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走廊上还是略冷了。
半夜、高空、海上。
风大到令人怀疑人生。
春遇卿在说了句话后又开始剧烈的咳嗽,旁边的彦时瑟瑟发抖的裹紧自己的外套。
彦时几乎可以肯定现在附近至少有一打人。
这么多人，就没有人有尊老爱幼的良好品质，来把走廊的窗户和墙壁补一补吗？
不知道是不是彦时的祈祷起了效,走廊的拐角处传来焦急的脚步声，踩过一路的建筑碎片,冲进走廊。
“城主！”
春雨眠几乎是瞬移过来的,扑到春遇卿旁边,先是利落地拍出几张阵纸,围出一个能稍微挡风的温暖区域,随后又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按序取出其中的丹药给春遇卿喂下。
走廊可能暖和了些,但对于彦时所处的位置来说,并不多。
春雨眠的进入仿佛像一个信号，只有一片风声的拍卖场又活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入走廊。却又只一部分靠近春遇卿，给她提供更加全面的医疗,其余的站在拐角附近。
彦时周围还是空荡荡的。
路蹇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走廊上一片狼籍，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和春遇卿身旁一大堆人围着，带着紧张、担忧等等的“热闹”不同，彦澜一个人站在走廊靠边的位置,身后是无尽长夜。风带起她的发丝,月色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那张与彦局无限相似的脸上依旧是散漫。
“彦澜！”路蹇下意识张口，还未喊出声,彦澜就已经转过身去，嘴角勾起似乎是笑了声，随后一跃而下,整个人消失在月色里。
人群中央的春遇卿有所察觉，向原先窗边的位置看去，已经是空无一人。
彦澜居然一句未说。
路蹇停住步伐，她身后的下属恭敬的低头等待指令，其中一人小声问道：“路处？”
“没事。”路蹇沉默片刻，才平静的说道，“不用去了。回议会厅。”
彦局一直在看着春遇卿和彦澜动手，在彦澜主动借咒时立刻出手，却又始终没有露面。
包括此时。
彦澜在跃入夜色时，是在想姐姐吗？
路蹇不清楚。
事实上，她现在才缓缓发现，彦局从没正面提起过彦澜。
感谢诺瓦诺港敬业的外卖员姐姐。
彦时蹲在拍卖场外墙的一角捧着冒着热气的烤冷面，只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幸福感。
半夜被找打架的寒气都散了。
离开走廊后，考虑到距离加班开会还有一个多小时，彦时时抱着尝试的心态在灵博推荐的外卖软件上精挑细选后迅速下单了一份烤冷面。
灵博的推荐是真的有理有据，下单后一刻钟，外卖员姐姐根据定位不但精准的找到了浮空拍卖场，而且精准的找到了彦时所在的墙角。
她为什么要好奇跟着喻君寻，窝在窗台刷漫画论坛不快乐吗？！
彦时边吃边沉痛反思。
不跟着喻君寻就不会遇到春遇卿，就不会有春遇卿和她大打出手事件，她就不会险些翻车，被迫在两个社死糟糕选项里二选一，拍卖场的走廊也不会被砸。
虽然最后赢了。
浮空拍卖场如果要赔偿，请一定认准春遇卿，明春台的城主，听上去就很有钱。
不要找到她头上。
彦时叹气，一口吞下最后一块烤冷面，满足的收拾起外卖盒子。
半夜吃饱了就很想睡觉。
彦时神志沉沉的，先看了眼时间。距离开会还有四十分钟，完全足够了。
她再次找了个完好的窗台，确定四周无人，拉上窗帘遮住自己，定了个闹钟，放心的闭上眼睛。
她真是太敬业了。
睡过去前，彦时迷迷糊糊的想。
事实证明，即使心里惦记着有事，半夜睡过去后不是一个闹钟可以轻易喊醒的。
彦时在窗台上被天际日出一角的晨光晃醒，一看手机，四点五十，通知栏消息爆炸。
无数信息、未接的紧急联讯。
距离圣约公廷应该开始的凌晨三点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
彦时：…
她从窗台上弹射起步，来不及想更多，迅速换上工作制服，把因为睡觉乱糟糟的头发一把重新簪好x，冲入走廊。
希望会议还没有结束，能赶上最后一段啊啊啊啊啊。
上班迟到，心如死灰.jpg
圣约议会厅很好找。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赶来参会的各大主城政要们迷路在拍卖场，内部一楼做了布局上的完全更改。
层层嵌套、错综复杂的走廊消失，变得宽敞通透，沿路是一间间挂着主城名称的休息室，四面都有通往中央的圣约议会厅的走廊，其上铺着奢华的地毯。
彦时脚步匆匆，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并无脚步声。
她推开这条走廊尽头的门。
门轴无声滑开，迎面而来是堪称刺眼的光，彦时下意识眯了眯眼。
等适应过来看清，她沉默的捏紧自己的衣角。
圣约议会厅内部灯火通明。
中央是一张大圆桌，认不出的稀有材质，反射着顶部的光。桌旁，依序坐着彦时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主城掌权人们，神色各异，或是低头翻阅文件，或是邻近低声交谈着。每一席之上，都摆放着镌刻势力徽记的名牌。
议会厅非常宽敞，除中央圆桌外，再其后一圈圈座位环绕而上，此时也已经坐满。彦时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几位下属。归阁幕、路蹇、边正都是穿着难得正式，和日常制服不同，西装是四件套，外面还有一件款式接近但不相同的庄重厚披。
再往后，居然还架着摄像机。无数的镜头对准中央圆桌，旁边是带着工作牌的记者，看过去乌泱泱的一片。
此时圆桌旁最显眼的地方空着一个位置。所有人虽然都在低声交谈、翻阅文件，但目光总是时不时瞥向那里。
好消息，虽然彦时迟到了，但是会议因不知名原因似乎推迟了还没开始。
坏消息，彦时绝望的看向圆桌旁空着的那个座。良好的视力让她能清晰的看清座旁铭牌上的内容：
【异常事务管理局总局彦*】
不是，在来开会前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开会和以前新闻联播里看的国际会议差不多形式啊。
这该是一名正常大学应届毕业生能应付的场景吗？！
因为门的推开，附近的记者发现来人，都回头看来，随即带着震惊迅速低头让出一条道：“彦局。”
会议厅内原先细碎的低低交谈声一瞬消失。
寂静无声间，目光纷纷投向门口，落在顺着台阶走下来的身影上。
彦时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沿着中央通道向下，脚步平稳的踩过编织明显更加考究的地毯，衣角微微扬起，走至自己的座位旁边。
她座位后面的座上正是她的下属们，在她走来前就已经全部起身，此时右手五指并拢贴近胸前，俯身行礼，动作利落而庄重。
“彦局。”
低沉的声音交叠，在一片寂静中尤为分明，带着恭敬。
彦时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神色不变：“嗯。”
她低头看向桌上放着的一沓文件。
纸张顺滑平整，封面左上角印着异管局的徽，色彩细腻，中央偏下印着：
【总局局长秘书办】
彦时左手边，洛伦兹大公靠在椅背上，捧着一杯茶。右手边，椅子被移开，春遇卿坐在自己的轮椅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似乎已经从不停咳嗽吐血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正低头阅读着桌上的文件，神色莫测，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彦时落座后，春遇卿抬头，和彦时另一边的洛伦兹大公对视一眼。短暂沉默间，春遇卿微微摇头，洛伦兹大公收回目光，温和的开口说道：“彦局，你看会议是你亲自主持还是？”
彦时：“你们来。”
主持会议就太超过了，谁知道这个会议应该说些什么。
洛伦兹大公：“荣幸，本届会议由我主持。”
在确认之后，大厅中央的光杯调整，中央更亮，圆桌周围的光线暗下去。
“欢迎诸位到场参与本次会议。”因为距离较近，彦时看见洛伦兹大公一边从容的停顿下，一边动作幅度不显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展开后压平，低头瞥了一眼才继续抬眼说道，“我谨代表克塞领地欢迎诸位的到来…”
圣约公廷虽然形式超乎彦时预料的盛大和正式，但是开始后就进入所有会议都有的，埂长无聊的正文。
中央的光线很亮，所有镜头和目光都齐聚于此，后面就好很多。
路蹇坐在彦局后面的第一排正中央，表情严肃。
她手中的文件和总结递交给彦局的是同一内容。新组建的局长秘书办有层层选拔后的成员优秀，办事效率极高、整理文件重点清晰、主次分明。
只是路蹇手中的这份文件，中央被平滑的切出一个方形的“洞”，路蹇的手机嵌在其中，严丝合缝。
屏幕亮度被调到最低，聊天群里不断跳着信息，路蹇调整姿势，一边快速浏览过屏幕上的内容，一边借着文件的遮掩回复。
【异管局什么时候取消调休：感谢母神，彦局终于来了】
【异管局什么时候取消调休：天知道我有多想睡觉，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
【ZZZZ别找我：不是你一个人一整晚没睡：)】
【ZZZZ别找我：布置会场的时候你还摸鱼吃完外卖后睡了一会的，我才是完全没闭眼】
【异管局什么时候取消调休：我那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ZZZZ别找我：还是挺奇怪的，彦局应该一直在会场，怎么晾着这么多大佬现在才来】
第182章
边正轻咳一声。
路蹇一惊,迅速将手中的文件前翻一页，纸张落下，遮住后面的手机。她随即正襟危坐,抬眼扫视一圈周围。
无事发生。
所有摄像头和关注点都聚焦于前面的彦局。彦局的背很直，边听洛伦兹大公发言边一页一页翻阅手中的文件,钢笔握在指尖,时不时划过纸张,应该是在记录着重点。
路蹇将文件又翻了回去,重新点亮屏幕。
【ZZZZ别找我：边正你吓我？】
【同事靠谱些好吗：圣约公廷不是常例会议,小心回头网站头版照片里高清显示你们在玩手机】
【ZZZZ别找我：不会。所有新闻通报稿肯定都要彦局的正面，正面看不出来我在玩手机】
【ZZZZ别找我：而且关注点都在彦局身上,谁看后面的背景板】
【同事靠谱些好吗：说到背景板,圆桌旁应该有你的席位吧，归阁幕你怎么没去？】
【异管局什么时候取消调休：圆桌旁边怎么摸鱼，当然是后面更舒服】
