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相见 陆知行被他爹地绑来了
陆知行把他的好友删掉, 他真的很生气,也确实是想去揍他一顿。
可是陆知行删他之前, 是打过招呼的。
理由清晰,态度明确。
再去纠缠,他岂不成了死缠烂打的……笑话?
如果让爸爸出面……那更……
不行,太離谱了,不能干这事。
喉結艰涩地滚动了一下,柏初垂下眼睫,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摁回心底, “别了,爸爸,我是大人了, 我可以處理好的。”
柏研修闻言动作微顿,浓黑的剑眉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
就在这时, 一股溫软的气息靠近。
叶緋玉倾身过来,带着柏初熟悉的山楂香味, 伸出修长的手臂, 溫柔地环住了柏初的脖子, 将他整个人带向自己温热的怀抱。
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叶緋玉的手掌轻轻拍抚着柏初绷紧的脊背。“不要难过, 爹地会一直陪着你的。”
鼻尖萦绕着父亲身上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仿佛找到了避风港,柏初喉咙里发出一声沉悶的哽咽, 点了点头,“嗯。”
他明明已经长大了,却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和朋友吵架了很生气, 还需要爹地来哄他。
可是陆知行不一样
被这个人删掉好友,他像是憋了一股千年老妖才能有的怨气。可偏偏这股气,又出不去。
然而,这幅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一旁的柏研修并不想融入进来。
一条結实有力的手臂横插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强势地将叶緋玉剥離,圈回了自己的领域。
“孩子已经很大了,不要这样抱着他。你们两个人有性别的差异,还是保持一点距離好。”
他的手臂箍紧了叶緋玉的腰,防止人再次逃离。
叶绯玉抬起头,很是不滿。
柏研修却低笑一声,指腹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叶绯玉的后腰,将人更紧地按在自己胸前。“有什么事情我会和他沟通,孩子大了,我们也要给他一点私人的空间,不然他会被人笑话的。”
叶绯玉虽然仍旧不滿,可他明白伴侣的话是对的,他伏在柏研修宽厚的怀里,悶闷不乐。
柏初默默看着这一幕,没有说什么。
很久以前,爹地就总是说希望他是个Omega。
而他的爸爸总是和他强调,他和爹地有aphla和omega的区别。
其实他也隐约能明白,这中间有什么原因。
只是他觉得,他爸爸的占有欲有些不讲道理,他只是想和他的omega父亲抱抱而已,爸爸居然就把对情敌的醋劲用在了他的身上。
但同样的,爸爸说的也没有错。他确实渴望独立,渴望拥有不被父母过度干预的空间。
可是……当他看到爹地那双写满失落的眼睛时,那点对独立的坚持只剩下无边的心疼和酸涩。
爹地是不被世俗所容纳的实验体,如果不是二十年多前那场天灾需要他的能力,他早就被程序性销毁了。
他身上那股天真,不被普通人所理解的思维,都是由于当年的联盟不希望如此大的杀器拥有自我的意識。
别人可以不理解他的爹地,但是他柏初不能。
因为即使天灾的结束很大程度上要感谢实验体的介入,可灾后,联盟和群众还是害怕他们曾经有意或无意迫害过的实验体。所以在给实验体超高的优待后,也给了一系列的限制。
这些限制里也包括不允许生育,将危险的基因传递下去。
但是他的爹地却在发现他存在的时候,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他生下。
可即便是生下了他,爹地还是会害怕有人妄图将他带离,所以对他的保护欲并没有随着年龄而减弱一点。
一股强烈的冲动压倒了一切。
柏初抬起头,目光越过父亲柏研修,直直看向叶绯玉,“爹地,你永遠都是我的爹地,我永遠都最爱你。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担心的。”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沉闷。
叶绯玉猛地从柏研修怀里弹直了身体,眼中阴霾一扫而空。他带着灿烂的笑容,再次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柏初。“小初,爹地永远不离开你!”
一旁的柏研修:“……”
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深邃的眼眸在紧紧相拥的父子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
天际仅透出一抹灰蒙蒙的亮意,柏初却已在宽大的床上睁开了眼。
仅仅四个小时的浅眠,非但没能抚平心绪,反而愈演愈烈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认命地起身。
柏初换上了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紫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领口系着一个同色系的缎面领结。
他并没做过多的其他修饰,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想别的。
樓下餐厅已是燈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长餐桌映照得如同舞台。
食物的香气与研磨咖啡豆的醇厚气息在空气中交织,餐具像是排兵布阵般等待检阅。
头发花白但梳得一絲不苟的管家爷爷正低声指挥着傭人们进行最后的布置,同时他侧眼还在盯着腕上的手表。
而在这井然有序的晨曲中,最活跃的音符无疑是叶绯玉。
他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晨鸟,轻盈地穿梭在忙碌的人群间。
他微微踮脚,伸手帮一个年轻女傭将鬓角一缕不听话的发絲别回耳后。
随即又转向一旁整理餐具的侍者,指尖灵巧地替他调整了一下领结的弧度。
他仿佛自带柔光滤镜,所到之處,佣人们紧绷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露出一股由衷而发的愉悦。
偶尔遇到需要同时兼顾几件事的瞬间,叶绯玉的手臂会流畅地划过空气,几片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线条流畅的外骨骼瞬间从他肩肘关节处悄然延伸而出,如同多生出的几只手,稳稳地托住一个险些倾倒的花瓶,或灵巧地扶正了另一个佣人托盤里微微晃动的酒杯。
对于自家主人这种非人的能力,佣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丝毫惊异,只有感激的笑容和自然的回应。
“谢谢叶先生。”
柏初站在二樓的雕花栏杆后,静静看着楼下这幅充满生机与暖意的画面。
爹地的活力和那份无差别的温柔,像一股暖流,短暂地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揉了揉酸涩的眼角,顺着旋转楼梯缓步而下。
餐厅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他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对着面前摆盤精致的早餐却没什么胃口。银质刀叉在手中显得冰凉沉重,他只是机械地叉起一小块煎蛋送入口中,味同嚼蜡地咽下了几口。
面对柏初的食不下咽,叶绯玉在劝解无果后,装了几袋零食放到了自己的公文包里。在发现里面有一些文件,导致零食装不了几袋后,他把文件倒了出来。
随后,那些可怜的文件被一旁的柏研修装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吃过饭后,一辆线条冷硬、宛如深海巨兽般的黑色加长轿車无声地滑至宅邸门前。
坐进車厢,顶级皮革的触感温润,令困倦感如同浓雾般包裹上来,或许是因为睡眠嚴重不足,或许是因为镜中这身过于正式、让他想起了某个曾在他面前精心打扮的人。
柏初从車载储物格里熟练地抽出一个柔软的鹅绒靠枕,又扯过一条轻薄的羊绒毯,将自己嚴严实实地裹进后座最幽暗的角落。
轿車驶离城区,向着郊外一片守卫森严的私人领地疾驰。
越接近目的地,周遭的建筑物越少,荷枪实弹的巡逻人员却越多。
直到看到一个中世纪的古建筑城堡,车辆才放缓了速度。
在入口处的大门前,两旁是全副武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安保。
每一辆被放行的车辆都要经历至少十分钟以上严苛到极致的盘查,引擎盖被打开,底盘被扫描,乘客身份被反复核验。
唯有他们这辆挂着特殊徽标的座驾,在安保人员恭敬的示意下长驱直入。
轿车最终停在昏暗的地下车库。
“到了,小初,你还要睡吗?”
毯子下的柏初身体动了动,他没有起身,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声音含混不清,“让我再睡会儿…你们先进去吧…”
“好。”叶绯玉一边说着,一边把公文包里带的零食倒出来。“那小初饿,记得起来吃东西。”
车门“咔哒”一声轻响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光影与声响。
确认脚步声远去,柏初才猛地掀开毯子坐直身体。他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半分睡意,只有压抑不住的焦躁。
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然后吃起了爹地留给他的零食。
林意的手机大概率是被收走了,无法回应。
那么,就只能靠自己去找。
世界上最珍贵的S级omega,理论上并不难找,他必定被安置在最核心的安全区…
所以只要去找这里守备最森严的地方就好。
他拿着湿巾抹了几把脸,意識清醒一些的时候,才下了车。
他刚踏稳站台冰冷的地砖,下意识地抬眼,心脏的跳动漏了一个节拍。
几步开外,他看到了他的爹地。他站在一个巨大柱子旁边,上面是明晃晃的白炽灯。
叶绯玉肩胛骨处,延伸出一个白色的外骨骼,衣服没有破裂,仿佛与银白的骨骼融为一体。
而外骨骼向外延伸,最终牢牢地绑在一个人身上。
被攥住的人身形颀长,却显得异常僵硬。他微微侧着头,拼命小声说着什么,但当这人抬眼看到他的时候,又停住了嘴。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紫色西装。在灯光下,那紫色呈现出一种深邃而华丽的光泽,如同凝固的暮色,但配着主人慌张的神情,却显得失落又惆怅。
柏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瞳孔猛地收缩,大脑一片空白。
陆知行他怎么在这。
而且好像是被他爹地绑来的——
作者有话说:柏初:好久不见
陆知行:确实没多久
第72章 宴会 陆知行来参加相亲大会
冰冷的白炽灯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投下车辆和立柱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橡胶的混合气味。
在这略顯压抑的环境中,柏初看到父親葉绯玉嘴唇微动, 似乎要开口。
柏初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扑了上去,捂住了葉绯玉的嘴。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在两个父親面前倒了个底朝天。
绝不能让爹地蹦出任何一句话!
