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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十六章 “你指的是女性意识觉醒。”……


    第十六章


    又一次审讯, 许知砚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她承认,她是很同情李蕙娜,也为林秀案感到愤愤不平, 这些情绪曾经误导过她。尽管她知道这是两个案子, 不该混为一谈, 但是知道归知道, 情感上的连接和影响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斩断的。


    但是经过舆论的“狂轰乱炸”之后, 许知砚遭受了打击,也写了检讨。戚沨又告诉她这次不算是违纪, 最多就是口头警告一下,以后谨言慎行。这会儿的许知砚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此前的同情、怜悯、不忿诸多个人情绪, 也在这些折腾之后被封存起来。


    相比之下,现在的戚沨比她更“惹眼”。


    夏正说, 是戚沨替她吸引了火力, 现在网友们都在扒这个刚上任的支队副队。这就意味着,这个案子绝对不能出半点瑕疵, 但凡有个小线头被抓住了,那些唾沫性子都能淹没市局。


    最主要的是,上面也在观望。


    许知砚觉得很离谱,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把戚沨扯进去呢?


    夏正说,背后肯定有人推动。


    当然, 他们都知道这个背后的人, 大概率是基金会那边的。


    在李蕙娜自首之前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对基金会的人讲故事, 合着这些人大半夜不睡觉,当晚就已经开始计划全盘布局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但也正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舆论争议,令许知砚迅速完成“脱敏”。此时的她再看到李蕙娜, 就只当她是犯罪嫌疑人。


    许知砚吸了口气,集中精力在口供记录上,期间她又看了一眼负责讯问的戚沨。虽然不能说是气定神闲,但绝对称得上冷静客观。


    戚沨将已经装进物证袋的那本《刑法》,几张物证照片,分别摆放在李蕙娜面前,让她辨认。


    李蕙娜初见照片时,还算平静,直到看到《刑法》,呼吸节奏被打乱了,眼神也有细微地波动。


    戚沨问:“我们其中一页采集到刘宗强的精|液样本。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包括详细的前因后果。”


    李蕙娜低了会儿头,也不知道经过几轮自我挣扎,终于开口:“那天他又强|奸了我。”


    “那天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案发前半个月。”


    “当时你正在研究法条?”


    “是。”李蕙娜吐出一个字,闭了闭眼,抬起头说,“他发现之后,笑得很猖狂。他说我是异想天开,对婚内强|奸的定义也非常不以为然。如果丈夫违背了妻子个人意志发生关系就算强|奸,那所有已婚男人都要去坐牢。他说他比我了解男人,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的,是我脑子有病。他还说,男人领证结婚,就是为了让‘强|奸’变得合法。不信的话就去问问,如果强|奸不算犯罪,谁还会领证?而我作为女人,既然领了证,就等于同意这件事,这是我应该尽的义务。”


    虽然李蕙娜的描述主视角指向的是刘宗强,但是没头没尾的刘宗强不会突然蹦出这么多谬论,这里面一定也有李蕙娜的争辩。


    “那你是怎么回应的?”戚沨问。


    李蕙娜没有立刻回答,在开口之前,脑海中忽然蹦出来罗斐的话:“有一点你要牢牢记住,和案件本身无关的讯问一定要仔细斟酌,不是所有问题都要回答。你可以做选择,也可以避重就轻、长话短说。”


    李蕙娜当时不太理解:“可你不是说,对我有利的部分要多说吗?要在笔录里充分体现我被侵害的细节,过往详情也要说,这样才能逐渐构建出我被家暴三百七十八次的事实。”


    “是可以说,但要有选择地说,是否对你有利,不只是你的判断,还要看警方、检方和法庭的认知。有时候你越想达成某个目的,用力过猛,越容易适得其反。就好比说,你想让他们知道你被家暴有多惨,多愤怒,他人可能会将此认定为你已经具备充分的‘见死不救’的动机。”


    这段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李蕙娜有些茫然,心里忽然就吃不准了:“算了,我不想说了,你们也不要再问了……”


    戚沨注意到李蕙娜的走神,心思一转,说道:“我知道回忆这些你会感到痛苦,但是你的证词对案件还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将来上了法庭,这些问题你一样要回答。”


    李蕙娜醒过神问:“是不是只要我说了,你们就相信我被家暴的事实?”