归阁幕和边正避着重点聊起来，路蹇指尖停在屏幕旁边,撤回了最上面边正突然假动作打断她和归阁幕聊天前最后的最后一句话。
边正的意思路蹇清楚，那句话发出去后她就意识到了不妥。
圣约公廷由彦局亲自布局，以神明为饵，让主城不得不在彦局提供的两个选项中做出抉择。
要么准备妥协,开会谈谈；要么彦局扶持一个新主城、届时再谈,只是那时主动权将彻底在彦局手中,开会肯定没有现在回旋的余地大。
主城的大家族们当然不甘心。
所以明春台作为东方人族主城之首，城主春遇卿在会议召开前,选择了最激进、也是最直接的手段——试图控制住彦澜，利用妹妹向彦局施压。
剑姑的实力无人不知，也是明春台数十年的底气。出乎全部意料的是,春遇卿不但没能成功，反而当众被彦局折了面子。
事情发生后，距离圣约公廷召开只不到一小时。几乎所有人都没料到，彦局会单方面切断所有外部通讯，之后晚到近两个小时。
这群里世界人族政要们被晾着本身就是彦局的一种态度——最好重新评估一下手上局长秘书办分发的文件。
能接受就签字，准备正式落地。不能接受就忍着，或者在这段时间里想清楚如何同异管局总局进行利益交换。
所以即使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彦局一直在会场但就是不露面，也不能明确点出。
更别说路蹇还是总局要员。
除非路蹇是真不想干，想去虚无领域里度过余生。
比起虚无领域，路蹇觉得上班还是很愉快的。
她在一大堆思绪间回过神，正好听见前面的洛伦兹大公开口说道：“关于反炸宣传，克塞领地无异议，只是有几点认为需要商议调整。”
路蹇打起精神来。
事实证明，睡的晚起的早，睡着的短暂时间不会让人更清醒，只会让人更想睡。
配合上柔软的椅子和语气平稳没有语调波动的背景音，完美的入睡环境。
彦时坐x在椅子上，竭力让自己保持神志清醒，同时努力克制住打哈欠的欲望。
她是真的佩服旁边的春遇卿，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打完架重伤刚愈的情况下，还能熬夜开会，生命力稳定的令人震惊。
不愧是里世界。
幸运的是，目前洛伦兹大公提及的每个议题，彦时面前的文件里都有详细简要说明，旁边附小字标明各城利害关系和可能态度。
堪称考试开卷，提供标准答案，照答案宣读。
比如此时，关于反炸宣传。
彦时一边点头，一边通过目录页页码找到对应内容，秘书办已经将信息处提供的终版一千多页的文件精简概括为了不到十页的核心点。
洛伦兹大公：“关于这个宣传点，是否分布过于公式化了？”
彦时压住睡意，大脑半放空的听她说：“嗯？”
洛伦兹大公：“总局给出的提案上说明，每十公里设置一个宣传点。但以我们克塞领地为例，存在城镇密集区和大片郊外平原，并无生灵居住。平原设置宣传点没有意义。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更为合理。”
好像很有道理。
彦时点头，表示理解。
随后又模模糊糊的依稀想起来，反炸宣传的初衷，似乎是为了防止关云姬派人炸世界屏障，进行的宣传活动。
由此看，大片郊外平原才更有疑点。
人烟稀少，方便布置祭坛。
不对，关云姬现在被她关在维尔枢纽段云尘那里。反炸宣传还有必要吗？
彦时微微睁大眼睛，环顾一圈圆桌。
没有段云尘。
对，维尔枢纽似乎不是主城，段云尘自然也没有出席资格。
但反炸宣传已经被放在桌上提及，彦时大脑在睡意下朦朦胧胧的，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开口：“反炸宣传不就正要在郊外平原？”
洛伦兹大公内心一沉。
根据情报，彦澜不久前走了一趟诺瓦诺港的棚区。
结合彦局早在先前就提出的反炸宣传方案，要在郊外平原设置宣传点。
两个信息放在一起，彦局的用意已经很明确了。
她想管，也真的要管。
那些羸弱的、没有身份码的、在主城之外生存的生灵们，被默认为“无物”、不受任何律法认可的生灵们。
这对于主城大家族们可不是好消息。
克塞领地还算好，洛伦兹大公修习光明魔法，虽然手段并不温和，但多数时候，对力量并无野心追求，也没有将杀戮视为乐趣的爱好。
但有些主城，她们的郊外区域，问题可就大了。
郊外区域，从来不是没有生灵居住。
只是，牲畜、资源、猎物，或者是最佳的实验材料，都怎么能算生灵。
灵在体内的最佳活跃路径，妖族或者兽族的血脉传承试验，一些世家的猎场游戏，某些秘法师的禁忌研究…
生命只是一个数字，对于弱小的生灵而言，活着的意义，是为了让强者活得更好。
彦局要管，要打破这个规则，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凡是涉及的大家族们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阻止她。
洛伦兹大公先没有继续接话，而是不动声色扫视了一圈圆桌。
都坐的很稳，八风不动。
后面这么多媒体在看着，大家族的一些弯弯绕绕也并不方便公之于众。
要脸。
但坐的这么稳，她们定有后手。
果然，朝歌城主孟凝茶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笑意却未及眼底。她轻轻点了点手边的文件：“提案朝歌没有异议。”她顿了顿，唇角弧度不变，“只是，朝歌在此正式提出一点问题，申请联合审查。”
彦局抬眼看向孟凝茶，眼睛里是冷淡：“嗯？”
孟凝茶直直的看向彦局：“朝歌发现，总局局长的任命程序，存在问题。”
“根据朝歌收到的确切情报，天命台现任祭司，早已陨落，天命台现在是无主的状态。”孟凝茶话语温和，却带着无可置疑的锋锐，“那么彦局的任命书，上面的任命人，又是谁签署的？”
“彦局，你真的是现任总局局长，而不是伪造任命书冒名顶替，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吗？”
好一招釜底抽薪。
议会厅内的氛围顿时微妙起来。开始有细碎的小声讨论，不同意味的目光落在彦局身上。
无人否认彦局的强大，可她再强，也不能一人对上几乎是整个里世界。
如果她不是异管局总局局长，那么大家族们自然不用受限于异管局、法则和里世界主城们签下的条约，从而被彦局挟制。
因为她今日提出的所有议案，都无法作数。
彦局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孟凝茶，指尖划过文件封面。
她突然笑了。
然后，彦局缓缓开口：“哦？”
对于除了提案以外的问题，她反而有些漫不经心：“你们朝歌的‘确切情报’，挺有意思的。”
彦局微微偏头：“这情报是谁给的？可靠线人？”
“我记得天命台除了总局部分职员领职，一般不得进入吧。”
她放下钢笔，修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比起我是不是总局局长，我更好奇，朝歌为什么敢直接确认，‘天命台无可做主之人’？”
彦局低笑了一声。
先前的细碎议论声骤然止住。
彦局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来，让你们的可靠线人出来说说，对于我的任职，她还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她来了。”
孟凝茶神色不变：“彦局，您没有正面回答关于我们的问题。”
“我的任命人是在我上任后去世的。”彦局冷淡的说道，“我知道他的陨落。”
“此外，你们还有别的什么疑点吗？”
彦局的任命如果是在天命台祭祀陨落前签署，确实合乎规制，无可指摘。
孟凝茶并不意外，她转过头去，对着后面的朝歌所属微微点头。
朝歌有名下属似乎是发了条信息，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议会厅后面走来。
来人穿着简单的总局制服。黑色齐耳短发，琥珀色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几近透明。她沿着彦时来时的台阶一级一级走下，从昏暗的光线中走到明亮，走至圆桌旁，却始终没有对上彦时的眼睛。
是盛春秋。
议会厅内，有人轻吸一口气。
孟凝茶嘴角微扬，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盛春秋，此前任总局执行处处长二十余年，在任期间历经四任总局局长。对于天命台的任命方式和总局的局长上任流程，都很熟悉且具正确性。”
她顿了顿，笑意不减：“她愿意提供她所知的部分信息，来辅助本次联合审查。”
无数目光投向彦局。
彦局只是垂眸，看不出情绪。
片刻后，她轻轻一笑，手指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缓缓抬眸，目光终于落在盛春秋身上。
“来，说说看。”
第183章
盛春秋怀里是抱了一小叠文件的。此时她垂眸,把文件放到桌上，并且从中抽出一张来。
目光聚焦于此，议会厅后无数的镜头放大对准了桌上的文件。
圆桌很大,光线从顶部打下来明晃晃的，让彦时一时间甚至感觉自己看不清桌旁所有人的脸。
除了盛春秋。
她脸上依旧是带着彦时熟悉的沉稳。
自彦时入职以来,一直在、永远靠谱、永远值得信任的副手。
总局执行处处长。
被抽出来的,是彦时入职时的任命书。
因为属于重要正式文件,在彦时入职第一天带去异管局时便被收进总局档案室封存。
文件内容未变,依旧简单两行。
只是不知是存档时经过了真伪辨别还是怎么,彦时的名字和底下推荐人、任命人的名字，都由彦时所不认识的字符覆写,像深深刻于文件之上。
盛春秋：“这份任命书本身没有问题。只是除了任命人,也就是天命台现任祭司早已陨落且无从证实时间外，推荐人也存在疑点。”
“根据异管局章程，总局局长职务的推荐人，需具备半神以上的实力,且不得在里世界所属的任何势力任职。”她声音平稳。
“目前里世界内符合条件的推荐人不过五指，这不是她们其中任何一人的真名刻写。”
“半神以上实力…”彦时缓缓重复念了一遍，向后靠在椅子上，“我的推荐人,是名神。你又怎么知晓,所有神的真名？”
“只是彦局。”盛春秋沉默一瞬,终于抬头对上彦时的眼睛，“自二十多年前,圣战结束之后，神明就已经很久未在里世界显现了。”
“喻家给出预言明确指出，诸神黄昏。祂们几乎都陷入了虚弱与沉睡。而极少数仍在里世界活跃的神明。”盛春秋又x从文件中抽出一小叠,“祂们的真名记录和这个并不相符。”
“因为异管局总局局长任命的特殊性，这些神明曾担任过历届局长的推荐人，所有任命文件均在总局档案室存着，其上有真名刻写，我也都带过来了。”说着，盛春秋在摊开展示后，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
“彦局，您的入职文件里并没有这位‘神明’的推荐信。”
其实，有没有推荐信并不重要。
彦时敛眉，思绪重又转动，缓缓理清了关键。
天命台无主。
