我们做内容,粉丝那块。收收广告费,带带货。”


    “蛮好的,这两年内容、直播都蛮火。”


    两个人你问一句我回一句,话都不多,沉默占了大多数时间。


    “你,烤肉店忙么,听慕云说,你们开了几十家了?”盯着白色马克杯里的牛奶,裴心雨尽力找话题。


    “还行,去吃过吗?”


    “没有。”


    “改天可以去尝尝。”


    游嘉树说的是“改天可以去尝尝”,并没有说“我请你改天去尝尝”。裴心雨有些失落,两个人这么久不见,明明微博上是那样的信息,明明都扮作小熊等在了门口,怎么还是像大学时代一样磨蹭,甚至木讷,连句过往都不提,这个倒是没有改变。


    “有时间吧。”裴心雨的这句话有些赌气了,面对游嘉树她总是想赌气。


    游嘉树没有接话,侧头看玻璃窗外的圣诞老人。裴心雨也跟随她的目光向外望去,雪片如织,不再轻柔地飘落,越下越密,几乎是倾泻而下。咖啡馆的玻璃窗上蒙上一层薄雾,外面的风景渐渐模糊不清。


    直到咖啡馆快打烊了,裴心雨才站起身:“不早了呢,我们回去吧。”


    “好,我送你。”游嘉树说着也站起身,摘下挂在旁边的外套递给裴心雨。


    裴心雨心不在焉穿上外套。她胸腔发闷,坐了一个多小时,俩人几乎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微信都没留。


    游嘉树看她一眼,走到门口又看她一眼。


    “怎么了?”裴心雨有些紧张,脸色微红,是终于要说什么话了么?


    “你这里,头发掖里面了。”游嘉树示意裴心雨她的头发有一缕被压在外套里了。


    裴心雨轻叹一口气,伸手撩出长发:“你现在比以前讲究多了。”这是今晚第一句提及以前的话。


    提到从前,那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裴心雨有些动容。


    游嘉树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出来话,抬腿往前走:“我送你回去。”


    推开门,鹅毛大雪扑面而来,满目皆是白色,融合在深夜的黑中,像幅饱满的风景画。积雪像刚打出来的奶油一般喧腾白腻,踩过去就是深深的脚印。北风吹来,雪花飘进眼睛里,顷刻化为水滴,激得人睁不开眼。周身都裹挟在冰凉的空气中,刚从暖气室出来的身体不时打冷颤。


    两个人不禁都缠紧围巾,一前一后往前走着,游嘉树在前,裴心雨在后。


    望着面前挺拔的背影,想想这两个月自己疯了一般的寻找,再想想六年前的甜蜜和不甘心的分手。裴心雨鼻子酸疼,她努力吸着气不让眼泪流出来。又有些委屈,盼了这么久的见面,竟然没说几句话。


    感觉还没走几步路呢,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到了,上去吧。”游嘉树停在闸机入口处,转身看了看裴心雨,又错开眼神。


    裴心雨抿下嘴唇:“嗯,那,再见。”说完鼻子又酸了,她赶忙低下头快步从游嘉树身旁走过。


    “心雨。”


    裴心雨被这一声呼喊定在原地,泪花漂浮上她的眼眶,喊得太突然,急促,深情,像极了学生时代。


    “怎么了?”平复好情绪,裴心雨回头。


    “哦。”游嘉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笑了笑,眼神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就,明天不是圣诞节么,中午下飞机的时候”


    没话了。


    裴心雨前进一步,看着她的眼睛,确切地说是眼睫毛,扑扇不停,轻声提示:“嗯?”


    游嘉树低垂着头跺了下落在高跟鞋上的雪,抬起头,脸红了,清嗓子开口:“下飞机的时候,看到这个钥匙扣,想着,买给你当圣诞礼物。”说着便从口袋里抽出手,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个钥匙挂件。


    一个戴着圣诞帽的巴塞罗小熊,表情憨憨的。


    眼神软了软,裴心雨接了过来。圣诞小熊还带着体温,潮潮的,应该是一直被游嘉树攥在手心里的缘故。摸着温热的小熊,裴心雨眼眶发烫:“谢谢,那我上去了。”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进小区,过了闸机后,泪水就涌了出来。六年前,两个人第一次同床的日子就是平安夜,那晚,游嘉树也是送了她一个玩具熊,没有戴圣诞帽,但系了围巾。


    直到洗完澡躺到床上后,裴心雨还没有平复好心情,不时就想哭,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哭。


    挂件小熊握在手里,裴心雨丝毫没有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咖啡馆里游嘉树的脸,轻声问她需不需要帮她挂外套。想喝什么?很宠溺地谈论着妹妹。说自己创业蛮好的。提醒自己说头发掖衣服里面了。送给自己一个被攥出了汗水的巴塞罗小熊。


    游嘉树说中午下飞机的时候,看到这个小熊,买了下来。那就是她下飞机的时候就决定要见自己了吧,或者更早,可为什么见了面什么都没说呢。


    胡乱思考着,一整夜裴心雨都睡得不安稳,清晨七点就醒了。她躺不下去,只得起身打扫卫生,擦书柜、擦茶几、擦餐桌、擦玻璃、拖地、浇花。收拾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后又晃进厨房,开始揉面做牛肉饼。


    等反应过来时,盘子里已经垒了七八张金黄焦脆的牛肉饼了,皮薄馅足,香味扑鼻。


    闭上眼睛叹气,甩甩脑袋,裴心雨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完早餐,看看高高叠在一起的牛肉饼,再看看钟表,已经九点多了。瞅瞅房门,端起盘子起身出门。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了两遍,钱慕云才探出脑袋,穿着粉色丝绸睡袍,脸有些红:“心雨啊,什么事?”她没有完全打开房门。


    “那,牛肉饼,刚烙的,给你送两张。”裴心雨心思混乱,没有注意到钱慕云的神色。


    “哦,谢谢。”钱慕云掖了掖散乱的头发,接过牛肉饼。


    俩姐妹对望一眼,都没有动。裴心雨是想找好朋友分享她昨晚的心路历程的,她心情激荡地厉害。但此时钱慕云就堵在门口,似乎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样子。


    裴心雨正困惑呢,透过开着的门缝看到一个女人端着水杯从客厅里穿行进卧室,只穿着衬衣,露着大白腿。


    望着那个晃悠着走过似乎还没睡醒的人,裴心雨瞪大了眼睛,一下明白了。


    钱慕云注意到她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脸红到脖颈:“那个,昨晚金子送我回来太晚了,留在这了要不,你进来坐?”


    “不,不,不,我回去了。”这样的时刻,两个人刚和好,怎么能进去坐。裴心雨拒绝完忙逃到自己屋内。想想好朋友那个囧态,不禁笑了。想到金子,便又想到了金子的姐姐,那个害自己一夜没睡好的人。不行,自己的这个瓜自己吃不下,她想找人爆。又用盘子盛了两张饼,按电梯下楼去寻柳姑然。


    柳姑然闲人一个,找她分享。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了三四遍,柳姑然才打开门,大红色睡袍,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像钱慕云一样,脑袋探出房门:“心雨啊,什么事?”