尤其是那句可能出现的,“小鹿,把小初好友加回来吧?”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柏初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葉绯玉顯然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眨了又眨,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扑闪着,流露出纯然的不解。
柏初紧张地盯着父親的臉, 确认那双眼睛里除了困惑没有其他意图,这才如释重负地鬆开了手。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一旁被牢牢禁锢的身影。
陸知行整个人被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白色外骨骼完全包裹, 像一件怪异的雕塑品,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只能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僵在原地。
柏初的目光扫过那些强大又帶着非人压迫感的骨状结构, 心头掠过一絲复杂的情绪。
有对陸知行處境的些许不忍, 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认知。
如果要对骨骼异化的控製能力进行排名,爹地绝对是站在金字塔尖、令后来者望尘莫及的存在。
“爹地, 你……鬆开他吧。”
葉绯玉闻言,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语气帶着孩子气的固执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担忧, “不可以,我一松开,小鹿就会跑掉。”
柏初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才把涌上心头的焦躁压下去。
“他想走的话,你就让他走吧。”
“可是……”叶绯玉还想说什么。
“爹地!”柏初赶紧打断他。
他深吸一口气,放软了声音:“松开他吧。我想去逛逛了,就现在,你陪我去玩。”
叶绯玉定定地看着柏初,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
他看了看被束缚的陸知行,又看了看一脸坚持的儿子。
最终,那包裹着陸知行的银白色外骨骼,如同退潮般发出细微的“喀啦”声,迅速回缩、瓦解,最终完全消失在叶绯玉的皮肤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束缚解除,陆知行僵硬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低着头,掩饰着脸上的表情,只发出一阵压抑的、带着点沙哑的輕咳。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留下一句话,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迅速转身,融入了车库深處更浓重的阴影里。
就在这短暂的冲突与和解的空档,几辆车子陆续驶入,停稳。
车门开合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陆续走入车库。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场中央那对气质非凡父子吸引。
尤其是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叶绯玉刚才使用的那股非人力量。
柏初敏锐地捕捉到那些投向爹地的目光,好奇、探究、忌惮、恐惧……
即使叶绯玉收起了外骨骼,恢复了平常那副精致得不似凡人的模样,但他使用力量过后,却过于平静的状态,反而让那些匆匆路过的身影更加不安。
他们认出他是谁,那层恐惧便更深了。
能够如此輕松、精准地操控骨骼异化,展现出近乎神迹的控製力,并且事后毫无疲态,只有一个人。
人们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柏初默默地看着那些仓惶避开的背影,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们为什么都那样看爹地?
明明他的爹地,是这世界上最温柔、最美好的人啊。
叶绯玉敏锐地捕捉到了柏初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低落气息。
他伸出手,轻轻落在柏初柔软的发顶,温柔地揉了揉。“没有关系的,小初。”
看着父亲那张不染尘埃的笑脸,柏初心头那股为父亲遭遇不公待遇而升腾的怒火和不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摁回了胸腔深处。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我们走吧。”
“好。”叶绯玉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乘坐电梯,缓缓上升。
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是与地下车库截然不同的世界。
远处眺望时,这片建筑群还笼罩在一种神秘的中世纪古堡氛围中,高耸的尖塔、厚重的石墙、爬满藤蔓的拱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然而近在咫尺,那感觉却瞬间颠覆。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耸的穹顶垂落,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天然大理石,拼嵌出繁复华丽的图案。墙壁上并非冰冷的石砖,而是包裹着触感细腻的昂贵丝绸壁布,悬挂着价值不菲的古典油画与现代艺术品。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高级香氛,混合着新鲜花卉的芬芳。
与其说是古堡,不如说是一座融合了古典外壳与极致奢华的顶级酒店宫殿。
刚踏入这宛若迷宫般的华丽空间,一位身着剪裁合体制服、笑容无可挑剔的接待人員便像影子般无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微微躬身:“先生,請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柏初立刻摆手婉拒,“谢谢,不用了,我们自己随便看看就好。”
他需要自由行动的空间,这样他才好达成自己的目的。
叶绯玉的感知向来敏锐得惊人,他歪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柏初,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小初,你是在找什么吗?”
柏初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确实在找,而且是在找这座城堡里最核心、最珍贵的“宝贝”。
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周围这些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的人们知晓他此行的真实目的,以及他脑中那个近乎“大逆不道”的计划,会是如何的惊骇。
恐怕下一秒就会有全副武装的安保冲过来将他按倒在地。
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穿梭不息的人群,他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很漂亮,想自己随便逛逛看看。”柏初避开了父亲探究的视线。
“好呀!”叶绯玉立刻被说服了,仿佛刚才的疑问从未存在过,“那我也和你一起随便看看!这里真的亮晶晶的,好漂亮!”
两人就这样在迷宫般的回廊和厅堂间穿梭,不知不觉间,被喧闹的人声和明亮的灯光引到了一处极其开阔的大厅。
这里显然是整个城堡的核心,一个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巨型宴会厅。
无数覆盖着雪白桌布、摆放着铮亮银器和剔透水晶杯的圆桌星罗棋布,宛如一片白色的岛屿。
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員正紧张而有序地穿梭其间,调整椅子的角度,检查餐具的摆放。
柏初的目光扫过这片正在成型的盛宴之地。
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想更仔细地观察整个大厅的布局,尤其是通往更深区域的通道和安保人员的分布时,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却礼貌地拦在了他面前。
一位领班模样的工作人员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恭敬,“非常抱歉,两位先生。这里是贵賓区,根据名单,您二位的位置安排在一旁的观礼席位。麻烦您移步隔壁区域就坐。”
他微微侧身,指向另一邊的区域。
柏初一愣,完全没料到还有“名单”和分区这回事。看来这里的安保和等级划分,比他预想的还要严格。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身邊的叶绯玉却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
“不行!”叶绯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固执和不容反驳的强势。
“小初想在这里,就在这里。”
柏初心头警铃大作!他太了解父亲了,这种状态意味着父亲的情绪正在向危险边缘滑落,极有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冲突!
他立刻伸手,紧紧抓住叶绯玉的手臂,“爹地!没事的!我们去隔壁看看!”
叶绯玉虽然心中不快,但是面对柏初的請求,他只是不高兴的皱起眉,最终还是听从了建议,去到了一旁。
随着进入主宴会厅的人流逐渐增多,柏初拉着叶绯玉站在稍远的角落,竖起耳朵,捕捉着工作人员对后来賓客的解释。
断断续续的话语飘入耳中:
“林老先生的八十大寿,自然隆重……”
“是啊,林家小少爷林意少爷今天正式亮相……”
“S级Omega的择偶宴,多少名门翘楚都来了……”
“名单上的Alpha都在主宾区,您这边请……”
柏初瞬间明白了!那份所谓的“名单”,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座位表,而是经过林家严格筛选、有资格竞争与S级Omega林意联姻的Alpha候选人名单!
至此,他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在提起这个宴会时隐隐透露出不悦。
他那位酷劲十足的爸爸,肯定是又在乱吃飞醋了!
而且这次吃醋的对象是一个和他儿子一样年纪的omega。
不过他并没有兴趣看aphla争奇斗艳,他要尽快搞清楚林意在哪里。
然而,就在他离开主宴会厅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冽如酒的气息。
是陆知行!
陆知行显然也看到了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不过二人都没有说话。
柏初心头有一股莫名的、强烈的冲动让他不想就这么离开。
他猛地刹住脚步,顺势拉着叶绯玉往旁边华丽的廊柱阴影处退了一小步,假装被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油画吸引。
实则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挺拔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
他看见陆知行没有丝毫犹豫,步履沉稳,目标明确地走向了那片为林家挑选未婚夫而专设的坐席区——
作者有话说:柏初:你来干什么?
陆知行:我来看你!
第73章 内应 他有权利吃醋
不知为何, 柏初覺得刚才还算正常的谈笑喧哗,现在像是工人在拿刀切割玻璃, 那声音模糊又令人煩躁。
陆知行和林意?
这两个人明明互相看不服对方。
让他们两个结婚?就算是让小行星再撞一次地球也比这个概率高。
可是,刚才贵宾席那邊传来的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位坐到那象征着身份与“待选”位置的alpha,都是主动自愿报名的。
而他,柏初,不在那个名单里。
原因肯定他那位占有欲爆棚的父亲,醋劲上来, 不允许林意有任何機会靠近他爹地。
所以,陆知行……表面上恨不得让林意出门就被车撞死,背地里却主动报名来参加这场相亲大会?
为什么?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
然而下一秒, 另一种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瞬间浇熄了怒火, 只留下湿漉漉的狼狈和窒息感。
他凭什么生气?
无论是陆知行突然想开了?还是为了获得林家的财富和地位?
他好像都没有理由去发表意见……
因为陆知行已经和他彻底断絕关系了。
“小初?”身旁的葉绯玉敏锐地察覺柏初的反常,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柏初猛地回神, 他努力笑起来。
“没什么, 这里有点闷,我们出去透透气。”
葉绯玉的眼里落满了心疼, 他很想再问什么,可是看到柏初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最終也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二人跟随侍者的引领, 顺着弯曲的长廊一路向外走去。
渐渐的自然光代替了顶上的水晶吊灯,在葉绯玉视线无法触及的转角阴影里,柏初的手指下意识地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機。
冰凉的金属外壳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找到一丝发泄口。
他其实是有身份生气的。
在網絡上。
在那个有“甜甜葡萄酱”存在的網絡世界里。
陆知行亲口说过,他希望甜甜葡萄酱做他的男朋友。
那么, 如果陆知行一邊在网络上对着“甜甜葡萄酱”释放暧昧信号,一边在现实里堂而皇之地参加这种赤裸裸的相亲大会
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背叛!是脚踏两条船的大罪!
想到了这里,柏初瞬间就变得激动起来。
可是他的爹地就在旁边,他并不想暴露自己做了一个这么丢脸的事。
在一棵茂盛的梧桐树底下,他扯了扯叶绯玉的袖子。
“爹地,你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爸爸,下个月我想去滑雪。”
叶绯玉不解,“我们去就好了,不需要他同意。”
柏初摇晃着叶绯玉的袖子,不断撒着娇,“我听说他下个月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陪着我去的。爸爸最听你的了,你去劝劝他。”
叶绯玉疑惑的皱起眉头,他覺得事情不对劲,但是他最宝贝的儿子正冲着他撒娇,他更加拒絕不了。
“好的。”他答应之后,就顺着来时路离开了。
而此刻,終于能单独相处的柏初,迫不及待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另一边。
陆知行深陷在柔软的丝绒座椅里,周遭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空气里浮动着各种精心调配的信息素香气,试图营造着暧昧与挑逗的氛围。
然而这一切于他而言,只是令人煩躁的噪音与干扰。
他眼神空洞地掠过那些谈笑风生的面孔,心思早已飘到了刚才的身影上。
柏初,怎么会偏偏在这里撞见?
一股强烈的懊悔和烦躁啃噬着他。
刚才柏初看过来那一眼,平靜无波,却让他莫名心惊。他本能地想追出去,想解释点什么,可理智又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大庭广众之下,他能做什么?又能说什么?