雾名已以身祭世界屏障，所以没有人能够证明她作为异管局总局局长的合法性。
即使不是推荐人的问题，也会被找出其它问题。
不过是一个理由。
就看信不信。
而信或是不信，从来都取决于个人立场。
盛春秋依旧站着，此时微微低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彦时。
顶光将她的身影倒映在圆桌之上，一如过往如数次，盛春秋在彦时的办公室里，站在办公桌前，汇报近期重点工作。
和她今天拿出文件说彦时的入职程序有问题时一样，逻辑清晰，准备充足，一击到位。
空气寂静片刻。
随后，彦时低低笑了一声，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
她没有再看盛春秋，而是环视一圈圆桌，唇角似笑非笑：“诸位怎么看？”
圆桌旁，沉默片刻后，终于有人开口。
灵空城作为主城之一，在被彦时将分局夷为平地后，重建的异管局分局对整个主城的掌控力都极强。为了避嫌，此次来的不是作为分局负责人的顾逢，而是有过接触的明颂。
此时明颂率先开口：“灵空城认为，彦局的入职文件没有问题。推荐信本就不是局长入职文件的必须。所有入职手续均合规。”
她话音刚刚落下，孟凝茶便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朝歌方面，更加相信盛处的判断。此外。”
她顿了下，目光意味不明的扫过彦时，“朝歌觉得，不该将总局所有决定权，交与一名此前也未曾听过姓名的人。”
议会厅内的气氛已经紧绷起来。
“好了。”春遇卿敲了敲桌沿，开口说道，“互相吵吵也不是个解决方案。”她侧头看向彦时，“既然大家意见不一，且各自有理，又在圣约公廷。那我们直接投票表决吧。”
“关于彦局的入职程序是否合理。”
又是彦时所不了解的操作。
她没再出声，只是目光放空的看着圆桌不远处从底下升出了一只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箱子，投票箱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
同时桌上除了彦时，所有席位前均升起了一个透明的卡槽，里面放着三块整齐排列的长方形符板，背部并看不出区别。
彦时侧头看向洛伦兹大公前面。
符板表面光滑，正面分别刻着【同意】【反对】【弃权】。
孟凝茶没有丝毫犹豫，已经拿起其中一块起身，脚步轻盈走到投票箱前，将符板扔入。她桌前的卡槽自动带着剩下两块浮板收回圆桌。
孟凝茶并没有隐藏自己的选择。她手中的符板上有着清晰的【反对】。
春遇卿：“投票半小时，大家谨慎决定。”
说着她也取过卡槽内一块符板，转着轮椅行至投票箱前，将符板扔入后朝着议会厅门的方向而去。
陆陆续续圆桌前不少人离席，到最后只剩彦时和旁边的洛伦兹大公坐着。
盛春秋已经悄无声息的收走桌前的文件离开。
圆桌上方的灯终于没那么亮了，因为休息，后面的媒体也暂时关了镜头。
洛伦兹大公并不遮掩，取过【同意】的符板握在手心，在看着座位前的卡槽收进圆桌后突然开口说道：“盛春秋进来时，你好像没有很意外。”
第184章
“嗯？”彦时微微侧头看向洛伦兹大公,“你觉得我该如何？”
洛伦兹大公的眼睛和利伯塔斯一样，是很深邃的蓝色，像一望无际的海。她认真思索片刻：“多少…有点反应？”
要知道,这可是盛春秋。
看到盛春秋从议会厅后方走下来时，洛伦兹大公身为局外人都已感到意外,更别说身为局中人的彦局。
但彦局自始至终,完全没有情绪波动。
“背叛是一生的必修课。”彦时垂眸,声音很轻,“所有生灵都有自己的选择。”
洛伦兹大公凝视着她。
她难得地从这位似乎永远冷静果伐的彦局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浅浅的哀伤。
片刻沉默后，洛伦兹大公叹息一声：“总会有人一直在的。”她摇摇头,随后起身,将手中握着的符板投进投票箱。
暗金色的符板磕在箱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接着落入箱中，消失不见。
彦时正在思考一个对她而言非常严肃的问题。
现在是九月中旬，如果她真的被罢免,九月的工资是按半月算，还是整月算？
毕竟，她感觉自己这个月几乎一直在加班，非常敬业且热爱工作,不能完全不给工资吧。
在异管局上班很好,同事个个会说话。缺点在于突发情况和加班还是太多了。
凌晨三点开会的工作单位,放在哪个世界都很炸裂。
不跑是傻子啊啊啊啊啊啊。
更别说，彦时现在还有八十四万的存款。
失业了,或许之后她可以去表世界做个快乐的魔术师。使用灵假装魔术，不要太真。
等有了名气，还可以全球巡演,公费环游世界。
至于里世界这堆乱蓬蓬的糟心事，从此就与她无关。还是让身为漫画主角的林彩来拯救世界吧。
彦时相当愉快的想着。
半小时的投票加上中场休息的时间过得很快，议会厅圆桌旁的位席再次坐满，顶灯亮起。
彦时下意识的扫视一圈，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斜前方的位置换人了。
归阁幕此时穿着异管局的制服坐在那里，大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看手机。
她面前的铭牌也换了，由彦时不认识的名字变为了【散意楼归阁幕】。
归阁幕在圣约公廷的圆桌上是有位席的？
那她先前怎么不坐上来？
彦时挑眉，好奇的转身看去。她后方原本属于归阁幕的位置，因为是总局位席正中，此时坐着的是边正。
而原本边正的座位上，则坐着一名蓝灰色短发女子。她的发尾带着点卷，翘翘的贴在脸颊旁。
是彦时的秘书长，解生。
洛伦兹大公轻咳一声：“先统票吧。”
话音落下，投票箱缓缓沉入地面，圆桌中央则吐出三叠整齐的符板。
两叠一样高，另一叠只有寥寥几块。
所有目光落向圆桌中央。
洛伦兹大公点清符板数量，随即沉声说道：“十二票同意，十二票反对，四票弃权，共二十八票。无误。”
平票。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情况有些超标。
彦时绷住表情。不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同意票？！
原来她上任后这么受认可的？
那上班处理乱七八糟的公务时怎么看不出来？
明显洛伦兹大公也很意外，清点完票数后，一时间没继续接话。
僵持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几乎是同一瞬间，议会厅内似乎躁动起来，后方不断传来低低的惊呼和细碎的讨论声。
紧接着，解生起身，走至彦时身旁，弯腰附耳，语气急促：“彦局，出事了。”
彦时：？
余光中，她瞥见孟凝茶嘴角的笑意更深。
彦时示意解生继续。
“表世界多处突然出现世界屏障碎裂，灵从里世界涌出，异常区域剧增。”解生神色凝重，“此外，巨鄂平原冲突升级，昌阳府刚刚正式对巨鄂平原宣战。”
彦时眼前一黑。
她觉得，人生的巧合不应该、也绝不会这么多。
“先急调总局所有在班的执行队，按危险程度依序控制异常情况，清出安全区，保护普通居民。”彦时理清思路，冷静的说道，“同时，从里世界各大分局抽调执行队，就近前往界门附近的表世界。”
“彦局。”孟凝茶突然开口，“平票并不代表你的入职程序被认为合理。我们应该继续商议此事…”
“闭嘴。”
彦时眸光扫过去。
烈日冠冕在她的手腕微微发热，火灵瞬间汇聚，组成细细的锁链，将孟凝茶压在椅子上，彻底动弹不得。
昌阳府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和巨鄂平原宣战，不用想都知道和孟凝茶脱不了干系。
反炸宣传，本来是为了防止世x界屏障被用作爆炸艺术的实验场。
结果，现在世界屏障已经被爆破。
那反炸宣传不需要了，现在需要的是安全宣传。
彦时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撑在桌上，目光缓缓扫过一圈圆桌。
这张圆桌上的所有人，都各怀心思。但不重要。
彦时：“希望诸位主城内的异管局分局，能积极配合总局的调令行动。”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主城永远是主城。但它的统治者，并不一定需要是诸位。”
一直在她旁边保持沉默的春遇卿反而是突然抬手，凌洌的剑意骤然聚起，同样冲着孟凝茶而去。火灵凝成的锁链瞬间崩碎，化作零星的光屑，消散于空气之中。
“圣约公廷，彦局。”春遇卿慢慢说道，“就不物理冲突了吧。”
孟凝茶被松了开来，活动了下手腕。她脸上惯常挂着的笑意隐去：“彦局，你只有一人。你的能力是有上限的。”
“或许现在，你可以隔空言出法随，补全所有世界屏障？”孟凝茶话语间带着寒意，“你不能。”
彦时歪头：“我是不能。但我让你永远闭嘴，还是可以的。”
“是不是我一直的态度都太好了，才让你们产生一种错觉。”彦时笑起来，“我很讲道理。”
火灵重又凝聚翻涌，组成更为厚重的锁链，议会厅中温度都随着火灵的聚集而攀升。终于，锁链落下，将孟凝茶和春遇卿一同，重重的压在椅子上。
“我以为你们知道彦澜，就该知道。我也没有很有耐心。”彦时慢条斯理的将两边袖子卷起，靠在桌前，“诸位都在，正好。”
议会厅小声的议论声早就消失，全场鸦雀无声。
“还有谁对我的入职程序有疑问，现在就说。我们直接理论。”彦时说话间语气并不重，甚至带着温和。
没有人再开口。
片刻寂静之后，“没有。那很好。”彦时收回目光：“如此。会议到此结束。望诸位慎行。”
她拍了拍手。烈焰随着她的动作熄灭，锁链消散。春遇卿和孟凝茶都未再语。
“走。”彦时说道。身后异管局总局所属全部起身，一行人沿着台阶而上，身影消失在议会厅的台阶尽头。
圣约公廷是因为特殊情况只开了一半，但总局的一大堆会议不会因特殊情况全部取消，都在后面等着彦时。
从各类超规格异常情况处理讨论会，到关于巨鄂平原冲突的相关战争分析会议，再到无数次的紧急调度会议…密密麻麻挤满彦时的日程表。
三天过的像三年。
总局各部门都紧张忙碌起来。
归阁幕的“暂代”执行处处长已经在默认之下去掉了暂代，解生带领秘书办全面接手了所有递交给彦时的工作重点整理、筛选相关预约。
彦时开会开的灵魂脱壳，感觉自己长期处于一种死人微活的状态。
每天睁眼就是开会，闭眼还是开会。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上班的压力。
开会并不仅仅总局内部。因为表世界各地多处世界屏障碎裂，导致各地多处出现紧急情况，所以也涉及了表世界的当权机构协作应对。
和各种以前在政治课本上出现的政要们面对面开会，开的人都麻了。