    “从没有人质疑过你被家暴。如果你们夫妻关系和谐,这次的事就不会发生。你身上的伤痕是最好的证明,那份伤情鉴定是合法有效的。但是我们只看到伤痕和报告上的文字,并不知道伤痕的由来,也不了解事发过程。”


    戚沨的语速并不快,似乎给足了李蕙娜整理思路的时间,而李蕙娜虽然看上去很逃避,却没有表现出抗拒的肢体动作,好像已经将这番话听了进去。


    戚沨继续说:“我接触过很多受害人和嫌疑人,他们有的在事发后拒绝开口,好像只要不说就不用揭开伤疤。然而事实是,即便嘴上不说,那些画面也会在心里一直重演。他们之中有的人会在沉默中爆发,会滔滔不绝地将过程描述出来,因为在那之前从没有人听他们说话。他们也很想跟人分享,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不能开口。李蕙娜,我知道你的遭遇、心情,没有全都告诉你母亲。你也没有朋友。你难道就不想跟人说说,听听他人的看法吗?哪怕只是为了发泄。”


    戚沨说话时,许知砚几次投去目光。


    许知砚很意外,她从没见过戚沨在案情讨论之外说过这么多话,尤其是在大家都已经清楚李蕙娜在撒谎、隐瞒之后,戚沨居然还这么有耐心,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地去做李蕙娜的思想工作。


    煽动舆论的事,李蕙娜一定事先就知道。


    她来自首的时候看上去既可怜又无辜,可她从一开始就玩了心眼,将他们这些侦查人员当猴耍。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刘宗强如何,那么你呢?在对抗家暴的过程中,你都做过什么实际行动,你是怎么想的?”戚沨的态度依然很平和,“我知道你非常希望说给全世界听。有一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你的故事已经被人披露在网上,现在全国网友都知道了。他们很同情你的遭遇,全都在讨论因你而掀起的反家暴话题、性别话题。”


    这话落地,李蕙娜终于有了反应。


    不,应该说她一直都有,只不过是在压抑,而这一刻她选择抬起头,再次对上戚沨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了?”李蕙娜轻声问,“除了讨论,他们还说了什么?”


    “我记得其中一个话题,讨论的是奴隶和奴隶主。”


    李蕙娜就像是被这两个词刺中似得,手指蜷缩起来,原本死寂的眼神里也涌出一丝光彩:“对了,我记得有句话之前在网上很红,‘婚姻的本质是保障每一个男人都有自己的奴隶。’”


    “而你不认同。”


    “当然!没有哪个女人会为了当奴隶去签字。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这种糟粕思想早该被连根拔除。婚姻中履行义务应该是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


    这大概是李蕙娜自首以后,第一次流露出带有攻击性地直抒胸臆,而不像之前那样仿佛灵魂被抽走了。


    “在我们老家,女人一直被灌输无私奉献、任劳任怨的价值观。我妈还有我见过的那些女人,她们都沉迷在这种自我感动里。但这不是她们的错,是因为迫于环境而无法清醒。她们一直生活在茧房里,就算是当了免费保姆、白嫖的妓|女,都认为这一切是值得的——这就是女人的天职。”


    “你这些话告诉过刘宗强吗?”戚沨问。


    李蕙娜点头:“他听不懂,他觉得我疯了。他害怕了。”


    “怕什么?”