他已经和柏初切断了关系。
不管是什么解释都没有意义。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宴会厅里不少人都有意无意的撇向这个脾气乖戾,名声在外的私生子陆知行。
没有人愿意靠近这个自帶冷气,不愿意对任何人进行即使是假装微笑的人。
但是S级aphla毕竟也是稀少的路之行出现在这个宴会上就将是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所以来到这里的年轻aphla们都或多或少的将他视之为敌人,而剩下的人则在判断他是否可以成为合適的联姻对象。
宴会厅的喧嚣声浪还在不断拔高。
一道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
一位穿着考究、面无表情的侍者不知何时已立于陆知行面前,姿态恭敬道:“陆先生,我家主人有請。”
陆知行眼皮都没抬,“不去。”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几道看好戏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射过来,帶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谁不知道陆家这位少爷的臭脾气?别说是邀請他去别的地方做客,就是路过的时候打声招呼,他不白你一眼都算好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侍者并未离开,只是微微倾身,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陆知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侍者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在众多惊诧的目光注视下,他竟緩緩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跟在了侍者身后。
侍者引着他,穿过觥筹交错的主厅,转入一条铺着更厚地毯,光线更为幽靜的长廊。
两侧墙壁是深色的木质护墙板,每隔几步便是一盏造型古朴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圈。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昂贵木料混合的沉静气息,每一步踏在地毯上都悄无声息,却让陆知行的心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像被越拧越紧的弦。
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深色实木大门前。
侍者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门内透出的光线比走廊更明亮些,却帶着一种沉甸甸的威压感。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怀着一种近乎上刑场般的忐忑,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房间异常寬敞,挑高的穹顶显得空间更加空旷,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古堡的景色。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雪茄余味。
陆知行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牢牢钉在房间中央那张寬大的沙发上。
柏研修。
联盟的最高掌權者,情报机构幕后的掌控者,也是……柏初的alpha父亲。
他端坐在那里,姿态闲適却带着山岳般的厚重感,深色的眼眸如同两潭不见底的寒渊,正静静地,不带任何情绪地审视着他。
陆知行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刚才在宴会厅里的所有烦躁和懊恼瞬间被一种更庞大的寒意取代。
联想到柏研修正在追查的事情,以及和柏初的父子关系,他下意识就挺直的腰背。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
“坐。”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顶级aphla的压迫感。
陆知行感觉那一个字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的肩胛骨上。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端坐在巨大书桌后的男人——柏研修,拥有着对他生死的绝对裁定權。
可死亡,他并不真正畏惧。
他只是害怕他隐藏的一切最终都会被柏初知晓。
他垂下眼睫,掩饰住情绪,走向书桌对面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
他缓缓坐下,沙发柔软而舒适,可他却不敢真正的放松,仍旧僵硬着身体,挺直腰板。
明明是与柏研修所坐的沙发同等的高度,可陆知行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向下压着,硬生生矮了一头。
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就握成了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柏初从前抱怨的话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我爸爸就是一头喜欢炫耀自己权利的公牛。”
想起小时候的柏初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陆知行紧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柏研修鹰隼般的眼睛。
“怎么了?”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让人不敢不回答的威压。
陆知行立刻收敛心神,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微微颔首,“再次见到您,我很荣幸。”
他当然不敢说实话,所以只是回复了一句平常的社交辞令。
如果是对待别的人这句话大概率会只是个客套,可面对眼前的人却是陈述一个事实。
眼前这位,是真正站在星球权力之巅的巨擘,他的垂青或厌弃,足以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即使如林家这般显赫,拥有着S级omega这样的珍宝,在柏研修驾临时,也必须将家中最奢华的这间书房献上。
陆知行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柏研修身后宽大的红木书桌一角。
那里立着一个精致的银质相框,框着林家的全家福:一位气势不凡的Alpha女性和她温雅的Omega伴侣,共同拥簇着中间笑容灿烂的林意。
那照片摆放的位置如此醒目,绝非疏忽。它像一枚无声的唱片,含蓄地提醒着着驾临此地的人,林家所付出的奉献。
柏研修对陆知行的恭维未置一词。
这样的奉承他早已听腻,更何况他也分辨得出这个人是不是在说实话。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陆知行脸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没有任何寒暄,他直接切入了冰冷的核心,“陆家的事情快到时间解决了,我需要一个内应。”——
作者有话说:柏初:醋醋醋!
陆知行:[抱抱][抱抱][抱抱]
第74章 机会 唯一能和柏初在一起的机会
陆家的事, 陆知行当然清楚,他就是陆家犯下滔天罪证的证据之一。
陆知行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嘲。
陆豐的痴心妄想都缘由当年, 当年的聯盟是陆家的一言堂。
所谓的聯盟主席选拔,所谓的公平和正义,不过是陆家内部推举继承人的华丽过场。
然而,二十年前那场席卷一切的巨大天灾,如同狂暴的神罚,瞬间便将这看似坚不可摧的權力规则砸得粉碎。
无数的生物因为某种物质变成了没有理智的异化兽,肆意破坏人类世界, 只差一点人类文明就要被湮灭在历史洪流中。
正是在这惨烈的背景之下,柏研修挺身而出,以雷霆手段和卓越的领導力, 带领着幸存的人们挣扎求生,重建秩序。
他的名字成了救赎的象征, 最终大灾过后以壓倒性的高票当选聯盟主席,彻底终结了陆家对主席之位的垄断。
清洗随之而来, 陆家盘根错节的党羽被连根拔起, 几乎无一幸免。
唯有陆豐, 当年那个整日泡在实驗室、醉心于数据与公式、对家族權力纷争漠不关心的学生,躲过了这场风暴。
如今的陆家, 早已是昨日黄花,风光不再。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棵曾经遮天蔽日的大树虽然倾倒, 但它残留的枝幹和深埋地下的根系,依然蕴含着足以滋养许多人的秘密和资源。
而陆丰,这个曾经的局外人,成了陆家秘密唯一的继承者。
想到这里, 一股冰冷的疑虑如同毒蛇,悄然缠上陆知行的心头。
陆丰能活下来,能如此顺利地接管这一切……
其中,是否也有柏研修刻意的手笔?
柏研修当年铲除陆家的狠辣手段,他很清楚。
若真要赶尽杀絕,陆丰这个看似无害的学生,又怎能独善其身?更遑论还能安然接收那些至关重要的秘密?
除非……除非柏研修需要陆丰活着,需要他握着那把开启秘密宝库的钥匙,等待着某个恰当的时機,讓那些尘封的东西重见天日?
“我很感激您对我的信任。”陆知行终于开口。他没有反驳柏研修对陆家的评价,以陆家私生子的身份默认了柏研修口中的话。
他的目光落在柏研修身后巨大的落地窗上。
又开始下雨了。
雨点固执地敲打着玻璃,水花在上面划出一道道水流。
陆知行曾在柏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眼前这位联盟的掌舵人,还算了解。
柏研修极度自负,而他也确实拥有着足以支撑这份自负的才华与功绩。
但正是这份了解,才讓陆知行此刻的疑窦更深。
一个如此自负、掌控欲极强、且已无限接近最终胜利的人,怎会在摘取果实的最后关头,选择一个外人作为他計划中的内应?
这不符合柏研修的行事逻辑。
所以……
陆知行抬起头,目光不再掩饰,直直地迎向柏研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想问,为什么要选择我?”
柏研修靠在高背椅中,指尖随意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如同某种倒計时。
窗外的雨势似乎更大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模糊了外面的景色,只留下扭曲流动的光斑。
“那你又为什么要把那些消息透给我?又为什么得知自己会被联盟逮捕的时候,连逃跑都没有?”
柏研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空气的冰冷质感,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笼罩着陆知行,如同无形的牢笼。
陆知行低下头。
他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因为单靠我的力量并不够。”
“所以你想借助我的力量。”柏研修缓缓坐直了身体,变换了一个更具壓迫感和掌控意味的姿态,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随之凝滞了。
“那么现在我借给你。”
这句话如同平地驚雷!
陆知行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柏研修。
为什么?
他心中瞬间被这个巨大的问号填滿。
柏研修絕非念旧情之人。
诚然,他年少时曾在柏家寄居数年,但他与这位联盟的掌权者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真正给予他类似親情温暖的,是叶绯玉。
即使在他明确告知叶绯玉,他与柏初已经决裂、可能永不相见之后,那个温柔的人依然执着地给他发消息,关心他是否吃了饭,在陌生的地方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
他需要知道柏研修为何要多此一举?
在他的计划里,他的确需要讓柏研修知道一些信息,从而在无形中引导乃至利用对方的权势达成目的。
但那应该是隐晦的、间接的,绝非眼前这样,由柏研修主动伸出手,提出合作的邀约!
柏研修似乎很满意陆知行震驚的反应,他轻笑了一声,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刀。“柏初这个孩子哪里都好,不过就是对待感情有些迟钝。当然了,这也不怨他。”
话题的突然转向讓陆知行再次愣住。柏初的感情迟钝?
他当然清楚。
叶绯玉是实驗体?
他也清楚。
柏研修为什么要提这些?
柏研修没有理会他的疑惑,继续用一种近乎剖析的口吻说道:“联盟是不允许实验体拥有生育的权利的,可他们又不敢对于我的决定有任何的反抗。所以”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他们就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有意无意地对待柏初灌输了一些关于爱情的,带有严重误導性的引导。”
陆知行的心猛地一沉。
柏研修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陆知行脸上,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近乎审判的语气,抛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
“怎么?你不喜歡他吗?”
轰——!
陆知行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直冲头顶,大腦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声。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喜歡……柏初?
这个被他自己深埋心底、几乎不敢触碰的名字,此刻被柏研修如此赤裸裸、如此轻描淡写地抛了出来。
他当然喜欢柏初!喜欢得心口发疼,喜欢得恨不得将全世界捧到他面前!
那个迟钝得让人抓狂却又无比珍贵的少年,早已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可是……那又如何?
巨大的现实阴影如同窗外无边的雨幕,沉重地压了下来。
他还有血海深仇要报,还有未竟之事要做,他身上背负的秘密和污浊,注定会玷污那份纯净的光。
最根本的是……
“我配不上他。”
陆知行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五个字。
这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也是他筑起高墙将自己隔绝在柏初世界之外的全部理由。
“呵……”柏研修发出一声短促轻笑声,那笑声里充滿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说出这句话,你确实配不上他。”
“你!”陆知行只觉得一股滚烫的岩浆瞬间从心底直冲腦门。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压抑着情绪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如同被激怒的困兽,恶狠狠地瞪视着高高在上的柏研修。
他说出“配不上”是自知之明,是痛彻心扉的清醒!