彦时在密密的会议期间罕见找出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成功躲过数位想借此时间和她说事的不同部委同事们，以自己上学时逃课逃出来的丰富经验，窝在一间很偏僻的休息室里准备刷会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来开会的，不管是里世界年纪与外表完全不匹配的下属们，还是表世界明显上了岁数的大佬们，全部，全部默认彦时是已经走过悠久岁月的“活古董”。
更有大佬会后整理文件的期间好奇的问彦时：
“前朝帝后是否真的如史记所写，自幼相识、少年恩爱，中年因政见不一彻底决裂，但相互折磨了一辈子？”
彦时：…？
她怎么知道。
她知道的可能还没问这个问题的知道的多。
上班是如此的让人看起来苍老，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至少得比实际年纪大一百岁起步了吗？！
大为震撼.jpg
以至于彦时这段时间默默将自己的手机屏保换成了默认，锁屏解开第一页是系统自带app。个人下载的软件只有一个灵讯。
她划过两页手机屏幕空白页，在一大堆应用中精准找到奇漫点进去。
才三天，主页封推的《法则之咒》又更新了。
所以克莱尔是真的在空间间隙里闲着没事，就顺手更两话漫画啊。
看更新是来不及了，马上还要开会。
彦时漫不经心的随手点开目录页，准备滑到最后先看看论坛最新有什么离奇猜测，随后却是一愣。
《法则之咒》不是更新了一话。
而是更新了十余话，目录页长长一条。并且最新更新显示在五分钟前。
而最新话标题为——
《世界重叠》
第185章
彦时眉心一跳,手已经下意识点开了最新话。
第一页的封画依旧是个大场景。灯火通明、宽敞大气的议会厅，水晶灯高高挂起在中央的圆桌之上，一圈圈位席环绕而上,此时座无虚席。
画面中央，彦局坐在椅子上,眉眼冷肃。她的前方、圆桌另一侧,盛春秋抱着一叠文件站在一名女子旁边。
两人并不对视。彦局是专注看着盛春秋的,但是盛春秋的目光只克制的落在手中的文件上。因为微微低头的动作,光线自顶部洒下,在盛春秋脸上映出一小片阴影。
大场景并不影响人物的细节精细度，因为在坐席之后,大大小小成打的摄像机屏幕里,都是不同角度的彦局和盛春秋的表情放大镜头。
无数目光汇聚于中央，显出几分荒谬。
【啊啊啊啊啊啊急死我了】
【盛处来，大声告诉我，你没有背叛！！！】
【谁来当这个猝不及防捅彦局一刀的人都行,但为什么是盛春秋】
【我真的服了。本漫对我老婆有点真心的人本来就不多，结果寥寥几个里还有会背叛的。老贼你这么恨我老婆，为什么还要把她创作出来？？还要用我老婆圈钱？？？】
【非推都觉得剧情安排离谱无法理解的程度】
漫画依旧是跟着林彩的主视角走的。
林彩胸前挂着工作牌，混在一群记者之中,并不显突兀。与旁边努力想要找个好角度,将彦局和盛春秋全部框进镜头的“同行”们不同,林彩的镜头不讲究报道，里面只有彦局。
漫画镜头顺势放到林彩的摄像机镜头上。
旁白里,盛春秋正在细点彦时入职程序的疑点。彦局却看上去并没有很意外，而是就垂眸安静的听着。
没有制止、没有反驳。
因为镜头够高清，能清晰的看见她随着呼吸和偶尔眨眼,轻轻颤动的眼睫。
【别的先不提，彦局的美貌真的很抗打，如此的放大依旧令人呼吸一滞。老婆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小狗叼玫瑰）（摇尾巴）】
【就是举出来的疑点怎么看怎么像没事找事，真就没问题也硬说有问题呗】
【以彦局的实力，不需要也不屑于做假。不是天命台任命和担忧普通生灵，彦局不会来趟浑水】
【如果老贼的目的是虐粉，那我承认她成功了。可以了老贼，知道你在看，求求了收手吧】
在盛春秋全部说完后，彦局才缓缓的重复道：“半神以上实力？”
…
漫画记录现实，完全遵照发展。在场面僵持不下后进入了中场休息加投票时间。
休息期间，强制要求媒体关闭摄像机。议会厅很大，细碎的嘈杂声中听不分清具体的讨论内容。
慢慢的，人都出门了，议会厅重又安静下来。
林彩也关了摄像机，只是依旧站在议会厅后面注视着彦局。
彦局在和洛伦兹大公交谈。
【洛伦兹大公和利伯塔斯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母女，长得好像】
【也一样的随和，洛伦兹大公投的是同意票。不错挺知趣】
【希望所有来开会的都知趣些，或者想想彦局的武力值w】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想到前几话经典的彦局隔空帮彦澜打架，顺便让挑衅者给彦澜跪一个的事情了】
【多损呐，好看爱看多画】
洛伦兹大公并没有什么试探或者别的意图，只是闲聊。所以彦局的回答也直接。
“背叛是一生的必修课。”她说起来时面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只在陈述一个事实，“x所有生灵都有自己的选择。”
说话间，她的目光凝视在空中的一点，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透出浅淡的哀伤来，只是一瞬。
洛伦兹大公叹息一声：“总会有人一直在的。”
【有点讽刺了】
【彦局说背叛是一生的必修课是经历过很多背叛吧，所以才能这么习以为常】
【幸运者未曾经历，又怎知一路的不幸】
【老贼一边恨着彦局，竭力给她各种不幸的过去；一边又不由自主的爱着创造出来的彦局的灵魂】
【我老婆真的熠熠生辉，每一颦一笑都会令我沉醉，溺入救世主从不言说的温柔里。老贼能创造出来这么一个奇迹般的角色真的是幸运。算了不装了，老婆，结芬（捧玫瑰）（比爱心）（钻戒）】
“…背叛。”林彩喃喃重复了一遍，没再继续待着，低着头走出议会厅。
她刚走几步，突然听见走廊拐角传来争论声。
声音有被刻意的压低，依旧掩不住声音主人的情绪不平。
林彩停住脚步，目光绕过拐角看向另一侧的走廊。
是归阁幕和盛春秋。
【看见盛春秋我就想问，盛处究竟是为什么要背叛彦局，气死我了啊啊啊啊】
【虽然彦局说‘背叛是一生的必修课’，但每次背叛，都肯定还是会低落难过的。彦局是人】
【除了背叛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刚刚会议圆桌后面异管局所对应的位席里，没有留出盛处的位置。不是留了但盛处没来，座位是满的。就是没有】
【老贼精心设计了剧情但不放出来是什么意思】
【别坚持只画林彩看见了的剧情了。本漫的真正主角是谁，读者都自有定夺】
归阁幕脸上没带着一贯的懒散，难得相当冷淡，显出出身世家大族的锋芒与矜贵来：“你到底想要什么？”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给你。”
盛春秋目光很静，专注的看着归阁幕：“可是你知道，我从不动摇自己的决定。无论对错。这是我选的路。”
“你选的路？”归阁幕被气笑了，“什么路？自寻死路？”
【哈哈哈哈哈嘴替，好骂】
【归阁幕作为盛春秋的挚友组都不知道盛春秋背叛的事情，感觉，怪怪的】
【反正结果是背叛，真的很气，我老婆呜呜呜呜呜呜呜】
盛春秋：“嗯。”
油盐不进。
归阁幕深呼一口气，“局长的位置不是你的目标，彦局作为局长也相当完美。那就是彦局的主张。”她思路明确的分析着，“你反对反炸宣传？”
“不对啊。”归阁幕是真的想不明白：“反炸宣传有利平民。你也不是世家出身，为什么要和她们站一处？”说着她又嘟囔了句，“我都没反对这个政策呢。”
“归阁幕。”盛春秋叹息一声。她总是这样，不管和一个人再熟，喊起来都是连名带姓，显出认真。
归阁幕瞪她：“干嘛。”
“这是我选的路。”盛春秋又重复了一遍。
【彦局是真的很了解背叛啊，所以说起背叛时会说‘所有生灵都有自己的选择’】
“你选的什么路。”归阁幕没被说服，“你把事情说清楚。”
盛春秋：“我来自表世界。”
归阁幕愣住了。
“可是我来自表世界。”盛春秋又重复一遍。
归阁幕从惊愣中回过神来：“表世界和反炸宣传有什么关系？”她更想不明白。
盛春秋：“表世界…”
她话没说出口，突然一个轻快的铃声响起。
盛春秋一下顿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掐断闹钟后低声说道，“我得走了。”
说着她后退一步：“我很抱歉。”
“求你原谅、原谅。”
盛春秋说完并没等归阁幕回复，又或者像不愿听见自己不希望的回复，直接转身，翻手越过窗台，消失在一片晨光之中。
“真狡猾。”归阁幕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随后自嘲般的笑出声。
又过了一会，归阁幕轻声说道，“好。”
会议还没开完。但是。
林彩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听完，紧接着毫不犹豫，也从旁边的窗台翻出。
灵在她的身边汇聚，托起她的四肢，跟着盛春秋一路腾跃出浮空拍卖场的岛屿范围。
【等，等等！！林彩你别走啊（尔康手）】
【我想知道圣约公廷的投票结果…】
【摄像头走了我靠后续剧情猜结果吗啊啊啊啊啊啊（愤怒.jpg）】
【一点来自老贼的骗氪小技巧。要么打投给彦局人气第一，外传里见，要么就猜去吧】
盛春秋的目标非常明确，直奔附近诺瓦诺港旁的界门。
界门边上，已经有两个身披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在等着了。她们脚底下躺着原先界门旁边看守的两名异管局分局巡逻队队员。
因为是清晨，界门附近空空荡荡，还没到异管局批准，生灵们可以跨越界门的时间点。
林彩缀在远处看着。
【虽然但是，漫画主角无处不在】
【感觉春秋要搞事情】
【盛处是从异管局主动辞职后，决定向林彩妈妈学习，改行当热爱爆炸艺术的犯罪分子？】
盛春秋从黑袍人带来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大堆已经画好了的符纸按序贴在界门上，又取出一堆灵器和炼金品摆在界门之下。
在一切都布置完成之后，她看了一眼天际。
太阳刚刚探出一半，晨光明洌。
里世界很好，可是她来自表世界。
盛春秋收回目光，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刺破自己的指尖。鲜血溢出，她点在界门的一处符纸之上，随后她们三人后退一步。
以那点血为起点，符纸上的阵法接连亮起，金红色的光芒顺着界门的边框蔓延，仿佛烈焰攀旋其上。界门之下的灵器与炼金品纷纷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空气一下炙热起来。
界门中央，原先空荡的空间开始扭曲，露出玻璃一样的质感来，随着灵器和炼金品的嗡鸣震动。
盛春秋眼神一定，扔出一枚灵石狠狠撞上界门的中心。
玻璃一样的空间以撞击点为中心，一下出现浅浅的裂痕来。随着持续的灵器与炼金品的震动，裂痕蔓延加深。界门剧烈的颤抖着，原先门上铭刻的禁制一道接一道碎裂。