    裴心雨眨眨眼睛,好熟悉的姿势和问话,脑海不过一闪,就略过了这些。


    “没事就不能来啊。”裴心雨撞开她端着盘子进了屋内。钱慕云那里不适合进去,柳姑然这个大光棍条子家,还不能进么。


    “那个,那个,心雨,你坐这。”柳姑然忙跟了过来,拉开餐桌旁的椅子。


    “今天怎么了,这么客气,还招待我?”裴心雨没有理她,径直走向沙发。沙发区一片混乱,两块座垫搭在沙发边缘,摇摇欲坠。外套、靠枕和毛绒娃娃们躺在地上,凌乱堆叠。茶几上的抽纸盒和书籍也被打翻在地,抽纸盒的盖子摔在一边。


    没有下脚的空。


    “你这怎么了?喝醉了还是家里招贼了?”裴心雨看着沙发区的一片狼藉皱着眉头问。


    柳姑然似乎觉得热,她抹下额头:“就,昨晚在酒吧喝醉了”


    “喝醉耍酒疯?”


    “”


    “瞧你,我来给你收拾收拾。你先去洗漱下,然后来吃牛肉饼。当当当,看,我做的牛肉饼,香不香?馋不馋?”裴心雨托起盘子,打开玻璃罩,两张金黄喷香的牛肉饼叠在一起。


    “我”柳姑然话还没说完。


    “吱”,卧室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大波□□人——段筝。咖色毛呢长裙,大红色低领毛衣,淡定地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俩人,低头整理毛衣下摆,扭着走过来。擦过裴心雨,捡起沙发旁的外套,一甩就套在了身上。双手往脖颈后一背,一头褐色的波浪长发甩了出来,几乎甩到裴心雨脸上。


    性感浓郁的玫瑰香水味钻入鼻孔,裴心雨不自觉闭眼憋气挺直后背。


    柳姑然张嘴吸口气,脸红到脖颈。真是够妖精的,她心里骂。


    经过柳姑然时段筝胳膊肘轻碰她一下,低头说了句:“走了。”扭到玄关处弯腰穿高跟鞋,屁股翘在那,丰满性感,看得裴心雨赶忙错开眼神。


    “妖精。”几乎要骂出口了。


    握着大门把手,妖精回头又刮了柳姑然一眼,拉开门扭了出去。


    “咣”,防盗门关上一声响。


    “啪嗒”,裴心雨一个心神不稳,手里的白色陶瓷骨盘掉到地板上,碎成三四瓣,两张牛肉饼摔出了肉馅。


    第27章 床上治呀!


    愣了许久,直到空气中的玫瑰香水味飘散干净,裴心雨才回过神。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么?柳姑然这里比钱慕云那还不宜进啊。


    “那个,我昨晚喝醉了,她送我回来……”说辞快和钱慕云一样了。


    但人家钱慕云那是正牌女朋友啊,你这是什么?裴心雨心里腹诽。嗯,也不是完全没关系,起码两人在喀什有过一夜。


    “不是前几天提起来还骂着的吗?”扭腰、摆臀、挑眉毛、不分轻重调戏人、不知廉耻这些词还历历在耳啊。


    柳姑然“唉”了一声,在闺蜜面前也放开了:“那不是觉得她见人都撩,连你都不放过么,烦她。”


    裴心雨弯腰捡盘子碎片:“怎么,现在又不烦她了?”


    “她解释了,上次撞车不是故意调戏你,要微信也是想给游嘉树要。”柳姑然说着也开始收拾散落在沙发旁的零零碎碎。


    “这,这不会是你们的作案现场吧?”裴心雨看她收拾的动作一下联想到了昨晚俩人的经过,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抱在一起,躺倒在沙发上,匆忙甩掉外套后,亲吻纠缠想着想着自己先脸红了,捏着陶瓷碎片,脖颈僵硬。


    “”柳姑然没有回答,低头捡靠枕、纸巾盒,脸颊绯红,默认了。


    “我得走了,这,这”裴心雨感觉空气中还残存有昨晚的味道,黏腻中似乎还带着体香,尴尬。


    “干吗去呀,不是说做了牛肉饼么?”柳姑然收拾完战场,开始捡饼,牛肉饼看着做得很不错,酥脆喷香。


    “掉地上了,别吃了。去我家吧,还有三四张呢,还有豆浆,正好在我那吃。”这空气中的味道,裴心雨越呼吸越不自在。


    俩人并肩走出电梯,裴心雨正要输开门密码,隔壁门“咣当”打开了。金姊归被扔了出来,对,是“扔”,人被摔了一个趔趄。


    随之扔出来的是外套和围巾。


    “慕云,慕云。”扶着墙站稳身体,金姊归一手抱着外套和围巾,一手敲门,没人应她。


    从红棕色木门上移开视线,金姊归回头看看,脸窘不好意思,往耳朵拢拢头发,咳了一声,堆上笑容:“心雨姐。”


    她这一声“心雨姐”把裴心雨叫愣了。“心雨姐”?这是从哪里论的?想想游嘉树,比自己小两个月,金姊归是她双胞胎妹妹,那应该是从这里论的,便没有反驳。


    “要去我家坐坐么?”一句“心雨姐”把裴心雨收买了。


    “不,不,不用了。”金姊归穿好外套,撩出头发,整理整理,掀电梯按钮,像又想到什么,侧头,“心雨姐,昨天我姐出差回来了。”嘴巴又甜又有眼色。


    “哦,我知道,见到了。”裴心雨声音温柔。


    “见到了,你又去接机了?”金姊归诧异,她并没有告诉钱慕云航班号啊。


    “没有,她过来了。”


    裴心雨这句话一说完,不仅金姊归睁大了眼睛,柳姑然的眼睛也睁圆了。


    电梯门打开,金姊归望望电梯厢,没有进去:“心雨姐,我方便加下你微信么?”


    一口一个姐,谁能拒绝啊。


    “哎呀,这个金子的嘴巴是真甜呀,怪不得老钱那么上头。”


    “哎,你那个树,昨晚见到了,那今天早上才走?”柳姑然碎碎说着跨进房间。


    一进门,柳姑然的眼睛就直往主卧瞟。


    裴心雨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拍打她:“说什么呢,你以为都像你呀。”


    “像我怎么了?我这叫随性所欲,爱自己。我们女人呀,就是要满足自己。”柳姑然抱臂巡视一圈卧室,绿色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同色被子整齐叠在一侧,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空气清新,并没有异常。耸耸肩走出来,立定在客厅,使劲嗅了嗅,瞅向厨房,“你又熬中药了?”