但由柏研修这个柏初的父親用如此轻蔑的口吻说出来,那就是对他所有情感践踏与羞辱!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以及陆知行自己粗重的、带着未消怒火的呼吸声。
柏研修欣赏着他如同困兽般紧绷的姿态,仿佛终于看够了这场由他主导的戏码。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略微收敛,却又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打破了僵局。
“这样吧,”他声音平稳,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陆知行心中惊涛骇浪,“我给你一个機会,让你有機会配得上他。”?
陆知行脑中那根因愤怒和羞耻而绷紧到极限的弦,“嘣”地一声断裂了!所有的暴怒、所有的屈辱感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的白噪音。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像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宕機。
什……什么意思?
什么叫……给他一个配得上柏初的机会?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的羞辱更让他眩晕。
一个父亲,在得知自己的Alpha儿子被另一个Alpha如此直白地觊觎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怒交加、不是严厉斥责,而是……抛出一个“机会”?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柏研修冷酷无情的认知,也超出了他所有可能的预想。
机会?
一个……能和柏初并肩而立、真正拥有他的机会?
这个念头像一道刺破厚重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底最深沉的渴望!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用“配不上”层层包裹的炽热情感,此刻如同被点燃的幹柴,轰然爆发!
如果……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机会,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只为抓住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甚至不需要知道这个机会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那背后又隐藏着怎样险恶的算计或考验。
仅仅是“有机会配得上柏初”这八个字,就足以让他付出一切代价。
“好!”陆知行几乎是本能地、斩钉截铁地应道。
两个人聊了很久。
当陆知行转身,离开这间豪华的书房。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然而,这股凉意并未浇熄他内心的火焰,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和柏初……在一起?
柏研修那样说……算是……同意了吗?
但这份轻松与甜蜜并未持续太久。当电梯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冰冷的金属光泽映出他瞬间恢复冷峻的面容。
他必须要当好这个内应。
完美地解决陆家的事情。然后……活下来。
这是通往那个“机会”的唯一路径,他绝不能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许久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滴滴——!”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消息提示音,把陆知行身从深沉的思绪中被猛地拉回现实。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上跳出的微信ID让他眼神微微一凝
【甜甜葡萄酱:我同意做你男朋友了,我觉得比起仪式更重要的还是对你的感觉。】
【甜甜葡萄酱:你今天天气真好呀!】
【甜甜葡萄酱:你在哪?在干什么?】
【甜甜葡萄酱:你怎么不回我?你不会是去相亲了吧?】——
作者有话说:柏初:哼!为什么不回我我信息!
陆知行:对不起啦[摸头][摸头][摸头]
第75章 电话亭 原来我喜欢的柏初在追求我?……
陆知行僵立在原地, 时间仿佛在他周遭凝滞了。
直到一个身影裹挟着昂貴香水的气息擦身而过,不耐烦地挤了他一下, 才将他从混沌的思绪中惊醒。
“劳驾,让让。”
那声音帶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倨傲。
陆知行下意識抬眼,撞进視线的是一个衣着考究、从头到脚都写着“矜貴”二字的年轻男人,眉眼间飞扬着不容置疑的嚣张。
显然,这位贵公子不屑于像其他人那样绕行,他习惯于让别人为他让路。
陆知行沉默地看向他,锐利的眼神如剑一般锋利。
那贵公子身体猛地一滞, 嚣张的气焰如同被兜头泼了盆冰水,嗞啦一声熄灭了。
他喉結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找回场子的话, 最终却只艰難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地避开了陆知行的注視, 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溜了过去。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拐角, 陆知行才重新垂下眼帘。
掌中的手機屏幕依旧固执地亮着, 刺眼的光映着他失焦的瞳孔。
屏幕上, 是甜甜葡萄醬持续不断的消息轰炸,一个又一个消息框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
柏研修的话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虽未言明,那圈圈扩散的涟漪却清晰地指向一个让他心尖发颤的結论——柏初喜欢他?
喜欢?
怎么可能!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帶来一阵窒息的抽痛。
陆知行用力闭了闭眼, 试图驱散脑中混乱的嗡鸣。
窗外,连绵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湿漉漉的花園在初升的陽光下蒸腾着氤氲的水汽……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拐过一个弯, 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的装饰极尽奢华,巨大的拱形窗镶嵌着斑斓的七彩玻璃。
陽光穿过这些色彩瑰丽的屏障,在地毯和墙壁上投下梦幻迷离的光斑。
陆知行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疲惫地将整个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石墙上。
粗糙的纹理透过单薄的衣料硌着皮肤,带来一丝钝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柏初……会不会就是“甜甜葡萄醬”?
因为他误以为自己来这里相亲,所以才会……吃醋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陆知行自己都被惊得浑身一颤。
隨之涌上的,是铺天盖地的羞耻和自我厌弃。
他猛地将额头抵向旁边冰冷的七彩玻璃窗,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用力撞了上去!
“嗡——!”
城堡的玻璃厚重异常,承受了他这一撞,纹丝未裂,只发出一声沉闷低回的嗡鸣,震得他额角发麻,颅骨内也跟着嗡嗡作响。
窗外的阳光被七彩玻璃切割、折射,化作无数跳跃的彩色光斑,温柔地落在他苍白的臉上,勾勒出他紧抿的唇线和高挺的鼻梁。
就在这眩晕与光影交织的瞬间,他的目光穿透斑斓的色块,被花園深处一抹突兀的鲜红攫住了。
那是林小少爷林意儿时的心头好,一座孤零零伫立在花园葱茏绿意中的复古红色電话亭。
据说当年林家为了小少爷的喜好,特意铺设了電话线。
如今林意早已长大,不再眷顾这童年的玩物,它便被遗弃在那里,每日由佣人擦拭得光洁如新,却成了繁华花园里一个格格不入的角落。
此刻,電话亭里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柏初。
他蹲坐在那狭小的红色空间里,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正专注地滑动着手機屏幕。
作为S级Alpha,陆知行的視力远超常人,即使隔着距离和彩窗的折射,他也能清晰地捕捉到柏初臉上那副专注的表情?
更让陆知行心脏骤然停跳的是,柏初手機屏幕亮起的界面分明是微信的聊天窗口!
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气管,肺部急剧地抽搐着,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他视野开始旋转、发黑。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顺着冰凉的墙壁,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跌落在华丽的地毯上。
陆知行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難以置信的惊涛骇浪在眼底翻涌。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在网络上追求他,要求他做男朋友的甜甜葡萄醬,是那个……光芒万丈的柏初?
然而,这狂喜的惊涛仅仅翻涌了一瞬,便被紧隨其后、更为汹涌冰冷的现实巨浪狠狠拍碎。
柏初难道不能和别人聊天嗎?凭什么就一定是甜甜葡萄醬?
而且……他怎么会忘了柏初那次被他试探时,那愤怒的样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柏初……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他蜷缩在七彩光影无法触及的墙根阴影里,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手机屏幕上,甜甜葡萄酱的消息依然执着地闪烁着,那微弱的光映照着陆知行不甘的眼神。
可是……
万一是呢……
如果得不到那个确切的答案,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死了,大概也合不上眼。
他……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冰凉的金属電话柄硌着他的掌心。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决定瞬间压倒了所有顾虑,他按下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指尖微微发颤,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他迅速站起身来,透过玻璃看着电话亭里的少年。
透过斑斓的玻璃光影,他看到了柏初手机屏幕上跳出的视频邀请。
视频邀请比消息框里的文字要好认多了。
他的张脸瞬间被惊愕占据,瞳孔在光影中倏然放大。
紧接着,“嘟……”
电话被挂断了。
【甜甜葡萄酱:?】
过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陆知行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举起了手机。
一边用微微发抖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艰难地敲字,一边他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玻璃那端,捕捉着那个身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
【Wine:我要和你解释呀,你不是有很多问題嗎?】
玻璃那头的人影立刻低头看手机,肩膀明显紧绷起来。很快,回复跳了出来:
【甜甜葡萄酱:嗯……其实可以不打电话的,你在微信里解释就好。】
陆知行看着这行字,又瞥见玻璃那头对方下意識抱紧手臂的动作,指尖的打字的力道重了几分。
【Wine:为什么不可以打视频?你都答應做我男朋友了,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我不能见见你长什么样子吗?】
玻璃那头的人影猛地僵住,随即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敲击。
【甜甜葡萄酱:不不!我很丑的,你不要看。】
【甜甜葡萄酱:不不!我其实很好看的,你不要收回那个追求,咱俩还是男朋友。】
【甜甜葡萄酱:做人是不能反悔的哟(???)?】
字里行间透出的慌乱和强装的俏皮,隔着屏幕和玻璃都清晰可辨。
陆知行看着手机,再偏头,清晰地看到电话亭里那个身影正抓耳挠腮,对着屏幕露出一副纠结到极点的表情,甚至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散了胸腔里淤积的窒息感。陆知行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
【Wine:那好吧,我们一个个问題来。】
他打下这句话,指下的键盘似乎也轻快了些。
【Wine:你答應做我男朋友我很高兴。我是来参加宴会的,也确实是以相亲的身份来的。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相亲,而是借助这个身份来到这里要做一些事情。】
他发送出去,目光却紧紧锁住玻璃那端,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甜甜葡萄酱:?什么意思?】
【Wine:我在林家,他们的家里有份应该早就被销毁的资料,我需要拿到那个资料。】
玻璃那头的身影从坐变成了站。
【甜甜葡萄酱:你?这种事情……好像很重要,是不是不应该给我说呀?】
【Wine:为什么不能告诉你?】
【甜甜葡萄酱:额……】
陆知行深吸一口气,决定抛出另一个试探的鱼饵,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新的问题。
【Wine:对了,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
【甜甜葡萄酱:哦?