终于，达到了界门可以承受的巅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炸裂开来！
随着爆炸，界门上的禁制彻底暗淡，随后，骤然轰塌。
同时，空间的裂缝也不再局限于界门。界门坍塌后，它以界门为中心，向着四周，纹理不断扩散，像是破碎的玻璃蔓延出无数裂痕。
最中间受力处，空间已经彻底破洞。能看见另一侧的晨光。
随着裂痕的蔓延，破洞也越来越大，直至另一侧的城市一角，无声无息的压上了诺瓦诺港的一角。
【朋友们，有点问题。压在这个世界屏障一角的，因为场景过于眼熟，是我家附近。我刚刚出门去看了一眼】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我好像，到里世界了】
第186章
异世界冒险该是什么样？
郁然有过很多的幻想,从龙傲天升级流剧本到开挂无敌流剧本。
只是从未想过是荒野大逃杀。
漫画变为现实，漫画里的里世界却比漫画更为残酷。
她自世界重叠处踏入里世界第一反应是兴奋。
拜托，这可是年度最爆火的漫画里头提到的里世界诶。
奇幻世界,魔法、修仙、各种传说中的种族，都是现实,都近在咫尺便可亲眼看见。
郁然兴奋还没一小会儿,就感觉到后脑被重重的撞击下,随后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再次睁眼,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大的铁笼一角。
旁边，是锈迹斑斑的铁笼栏杆。环境很昏暗,透过栏杆可以看见,更多的，密密麻麻的大型铁笼，排列蔓延像看不清的远处。
笼子里都是人。一小半仍在昏迷，更多的,抱紧自己的膝盖紧紧蜷缩着。
空气里弥漫着麻木与死寂。
郁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摸了摸身上，发现出门时顺手带的钥匙、手机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都已经被扒了个干净。只余最内部一层薄薄的的衣服。
郁然的后脑勺仍隐隐作痛，她伸手摸去,指尖触及一片干凝的发丝,混杂着结块的血渍,微微一碰，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铁笼之外,脚步声渐近。
“37号到54号，送往C区，全都带走。”冰冷的声音落下,紧接着，是铁笼门被拉开的刺耳摩擦x声。
几名身着制式铠甲的护卫列队走入，步伐沉稳，手中拽着粗重的铁链。链上分布着环形枷锁，她们粗暴的拽起笼中的囚犯，将她们的手腕扣进枷锁之中，随后把扣好的人向后一推，继续拽起下一个。
就在她们锁住其中一人时，突如旁边的一人暴起！
似乎是一名兽族，脑袋上有毛茸茸的两只圆耳朵。她猛然挥拳向护卫的脸，借着这一击晃神，随后动作迅速的钻出铁笼，朝外狂奔。
可仅仅片刻。
下一瞬，她被笼外的护卫重重按倒。
利刃划破空气，鲜血迸溅。
“噗通——”
一颗头颅咕噜噜滚落至郁然旁边。
毛茸茸的圆耳朵上沾了血，显得耷拉下来。金色的瞳孔尚未彻底暗淡，仍能看见残存的惊恐与不甘。
没有生灵再反抗了。
死去的兽族眼睛就盯着郁然。郁然感觉自己甚至一时间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直至有人狠狠拽住她的长发，将她粗暴的提起。锁链扣住手腕。她被推搡着向前走，恐惧窒息般的包裹住了她。
郁然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里是里世界。
而在里世界，普通生灵的命，不是命。
她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这里很大，郁然她们被带至一处空地。随后地面亮起来，能看见繁复的阵纹。传送阵一亮，等到眼前视线恢复，再次睁眼，便是一片荒野。
风呼啸而过，带着猩甜与腐烂的气息。
护卫们再次一次拎起每个人，粗暴的松开锁链，随后向后退去。
没有人说明。所有人都瑟缩的挤在一起。
场面很眼熟，郁然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看向周围。
她们现在所处的，是一片荒野。没有丛林，只过人膝高的野草。再远处，一片弥漫着灰白雾气的树林若隐若现。
尖锐的哨声突兀的响起。
不知是哪里来的感觉，郁然在哨声响起后，猛的推开周围的人，挣出人群，像远处的树林狂奔而去。
她旁边有几道更快的身影，更多的，是身后传来刺耳的哀嚎与重物倒地的声音。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
郁然不敢回头，胃里在滔天的翻涌。她也不敢停下。
而高空之中，传来了一阵笑声，夹杂着漫不经心的窃窃私语。
“这个人族不错诶，反应很快。是人族吗？”
“据说这批猎物里，还有抓到的从表世界来的。好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去。
远处的原地，和她一起来的“囚犯”，已没有人形的了。都是残肢，鲜血浸透了土地。
而高空之上，漫画里画过的，衣着华贵的贵族们坐在各类漂浮着的灵器或是炼金品上，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兴奋与期待。
她们的身后甚至放着茶点水果，部分拿着武器，绚丽的魔法与剑光，自高空落下，溅起血花。
郁然拼命的奔跑着，恐惧席卷着她向前去。
去到树林里，有了遮挡物，即使武力值相差再大，也有一片生的希望。
她听见高空的笑声离她越来越近，下一瞬，笑声骤然消失，取代的，是同样惊恐的尖叫。
雾蒙蒙的天似乎变亮了。
越来越亮——
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温暖，像是被轻柔地包裹着，后脑勺的伤口也不疼了。她惊疑的停住步伐，大口喘息着向后看去。
她看见，太阳在坠落。
准确的说，不是太阳。是烈焰，摧枯拉朽的席卷了整片荒野。
火光包裹着郁然，暖洋洋。
原先的贵族们却狼狈的摔倒在地，华丽的衣饰沾满尘土与血污，原先的傲慢与兴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呆滞。她们的尖叫声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火光摇曳，烈焰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是一名女子。
黑发黑瞳，步伐从容，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西装内衬的最上方一颗扣子松开，露出一截削瘦却线条利落的颈项。她的眉眼冷淡，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怒火。
和漫画里画的一模一样。
又或者说，是压迫感更甚。
“彦局。”郁然喃喃自语。
漫画里的世界都是真的。
彦局，也是真的。
而郁然，从未有过如此的，去庆幸一个人物存在。
她突然之间的，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痴迷于彦局。
这是血腥与残暴的里世界的奇迹，不落的烈日。
彦局走近了郁然。
彦局摸了摸郁然的脑袋。
郁然的眼睛亮起来，“彦局。”
彦局似乎是叹息一声。
她后面走来一队穿着制服的执行队，躬身执礼：“彦局，猎场内所有涉事成员已全部管制。”
彦局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只轻飘飘的瞥了地上的贵族们一眼：“喜欢围猎？”
地上的贵族们脸色煞白，其中一人疯狂摇头。
彦局似乎是嗤笑声，随后又看回郁然：“虽然我很想让你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但是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
“异管局会根据相关条例依规处置所有涉嫌成员。同时，法律处也会为你索取相关的损失补偿。”
彦局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耐心，“你看可以吗？”
郁然点头，看向远处已经死去了的囚犯们，感觉自己的喉咙涩涩的，“…那，她们呢？”她轻声问道。
彦局：“还活着的，异管局都会为她索取相关赔偿。”说话间，她的眼眸沉沉的。
漫画里一笔带过的世界，是彦局每日会经历的现实。
郁然突然想到她曾于论坛上看到过的，读者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瞥见彦局的一角过去，那无数的苦难，孤独走过的长路。
作者是那样痛恨彦局这个人物，却又情不自禁的给予她无限的偏爱。
可是如果彦局是真实存在的。苦难的过去是她曾经历的一切。
但她依旧如此璀璨。
郁然突然感觉喘不上气来。
她没有再继续问了。
看到漫画弹幕的瞬间，
彦时：…
信息处近期给她递交的所有报告里都没有提及，世界屏障有破了这么大一个洞。
只是说世界屏障碎裂，灵从里世界里溢出。
都到了世界重叠，表世界居民可以随意进入里世界了，这么大事情，信息处没有一点信息的吗？！
而且涉及到世界屏障，上一次世界屏障破这么大的洞，是雾名以身祭屏障补的，这一次可没有第二个雾名。
不对，现在的雾名也就是伊什梅瑞，似乎正在精灵之森。他能补吗？
彦时陷入了沉默的思索中。
世界屏障的漏洞倒不是最棘手的问题，眼下最紧迫的，是赶紧把因为好奇进了里世界的人找回来。
不然的话，表世界将会出现一连串离奇的人口失踪案件，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找回那些失踪者后，修改记忆、封锁信息这些都不算难题。关键是，现在到底有多少人进去了？
必须尽快确认人数，并立即封锁相关区域。彦时盘算着。
漫画里的这座城市，好像是曲乐城。
一座南方的小城。
从帝都到曲乐城，哪怕动用最快的交通方式，也需要不少时间。
彦时不敢贸然撕裂空间。
毕竟，现在世界屏障已经不仅是不稳定的问题，而是破破烂烂的。她总感觉自己再撕一下，能直接把世界屏障干碎。
她叹了口气，丧着脸从自己躲着的休息室走出去。刚出门，脚步便一顿。
一位身着端庄正装的女士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已等候多时。
她已经上了年纪，脸上有着皱纹。但眉目沉稳，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透出几分和蔼与慈祥来。