    “嗯,坐吧,我给你把豆浆再温下。”裴心雨说着走向厨房。


    柳姑然抱着手臂跟进去,靠在门框上,看着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着蒸汽的中药砂锅,摇头:“雨,你就是太拘着了,不能老压抑自己,知道吗?!光喝中药没用,你得释放。”


    “怎么释放啊?”裴心雨弯腰插上豆浆机电源,模式调成加温,随口接道。


    柳姑然邪笑着凑近裴心雨:“把游嘉树放进来,在卧室里滚一个星期,保管你性冷淡就好了。”


    “你说什么呢!”裴心雨一听满脸通红,几乎打翻正在清洗的玻璃杯,呵斥。


    “啧,啧,好,不是性冷淡,是失眠好了吧。”


    “你就信我的,你看和她在床上滚一个星期会不会好。保管你四肢通透,神清气爽”柳姑然鬼鬼祟祟地还没说完就被裴心雨打断了,“你闭嘴好不好?”她一想到柳姑然说的这个情景就臊得慌。


    她和游嘉树以前也是止步于搂搂抱抱亲亲,最多也就是抚摸。什么叫“在床上滚一个星期”,光是想想就羞耻得要死。


    “既然对身体这么好,你就让大波浪每晚都过来给你疏通呗。”裴心雨不甘示弱挑战柳姑然。


    柳姑然闭嘴了,转了转眼珠看向门口:“哎,慕云怎么回事,不是说金子怎么地交往了五六个女朋友,不要理她了吗,怎么又领到家里?”转移话题。


    “那就要问你了,你们不是一起去的酒吧吗?”裴心雨倾斜着豆浆机往玻璃杯里倒豆浆。


    “是一起去的酒吧,没过多久,金子就来把人拽走了。呵,没想到俩人还滚床上去了?”柳姑然接过好朋友递过来的豆浆跟着裴心雨往客厅走。


    “你不也跟人滚床上去了?”


    “我,我那不是喝醉了么。”柳姑然嘟囔。


    俩人正说着呢,门铃响了,钱慕云过来送盘子。


    “怎么了?我看刚才又把人赶出去了?”自从被叫了“心雨姐”后,裴心雨真像姐了,开始关注。


    钱慕云叹一口气,脸色不虞,没有接话,跟着柳姑然坐到餐桌旁。


    “还生气她交往了五六个女朋友的事啊,都过去了。”“心雨姐”立场发生倾斜,开始替金姊归说好话。


    “刚才躲躲藏藏发信息,被我逮到。是前女友还在联系她,约她见面。”钱慕云鼻孔出气。


    柳姑然撇下嘴,撕牛肉饼吃。


    “心雨姐”好话说不下去了,停顿片刻还是开口:“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有事?都分手了,能有什么事。看她的聊天记录,这段时间对人家关怀备至的,烦死了。”钱慕云抱臂叹气。


    “关怀备至,怎么回事?”柳姑然咽下牛肉饼开口问,想着自己的好姐妹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操心。


    “人家妈妈住个院,她关心得像个亲女儿。”


    “毕竟俩人以前在一起过,金子心软嘛。”裴心雨劝和,游嘉树的妹妹,品性应该不会差。


    “别提她了,烦死。哎,我也喝杯豆浆,还有吗?”钱慕云化心烦为食量。


    “有,我给你去倒。”


    “对了,我昨晚走后,给你发好几个微信问你到家没,都没回,怎么回事呀?我还担心半天。”钱慕云看着正大快朵颐吃着牛肉饼的柳姑然问。


    “真担心我啊。哼,晚上和人家翻云覆雨的,你还有空担心我?”纵然嚼着牛肉饼,丝毫不影响柳姑然伶牙俐齿。


    “”钱慕云被说得词穷。


    “哦,你还能说慕云啊,你和人家那翻云覆雨的程度可不比她差吧?”裴心雨端着豆浆走过来,替较内向的闺蜜帮腔。


    “啊,翻云覆雨?然然,和谁,和谁呀?”钱慕云一下来了兴趣,撩下头发趴到桌面上八卦,眼睛发光。


    “大波浪。”


    “段筝?”钱慕云张大嘴巴。


    柳姑然被调侃得脸红,反击:“哼,你没翻云覆雨,找了两三个月才找到,那暧昧劲浓得很吧,说,是不是接吻了?有没有摸?”


    “谁?心雨,和谁接吻,和谁摸?”钱慕云简直要被震惊到合不上嘴巴了,信息量太大。


    “你老婆的姐姐呀,俩人昨晚春风度了,咦,咦,咦。”柳姑然说着开始扭腰晃肩带气氛。


    “什么春风度,春风度,一个女孩子,嘴巴不干不净的。”裴心雨脸红了。


    钱慕云想着这层关系,她老婆的姐姐,游嘉树?那就是金姊归是她老婆?“切”,想到这,呲了柳姑然一下。


    “哎呦,惹不起,现在你们俩是妯娌了,我惹不起了。”喝口豆浆,柳姑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嘴巴上粘了一圈白色豆浆渍,又萌又搞笑。


    听到这话,被调戏的两个人一起掐她,三个好朋友闹作一团。


    闹玩一阵后,钱慕云理理凌乱的头发,问裴心雨正式的:“怎么,你们什么都没谈?”


    “没有,没有提过往,没有提感情,就聊了聊目前的工作。”裴心雨往后整理头发,叹气。


    “那她什么意思啊?不是还扮作小熊等你么?哎,那个小熊是她吧?”柳姑然是急性子,听裴心雨说了见面经过,直翻白眼。


    “应该是,不过我没问,她也没说。就,基本什么都没聊,就分开了,连微信都没加。”


    “我去,你们俩连微信都没加?”柳姑然嘴巴张得和眼睛一样圆。


    裴心雨难掩失落,撑着额头垂下眼神叹气。


    连微信都没加!三个人都在想这件事,一时没了言语,空气静默。


    “叮”,厨房砂锅鸣叫。


    裴心雨起身走向厨房,不一会端出来一碗中药,开始一口一口抿着喝。


    “我是明白你为什么喝中药了。这,挨谁摊上这样一个墨迹的对象不得喝中药调理啊。”柳姑然看着黄澄澄的中药水直皱眉,这得多苦啊,“还树呢,我看她是树懒吧,怎么这么墨迹,怪不得你说车马慢。”


    “树懒?”钱慕云扑哧一声笑了,趴到桌面上抖肩。


    想想咖啡馆里游嘉树低头抬头侧头、啜咖啡、整理发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再想想动画片里那只眨个眼睛都要半天的树懒,埋头喝中药的裴心雨也不禁笑起来,“咕嘟咕嘟”碗里直冒泡,刚喝进口的中药又喷进了碗里。


    “哎呀,真是讨厌,药都喝不成了。”裴心雨抽张纸巾擦拭嘴角。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这个性问题光喝这个不成。”


    “我是”裴心雨无奈,要争辩。


    “失眠,只是失眠对吧。我就告诉你,你的病根就在她身上,你还别不信,就得需要她给你治!”柳姑然果断总结到,碰瓷。


    “怎么治?”钱慕云看着怒气冲冲捋袖子的人不解。


    柳姑然手指骨敲击桌面,大仙模样:“床上治呀。”


    第28章 约吃饭


    吐槽归吐槽,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


    一到周一,大家就又准点起床开始上班了。工作真是个好东西,你的生活再混乱,它都能强行给你捋顺节奏,到点必须工作。


    「雨慕然然」公司一片忙碌,本来空旷的工位也都坐满了人。有项目,执行起来就比较快。


    “哎,你这个圣诞小熊蛮好看的啊,哪买的?送给我吧。”刚在办公室坐定,柳姑然瞥到了裴心雨挎包上的小挂件,一个憨憨的巴塞罗小熊,还戴着圣诞帽。


    三两步走过来便要去解,裴心雨匆忙藏身后。


    “干嘛这么小气。”柳姑然和裴心雨是研究生时的闺蜜,五六年的感情了,很随意。


    “你喜欢的话,等明我再给你买一个。”裴心雨起身把挎包放到书柜上。


    柳姑然看着闺蜜绯红的脸颊,恍然大悟:“哦,不会是树懒送的吧?”