【Wine:你不是认识柏初吗?我和他吵架了,把好友都删了,我要怎么再加回来和好呀?】
他发出这条信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玻璃那端。却发现电话亭里的人背过了身去,他看不到哪怕一丝的表情。
【甜甜葡萄酱:……】
陆知行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故意看向电话亭旁边那丛在风中摇曳的,开得正盛的玫瑰花丛。
【Wine:我和他都在这里,我看花园有一堆花儿,我觉得我上次的办法就很好,还没有实行。】
这条信息如同惊雷!玻璃那端的身影几乎要跳起来。
【甜甜葡萄酱:别别别!你直接去找他就好了。】
【Wine:可是已经来花园里,这里有多花。】
陆知行一边说着,一边极速向外面奔去——
作者有话说:柏初:[害怕][害怕][害怕]
陆知行:[菜狗][菜狗][菜狗]
第76章 对不起 我们和好吧,以后不分开了……
电梯门上方猩红的數字不緊不慢地跳动着。
“18…17…16…”
陆知行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昂貴的丝质领带仿佛成了一条勒緊的绳索,讓他喘不过气。
走廊顶灯投下冰冷惨白的光, 映在他緊绷的下颌線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貴香氛混合的气味,令人窒息的沉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那跳动的數字昭示着电梯片刻即至,可每一秒的等待都讓她坐立难安。
他猛地旋身,昂贵的皮鞋鞋跟在地面光洁如镜的大理石上划出短促刺耳的锐响。
他像一头被围栏困住的猛兽找到了突破口,几步并作一步, 风一般卷过空旷的走廊,带起的劲风甚至掀动了墙邊装饰绿植的叶片。
外套后摆在身后猎猎翻飞,他全然不顾这行为在旁人眼中是何等突兀失礼。几个呼吸间, 他已如離弦之箭般衝到了安全通道。
一楼鎏金大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碎光,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烟丝和醇酒佳肴混合的奢靡气息。
一群穿着奢华的权贵老爷们有说有笑地从门口进入, 每个人脸上挂着精心雕琢的假笑。
彼此间言笑晏晏,保持着他们引以为傲的优雅与绅士风度。
然而, 那笑意只停留在嘴角的肌肉, 丝毫未曾抵达眼底。
在那片虚假的和谐之下, 陆知行从安全通道处跑出。他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的父亲陆豐,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 如同磐石般立在这浮华漩涡的中心。
而在人群稍外侧,他的“弟弟”陆洋,同样穿着体面的礼服, 却如同误入天鹅群的鸭子,浑身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僵硬。
陆洋努力牵动着嘴角,试图融入那份虚假的优雅,可那双眼睛里却清晰地写满了不耐与阴郁。
当陆洋的視線捕捉到从门内疾步而出的陆知行时, 那份阴郁瞬间被一种扭曲的得意取代。
他像是急于炫耀战利品的孩子,身体極其刻意地向陆豐靠得更近了些,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挑衅地射向陆知行。
然而,这无声的示威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甚至未能激起陆知行眼中一丝涟漪。
陆知行視若无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身冷冽的,毫不犹豫地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之中。
他S级Alpha的身份如同无形的灯塔,瞬间吸引了无数道或探究或算计的目光。
无数只手和脚试探性地伸出。
“陆少……”
“知行少爷,好久不见……”
“请留步……”
纷杂的招呼声如同恼人的蚊蚋嗡嗡作响。
陆知行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線,下颌线绷得死紧。
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高大的身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精准地避开那些伸来的手和挡路的脚。
被他无視的人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迅速换上理解的笑容,彼此打着圆场。
“哎呀,知行少爷看来有急事啊……”
“年輕人嘛,事业为重,理解理解……”
“正是正是,看他那匆忙的样子……”
陆丰含笑听着这些替他儿子找补的言辞,并未反驳,反而顺势接话,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是啊,这孩子,总是不知輕重缓急。怠慢各位了,回头我一定说他。”
陆洋站在陆丰身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方才那点挑衅的得意早已被汹涌的妒火烧成了灰烬。
他死死盯着陆知行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他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想要维持住那僵硬的笑容,可额角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清晰地出卖了他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
凭什么?!
他陆洋才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少爷!
那个陆知行,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生了个该死的S级Alpha腺体,凭什么就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和父亲的关注?
一股浓烈的酸涩和愤恨几乎要衝破他的喉咙。
然而,片刻之后,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念头压下了这股暴戾。
陆洋紧抿的嘴角極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看你能得意多久……很快,很快我也会是了……
到时候一定把你踩在我的脚底下,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谁才是陆家真正的少爷。
*
刚下过雨的花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甜和植物被雨水冲刷后的清新气息。
陆知行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水洼的倒影,溅起的水珠冰冷地打在他的裤脚上。
他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焦灼地扫视着前方,最終,那抹突兀而孤独的红色在朦胧雨雾的尽头显现。
然而,他的视线立刻又被电话亭旁那个单薄的身影攫住了。
柏初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被雨水打蔫了的植物,透着一股茫然的无措。
当陆知行的身影闯入眼帘的瞬间,柏初的瞳孔猛地收缩,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倏地将双手藏到了背后。
陆知行瞬间捕捉到了柏初藏手前的一幕,白皙的手背上,几道新鲜的、带着血痕的划痕清晰可见。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的玫瑰花香穿透了雨后湿冷的空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电话亭旁邊那片低矮的草丛。
刚才,他俯视而下,那里本该盛开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然而此刻,那片草丛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零星的几片残破花瓣凄惨地黏在湿漉漉的泥土里。
玫瑰消失了……手背的划痕……空气中残留的香气……
一切线索都无声地指向那个将手藏在身后,眼神闪烁的人。
是柏初摘走了它们?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隔着几步潮湿冰冷的距離。
陆知行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終还是他先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死寂。
“我……我听说有人在这里,所以……”
柏初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他抬起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们……和好吧,陆知行。我们把好友加回来,好不好?”
陆知行:……
他好不容易才強迫自己抬起的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视线落在自己溅满泥点的鞋尖上。
不该是这样的……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明明是我一次又一次冲动地说要断绝关係,像个幼稚的混蛋……
可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先低头,先伸出手,先说出和好?
巨大的愧疚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柏初,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传达这份迟来的歉意。
“对不起,柏初。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
柏初的嘴角努力向上牵起,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如此勉強,“没关係的,我知道……”
其实他并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希望陆知行不要消失在他的生活里。然后有朝一日告诉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和他断绝关系。
陆知行看着柏初那强装出来的没关系,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从心底涌起,瞬间淹没了喉咙。
他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来回应,最终却只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陆知行深吸了一口带着玫瑰余香和冰冷雨气的空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再次开口。
“柏初,你知道吗?”
“嗯?”柏初下意識地应了一声,心脏却莫名地开始加速跳动。
“我有喜欢的人了。”陆知行一字一顿地说,目光没有离开柏初的眼睛,“我和他在一起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柏初耳边炸响。他浑身一僵,眼底深处那抹极力隐藏的心虚瞬间无所遁形。
他下意識地想要后退一步,脚跟却绊到了电话亭冰冷的金属底座,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他飞快地低下头,“嗯……嗯。”
藏在背后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他当然知道和陆知行在一起的人是谁……所以他心虚,他愧疚,同时又很得意?
陆知行看着柏初的反应,心中的苦涩与某种隐秘的期待交织在一起,翻腾不息。
他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我希望他可以幸福快乐一辈子,无论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柏初猛地抬起头。
阳光下,陆知行的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可他却莫名觉得那眼神炽热,烫到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句话不是对甜甜葡萄酱说的,而是对他说的——
作者有话说:柏初:[摸头][摸头][摸头]
陆知行:[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太多了,已经忙到我连上吊的时间都没有了。
第77章 玩闹 大庭广众之下抱住柏初的腰
柏初被自己心头那个冒出来的念头硌得难受。
为什么他会觉得……陆知行喜欢他?
微风拂过花園, 送来一阵清甜又略带苦涩的芬芳,却没能吹散他臉上的燥热。
这个想法太荒谬了, 简直是……自恋。
他暗自唾弃自己,一个Alpha对另一个Alpha产生这种错觉?
真是昏了头了。
他下意識地抬起头,想甩掉这别扭的思绪,却猝不及防地撞进陆知行近在咫尺的眼。
不知何时,陆知行又悄无声息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離,近到他能清晰地看清对方纤长的睫毛,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臉颊。
距離近得驚人, 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在一起!
“嗡”的一声,血液似乎瞬间涌上了头顶。柏初只觉得臉颊像被点燃了一般滚烫,他本能地向后急退一步, 脊背却“砰”地一声重重撞上了身后电话亭冰冷的玻璃壁。
退无可退!
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对方的气息填满。
陆知行猛地向前欺近一步!
柏初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緊, 手指无意識地抠緊了冰凉的玻璃。
预期的疼痛或更糟的接触并未到来。
陆知行只是虚晃一枪,随即敏捷地向后撤开一步, 臉上挂着那种柏初无比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和玩味的笑容, 像只成功捉弄了猎物的野兽。
一股被愚弄的羞恼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慌乱。
柏初胸膛起伏着, 瞪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无辜的家伙。“你干什么?”他声音里压着火气。
“没什么。”陆知行耸耸肩,語气輕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讓柏初更加气闷。
他猛地转过头, 不再看那张讓人火大的脸。果然,问他就是白问!
他憋着一口气,抬脚就沿着花園小径大步向前走去, 鞋跟敲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发出略显急促的声响。
陆知行不緊不慢地跟了上来,脚步声如影随形。
花园小径其实并不狭窄,两旁是修剪整齐的常青灌木和盛放的鲜艳花朵。
然而, 陆知行却偏要緊紧挨着他走。柏初向左避讓,他便不着痕迹地向右挤靠;柏初向右挪动,他又若无其事地贴向左。
几次三番下来,柏初几乎被挤到了花坛的边缘,鞋尖已经蹭到了湿润的泥土和低垂的花枝。
忍无可忍!柏初骤然停住脚步,倏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看向陆知行。
陆知行却只是迎着他的怒視,嘴角噙着那抹不变的笑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
微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遠處宴会厅隐约传来的音乐声,都成了此刻沉默的背景板。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柏初能感觉到自己紧咬的牙关,和胸腔里那股无處发泄的憋闷。
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陆知行?”柏初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紧绷,“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明白陆知行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他,无论是什么困难还是需要帮助的地方,他都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为什么陆知行要一直招惹他?
简直就像……他们之前没和好的样子。
陆知行微微歪了歪头,視线毫不掩饰地在他脸上流连,声音低沉而清晰:“好看。”
“什么?”柏初一时没反應过来,眉头皱得更紧。
“我说你长得好看。”陆知行坦然地重复,目光坦然得近乎放肆,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柏初愣住了。一个Alpha被另一个Alpha如此直白地夸赞外貌?