看着和蔼，彦时现在只想从这个走廊原地消失。
这是表世界执政院的主席。先前开会时就坐在彦时对面。
与她这个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就上任，实则毫无经验的大学应届生不同。这位主席曾亲自踏过政坛的腥风血雨，手腕凌厉，曾将无数政敌斩落马下，并且已经任执政院主席过十余年。
宁主席微笑着朝彦时点头：“彦局，我们聊聊？”
彦时和宁主席又回到了彦时刚刚出来那间休息室。
宁主席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彦时：“上一次我见你们异管局的x局长，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位姓单。”
怎么应对表世界的最高领导人，这件事工作手册里头没有啊。
彦时竭尽全力绷住表情，点了点头，“我是第六十七任，她是第六十四任。”
“时间过得可真快。”宁主席说道，目光微微一敛，“我记得那会儿，我们在谈你们异管局总局搬迁的事。如今看来，你们的确是搬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夏宫附近怎么样？还适应表世界吗？单局和我提过，说表世界灵的浓度，远低于里世界。”
彦时点头：“大家的时间都很紧，后面还有会，宁主席你想知道什么？”
“彦局倒是直接。”宁主席收住笑意，面上显出几分锋芒与压迫感来，语速不快，“如此我就说重点了。”
“我想知道，世界屏障多处碎裂、里表世界重叠，异管局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第187章
彦时当然很想给宁主席一个答案,但问题是，世界屏障又不是她破坏的，她也很头秃啊。
上班真的是太难了。
彦时在内心深深的叹气,面上却依旧保持镇定：“异管局会竭尽所能，尽快修补世界屏障,同时处理表世界异常事件,保护普通居民。”
“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可是,宁主席。”彦时顿了顿,随后说道“,世界屏障的碎裂并非我们所愿。无论如何，没人会喜欢加班,不是吗？”
宁主席：“但这是你们里世界的犯罪分子所为。而且,这名犯罪分子似乎还是异管局总局的前职员？”
彦时：…？
世界屏障碎裂是怎么回事彦时不清楚，但是曲乐城的那个大洞确实是盛春秋炸的。
彦时是从漫画里了解的信息，宁主席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内容？
彦时不动声色：“对于犯罪分子所有，我们也很愤怒。但这名犯罪分子是异管局总局的前职员…宁主席,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虚假消息？”
“我自然有我的信息来源。”宁主席说道，“只是你们异管局会有前职员改行做犯罪分子，那目前在职的，谁知又有没有她的同伙？”
说话间,宁主席注视着彦时,眉目间冷肃,带出杀伐：“表世界和里世界作为世界的两级，互不干扰。彼此之间保持合作。但合作的前提是一个稳定的环境。我个人肯定是不希望破坏合作的。”
“只是彦局,兔子急了还咬人。我要确保表世界居民的安全。这是我的职责。”
宁主席确实是一位很称职的领导人。
彦时回看向她的眼睛：“按照规定，我不能有自己的立场。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希望里世界不要影响到表世界。我也会去做到,我承诺的职责。”
“需要的就是彦局这句承诺。”宁主席微微一笑，随后起身，“也希望你能做到你所说的。”
说话间，她走向休息室的门，离开前又转过身来，深深凝视了彦时几秒，然后，她才缓缓推门，出去了。
透过门缝，能看见已经等在门口多时的警卫队，宁主席被她们迅速围起来。
门关上了。
彦时依旧坐在沙发上。
休息室里寂静一片。
彦时慢慢的，从笔直的坐立状态变为靠在沙发上，随后瘫了下来，抱住自己脑袋：“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好吓人。”
她哭丧着脸。
只是，彦时想到宁主席笃定的语气：“宁主席的这个消息渠道，不会是漫画吧…？”
她是真的没想到，表世界的最高领导人居然也会看漫画。
如果漫画能被宁主席看到，那问题就严肃了。
漫画里透露的信息太多了，包括未来的林彩逆转时空，以及——
上一个结局。
“不管怎么说。”彦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理清思路，“还是先去把从曲乐城的世界屏障破洞踏进诺尔诺港的表世界居民找回来吧。”
这本该是诺尔诺港附近的异管局分局负责的任务。但考虑到那边局势尚未稳定，派去的执行队队员现在恐怕还在和楚孟浮假扮流民，调动起来相当麻烦。
最关键的是，彦时不想开会了。
多么好的出去走走的机会啊。
能逃离会议室。
彦时想着，重新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秘书长拨了个电话：“解秘书，有个突发紧急异常事件，调一队执行队，与我走一趟曲乐城。”
不能撕裂世界屏障，表世界又没有传送阵，但从帝都到曲乐城，就表世界的交通体系而言，依旧有许多中央机构能够调集的快速抵达方案。
彦时在一小时后踏入了曲乐城。
在飞机上的这段时间，她又重新查阅了一遍信息库。近期秘书处整理递交到局长办公室的所有报告中，确实都没有提到诺尔诺港附近竟然存在一个如此大的世界屏障漏洞。
已经达到世界重叠地程度。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报告，在关键处缓缓画上一个问号。
如果说曲乐城与诺尔诺港之间的世界屏障漏洞，信息处未曾收集到任何情报，那是否意味着，有更多的地方存在着世界屏障漏洞，只是异管局没有信息。
而曲乐城这个地方正好十分幸运的被划进了漫画的一页。
当彦时向宁主席提出要前往曲乐城时，后者果然没有阻拦，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随后，她迅速调集警卫队，为彦时安排了航线，并调集了一队军队。
曲乐城的这个世界屏障漏洞说实话，并不算大，位于曲乐城边缘，正好连通至诺尔诺港外的那片沙滩。这里本就人迹罕至，彦时到达时，附近的街道已经被当地官方封锁。
彦时是第一个踏入裂缝的。
刚刚进入，她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色，突然就感觉到后面似乎有动静直直的向她而来。
彦时下意识向前一躲，同时火灵反应迅速，瞬间汇聚成锁链，将后面的未知人士牢牢困住。
紧随彦时而入的执行队也反应迅速，将那人压倒在地。
彦时：…？
她后退一步，回头看去，一脸迷茫。
这又是什么人。
被压倒在地的是一名中年女子，穿着一套略显脏污的风衣，衣角带着干涸的血迹，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刃。
她显然没有预料到会被反擒住，喘着粗气，此时因为被压在地上呼吸不畅，脸色涨红。
“你……”女子满脸震惊，在地上剐蹭着就要摸向自己腰间的短刃，随后被执行队更为用力的按住后脑，脸朝下摁进沙地里。
“彦局。”为首的一人低着头，“是我们动作慢了。”
彦时摇摇头，眨了眨眼，环顾四周。
世界屏障漏洞的这侧，是一片沙滩角落的小型营地，几个搭建得很粗糙的帐篷，一旁还有几辆老旧的运输车，上面盖着厚重的布帘，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躺着几个人影。
配置非常眼熟。
令彦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漫画开局，流光迷晕她时的那辆运输车。
彦时：…
她已经明白了过来。
合着世界屏障的这个洞，是源源不断的人口自动出口呢。
“走私商。”彦时垂眸，“查。”
执行队开始行动起来，几人仍留在彦时身边做护卫状，其余的则迅速散开，封锁营地的各个出口。
就在这时，帐篷里传来了一阵骚动，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怎么回事？连表世界来的普通人你们也抓不了？”一个粗嗓门女子大声喊道，掀开帘布，正好对上了彦时的目光。
彦时冷笑一声。
刹那间，出来的女子的脸色变了。
“…母神啊。”
对方似乎认出她来了。也可能没有，至少，她知道彦时是个完全超出她们可以处理范围的人。
然而黑市走私商的大胆似乎都同出一辙。
考虑到人口贩卖以及更多的走私买卖向来不光彩，很多时候，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人灭口。
女子从帐篷里钻出来，深深吸了口气后喊道：“上！”
说着抽出腰间的炼金枪就要指向彦时。
就在她出声的x一瞬，整个营地的温度都已经上升起来。
因为在海边，水灵浓度较高，海风清凉。此时空气中的水气却完全被蒸发。
火灵汇聚，缠绕成绳，裹在炼金枪上，将枪口烫得发红，随后“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女子一下松开紧握的炼金枪，手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随后就被死死压倒在地。
同时，执行队在封锁完出口后冲入营地，枪械、刀刃、灵力交错，短短几分钟后，整个黑市据点又从混乱重归寂静。
带来的执行队队长弯腰站在彦时面前：“彦局，营地内所有走私商已全部控制。”
彦时点头，走向那名似乎是这支走私商头的面前，俯身看着她：“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想拐卖我。”
女子已经从执行队的称呼中意识到不对，脸色不佳，“异管局。彦局。好大的荣幸。”
彦时点头：“嗯。”她直起身。
运输车内只有四名已经昏迷了的人族。
考虑到出现世界屏障漏洞已经三天，肯定不止这么多人。
彦时看向这名女子：“说说看，其他人呢？”
女子闭了闭眼，咬住牙。
下一秒就被旁边的执行队掰开嘴卸了下巴，从中摸出一小份毒药。
彦时：…
“这么不想活？”她有些无语，火灵再次聚集，燎过对方的脖颈，烫起一片红斑。
“再给你一次机会。”彦时说道，语气里透着漫不经心，“实在不想活，你也可以成为虚无领域里的一抹灰。反正不会这么轻易。”
第188章
彦时是真没想到,守在世界屏障破洞旁边拐卖人口，居然也是门生意。
除了试图拐卖她的那支走私商团，诺瓦诺港旁的这片多诺海海滩上,有大大小小不下十支走私商团。