    “讨厌,不要叫这个浑名字。”虽然名副其实,但裴心雨还是不愿意给游嘉树扣上这顶脏帽子,只是内核慢腾,其他方面还是很灵巧的。


    “哦,你未来老婆,送的?”


    “闭嘴吧你。”裴心雨脸色更红了,拢拢长发坐到办公桌旁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呵,”柳姑然仰头看向天花板冷笑一声,“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游嘉树还送这种玩偶公仔追人呢,还当自己是大学生啊?”


    “这她不会要从你们学生时代开始延续这段感情吧?”


    “无缝续上?”


    不理她的调侃,裴心雨专注盯着电脑,鼠标滑来滑去。


    “都这个年纪了,看对眼了就上床,而不是送什么玩具小熊。哦,就算送,也得是香水、首饰、轻奢包包呀,送什么玩具熊啊。”柳姑然举起手正面反面看着自己的钻石戒指不解。


    “你以为都像你啊,那么物质。”钱慕云替裴心雨说话。


    三个人中,数柳姑然最伶牙利齿。一般抬起杠来,都是两个比较内向寡言些的朋友联合起来怼她。


    放在以前,柳姑然也就翻翻白眼。现在不一样了,“哼”了一声:“切,真不亏是妯娌,我惹不起你们这对‘雨慕妯娌’。得,我们公司改名吧,别叫‘雨慕然然’了,叫‘雨慕妯娌’,我出户。”


    俩人被她逗乐了,办公室内一屋笑声。


    调侃几句过后就是忙碌的工作时间。


    裴心雨一天接待了三家供货商,了解产品、对比价格、看资质、审核质检报告、聊佣金、谈售后,专业审慎。钱慕云不断和团队碰着内容大纲,抓热点、提观点、分析粉丝,绞尽脑汁。柳姑然则躺着小歇,休息室里小呼噜响不停,她晚上又要直播,养精蓄锐。


    七点,直播室里,柳姑然准时上线。钱慕云坐在幕后控场。而裴心雨则在办公室里看数据。


    “当当”,前台付露露敲门:“心姐,外面金女士找。”


    金女士?裴心雨一听愣住了,金女士?金时归?游嘉树来了?


    “你,你让她等会,我一会过去。”裴心雨声音打颤,拢拢头发站起身,顿了片刻,拿出化妆包奔向洗手间,开始化妆。


    二十分钟后,裴心雨出现在前台处,妆容明艳:“人呢?”


    付露露看着短短二十分钟像变了一个人的大老板,愣住了,妆造精致得有些过分了,这都已经是晚上了。


    “露露,露露,人呢?”


    “啊,谁?”付露露有些走神。


    “你不是说金女士来找我么?”裴心雨手按在前台,抠摸签到表,卷纸张的边角。


    “哦,对,是,在会议室呢,我带您去。”付露露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你忙吧。”裴心雨说着转身走向会议室,她还清了下嗓子,又伸手抻了抻已经很平整的毛衣。


    看得付露露直眨巴眼。


    “当当。”她竟然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进来。”里面有人喊。


    声音不像。


    一拉开门,裴心雨看到一张大笑脸。


    “心雨姐。”


    是金姊归。


    “呵。”长出一口气,裴心雨几乎要躺靠在玻璃门上,不知是失望,还是发现不是游嘉树后的放松。


    “你怎么来了?”终究是失望的,问出来的语气掩藏不住。


    “我来找慕云,让前台去叫,她不出来。”金姊归站起身,撅着嘴,把裴心雨当成自己大姐一样开始撒娇。


    裴心雨抚了抚额头,心思混乱:“那个,你,好好和她解释。”


    “我姐也这么说。我怎么解释她都不愿意听,她就是介意我谈的那几个女朋友。”金姊归嘟囔。


    听到她说她姐,裴心雨心里的距离一下便没了,软了眼神:“跟我来办公室吧。”


    “好嘞。”金姊归咧开嘴角,挎起包,双手插兜几乎要摇摆。


    裴心雨摇头,真是粘人,和她姐一点都不像。随即又羡慕了,啥时候游嘉树也能过来粘自己啊。


    “慕云爱吃花间巷那家的抹茶蛋糕,你可以去给她买一些。她今天晚饭吃得不多,要加班到很晚。”裴心雨看着坐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的金姊归忍不住出主意。


    “花间巷?”


    “嗯,就出了写字楼往左转,第二个路口那就有。”


    “好嘞,我马上去买。”金姊归笑着一拍沙发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转回头,“心雨姐,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饿,你随便买点吧,她们几个都在加班。”


    “收到。”金姊归拿起手机蹦跳着出了门。


    “呵,真像个小孩子。”裴心雨看着金姊归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想到那晚也说了这句话的人,眼光便去寻找挎包,安安稳稳放置在书柜上,圣诞小熊垂在一角。


    起身抚摸着圣诞小熊,裴心雨发起呆来。


    钱慕云下了直播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云朵会议桌上摆满了糕点和水果。她的小奶狗买的,还都和她的胃口,疲乏的身体顿时精神了一些。


    刚吃两口,凑过来一张甜腻巴结的面孔:“慕云。”


    一声“慕云”唤起钱慕云的理智,想到这个人曾经这样甜腻巴结过五六个人,目前还和一位拉扯不清,便没了食欲,再一次把金姊归扫地出门。


    元旦假期,三个小姐妹在元旦当天相约逛街。


    印力城商场外布置得格外漂亮。虽然大雪已经化完,物业却在一处侧门旁堆建起了假雪屋,雪花飘洒而下,吸引了一群孩童追着雪花玩耍。大红灯笼挂满街区,一派新年气氛。商场中庭不少品牌方正在搞活动,人们拥挤着排队薅羊毛。饭店门口等满顾客,叫号的声音不时响起,大多是年轻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哄哄乱乱。


    “哎,「一棵树」烤肉呢,咱们中午要不要去吃?”走着走着,看到楼下「一颗树」烤肉店的招牌门头,柳姑然停下脚步提议。她有私心,想偶遇段筝。


    没人接腔。


    裴心雨是想去,又有些害羞。


    钱慕云是不想见到金姊归,又想看到她,矛盾。


    “哎呀,不会遇到她们的。她们不都在办公室么?星辰大厦离这远呢。”柳姑然大大方方,她不扭捏。


    既然有人提议了,其他俩人也半推半就打算下楼。


    路过游戏厅门口时,柳姑然停住了脚步。


    裴心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后也顿住。钱慕云不明所以,回头催两位好朋友:“嗯?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走了?”