这感觉怪异极了,不但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而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他迅速压下心那点不该有的涟漪。
却越想越烦闷。
这算什么?陆知行又在玩什么新把戏?
陆知行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复杂,继续维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话题一转:“怎么了?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柏初下意识地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这么明显吗?”
他自认掩饰得还行。
陆知行輕笑一声,向前半步。
“我了解你。你不喜欢这种場合。虚伪的應酬,带着面具的聚会。如果非来不可,你只会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被一語道破心事,柏初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微微低下头。
陆知行说得没错,他确实在找林意——林家那位被捧在手心的珍宝,今晚这場盛大宴会的真正主角,也是场中所有Alpha目光的焦点。
要在如此庞大喧嚣又人人各怀心思的场合里精准找到他,谈何容易?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找到林意。”陆知行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诱人的神秘感。
柏初猛地抬头,眼中写满了怀疑:“什么办法?”
他并不觉得陆知行能找到,毕竟那可是林家现在全方位保护的人物。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找到,那林意的相親宴会也就不会能吸引来这么多的优秀的aphla。
“跟我来就知道了。”陆知行不由分说,伸手輕轻扣住柏初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柏初挣了一下没挣脱,就被他拉着,再次穿过喧闹的人群,回到了那座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主宴会厅。
陆知行径直走向了准新郎的候选区,不止如此,他还强行的拉着柏初来到了这里。
柏初并不想来到这里,但是陆知行的手很用力,他怕两个人争执起来,引起所有人的围观,便也最终放弃了挣扎。
两人在柔软的绒面座椅上坐下。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香水与食物的混合气息。
舞台中央,身着华服的芭蕾舞者正随着悠扬的乐曲轻盈旋转跳跃,洁白的羽毛如同梦幻般从穹顶缓缓飘落。
然而,柏初刚一落座,就敏锐地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评估的、甚至带着几分暧昧的。那些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缠绕上来,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和厌烦。
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当作“利益载体”的注视,它们充满了算计和目的性,无论是刻意的讨好还是虚伪的恭维,都让他只想遠远逃离。
陆知行说对了,若非身负任务,他此刻必定会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起来,直到必须露面的最后一刻。
柏初靠在奢华却冰冷的椅背上,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
舞者们的足尖点地,裙摆飞扬,像一群优雅的白天鹅。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逡巡。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側身,压低声音问陆知行:“唉?我爹地呢?”
以他对父親叶绯玉的了解,早该找回来了才对。
一丝不放心悄然爬上心头。他迅速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一颗愤怒的葡萄:爹地?你去哪里啦?】
回复几乎是秒到。
【一颗疑惑的山楂:看到你和小鹿在一起了,我害怕打扰你们嘛。】
【一颗疑惑的山楂:眨眼.jpg】
柏初:“……”
【一颗愤怒的葡萄:……没有什么打不打扰的。】
【一颗疑惑的山楂:你们好好相处。】
【一颗愤怒的葡萄:小猫比心jap.】
【一颗愤怒的葡萄:……】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
父亲这“善解人意”的误会,让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重新看向身旁的陆知行,舞台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側脸上跳跃。“你说的方法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确实不见林意的踪影。
主办方也从未透露过主角会在此刻现身。
而陆知行还藏着掖着那方法,让他真的怀疑陆知行到底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只是跟他闹着玩儿。
陆知行闻言,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动作自然地搬动椅子,又向柏初靠近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近到近乎暧昧。紧接着,在柏初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之际,陆知行的手臂已经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环上了他的腰侧!
柏初的身体瞬间僵硬!那只手臂温热而有力,隔着薄薄的礼服布料,热度清晰地传递过来。
陆知行的手臂微微用力一收,轻而易举地将柏初半揽入自己怀中。这个姿势亲密得过分,柏初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和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对方的清爽气息和酒味的信息素。
他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脸颊烫得驚人。
舞台上,舞剧正进入高潮,乐声激昂,舞姿曼妙。
然而,此刻台下这一隅发生的景象,却比舞台更具冲击力。无数道目光震惊的、玩味的、鄙夷的如同聚光灯般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尽管在场的都是人精,没人会公然失态惊呼,但那些迅速交换的眼神、微微挑起的眉毛、以及刻意压低的私语,都构成了一张无声的、充满窥探和评判的网。
只有一个人,发出了清晰的不屑声响。
陆洋坐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中深红的酒液轻晃。
他盯着观礼台上那对姿态亲密的身影,尤其是陆知行那张带着几分慵懒和占有欲的侧脸,从鼻腔里冷冷地哼出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讥诮——
作者有话说:柏初:啊啊啊!你干什么!
陆知行:[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真的对不起,我太忙了。(红豆泥私密马赛)
故事的发展进度已经脱离了我的计划,原本计划是30万字完成的,但是感觉写到现在还差1/3。[害怕][害怕][害怕]
第78章 甜蜜 两个aphla的过分亲昵不正常……
舞台上的歌剧正渐入高潮, 水晶吊灯洒下暖金色的光晕,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引人沉醉的声音不断回荡在人的耳旁。
然而,这一切都成了柏初感官之外的模糊背景。
当陆知行滚烫的胸膛毫无预警地緊貼上他后背时,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全身的汗毛仿佛被无形的电流激过,根根倒竖起来!
“你干什么?!”柏初几乎是本能地低吼出声,手臂肌肉瞬间绷緊,手肘猛地向后发力, 试图狠狠撞开身后这具过分貼近的躯体。
可面对反抗,陆知行非但没有退开,那铁箍般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緊, 将他牢牢禁锢在身前,力道大得几乎讓柏初呼吸一窒。
更讓柏初头皮发麻的是, 陆知行竟顺势将线条分明的下颌贴上了他的頸侧,甚至得寸进尺地将微烫的臉颊也緊紧压在他的鬓角上!
两人身躯相贴, 毫无间隙, 陆知行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拂过柏初敏感的耳廓。
这姿态亲密得过了头,甚至透着一股不安。
柏初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腔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与他自己因惊怒而狂乱的心跳形成了诡异的合奏。
他僵硬得像块石头。
周围衣冠楚楚的宾客们自然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两位身份尊貴的aphla在如此正式的社交场合做出这般逾越的举动,足以引起侧目。
所以低低的议论如同细碎的潮水,靠着掌声与音乐的掩饰悄然蔓延。
柏初捕捉到几道来不及收回的打探的视线。
他只觉得那些目光如同细密的针, 扎在身上,让他如芒在背,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恰在此时,舞台上的演员们以高亢激昂的咏叹调结束了演出。
巨大的帷幕缓缓落下, 身着雪白羽饰裙装的演员们鱼贯而出,鞠躬谢幕。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这热情显然超出了演员们的预期,他们臉上带着受宠若惊的茫然,频频欠身。
終于,歌剧彻底落幕。
舞台灯光稍暗,紧接着,一位身着梦幻粉色长裙的女歌手款款登台。
随着悠扬的前奏响起,宴会厅的主灯光“啪”地一声尽数熄灭。
整个空间陷入了柔和的昏暗,只有舞台中央,一束五彩斑斓的追光灯精準地笼罩着女歌手,随着她婉转的歌声轻轻摇曳,在光滑的地板、宾客的酒杯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斑。
黑暗仿佛放大了柏初的窘迫。虽然无人明言,但他敏锐的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
那黑暗中无声汇聚的、带着好奇与揣测的目光,比聚光灯更让他无所遁形。
每一道都像是无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
他实在无法理解陆知行这突如其来的瘋癫举动究竟意欲何为!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在发什么瘋?!”
柏初再也按捺不住,从齿缝间挤出声音。
他猛地拧身,握紧的拳头带着被冒犯的怒火,狠狠砸向陆知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然而,在拳头触及那坚实肌理的最后一刹,力道終究是轻了。
想起两人刚刚艰难修复的关系,柏初下意识地收回了大半力气。
这一拳落下去,与其说是愤怒的宣泄,不如说更像是情人间的嗔怪,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陆知行似乎被这“轻飘飘”的一拳取悦了。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竟变本加厉地用自己浓密纤长的眼睫,像小刷子一样,一下下、故意地蹭着柏初臉颊和脖頸交接处那片最敏感的皮肤。
那细微的、酥酥麻麻的刺痒感,令他触电般猛地偏头躲避,却被陆知行的手臂牢牢鎖住,无处可逃。
那股熟悉的信息素气息强势地包裹着他。
柏初內心几乎在崩溃地呐喊。
谁来阻止这个疯子!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正当柏初被陆知行那令人窒息又无法挣脱的亲密折磨得几乎要爆发时。
一道深色的身影优雅地穿过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群,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位身着笔挺黑色燕尾服的侍者,他微笑地停留在二人的面前,却并未出声,阻止他们更进一步的亲密。
柏初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几乎是立刻开口,“不好意思,我的确不该待在这里,我现在就走。”
他不是準新郎,也不该待在这个候选区。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人是来驱赶他的。
然而,燕尾服侍者只是微微欠身,动作标准得如同量角器画出来的一般。他轻轻摇头,目光越过柏初,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将他牢牢禁锢的男人身上。
“不,先生,我是邀请陆先生地。”
陆知行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
他恋恋不舍地将深埋在柏初颈窝的头抬了起来,浓密的眼睫掀起,露出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直直地鎖定了侍者。
他臉上没有絲毫意外,只是慵懒地开口:“去哪里?”
侍者不再言语,只是将腰弯得更低了些,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鞠躬礼。
同时,他戴着白手套的手向前平伸,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姿势。
陆知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他终于松开了那如同铁钳般的手臂。
骤然失去束缚,柏初的身体甚至因为惯性微微晃了一下。
陆知行从容起身,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西装前襟,没有絲毫犹豫,便跟着那沉默的侍者。
柏初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那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消失。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颈侧被陆知行气息和睫毛烙烫过的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令人心悸的触感和温度。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震动了一下,将他从失神中惊醒。
是陆知行发来的消息。
【Wine:跟着我。】
简短的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柏初的眉头紧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手機邊缘。
跟上去?
陆知行又在盤算什么?