    “怕觉醒。”


    “你指的是女性意识。”


    “是。一旦女人觉醒,他这种无能的男人就不够看了,他以前那些招呼也就不管用了。如果我的觉醒早在我十几岁,早在我结婚之前,刘宗强我一定不会看上。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所以他每次打我,我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恐惧。可除了拳头,他什么都没有。”


    果然,这才是李蕙娜。


    会自觉找《刑法》来看,会耐心等待刘宗强死亡,将他的尸体打包装箱,会在深夜给律师留言,又求救慈善基金,这每一步都说明了她是一个主意很正,很有主心骨,有智商,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女人。


    “也许二十年以后,我们真的可以实现女性的集体觉醒。到时候会有更多像是刘宗强一样不思进取,守着旧观念留恋当奴隶主的男人找不到老婆。他们会被鄙视,会报复社会,还会因为分不到奴隶而去犯罪。”李蕙娜越说越激动。


    戚沨适时将话题拉回来:“说说那本《刑法》吧,那次强|奸是怎么发生的?”


    李蕙娜长长地吸了口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们都是警察,肯定比我更清楚。我国第一次里婚内强|奸案的判定是1995年吗?我有没有记错?”


    戚沨心里划过一丝意外,面上很平定:“你没有记错。但大多数女性都不知道。”


    李蕙娜继续问:“你们接触过其他家暴案的受害人,有没有问过她们,她们是否像我一样被强|奸?”


    戚沨点头:“有,不在少数。”


    李蕙娜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僵硬,很不自然,而且很快速,一下子涌出又一下子收回:“你们一定也会问,为什么不报警吧?我也被问过。”


    戚沨注意到她的字眼,却没有追问是谁问的:“她们之中有的报过警,但证据认定有难度。有的提告了,但周期很长,就在这个等待过程中,又发生了更大的悲剧。”


    “我知道,我听过这样的案例。”李蕙娜接道,“女受害人起诉离婚,还没等到开庭就被男的打死了。”


    戚沨没有接话,只是缓慢地点了下头。


    这个动作没有被记录下来,却给一直盯着戚沨的李蕙娜一层心理暗示。


    而始终在尽责记录的许知砚,则从刚才的那一番对话中读出来一层信息:戚沨不像是在审讯,更像是在交心。


    审讯的用词通常是比较“硬”的,态度也会更冰冷。因为到了这一步,基本上都已经确定嫌疑人的犯罪事实,而嫌疑人还在负隅顽抗,审讯人员不可能和颜悦色。


    许知砚又一次看向戚沨,将心里的惊讶压了下去,接着就听到李蕙娜这样说:“那些选择不报警的受害人,我最能明白她们的想法。出了这种事,丢人的是更有道德底线和羞耻心的那一方。男人脸皮厚,不会当回事。有些混蛋甚至会觉得这样很牛逼。不管是强|奸还是婚内强|奸,到了社会层面,女人受到的影响永远大于男人,而且会持续很长时间。”


    戚沨问:“就因为你和刘宗强争辩了家暴和强|奸,刘宗强为了彰显主权,又一次对你施暴?”


    “对。他说我飘了,要让我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他一边强|奸我一边想当年,他说后悔让他大伯把我爸送进监狱。说我不知道感恩。我说他的行为和我爸没有区别,同样都该去坐牢。”


    李蕙娜“咯咯”干笑了两声,又道:“我那时候真是很傻,我居然还以为他为了我做那些事是爱我的表现。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我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会在结婚后第二年化身成我爸那种人。”


    李蕙娜的控诉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只要戚沨起一个题目,李蕙娜就能稳定发挥,侃侃而谈。


    这才是她本性,是不堪忍受家暴,终于破土而出的真正的她。此前二十几年它被埋在土里,被过去的观念和灌输压制着。


    而这一来一回看在许知砚眼中,却有一种审讯才刚开始,之前都白做了的感觉。


    等到时机成熟,戚沨见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李蕙娜和刘宗强的女儿身上,而在那之前,戚沨先拿出一份鉴定报告。


    李蕙娜自然惊讶,她没想到公安机关会去做鉴定。


    结果很明确,刘宗强和女儿确实存在亲子关系。


    李蕙娜先是恍惚,眼睛有些发直,随即红了眼眶,眼泪在里面打转。但她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委屈,甚至可以说是屈辱。


    “我说了无数次,他都不信。他只要一提起来就打我,还将女儿摔在地上。要不是铺了垫子,恐怕……”


    “你将女儿送走,也是因为这个。”


    “是。我从小就被我爸打,我不希望女儿走我的老路。”


    “我们询问过你的母亲。她虽然没怎么念过书,但是很明白事理,也知道家暴是违法的。你为什么不让她帮你报警、找律师?”