    “嘘,里面。”裴心雨拉下钱慕云,朝里示意给她看。


    “谁呀?”


    “大波浪,段筝。”裴心雨小声。


    “啊?段啊”钱慕云没见过段筝,瞪大双眼朝前望去,游戏厅里,抓娃娃机旁边一个娇俏的年轻女孩子正拉着一个大波□□人的手臂在摇,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看出是在撒娇。


    两个好朋友侧头看柳姑然,只见她脸色铁青,绷着嘴,脸颊肌肉跳动。


    最后,不知段筝说了句什么,娇俏的女孩突然大笑起来,抱住段筝亲了一口,拉着她进了游戏厅深处,段筝则一脸宠溺任由她拽着。


    “不要脸!”柳姑然咬牙切齿骂。


    她身旁的两个好朋友都不敢大喘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闭着嘴巴,把呼吸降到最缓。柳姑然脾气比较大,没发火已经算很好的了。


    游戏厅门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裴心雨看看仨人站的位置,几乎堵住路,小声开口:“嗯,那个,我们还下楼吃烤肉么?”


    “吃什么吃,都是死肉。”柳姑然开始对「一棵树」无差别攻击。


    裴心雨看了一眼钱慕云,俩人谨小慎微,都不敢再吭声。


    最后不仅烤肉没吃成,饭也没吃成。柳姑然拉着俩人去了KTV,流着眼泪循环唱「爱你十分泪七分」,声情并茂,感染得两个好朋友都湿了眼眶。


    工作果真是个好东西,你哭得再伤心,到点还是得擦干泪上班。元旦第二天,「雨慕然然」公司全体加班。没有办法,越是节假日流量越大,单子越多,越休息不得。


    果然,单子如雪花般飘来。柳姑然从下午直播到晚上,钱慕云全程盯场。虽说不需要裴心雨在,但她也没有走,主要是走了也没啥事,也没约会。


    七点整,金姊归提着蛋糕水果准时到达办公室,她提前问了裴心雨,知道晚上要加班到九点。


    “你们不是也没放假么,忙吗?”等金姊归像献宝一样把林林总总吃的东西摆满云朵会议桌时,裴心雨问道,她还想问别的。


    “这种节日,我们最忙了,得忙到十一点。”金姊归对着清单又数了一遍果切盒,“嗯,少2盒,我买了15盒呢,怎么就13盒。”


    “没事,咳”裴心雨欲言又止,她想问游嘉树,又不好意思开口。自从俩人平安夜见过后,八天了,没有任何联系,她的失眠又严重了。


    “下次我得当场数清。”金姊归还惦记着少掉的两盒果切。


    “咳,店里在忙,你们公司也在加班么?”裴心雨问得曲折。


    “公司不加班,都在店里忙。我姐一个晚上巡三四家店呢。”金姊归又开始数甜品数量,嘟嘟囔囔,“嗯,糕点是对的。”


    裴心雨眼睛一亮,有信息了。


    “那,挺辛苦的。”


    “其实不用盯着,都正常运转呢。我姐就是爱操心,她工作狂。”金姊归解开一盒樱桃递向裴心雨,“心雨姐,你看,樱桃好大呀。”


    “哦,你吃吧。”裴心雨没胃口,有心事。


    “超甜。”金姊归抱着盒子吃不停,“嗯,我给她们送过去吧。”她想去直播室找钱慕云。


    “等会吧,快下播了,现在她们也没时间吃。”


    “嗯,好。唉,心雨姐,你说怎么办,现在慕云还是不理我。”抽张纸巾,吐出樱桃核,金姊归叹气。


    “你那个前女友联系你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就她妈病重做手术,钱不够,想借点钱。我想着,毕竟在一起过,能帮就帮一下嘛。”金姊归一脸委屈,“我们真的清清白白的,她也知道我有女朋友,而且,都没那方面意思的。”


    “你给慕云解释了吗?”


    “解释了,说过好多遍了。而且,我说借钱,见面的话我们一起见,唉。”


    “再好好讲讲吧,你还是要有分寸。”


    “有分寸,心雨姐,我有分寸的。慕云就是不见我,呜呜。”金姊归提了下耷拉下来的肩膀,又捏起一颗樱桃。


    “那,多在一起相处相处,好好说。”


    “怎么多相处?只能晚上来送个水果,她都不愿意和我多呆。”金姊归单纯。


    裴心雨转着眼珠,背过身体,看窗外,大晚上的看不到什么风景,无非是夜空,路灯,影影绰绰的楼房。


    观赏片刻,裴心雨缓缓开口:“咳,也可以约一起吃饭。”说完抹了把额头,有些心虚,她想引导金姊归了。


    “约吃饭?慕云不会去的。”


    果然上钩了。


    走到会议桌旁,裴心雨不自觉也拆开一盒水果,捏了一颗草莓放到嘴边:“你可以多约些人,大家一起去,慕云也就不好推脱了。”


    “大家?一起去?”金姊归捏着樱桃抬头思索,嘴边一圈红渍,像个贪吃的小孩子,“都谁?”


    智商也像小孩子。


    “就,我们这边,慕云,我,然然。然后你那边,喊几个人。”裴心雨说完赶忙把草莓塞进嘴里,走两步到窗前,抱臂看夜空。


    她说的喊几个人,主要是喊游嘉树。


    金姊归一听眼睛亮了:“哎,对呀,搞个聚餐。我把筝姐也喊上,哦,还有我姐。”


    夜空在写字楼灯火通明的照映下,亮如白昼。


    “呵”,裴心雨轻出一口气,舒坦了。


    最后一个人正是她想见的,轻咬着嘴里的草莓,不自觉弯了眉眼,确实很甜。


    第29章 很想那个人


    节假日期间,道路上依旧车流如织。


    前面的红色尾灯与对面驶来的白色前灯交汇在一起,在红绿灯前闪烁出一片霓虹。高悬的路灯一排连一排,道路两旁的高楼里灯火通明,映照得黑夜亮如白昼,连皎洁的月光都被比了下去。引擎嗡嗡低鸣,车轮滚动。辅路上穿梭着外卖和快递员的电动车,“滴滴”喇叭声按不停。人行道上人们戴着棉帽,缠着围巾,缩着头匆匆走过。街道旁的商店里透出暖黄色的光,玻璃窗被蒸汽笼罩,一片温馨。


    繁华鲜活。


    红色跑车里,段筝按下车窗探出头看前方:“又堵上了。”她不无沮丧地向躺靠在副驾驶位闭目养神的游嘉树抱怨。


    游嘉树“嗯”了一声,没有睁眼,神情疲惫。


    “累了吧,这今天跑了五六家店了吧?”


    听到谈工作,游嘉树睁开眼睛:“我发现一个问题,咱们店还是要吸引一部分客户群,就是家庭,宝爸宝妈,我们要推出受欢迎的宝宝餐才行。”


    “宝宝餐?”