陆知行说有办法可以找到林意,难道这就是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揣回口袋,站起身,脸上迅速换上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借着场內灯光昏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座位,朝着陆知行消失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在宴会厅楼上,一间与楼下喧嚣隔绝、装饰极尽奢华的房间里。
厚重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墙壁包裹着深色絲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小花园的美景,却都被拉拢的厚重金丝絨窗帘隔绝在外。
空气里弥漫着冷冽的昂貴香水味。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台巨大的、闪烁着多个监控画面的屏幕墙。
林意斜倚在一张铺着光滑如水的东方丝绸软垫的贵妃榻上。
他那张漂亮得近乎妖冶的脸庞,此刻却因屏幕上某个刺眼的画面而扭曲着。
那正是陆知行紧贴柏初、脸颊相蹭的那一幕。
一股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抄起旁邊侍者银托盤上刚倒好的、色泽鲜亮的橙汁水晶杯,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面前那巨大的监视器屏幕!
“碰——哗啦!”
水晶杯在撞击屏幕的瞬间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橙黄色的果汁如同炸开的血浆,混合着飞溅的玻璃碎片,泼溅在冰冷的屏幕上,在昂贵的黑色屏幕边框上留下粘腻污浊的痕迹。
侍者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在林意抄起杯子的刹那,他已迅捷而无声地将手中厚重的银托盘如盾牌般精准地挡在了林意身前。
飞溅的果汁和碎玻璃悉数被托盘挡住,没有一滴、一片能玷污这位少爷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丝绒睡袍。
林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只被激怒的困兽,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阴鸷的寒霜和毫不掩饰的狠戾。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果汁流淌后显得更加模糊刺眼的画面,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刺骨的声音:
“我要柏初。”
侍者面无表情,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声音平板无波:“十分抱歉,少爷,除了柏初,其他任何要求我们都可以尽力满足您。”
“凭什么不可以?!”林意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侍者,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锐拔高,“我妈不是说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怎么我连想和谁结婚她都做不到?!”
侍者脸上浮现出职业化的、近乎完美的微笑,“家主说了,这件事情,您比她更清楚缘由。”
“该死!!”
林意当然明白原因是什么。
可屏幕上,果汁流淌的缝隙里,恰好又闪过陆知行蹭着柏初脸颊的画面。这画面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毁灭的火焰!
他狂怒地嘶吼着,抄起身后那个沉重的、镶嵌着金线的天鹅绒靠枕,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狠狠砸向那已经一片狼藉的监视器!
“砰”的一声闷响,靠枕弹开,无力地落在地毯上。
“那我要陆知行!带他来见我!现在!立刻!”林意喘着粗气,指着屏幕里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身影,几乎是咆哮着命令。
侍者这次沉默了。他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无声地计算着某种风险或权限。
这短暂的沉默再次激怒了林意。“怎么了?!”
他猛地站起身,丝绒睡袍的衣摆带倒了旁边小几上一个水晶摆件,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看你们就都是来哄着我玩儿的吧!根本没人把我当回事!”
在林意不管不顾的发疯中,侍者似乎终于完成了某种内部评估。
他重新抬起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恭敬,躬身道:“是,少爷。我立刻安排,带陆先生来见您。”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林意脸上狰狞的怒意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眼中取之而来的是更狠毒的算计——
作者有话说:陆知行:贴贴
柏初:!!!
第79章 逃跑 我们给你传递消息啊?
林意胸腔里是止不住翻腾的恶意。
他刚刚在监控屏上目睹了陆知行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臉, 新仇旧恨瞬间点燃。
他冷笑一声,跑到套房自帶的洗手间里, 接了一盆冷水。
那水盆儿不是轻飘飘的塑料,而是沉甸甸,彰显奢华的黄铜水盆。
林意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这盆冷水架在虚掩的房门頂端,一个简陋却足以让人狼狽不堪的陷阱便完成了。
林意退后几步,看着自己的杰作。
脑海中已预演了无數次陆知行被澆成落汤鸡的狼狽模样,那份想象帶来的快感让他几乎要笑出声。
然而,当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门外时,林意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臉上。
一个刻意壓低却无比熟悉的声音穿透门缝钻了进来:
“林意!”
是柏初!
林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頂,又在下一秒冻结!
是柏初!他怎么会来?!
他愿意违背他爸爸的话来见我!!!
巨大的幸福感几乎淹没了他。可就在这狂喜的頂点, 他的目光猛地捕捉到门外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那只属于柏初的手,正自然地搭上门板, 即将向内推动!
门上的水盆!
林意脑中警铃炸响,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他像离弦的箭一般弹射而起, 几乎是扑了过去, 用尽全力撞向那扇虚掩的门!
门框上发出闷响。
同一刹那, 那盆蓄势待发的冷水連同沉重的黄铜盆,帶着泰山壓顶之势, “哗啦”一声巨响,兜头盖臉地倾泻而下!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将他从头澆到脚,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了一下。
紧接着, “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沉甸甸的铜盆狠狠砸在他的头顶,又弹落在地毯上。
剧痛从头顶炸开,眼前金星乱冒。
冰冷的水珠沿着发梢、臉颊、脖颈迅速滑落, 浸透了身上价值不菲的丝绸睡衣,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
若是从前,养尊处优的林小少爷遭遇这等“无妄之灾”,定要掀了屋顶大发雷霆。
可此刻,林意根本顾不上头顶的钝痛和被浇了满身水的狼狈。
他甩开糊在脸上的湿发,看到门外的柏初时,心底涌起的竟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感动!
“柏初!”他声音带着沙哑和无法抑制的激动。
他不管不顾,像一个終于找到靠山的可怜孩子,张开双臂就朝柏初扑去。
然而,他的拥抱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截停。
陆知行不知何时出现,手里稳稳拿着一个一看便知价值連城的古董花瓶。
他神情淡漠,一手握着瓶身,另一手则将厚重的花瓶底座精準地抵在了林意湿透的胸口,阻止了他前进的每一步。
柏初蹙起眉头,看着林意狼狈的样子和被如此对待,忍不住出声提醒陆知行。
“别这样。”
陆知行却置若罔闻,“我可是为他好。林意,你现在如果接触到柏初或者叶叔叔,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
林意满腔的激动和喜悦瞬间被这盆现实的冰水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翻腾的怒火。
他狠狠地剜了陆知行一眼。
他当然知道这个命令出自谁手,那个他连腹诽都要掂量后果的大人物。
该死的陆知行!
林意在心底咬牙切齿地咒骂,嘴唇却紧紧抿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柏初一听便了然,随即眉头皱得更紧。
又是他爸爸!
那股子独占欲和醋劲简直幼稚到不可理喻,甚至比不懂事的孩子还要蛮横无理。
他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好了,我们先进去商量一下怎么走。”
二人也明白不能长时间逗留在走廊,于是听话地进了房间。
关门的时候,林意特意上了好几道鎖,确保门不能被轻易打开。
关好门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身被水浇透的衣服,他生气着脸,对陆知行命令道:“陆知行,你轉过头去!我要换衣服!”
陆知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哈?”
柏初却觉得这要求天经地义。一个湿透的omega在两个alpha面前换衣服,避嫌是最基本的常识。
他没等林意再开口,便自然地轉过身去,同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陆知行,示意他也照做。
陆知行眼看着柏初转过来身,便也慢悠悠地转过了身,背对着林意。
两个人默契的一幕却无意间激怒了林意。
“柏初!”
他声音拔高,带着被忽视的委屈,“我没叫你转过身去!
听到这句话,柏初愣住了。
林意一个Omega要换衣服,他一个aphla不转身是绝对不礼貌的。
他不理解林意为什么要这么说。
只以为是林意被长期关押导致心情郁躁,而他又来的太晚才导致的。
于是,他安慰道:“你别生气,一会儿就带你出去。
这句承诺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林意脸上的阴霾。连带着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我就知道你是我的救星!”
柏初笑笑,“我们是朋友,你让我来幫你,我肯定是要幫你。”
而在一旁,林意正为了接下来需要掩人耳目的逃跑计划準备服饰,他埋头在一堆奢华又昂贵的衣服里翻找着。
他手指快速拨弄着,嫌弃地扔走几件过于花哨的,最終在角落里扯出一身还算单调的纯色运动装。
终于穿好衣服,林意这才反应过来柏初的话。他眉头困惑地拧了起来:“什么?我让你来帮我?”
他的确日思夜想让柏初来救他,可是他的手机和电脑早就被切断了外网。
连网购都做不到,更遑论精准地联系到柏初?
柏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猛地转过身,正对上林意那双写满困惑的眼睛。
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周延礼……明明是周延礼告诉他林意被困,要他帮忙的。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看向房间里另一个人——陆知行。
陆知行一直沉默地靠在门边的阴影里,像一道模糊的剪影,此刻却突然出声。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出去!”
闻言,柏初不可思议看向陆知行看似平静无波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陆知行要如此急切地打断?
他……在隐瞒些什么吗?
柏初眉头紧鎖,他几乎要脱口质问,但林意打断了他。
“怎么出去啊!”林意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嗅到了自由的气息,兴奋地根本就不能冷静一点。
柏初无奈地将嘴边的问题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个领路的守衛被我们敲晕了,就在隔壁的杂物间。但是走廊里都是监控,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很好,很好!然后呢?”
林意脸上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洋溢着快活,那语气轻快得仿佛被放倒的不是他家的守衛,发出警报的也不是他家戒备森严的大楼。
“然后我们需要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窗户那里出去。”陆知行冰冷的声音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
林意脸上崇拜柏初的神情瞬间垮塌,转向陆知行时立刻换上了一副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没试过吗?这些窗户,还有该死的墙,我用尽了骨骼异化也撼动不了分毫!”
陆知行也毫不示弱地把白眼翻回去,“那是你能力不济,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额……你们先别吵,”看到两人又掐了起来,柏初感到一阵头痛,“我应该可以……”
话音未落——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砸在紧闭的金属门板上,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门侧嵌入墙壁的显示屏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屏幕上清晰地映照出楼道里的景象。
黑压压一片全副武装的警卫,身着深色作战服,手持閃爍着寒光的武器,人數之多,几乎挤满了狭窄的通道,连监视器的屏幕都无法完全容纳。
凶恶的警告通过门上的扩音器传来。
“房间内的人,无论你们是谁,请立即解除武装,打开房门!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后果自负!”