而和她们保持长期合作的，是一座“猎场”。
仅面向某些大家族开放的猎场。
彦时站在根据一只走私商团头子供出的仓库里,只感觉到一种盛大的荒诞。
仓库是用薄铁片草草围出的一大片区域,里面密密麻麻码着巨大的笼子。仓库里面只隔几个笼子高高挂着盏并不明亮的灯,印出笼子上的斑斑锈痕和地上一滩滩暗色的半凝固的血泊。
风穿过铁皮的缝隙,带着一点腥甜的味道,杂着腐臭。
彦时没走几步便停住，侧头看向笼子。
因为不见天日,环境昏暗,带来时间的错乱感，笼子里的生灵都没精打采的，大多紧紧蜷缩住自己，像一团团模糊的影子,窝在角落，对于门外的来人没有一点反应。笼子门旁则挂着个牌子，写着日期。
“猎场。”彦时喃喃念道。
说实话她不太理解。
生灵圈养生灵，生灵猎杀生灵。
她的秘书长解生一直跟在她侧后,此时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彦局,执行处已控制仓库内全部人员。此外，在仓库的一处单独隔离房间内,发现纸质登记资料。”
“嗯。”彦时点头。
解生就躬身站着，静静等候她的下一步命令。
对于存在纸质资料，彦时有所估计。她沉默片刻,并未继续询问资料，而是侧头偏过去，低声唤道：“解生。”
解生立即应道：“彦局，我在。”
“你也出身大家族。”因为解生一直躬身，彦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垂眸看着她头顶的发旋，“猎场好玩吗？”
解生回答得干脆：“彦局，我没去过猎场。”
彦时挑眉：“嗯？”
解生依旧低着头，像一把鞘中的刀，不显锋芒。
她轻声答道：“我家不参与猎场，白玉京有规矩。这是白玉京的底线。”
“白玉京的底线？”彦时有些意外。
解生：“是的。写在白玉京中央的法碑上。”
白玉京中央的法碑。
有点意思。
彦时突然想起她发现漫画的那天，她跟着林彩去了里世界，后来被走私商团带走，再后来执行队突袭黑市，而那队执行队的负责人枢稚荆正是来自白玉京。
当时彦时并不清楚里世界的异管局没用成这个样子，还感叹于里世界同事的敬业负责。
白玉京倒是不同。
可是白玉京也插手了巨鄂平原的特殊拨款金。
人族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灵。
彦时收回思绪，将这一切先记在心里，继续抬步向前走。走着，她随口问道：“今天和昨天拐卖的来自表世界的居民在哪？先将她们送回家。”
解生从制服袋子里取出联络器，低声询问，随后脸色微变：“彦局。”
“因为猎场方面来的顾客的特殊要求，所有来自表世界的生灵…都被送去猎场了。二十分钟前，已通过传送阵离开。”
彦时：？
她眼前一黑。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仓库内外，除了风穿过锈蚀铁皮的呜咽声，和远远不甚清晰的海浪拍击岸边的声音，没有人声。
解生低着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听见彦局声音冷肃：“传送阵的位置。”
解生立即回道：“在仓库后侧，有专门建造的小型传送阵据点。我们已封锁现场，但根据传送阵残留的灵浓度推算，目标已抵达猎场内部。”
彦时目光再次扫过仓库，掠过一团团蜷缩在铁笼角落的影子，沉沉吐出口气：“通知执行处，三分钟内调集一支直属特别行动组。强制入场。”
解生微微一愣，连忙应道：“是！”
彦时点头，转身向着仓库后侧的小型传送阵走去。
解生在从世界屏障漏洞进入里世界后发现情况有异，果断绕开正常程序，已经紧急从总局又调集了相关部门人手。此时信息处的阵师正在重新布置并启动传送阵。执行处调集的行动组也已在传送阵旁列阵。
见彦时走来，在场人员纷纷俯身行礼。
“彦局，一切已准备就绪。”解生在和阵法旁的一人低声交谈几句后，快步走来说道。
彦时点头：“走。”
传送阵光芒亮起。
再一落地，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面前是荒野。过人膝高的野草间，是残肢。
很“新鲜”。鲜血汩汩的从断口淌出来，浸湿了土壤。混着风吹草动，构成一种几乎令人眩晕的荒谬感。
再远处，能看见几道身影在踉跄向前奔跑。
高处，不远不近跟在这几道奔跑的身影后，是漂浮着的精巧的炼金品，保护结节闪烁。贵族披金戴银坐在上面，灵器与茶点堆在手旁，面上俱是笑意。
她们俯瞰着下方那些正在奔逃的“猎物”，享受着主宰生灵命运的快感。
荒野间的风很凉，吹动衣角与发丝。
彦时站在风中，不知为何，忽而也有些想笑。
她低头，抬手松开一直紧扣的领带，将抵在脖颈上的第一颗扣子解开，动作缓慢从容，仿佛只是准备进入会议室前的一次放松。随后，她慢条斯理地脱下那件制作精良但现在感觉很碍事的长外披，将它抛给身后的解生，解生下意识抱住。
烈日冠冕感知到她的心意，周围的火灵变得兴奋起来。
烈焰交织，托起她的四肢。火光映着墨发，显出浓烈的色彩对比。
彦时伸手，朝着空中漂浮着炼金品猛然一拽。
火焰聚成长绳，缠住飞行器向下拉来。
炼金品上端坐的贵族一愣，嘴角的笑意未曾褪去，只当是某个表演流程的一部分，转头看来。在看清来人的脸后，表情逐渐凝固。
“彦，彦局…？”
她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个干净，笑容定格成惊恐，整个人猛地僵在座位上。
彦时语气很平静：“下来。”
下一秒，烈日压下，火焰席卷整片荒野。
彦时亲手将浮空炼金品、和炼金品上的贵族们，一个个连人带器，砸在地上，扔入鲜血与残肢间。
部分还没被她处理到的贵族，惊呼出声，仓皇后退。炼金品开始翻转下坠，茶具洒落。
能来猎场拿手无寸铁的弱小生灵取乐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强大之辈。
大多都是家族中的弱者。
自身无能，仰仗于幸运与身俱来的身世。
“好吵。”彦时皱眉。火灵熟知她的心情，在半空凝聚成小巧的灼焰，轻巧的堵入仍在尖叫的贵族嘴巴。
血肉被烫开，尖叫戛然而止。
彦时走过满地的狼藉，走向前面那几道原先在奔跑此时已经慢慢停下的身影。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最近的一名女孩，看起来像表世界误入里世界的居民？
梳着很乖巧的辫子，年纪不大。衬衫下角，溅上的血迹刚刚干涸。
对于她来说，今天的经历纯纯无妄之灾。
女孩眼神仍有些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在看到彦时的那一刻，眸光忽然亮了几分。
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x小声唤道：“…彦局？”
彦时叹息声，走近。在火光与硝烟之间，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又唤了一声：“彦局。”
猎场作为面向贵族的娱乐场所，很自然的，设有规格不低的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位于猎场的主控制塔内，原本是供观猎者休憩与社交的地方，地毯柔软厚实，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料与灵茶气息。如今灯光调得偏暗，窗帘半掩，隔绝了外头仍未完全平息的动荡与喧哗。
郁然坐在沙发的一角，怀中抱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的抿着。
她的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手指环在杯壁上，暖意透过陶瓷渗入掌心。
彦时站在一旁的高背椅旁，低头浏览着秘书办刚刚提交的调查报告，报告上详细列出了猎场内部人员的构成、走私链条的连接方式，以及部分初步锁定的参与大家族名单。页面翻动声轻微，却在这沉静中格外清晰。
翻到最后一页，彦时抬起眼，看向郁然，“按照条例，需要问过你的决定。”
因为里表世界灵的浓度不同，从灵含量极为稀缺的环境到灵浓度较高的环境下，对灵感知敏锐的生灵是很容易掌握灵的。
郁然的情况更特殊些。她不但能掌握一定灵，还在危险环境下，主动觉醒了能力。
她的能力具有强攻击性，就是风。
也是因为觉醒了能力，风给郁然带来对危险超然的感知力和反应速度，郁然才得以幸运存活。
以某些大家族苛刻的判断标准来看，郁然都是天才。
“如果你决定留在里世界，异管局会为你办理转学手续，进瞻周继续学习。”彦时说道，目光落进郁然的眼眸。
郁然手握紧了牛奶杯，手指缓缓摩挲着杯壁，久久没有回应。
半晌，她小声开口：“如果我…不想进里世界呢？”
彦时语气平静：“保密司会对你这两天的记忆进行处理和修改，之后送你回家。”
郁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侧头看向窗外。窗帘半掩，荒野沉默，野草低垂，在风中轻轻颤抖，仍可见齐间的暗红。
她望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收回视线。
睫毛在光影中轻颤，像是某种压抑许久的挣扎终于有了决断。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想回家。”
保密司的干员一直等在门外。
不管郁然是决定转学进瞻周还是清除相关记忆回里世界，都是保密司的工作。
在她跟着保密司的干员离开、脚步踏出门槛的一瞬，她忽然又回头。
窗后远处的荒野，风还在吹。
休息室内就剩彦局一人，坐在其间。
第189章
彦时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午饭吃什么。
异管局已经全面接管了猎场,此时正在根据仓库发现的纸质资料统计受难者数量、将幸存者送回家。
换句话说，暂时没彦时的事情了。
但是现场的下属看起来都忙碌且行色匆匆，没有人提及休息和午餐。
彦时：…
她只能慢吞吞的拿出手机,动作优雅，假装在浏览文件,指尖却悄然点开了奇漫app。
人在饥饿时,就会只想摸鱼。
克莱尔看着更新了很多话,其实主要也就是林彩在诺瓦诺港和棚区、黑市拍卖会的经历。大多彦时都有参与或者间接参与。
看着自己的一段经历被画进漫画,哪怕只是侧面出现,仍让她有种微妙的新奇感。
不过也仅止于此。因为饥饿，彦时翻过漫画也漫不经心。她草草翻过几话,目光落入林彩和她在诺瓦诺港口分别的那页分镜上。
棚区的老板只给了彦时一张浮空拍卖会的入场劵。她们分别时距离拍卖会开场还有不到一小时,所以楚孟浮失落的回了诺瓦诺港。
现在问题来了，林彩是怎么进的浮空拍卖会？
不能因为是主角，走路上就捡着一张入场劵了吧。
…
在目送彦澜和温瀛、孟师的身影消失在港口小路尽头后，楚孟浮垂着眼：“我们走。”