    “对,烤肉小宝宝们一般吃不了。宝宝吃不了,父母就没有意愿进店消费,家庭是个大群体。”


    “那确实,现在进店的还是偏年轻人。”


    “这个宝宝餐,一定要有营养,孩子爱吃,家长放心”游嘉树谈起来想法,本就深邃的眼神更加专注,说话不紧不慢,沉稳有力。无论多激动的事情,从她口中说出,娓娓道来,让听着的人心都会跟着平静下来。


    “明天上午我再去几家友商那里考察下,下午把老胡和何宾叫来开会讨论,你和姊归也来。”


    “好。”段筝在工作上很信任佩服游嘉树。当年她开到第四家店的时候,管理就出现了混乱,精疲力尽。在行业会议上和游嘉树一见如故,决定合伙。三年多来,两个人相处越来越默契,不仅在工作上是好搭档,生活上也无话不谈。


    “好了,别说工作了,头晕,聊点轻松的,比如个人生活。”段筝看着前面的车挪动了一些位置,慢踩油门。


    游嘉树听段筝这么说,轻笑一声,又闭上眼睛躺靠到座椅里养神。


    “呵,一说个人生活你就没兴致。现在见都见到了,我不信你还没兴致。”段筝斜着眼睛笑,做了个标志性动作,撩她的大波浪。


    游嘉树吐出一口气,没有睁眼睛。


    “哎,你到底怎么想的呀。那么想她,这得有一个星期没见了吧,还不去找?”


    游嘉树睁开眼睛,看着车前挡风玻璃发愣:“不知道再见面说什么?”


    “就直说呗,说你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


    “说这个不合适,她应该有女朋友了。”游嘉树眼神暗淡,“那么多年了。”说完这句话她按下车窗玻璃看向车窗外,一辆黑色敞篷跑车,响着动感音乐。在这样的寒冬,还敞着篷,想想就知道有多骚包。驾驶位坐着的是个一头黄毛正在嚼口香糖的小伙子,对过来眼神后,眼睛闪亮,吹口哨。


    “美女,去哪里呀?”


    游嘉树收回视线,躺靠到座椅上,按上车窗玻璃。


    “有女朋友怎么了?再追回来呗。”段筝才不管这些。


    游嘉树看着前面红晃晃的汽车尾灯火焰一般跳跃,没有接腔。


    “你呢,和她的好朋友怎么样了?”


    段筝听到这句问话眨巴了下眼睛,漫不经心:“就那样呗,上了两次床而已。”


    游嘉树笑了:“是而已吗?我看你挺上心的呀。”


    “哪有?”段筝说着抬手又甩了下大波浪,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攥紧了。


    正说着话,车载蓝牙响了。


    “姐,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吧。”是慵懒醉醺醺的女声。


    “啧,你又作是吧,不是打游戏就是喝酒,还能干点正事不?”段筝咬牙。


    “嗯嗯”一阵震天响音乐从那边传来。


    “你在哪?”


    “烟袋街,微迷。”


    “等着,别再喝了。”挂断电话,段筝叹气。


    “表妹?”游嘉树手肘撑在车玻璃旁支着额头问。


    “回国过春节,自己乱七八糟地玩也就算了,还动不动拉着我。再过两天我就得把她扫地出门,赶紧滚回老家。”段筝鼻孔出气,“嗯,前面到你这了,我把你放门口哈,去接小祖宗去。”


    “不用往前开了,放路口就行,我溜达回去。”游嘉树说着开始整理挎包,扭过身体拿后座的外套。


    车门一开,寒风袭来,游嘉树裹紧围巾,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缓步往家走。


    路灯像晕染了一层光晕,开在头顶。明月升得很高,月光和街道上的灯光融为一体,分不清到底是谁照亮了大路。


    小区门口依旧有几个小摊位还在营业,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光顾。卖肉夹馍的大哥没有生意,戴着黑色绒线帽缩着脖子趴在摊位上刷手机。


    看着卖肉夹馍的大哥,游嘉树就想到了自己在花语城卖糖葫芦时的隔壁邻居——那位卖炒冷面的大哥,也是戴着黑色绒线帽,生意很旺,总是热火朝天地在忙,炒冷面、炸鱿鱼、炸鸡排、煎饼果子、手抓饼,sku很多,这让只有三款冰糖葫芦的她望尘莫及。


    山楂冰糖葫芦、草莓冰糖葫芦、山楂夹草莓冰糖葫芦,自己也实在不敢尝试其他的,做到最后,都没有掌握好火候,粘牙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还是心不在焉,没有专心研发产品。游嘉树苦笑,不好好做事真的做不好,做冰糖葫芦的时候不专心,一心想的是尽快见到裴心雨,质量参差不齐。


    “呵”,想到这,笑了下。


    “嗯,美女,要肉夹馍吗,来一份?”玩手机的肉夹馍大哥注意到有顾客,忙放下手机,拽过抹布擦手,双手提刀打算剁肉。


    “不要,谢谢。”游嘉树礼貌说完就踱走了。


    “看这穿着,能是吃肉夹馍的人吗?”隔壁卖泡泡果的大嫂打量着游嘉树的衣着,塞一口泡泡果冲肉夹馍大哥撇嘴。


    肉夹馍大哥双刀一甩,刀刃扎入剁肉的木墩上:“怎么了嘛,我这口味吃了,她得惦记一辈子。”


    游嘉树听到两人的对话,笑了。她喜欢吃的,以前很喜欢吃白激馍,确实惦记到现在。确切地说是惦记一个和她一起吃的人。不知道她现在忙不忙?停下脚步,望向月亮,眼神深远,她确实很想那个人,很想很想。


    正午的阳光倾洒而下。


    星辰大厦的玻璃幕墙在炽烈的光线下反射出钻石般的光芒,明亮耀眼。17楼的会议室里,游嘉树一身黑色低领修身毛衣端坐在会议桌旁,胸前佩戴着一枚梅花胸针,雪花点点,高洁孤傲,很符合她的气质。


    在她面前还坐着段筝、金姊归和两位男士。


    会议桌上摆满了盒饭,一盒一盒井然有序。翠绿的蔬菜、五颜六色的水果、雪白的米饭、红润的烤肠琳琅满目,气味甜香、浓郁。


    “大家品尝一轮,有什么收获?”游嘉树说话沉稳缓慢,掷地有声。


    “嗯,「悦鼎轩」的这个宝宝餐看上去很丰富,会让父母觉得用心了。”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接话,脖子几乎和脑袋一样粗,说着话塞进嘴里一根小肉肠,嘴边泛着油光,边嚼边思考。


    “孩子一定要爱吃,所以,口味很重要。然后就是食材营养搭配,这个父母很关注,主食、肉类、蔬菜、水果都要有。”游嘉树说着捏起一个奶黄包,轻咬一口,皱眉,“这个奶黄包太甜了,不健康,也不行。”