    李蕙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等到眼泪咽了回去,这才看向戚沨和许知砚,问:“你们结婚了吗?肯定没有孩子吧?女人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选择忍耐,更加坚强。我没办法跟外人解释,为什么不报警不找律师不离婚。没走到我这一步,你们不会懂。如果是和我一样的情况,也不用我解释。”


    “那么这个忍耐的期限呢,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你心里有过打算吗?”


    “我想过。而且每次他打我,我都会想。”李蕙娜说,“我母亲忍了大半辈子,看到她就像是看到我的将来。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你知不知道刘宗强的健康出了问题?”戚沨话锋一转,“他这一年来一直在吃肝肾方面的药。其中还有抗炎药物。”


    “我知道那些药,但他不是一直在吃。他经常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吃几天就停,刚有点起色就喝酒。至于那些抗炎药物不是他的,是给我吃的。只要我被打得下不来床,他就给我吃那个药。”


    戚沨又问:“刘宗强每次喝酒都会呕吐吗?”


    李蕙娜说:“不能说每次。但他两三天就会吐一次。他吐完了就舒服了。”


    “大概喝到什么程度会呕吐?”


    “起码要不间断地持续一两个小时吧。他以前酒量很好,喝一宿都不吐。”


    “他最后喝的那瓶香槟,底部长了白毛,他看见了吗?”


    “看见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喝?你有阻止过吗?”


    “我说了,让他少喝点。我也说过,那个酒长毛了,不能喝了。他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叫我少管闲事。”李蕙娜的表情有点木,仿佛在说别人的事,眼神也很遥远,“我们老家有一种白毛酒,就是酒瓶外面长满了白毛。那是在酿酒的时候工艺处理不当,进了空气。酒的品质会大打折扣,但是有那么几年他们都流行喝这种酒,说喝起来的味道不一样。而且大家都在喝,都没事,刘宗强也没少喝。所以他根本不理我的话。”


    “刘宗强倒在地上呕吐,你没有去搀扶,也没有采取任何救助措施,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们问过了。我也答过了。”


    “我知道,但那是真实原因吗?”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因为他家暴我,我就恨不得他不得好死。对吧?”李蕙娜快速笑了一下,“不管你们信不信,事实就是,刘宗强喝醉了睡在地上,连吐带拉,这都是常有的事。我要是忍受不了那个味道,就得给他换裤子,还要在沾到地垫上之前就拾掇干净。我们住的地方不大,他倒在卧室,那些气味儿熏得我没办法睡觉。我一般会躺在客厅。或是在睡觉前先给他擦干净。有时候我刚处理完,他就又吐了,我又要再擦一次。一晚上连续几次真的很崩溃。而且他才打完我,我还要伺候他,可如果我不愿意,就要闻一宿那个味道。”


    “我承认我确实想过,干脆让他吐死得了。这样我就不用收拾了。但这些想法都是没有逻辑的。人怎么会吐死呢?我只希望他能少吐一点,最好不要吐。”说到这里,李蕙娜吐出一口气,语气变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法律规定挨了打的人还要去搀扶打她的人,还要关注他是不是不舒服,要随时准备采取救助措施。这是什么道理,我真的不懂。我就想问一句凭什么?我是活该挨打吗?”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你们能回答我吗?”


    讯问室里很安静。


    李蕙娜冷笑一声:“这是谁制定的法律,真荒谬。酒不是我让他喝的,我也没想过要害他,喝死了凭什么算在我头上?我发现他死掉的时候,原本是要去他清理呕吐物的。我没想到他会停止呼吸。我以为他就像之前一样,吐完了就睡了。你们认为这是不作为的故意杀人,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后果!我早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藏起来一枚刀片,要是真想杀人,我趁他喝醉了给他脖子上来一下不就行了吗?再说他把自己喝死,这是我能预料的吗?!”