门外的威胁比柏初的劝解有效百倍。
林意脸上的轻蔑和陆知行眼中的冷意瞬间消失,刚才的针锋相对被共同目的所取代。
“没时间了!”柏初低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向房间一侧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二十楼的景象。
骨骼异化,一种铭刻在基因深处、觉醒概率极低的罕见能力。
而柏初的力量,更是这极少数中的异类。
与大多数拥有者热衷炫耀、将异化的骨骼当作力量勋章不同。
他像个异端,对自己的能力讳莫如深,能不用则不用。
这都是因为他爸爸的一句话。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力量太强,容易伤到别人,甚至你自己。”
那份沉重的告诫,如同枷锁,让他始终克制着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
然而此刻,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意念。
瞬间,一股奇异的、冰冷而强大的能量从他体内奔涌而出!
只见他双臂抬起,掌心向前,冷冽如月华般的白色外骨骼物质,如同活物般骤然从他指尖、小臂处喷薄延伸!
它们并非笨拙的甲胄,而是凝结成极度锋利、閃爍着金属寒芒的巨型骨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碎石飞溅的混乱,那坚不可摧的特种玻璃和厚实的合金窗框,在接触骨刃的刹那,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悄无声息地被整齐地切割开来!
一个足以容纳三人通过的大洞,就这样诡异地、寂静地在墙体上豁然洞开!
窗外高空的寒风瞬间涌入了房间。
“啊!”林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对自由的感慨。
下一秒,他就被柏初有力的手一把攥住手腕,跳到了破洞以外。
只是可惜的是……
下方全是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警卫组成了一道道钢铁防线,无数黑洞洞的枪口、闪烁着红点的镭射瞄准器。
更令人绝望的是头顶——
“嗡——嗡——嗡——”
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几架涂装着森冷迷彩的武装直升机,如同盘旋的钢铁秃鹫,眼睛精准地锁定了他们——
作者有话说:柏初: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陆知行:对不起[可怜][可怜][可怜]
第80章 死亡 爹地,救救陆知行!
冷風如刀狠狠刮过林意的脸颊。
他看向自己的脚下, 精心修剪的豪华花园变成了星星点点。
高空稀薄的空气讓他突然意识到他正悬在半空,而且是二十层楼的高度, 如果摔下去必死无疑!
但预期的失重下墜并未到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揽了过去!
緊接着奇特的葡萄味甜香瞬间涌入鼻腔,这股味道很熟悉,很讓人心安。
林意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他心头一悸,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想要迎接某个温暖可靠的懷抱。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他想象中的温暖。
“哐当——!”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身侧, 劇痛瞬间蔓延,他整个人像被重锤砸中的沙袋,不受控制地弹飛出去!
视野天旋地轉, 他的身体彻底丧失了着力点,他驚恐地睁大了眼睛。
透过混乱的气流和飛舞的衣衫, 他看清了,是陆知行!
刚才撞到他的, 讓他被迫脱离柏初懷抱的, 就是陆知行!
此刻的陆知行正占据了柏初的另一侧臂弯!
而本该是他待的另一侧却空空如也!!!!!!
他立刻明白了陆知行这样做的目的, 如果是他,他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可是如今被这样对待的是他, 简直不可饶恕!
高空墜落下,林意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到了极点,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还在呼吸。
空气不再是風, 而是化作了无数有形的实体,狂暴地撕扯着他的衣服和皮肤,试图将他彻底扯碎。
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腰际驟然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劇痛!
他的腰仿佛被人拿着钢鞭狠狠抽打了一番, 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但这剧痛也带来了奇迹,下坠之势戛然而止!他不再向下,而是悬停在了半空。
林意驚魂未定地喘息着,艰难地睁开刺痛的眼睛向上看。
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驟缩。
柏初悬浮在空中,肩胛部位伸展出两片巨大而流畅的白色金属羽翼!
羽翼展开,邊缘闪烁着冷冽的流光,正有力地上下扑飞,卷起强劲的气流,抗衡着重力,像是圣洁的天使。
柏初左肩后方又延伸出来的一根粗壮冰冷,泛着无機质银白光芒的機械外骨骼!
那东西如同活物般扭动着,末端如巨蟒般死死缠绕在他的腰上,勒得他生疼。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柏初,更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可思议。
骨骼异化出的实体是有重量,幻化出翅膀飞向天空是理论上绝不可能的事情。
他想起了他妈妈的话,和柏初结婚的好处多如牛毛。
他曾以为那是说柏初的身份,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明白了他妈妈别的意思。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异变再生!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蛮横的风力毫无征兆地自柏初羽翼周围盘旋升腾!
羽翼扑打的力量形成肉眼可见的螺旋气浪,连空中悬停的直升机都发出痛苦的呻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推得剧烈摇晃,几乎要失控坠落!
下方,原本还算平静的树林和草丛,此刻如同遭遇了无形的巨手蹂躏,猛地向外倒伏,草叶、断枝被狂风卷起,形成一片混乱的绿色漩涡。
地面上的武装人员被这天地之威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压低身体,头盔下的脸上写满了骇然。
“隊…隊长!目標要带小少爷脱离!!”一个队员嘶声对着通讯器大喊。
领头的队长死死盯着空中那对巨大的白翼和被外骨骼吊着的身影,急得额头青筋暴跳,汗水瞬间浸透了战术背心。
他对着通讯器吼叫,“指挥部!目標即将脱离!是否开火拦截?!重复,是否开火拦截?!小少爷还在目标手上!请求指令!”
通讯频道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一道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女声穿透了嘈杂:
“放他们走吧。”
“什么?!”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追问,“可是小少爷他……”
“执行命令。”女声打断了他,不容置疑的语气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决断。
队长猛地咬緊牙关,将所有的疑问和不甘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全体频道,下达了命令:
“全体注意!解除警戒!目标……放行!重复,目标放行!不得开火!”
听到这里柏初松了一口气,毕竟长时间使用骨骼异化是十分耗费精力的。
他要在保持高精力的情况下,迎接无数弹药和火炮,同时保护好两人,难度非常大。
高空稀薄氧让人难以呼吸,持续不断的风声还撕扯着耳膜。
但柏初粗重的呼吸声却不是因此而起。
他侧了侧头,试图摆脱陆知行过于贴近的气息。
陆知行靠在他的脖颈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肌肤上,带来一种异样的痒意。
然而,面对他的抗拒。陆知行非但没有远离,反而像只无骨的树袋熊,贴得更紧了!
陆知行的双腿像铁箍般缠上他的腰上,整个身体严絲合缝地紧贴住他坚实的胸膛。
双臂更是死死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搁在柏初的肩窝里,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去。
“陆知行!”柏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觉的窘迫。
这种被完全依附,几乎剥夺了行动自由的亲密接触,让他浑身不自在。
“知道了,”陆知行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无辜和柔软,“可我害怕呀,一害怕就只能抱住你了,柏初哥哥。”
那声“哥哥”叫得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敏感的耳垂,让柏初的额角突突直跳。
柏初:“……”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也说不出什么。
害怕?
这个在枪口下都面不改色的陆知行会害怕高空?
鬼才信!
但他此刻确实无暇揭穿谎言,也无力去掰开这块“人形膏药”。
银白色的巨大金属羽翼在墨蓝色的苍穹下奋力鼓动。
他奋力扇动着宽大的羽翼,朝着天际疾飞,速度快得几乎撕裂空气。轉眼间,林氏庄园的邊界已映入眼帘。
高耸的白石围墙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与星罗棋布的湖泊,在午后的阳光下如同铺开的翡翠与宝石,宁静而又壮阔。
然而,就在他即将越过最后一道界线,迎向自由的刹那,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袭来——
柏初甚至来不及转头,只觉一道黑影以恐怖的速度直冲他的右肩!
他下意识想要转身,用自己的后背迎接攻击,但是没想到自己身前的陆知行竟挣脱了他的手臂,毫不犹豫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唔……!”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肉受创的钝音。
陆知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撞回柏初怀中。
柏初脑中一片空白,四肢瞬间冰凉。他徒劳地想要振动双翼,却发现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陆知行急剧衰弱的呼吸,抽空了他所有的反应。
他们一同下坠。
风声在耳边呼啸,天空与大地在视野中疯狂旋转。
“砰——!”
三人几乎同时砸进庄园边缘的观赏湖中,重物落水,激起巨大的水花,惊得池中锦鲤四散逃窜,又悄悄从莲叶间探出头,好奇地望向这些不速之客。
冰冷的湖水瞬间裹挟全身。
柏初几乎是刚落水就挣扎着浮起。
“陆知行……陆知行!”他嘶声喊道。
可湖面除了涟漪余波,空无一物。
一股冰冷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猛地吸一口气,再次扎入水中。
水下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绿影和摇曳的水草。然后,他看到了陆知行。
陆知行闭着眼,墨色的发丝如海藻般散开,苍白的唇角正溢出一缕缕鲜红的血丝,化作细密的气泡,不断向上升腾。
而他本人,却正缓慢地沉向幽深的湖底。
柏初拼命向下游去,终于抓住陆知行冰冷的手腕,用力将人拉进怀中,另一只手竭尽全力划水,向上挣扎。
每上升一分,心中的恐惧就加重一分。
因为他感受的到怀中身体的温度正一点点流失。
终于破水而出,他踉跄着将陆知行拖上岸边。
林意早已湿淋淋地站在岸上,原本脸上的庆幸在看到陆知行毫无生气的脸时骤然僵住。
“他怎么了?!”林意冲过来。
柏初恍若未闻。
他跪在陆知行身侧,双手颤抖得几乎无法触碰对方。
他轻拍对方的脸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陆知行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鲜血却仍在不断从嘴角渗出。
这不是普通的撞击伤……
柏初的心脏像停滞了,他手脚冰凉,连身体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如果只是普通的攻击,陆知行不可能会这样?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即便知道林意就在他的身旁,即便是他已经听到了许多脚步声在快速的靠近。
他还是毫无犹豫深吸一口气,吻住陆知行冰冷的嘴唇。
柏初曾听他的父亲们说过,亲吻是最幸福甜蜜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全是苦的泪。
他徒劳的向陆知行嘴里输送空气,然后起身做心肺复苏。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在别人的眼里会很奇怪,可是他顾不得那么多。
陆知行越来越冷的身体,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已经夺走了他全部的理智。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看到了他爹地忧愁的脸。
“小初。”
“爹地,救救陆知行!”柏初几乎是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柏初:我什么时候说过?
陆知行:你说过[狗头][狗头][狗头]《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