    “「港巷」家的这个胡萝卜牛肉面不行,没有一点味道,孩子咽不下去。”段筝吃了口面条摇头。


    “这谁家,「有丰」?鸡翅太咸了。”瘦高个男人一边嗦着鸡翅一边提起包装袋看上面的标识。


    “这家颜色倒挺好看的。你们看,花花绿绿的。”金姊归对着一盘宝宝餐发笑,西兰花、胡萝卜、小番茄、草莓、玉米饼、肉肠,还有桑葚汁,搭配得像一副油画,“就是吃着没啥味道,都是水煮的。”


    “目前品尝下来,从口感、食材搭配、造型上来说,悦鼎轩、庭院、江南家,他们三家的宝宝餐做得是最好的。你们觉得呢?”游嘉树最后总结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觉得是。”


    “嗯,对。”


    几个人都赞同。


    “他们三家用心了,「悦鼎轩」这家最棒了。”粗脖子男人还在吃鳕鱼饼,“吧唧吧唧”三两口吞下。


    “老胡,你合计下,先做几款。明天咱们再一起试吃下。”游嘉树说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嘴角。


    “没问题,明天几点您有时间?”粗脖子男人就是老胡,总厨。


    “明天下午三点吧。”


    待其他两位男士散去后,金姊归抬腕看看时间:“四点了,姐,筝姐,你们晚上有安排吗?”


    “没啊,怎么了?”段筝合上笔记本电脑。


    “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可以呀。”段筝随口答,一撩长发,靠在椅背上叹气,“家里有个讨厌鬼,不想回家。”


    “姐?”金姊归看向姐姐。


    “那就一起吃呗。”游嘉树头也不抬,手指落在键盘上,写总结。


    “好,那就去咱们烤肉店吧,天街那个。”


    “你定吧。”游嘉树不以为然,合上记事本,抱起笔记本电脑,起身打算离开。


    “那我通知下她们。”


    “她们,还有谁?”走到会议室玻璃门旁的游嘉树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


    “就慕云呀,还有她那俩好姐妹。”


    游嘉树定住了,刚起身的段筝又坐回座位。


    “好啦,搞定,给她们说了。”金姊归锁屏手机收拾笔记本。


    “嗯,你们俩怎么不走啊?”都收拾好走到门口了,金姊归才发现大姐和段筝还愣在原地。


    “咳。”游嘉树咳嗽一声,稳稳神,抬脚离开。


    段筝眨巴眨巴眼睛,一撩大波浪:“去就去。”


    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游嘉树正对着镜子在描画。最后把口红涂好后,她拉开午休床旁的小抽屉,里面摆着三四枚胸针,选了半天,挑选了一枚钻石母贝连理枝胸针。


    抚摸着胸针上闪烁的细琐钻石,想起这枚胸针的广告语——连理同枝,游嘉树唇角绽放出微笑,终于要见了。


    第30章 聚会


    裴心雨接到金姊归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问可以一起吃晚饭么?她那边仨人都有空。


    她马上回复可以,随后起身就钻进休息室,重新梳洗开始化妆。


    “不是,这不是一起和金子吃个饭么,那可是老钱的对象,你这描眉画眼的干什么?”柳姑然进休息室看到,靠过来打量,“哦,还是说,那个姐也会参加?”说到“那个姐”的时候眉毛挑了一下,眨眼。


    “什么姐,她比你小好么。”裴心雨微张着嘴唇描口红。


    “啧,啧,你这晚上,打算领家里去么?”柳姑然凑近调侃。


    “你,”裴心雨捏着口红就要画柳姑然,被躲过了,“你嘴里能不能有正经话?”


    柳姑然抱着手臂靠着穿衣镜低语:“你的病不想早点好啊,人都找到了,还喝中药啊,那玩意那么苦。”


    裴心雨一听深吸一口气叹出,闭上眼睛:“我那是”


    “嗯,嗯,知道,你那是治疗失眠的,你就挺吧。”说完摇头撇嘴,扭着身体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缓缓转回身,撩头发,眼珠转来转去。


    “干嘛这个表情。”抿抿嘴唇,裴心雨抬起下巴轻微在穿衣镜前转动身体检查妆容。


    “那,那个,谁,也去吗?”


    “谁,哦,哦,段,去,怎么,你怕见她?”激将法。


    “切,活久见,我怕她?!贱人。”“呸”一声,柳姑然风一样刮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天天黑得早,不过六点,已经黑透,路灯接连亮起。


    “天街那边大包没了,就坐隔断那吧,也安静。”明亮的地下停车场,金姊归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


    副驾驶位的段筝和后排的游嘉树都没有理她,两个人都有些发愣。


    “嗯?”金姊归扭头看段筝,回头看姐姐。


    “都成。”游嘉树说完轻吐一口气,缓靠到座椅靠背上,侧脸看车窗外,车窗外除了整齐排列的车辆和天花板的灯管,并没有其他风景,但她看得似乎饶有兴趣。


    车子汇入车流后,车厢里还是一片沉默。


    “姐,你紧张?”金姊归看着后视镜里不断抹额头的姐姐问。


    游嘉树往耳后掖了掖头发:“没有啊。”抬手轻按下车窗吹凉风,暖气太旺了么?后背都是汗。


    天街「一棵树」烤肉店的经理看到三位老板同时出现在店门口,直搓手擦汗,生怕哪里出问题。


    “张,我们就是来吃个饭。”段筝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慰。


    “好的,段总,隔间已经收拾好。”


    “没事,你先去忙吧,我们站门口等下客人。”


    段筝说完走到门口好朋友的身边,游嘉树手臂上搭着外套,黑色低领修身毛衣上是一枚闪闪发光的胸针,不时调整呼吸,眼睛在扶梯和电梯之间来回穿梭。


    “别紧张。”段筝看着不断轻缓调整呼吸的游嘉树,拍她肩膀安慰。


    游嘉树没有挎外套的手臂抬起,往耳后拢头发:“我不紧张。”声音不同以往的平淡从容,轻抖。


    “额头都是汗。”


    “有些热。”


    游嘉树说完转身进店,走进隔间,把外套挂到隔间的衣架上,往下抻了抻打底毛衣,挺挺胸,吐一口长气。低头从挎包里拿出化妆镜再次检查妆容,她碰了碰自己的眼睫毛,掏出手绢轻轻擦汗。正收拾着呢,眼光瞥到过道上金姊归带着几个人走过来,马上把口红和化妆镜塞到包里。清清嗓子,垂手抚抚衣角装作若无其事坐到餐桌旁。想想觉得不妥,又赶忙站起身。一抬头,裴心雨已经走到隔断门口,朝她笑了一下。


    眉眼弯弯。


    “我来介绍下。”金姊归笑意盈盈,“慕云,这是我姐。姐,这是慕云。”


    游嘉树客气笑:“你好。”妹妹眼光不错。


    “你好。”钱慕云打量所谓的大姐,不仅是大姐,也是裴心雨的初恋,和金姊归长得确实非常像,都很靓丽,如果不了解性格,不看举止,一眼看过去,简直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那,姐,这是慕云的好朋友裴心雨,你认识吧?”金姊归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游嘉树没有答话,看着裴心雨点头笑笑。她岂止认识,还很想念,想开口说句“你好”,抿了两次唇最终没有说出口。