    的确,李慧娜句句在理。


    刘宗强的酒精中毒和气管堵塞都是自身造成的,并不是李蕙娜人为导致,也没有人可以预料它们会不会发生,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从事实上说,这是一次意外。但在法律层面呢?


    “那刘宗强停止呼吸后,你为什么要将他装进箱子带出去?当时下着很大的雨。”


    “这我也回答过了,我想抛尸。”


    “为什么又终止了?”


    “我要是真抛尸了,就算将来自首,也是罪加一等,要好几年都见不到我女儿。我妈身体不好,我很担心……”


    “你拉着箱子在雨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有没有听到刘宗强的声音,他在箱子里挣扎过吗?”


    这个问题问得李蕙娜一愣,很真实,并不像是装的:“没有。雨那么大,我只听到了雨声,我的注意力都在前面。而且他已经死了,怎么会挣扎?”


    几秒的沉默,李蕙娜身体前倾,追问:“难道他那时候还没有死吗?”


    戚沨和许知砚都没有回答,戚沨只是观察着李蕙娜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随即又拿出一张物证照片,放在李蕙娜面前。


    照片拍的正是江进在她家里找到的那本小说,有一页折起来了,上面描述着因“见死不救”而导致女主的故意杀人罪。


    “这是你的书吗?”


    李蕙娜怔怔地眨了一下眼睛:“是我的。”


    “那这段你有印象吧。”


    李蕙娜恍神道:“这个女主角很惨,和我一样惨。她没有杀人,却因此坐牢。她想不明白法律为什么这样规定,她根本没有做错事,也没有盼望过丈夫死掉。法律却认定她有主观明知。这很可笑,她的想法外人凭什么认定呢?”


    戚沨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解释道:“法律最初制定时,是为了杜绝夫妻之间的故意见死不救行为。如果夫妻间没有救助义务,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你试想一下,如果妻子瘫痪躺在床上,发病时身边只有丈夫,但丈夫却选择不作为,最终导致妻子死亡。因为没有相关法律的规定,丈夫‘见死不救’不用负法律责任,还能因此获得保险赔偿,你认为这合理吗?法律是底线,它的制定是一刀切,现实中有很多情况是在制定之初没有考虑进去的,因为还没有发生,缺乏预见性。而法律的完善,往往是在这些真实案例发生之后,立法人员才有依据去考虑修正法条。”


    李蕙娜看上去很平静,她似乎真的在思考戚沨说的话,然后她这样说:“你刚才举的例子,那个妻子没有家暴丈夫,她的丈夫见死不救,主观故意非常明显。”


    戚沨点了下头:“是,那么如果在法条中加上一个前提,遭遇家暴的一方,对另一方见死不救,不属于主观故意。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李蕙娜张了下嘴,一下子词穷了。


    正如戚沨一开始判断的那样,李蕙娜不仅冷静,反应快,而且非常聪明。


    李蕙娜一下子就想到最坏的结果:会出现很多自称被家暴的一方,故意见死不救另一方,借此谋夺婚内财产。而所谓家暴造成的伤痕,也许并不是另一方造成的。更近一步讲,这类口子一旦打开,还会滋生出司法人员被收买,故意钻漏洞的情况。


    戚沨说:“法律守护的是人性底线。只有一刀切才能最大限度地防止一些人钻漏洞——虽然不能做到完全杜绝,也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将人世间所有事情都考虑进去。当司法人员运用法条时,会参考当时的实际情况,会将法律不外乎人情也考虑在内。在这个过程里,会出现大家都能理解,也认为正确的判例,当然也会出现大家都不理解,判决偏颇的情况。李蕙娜,我知道你很委屈,你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你的证词,本案相关的所有证据,我们都会给你过目,你认同了再签字。你很聪明,你也具备一定的法律常识,你想表达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会如实记录。这些证词证据,会在最大程度上维护你的合法权益。但法律就是法律,最终是什么样的结果,不在于你的个人认知。这你能明白吗?”《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