    裴心雨勾下嘴角,看她两眼,往旁边走了走。


    “姐,这是慕云和心雨姐的好朋友,柳姑然。”金姊归依次介绍。


    看到她,游嘉树“哦”了一声,原来是好朋友,还以为是恋人呢,原来只是好朋友。心里突地就晴朗起来,眉目舒展,嘴角的弧度也大了,声音带着欢快:“你好。”


    柳姑然看看这张笑脸再看看金姊归,确实太像了,只是游嘉树更稳重,身上有种淡淡的愁绪,很宁静,很让人踏实。


    “你好。”


    “那,再给大家强烈介绍下,我们的合伙人,好朋友,段筝姐姐。”金姊归拉住段筝的肩膀往中间带。


    “啧,叫什么姐。”段筝比她们大几岁,爱装嫩,她平常不允许金姊归喊她姐。


    柳姑然翻了个白眼。


    “你们好。”段筝勾着唇笑。


    “你好。”裴心雨。


    “你好。”钱慕云。


    柳姑然没吭声,侧过身不看她。


    段筝眨眨眼,收了笑意,抖抖大波浪,抱臂看着柳姑然。


    “都坐啊。”金姊归一看气氛有点僵,赶忙招呼大家。她挨着钱慕云坐下,裴心雨坐到了钱慕云右手,柳姑然正想坐过去,想了想,隔开一个位置。


    这样柳姑然和裴心雨中间就空了一个位置,和金姊归中间也空了一个位置。


    段筝瞅瞅两个空位,再瞅瞅立在旁边望着裴心雨的好朋友,笑了,走两步坐到了柳姑然和金姊归的中间。她没注意到柳姑然又翻了一个白眼。


    游嘉树咽口空气,看一眼裴心雨,裴心雨也正瞅向她,眼神相碰后又都立刻错开。


    轻拉下座椅,游嘉树坐在了裴心雨身旁。


    位置坐好后,服务员过来送点菜单了。


    “慕云,你看看喜欢吃什么?”金姊归像只哈巴狗一样捧着菜单给钱慕云看,钱慕云侧过身不看她。


    “来,拿来吧,我看看。”裴心雨接过了金姊归手里的菜单,和钱慕云一起看。


    “浇汁牛五花还不错,可以尝尝。”游嘉树看裴心雨和钱慕云对着菜单上的菜品犹豫不定,低下头提意见。


    “对呀,我都忘了,这是你们烤肉店呢,那……姐来点吧。”钱慕云不好意思喊游嘉树名字,只得喊“姐”,说着把裴心雨拿着菜单的手往她那推了推。


    裴心雨就把菜单移给游嘉树,游嘉树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身体凑过去一些。


    裴心雨低垂下眼神,两个人凑在一起看菜单。


    “烤菠萝怎么样?”


    裴心雨侧头瞅她一眼,游嘉树正专注看着菜单,近在眼前的脸庞白皙干净,细腻光滑,灯光下可以看得到细微的毛孔。


    她爱吃菠萝,游嘉树还记得。


    “可以。”裴心雨用铅笔划了下。


    “荔枝牛肉也不错,甜口的。”


    裴心雨唇角弯起,开心,她也爱吃荔枝。


    看着菜单,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


    其他四个人齐齐注视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似乎看到了四个字——天生一对。


    “还喜欢吃什么?”游嘉树手肘撑在桌上,轻搓着手低头问,眼神温柔。


    裴心雨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便对在一起,这次两人都没有移开。


    “您好,请让下,我把炭火放过来。”是两个服务生走过来,一个端着炭火,一个捏着钳子。


    柳姑然侧了侧身,她和段筝比较靠近隔断门口。


    两位眼神胶在一起的人也被打断,都低下头。


    “那个,然然,你也看看,想吃什么?”裴心雨把菜单隔着游嘉树递给柳姑然,身体微微倾斜。


    鸢尾花香飘进鼻孔,明媚清新,游嘉树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指轻触嘴唇,眼睛如一弯潭水般闪烁不停。


    柳姑然雷厉风行,接过菜单就点了七八盘肉,她觉得再让那两个人墨迹下去,这顿饭得等到什么时候。都是生肉,还得烤呢。


    不一会,服务员就推着小车过来了,三层推车,摆满了生肉和蔬菜。


    段筝起身,捏着夹子往篦子上夹牛肉。


    “段总,我来烤吧。”经理跑过来。


    “不用,我们自己来,你去忙。”段筝说完感觉经理似乎还没走,扭头正要再说一次,看到隔间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美得艳丽凛冽,此刻抱着双臂,鼻孔对着段筝。


    “阿,阿丽,你怎么来了?”段筝夹着雪花牛肉的手停在半空,话语都有些结巴了。


    “哼,没想到吧,不是跑得快么?”


    桌旁坐着的五个人看看女孩,再看看段筝,不明所以。柳姑然坐直身板,瞅得仔细。


    铝合金夹子往餐桌上一撂,段筝脸色不好看了,一甩大波浪:“不是,我们都结束了,你这样没意思哈。”


    “没意思,那这样有意思吗?”女孩说着抓起桌上的一杯茶水猛地怼到段筝脸上。


    妆容精致的脸上瀑布般往下淌水。


    泼完后,杯子往桌上一扔,女孩转身扬长而去。


    段筝胸口起伏,鼻孔大力出着气,浑身哆嗦,一抹脸,甩掉手掌里的茶水:“疯女人,上了几次床真当自己是谁了。”说着迈开步子就要追出去,被金姊归拽住了,“筝姐,冷静,冷静。”她还想借着这顿饭哄好钱慕云呢,害怕场子被砸了。


    坐她旁边的柳姑然深吸一口气,久久没吐出,绷紧了嘴,脸颊肌肉抽动。


    “擦擦吧。”金姊归殷勤递纸巾。


    游嘉树一时也有些懵,看看门口再看看好朋友:“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吃两次肉而已。”段筝擦着脸不以为意。


    大家都看向篦子上的雪花牛肉,已经快烤糊了。游嘉树站起身翻面。


    柳姑然眼睛冒火,胸腔剧烈起伏。裴心雨注意到了,正要伸手拽她,没拽住。


    “嚯”,柳姑然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唰”地泼到了段筝刚擦干净的脸上。


    扬长而去。


    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段筝像被定住了一样,一脸的茶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打湿了她的白色打底衫。


    “然然。”反应过来后,裴心雨赶忙起身摘下外套往外追赶。


    钱慕云也紧跟着跑出去。


    游嘉树“嘶”了一声,看看门口再看看好朋友,起身拍拍段筝的肩膀,也追了出去。


    “心雨。”游嘉树追到电梯旁,她身后也跟出来了金姊归。


    三个跑出来的美女已经等在电梯口,听到声音都扭头看她。


    游嘉树看着裴心雨,正要开口,电梯门开了。


    裴心雨看着两位小姐妹进电梯,又看看游嘉树。


    “进去吧。”游嘉树示意,眼睛里尽是不舍。


    裴心雨深深看她两眼:“那我先走了。”说罢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两人的目光都没有分开。《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