“楚学姐。”林彩突然开口说道,“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棚区了，得去拿。你先回去吧。”
楚孟浮抬头，目光中有疑惑：“什么东西？我陪你一起去。”
林彩摇摇头：“学姐你受伤了，不用。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她后退几步,随后摆摆手,语气轻快：“学姐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
【赌五毛钱,林彩要跟着彦澜一起去浮空拍卖会】
【虽然没有入场劵，但少年漫主角无所不能（点头）】
【虽然没有入场劵,但哪里有彦澜哪里就有林彩】
【虽然没有入场劵，但听上去就很大场景和重要的剧情怎么少的了我们摄像头】
果然，楚孟浮离开后,林彩并未向着棚区方向而去，去拿她“落在里面的东西”，而是径直追向彦澜她们。
因为速度很快，不一会，彦澜重又出现在了画面的尽头。
彦澜在抬头看向高处，海风吹起她的发丝。
林彩缓下脚步，同样抬头看向海面之上。
漫画之中，浮空拍卖场占了一整页分镜。只是和彦时记忆里看见的不同，克莱尔画的浮空拍卖场似乎更新些。
外体的墙壁仍是深灰色的石料，只砖石上刻着的符文光芒并不黯淡，而是盈盈的，衬着砖石间镶嵌的水晶，像无垠的星河。
林彩上浮空拍卖场的方式原始且高效。
她并未借助任何外物，只不断的用灵凝结成台阶，一级级的踩在空中，台阶在脚下凝聚，又在她走后悄然消散，一步步登高。
就远远的缀在彦澜的那头海兽后。
【笑死了，就截这页图，找个没看过《法则之咒》的人问问看谁是主角】
【当然是我们澜澜了！】
【老贼甚至不愿意给林彩来点特效】
【只有我的关注点在林彩根本没入场劵上吗，一想到她因为没入场劵可能被拦在拍卖场外就尴尬的脚趾抠地】
【这是少年漫主角，前面的朋友你对少年漫主角一无所知】
在最后一个的彦澜的身影消失在拍卖场的黑门后，林彩也走到门口的黑袍人旁。
“请出示你的入场劵。”守卫说道。
林彩很镇定：“我要送拍一件能上顶楼的拍品。”
“根据我的了解，能上顶楼的拍品你们应该是来者不拒吧。无论我有没有入场劵。”她没有看向守卫，目光而是落向守卫旁托盘的上面。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摄像头，此时摄像头上红光一闪一闪。
随后分镜上出现一行字。
[是的，如果拍品价值检验无误。但是只有拍品能进入，任何生灵没有入场劵不得进入。]
“没事。”林彩笑起来，唇角微扬，眉目间带着讥讽：“我要送拍，我自己。”
[请将右手至于托盘上。]
她上前一步，将右手平静的搁在上面。
下一刻，托盘亮起，暗色的光自掌心蔓延至手腕，再至手臂延伸，至包裹住林彩整个人。
[送拍品检验中…]
[送拍品检验完成。预估价值：SSS。拍品房间：永昼终焉。注意，拍卖场将收取20%的拍卖成交价作为手续费。]
[一切解释权归拍卖场所有。]
[欢迎来到，浮空拍卖会。]
托盘上暗色的光收束，林彩整个人凭空消失。
拍卖场门口又只余守卫一人。她并未多语，而是站回原位。晚风吹拂，黑袍下滑落出几缕红发。
下一页，画面变黑。再后，是一间极端奢华房间。
房间以中界线为界，左右两边风格截然相反。左侧是以金色为主色调的装饰，镀金的桌椅，绣着金纹的地毯；右边则是以黑色为主色调，黑色的墙布，黑色的沙发，没有一点杂色。
房间中央陈设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林彩就坐在里面，此时刚刚睁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真有少年漫主角把自己卖了的。】
【别的不说，这拍卖场还挺识货。林彩=昂贵拍品】
…
林彩把自己作为拍品送进拍卖场后，上的也是顶层。
彦时表情逐渐凝固。突然想起她跟着归阁幕从她们那层离开时，确实看见了顶楼内七间房间，除了她和归阁幕的那两间，还有一间门口的水晶灯是亮着的。
现在看来，是林彩。
林彩拍卖的当然不是自己，是她体内的光明之心。拍卖场不能把送拍人的心脏掏出来，所以林彩得以整个人作为拍品被放进展柜。
同样的一层，彦时当时送拍的是烈日冠冕。
那么问题来了，归阁幕也把自己送拍，同样进了顶层，她拍卖的究竟真正是什么？x
烈日冠冕、光明之心，都是灵的权柄，能和这两个拥有相同价值进入拍卖场顶层的…
思索着，休息室的门被敲响，彦时侧头看去。
居然正好，就是归阁幕。
归阁幕抱着一叠文件：“彦局，这是执行处刚刚统计完成的部分幸存者资料。”
彦时没有接话，而是先目光上下打量了遍归阁幕，开口道：“总局遇袭时，在夏宫给你布阵的事件你查的怎么样？”
归阁幕指尖捏紧文件，垂眸低头：“当日总局内建筑被破坏严重，尤其是靠近夏宫的一侧。”
“线索丢失，所以。”她声音低低的，“暂时还无头绪。”
没有头绪。
彦时笑起来。
她向后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归阁幕的眼睛：“我看起来很像傻子？”
第190章
归阁幕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对于在夏宫给归阁幕布阵的对象,在盛春秋叛变后，已经拥有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归阁幕却依旧不愿意说。
彦时歪了歪脑袋：“你和她关系看起来挺好的。”
说话间，她依旧漫不经心,只是目光落向归阁幕未抱着文件，而是自然垂下在身侧的左手。此时左手的指尖下意识抠着指节。
归阁幕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彦局,春秋有她的苦衷。”她语气急促。
因为一直低着头,归阁幕看不见彦局的表情,只能看见猎场休息室地上花纹精细的地毯。视野里彦局裤腿的布料轻柔垂下,盖住一半的鞋面。
彦时依旧打量着她。
过了好一会,彦时叹口气：“没意思。”
她的语气愈发冷淡：“你们关系没这么好。学生时代的朋友，没有利益往来,没有生死之交,甚至也不交心。起码双方都不知道对方藏着的秘密。”
“远远达不到你需要赌着前途、为她隐瞒的程度，除非。”彦时一顿。
归阁幕指尖的小动作停住了。
“除非你不得不假装你们关系很好。”彦时看着她，“好到你可以为她背叛家族。所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表世界。”
归阁幕终于抬起头，与彦时对视。
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此时只剩冷静。
彦时眼睛一弯：“是吗？或者我说的更明确些。你身上的是哪件灵的权柄？”
能和烈日冠冕、光明之心有相同价值的,也只能是灵的权柄。
在看到这集漫画更新剧情的一瞬，彦时终于把她觉得模糊不对的点想通串起来了。
单封阳执意搬迁总局。
先不说其中缘故，单单就单封阳任职期间异管局的地位，和如今有名无实不同,是真的鼎盛时期。哪怕局长重权在握,也不该是局长说搬就搬,而且突然就搬。
一定有秘密准备时期和支持搬迁的主城。
而主城支持单封阳的行为，定有利益可图。
归阁幕为了身上灵的权柄不被发现,顺着单封阳总局搬迁的决定，留在了表世界。
归阁幕：“彦局，您直接把一切都说破,真的让我很尴尬。”她摊手，随后叹口气，“也对，您可是彦局。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侥幸觉得能瞒住您。”
因为说破，归阁幕反而放松下来，“您还想知道什么？”
彦时：“文件给我。”
归阁幕：“啊？”她有些茫然。
“你们刚刚统计完成的部分幸存者资料。”彦时指向她手里抱着的文件。
“我身上的是灵的权柄。”归阁幕这才反应过来，把文件递过去，仍旧没忍住道，“您不想知道是哪件权柄？我不觉得您这个也知道。”
“可是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彦时接过文件，眉眼冷淡，“向你确认是我的个人行为，现在休息时间结束。”
反正归阁幕人在这里，又跑不掉。
彦时已经认清了一个糟糕现实，今天没有午饭，也没有午休。不如早点把工作完成，早点回家吃晚饭。
和递交到彦时桌上，经常动辄几百上千页的报告比，归阁幕带过来的文件并不厚。
彦时掂量了一下页码，暗暗松了口气，随后翻开文件，表情逐渐凝固。
她当然知道猎场手段残忍，只是受害者中甚至还有不足三岁的幼崽还是太超过了。
生命的分量落到最后，不过报告上轻描淡写两行字。
【蝶族，骨龄两岁零八月，抓捕于科恩山脉，翅膀已取出拍卖。本体于5月85日参与围猎。已死亡。】
不知是为了方便区分，还是单纯仓库记录成员的恶趣味，这行字后还附有一张照片。
被取出的、根部还带着血的漂亮大翅膀，放在面色苍白，双眼紧密的幼崽旁边。蝶族幼崽已经化了人形，取出翅膀后和正常人族幼崽几乎没有区别，背部一片血肉模糊。
彦时翻的很快，她对血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她也很难理解杀戮与虐待带来的快乐。
除了部分幸存者资料，归阁幕将围猎涉嫌参与贵族的调查资料也带过来了。
这群贵族的出身背景复杂，但是很有趣的一点，如解生所说，没有来自白玉京的。
白玉京中央法碑对白玉京所属的居民限制力就这么强？
那怎么异管局同样维护里世界秩序，所签订的条例就没有这么强的约束力。
彦时不信单封阳在时，猎场敢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归根到底，就是单封阳辞职后，异管局总局权力便开始塌缩。
各主城分局重回地方势力掌控，世界屏障的监督名存实亡，许多重大事务依赖总局，但总局却疲于应付。
异管局不是制度性强权，它的权力，系于“局长”一人之身。
太过集权的体制，在没有足够强者坐镇时，便成了空壳。
彦时便是在这种“无力的极权”之中上任的。
她清楚。
她上任时并没有那种一呼百应的威望，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旧部或地方关系网，甚至最初连是否是合法局长都被人当面质疑。
好烦。
早晚要辞职。
彦时收住思绪，合上文件：“猎场负责人现在在哪？”
归阁幕：“执行处将全部犯罪疑犯都暂时关押在猎场原先关押猎物处。”
怎么不算一种风水轮回转。
彦时起身：“走，去看看。”
她们一路走过主控制塔二三层奢华的走廊，水晶吊灯投射下柔和的光线。到走出二楼，再往下走，装修逐渐变得简陋粗糙起来，墙上不再有绣着金线的墙布，取而代之的是水泥墙面，底部溅着星星点点暗色。
今天来围猎的贵族据说地位很贵重，所以猎场的总负责人也在场。
正好被执行处一锅端了。
猎场的总负责人是个出乎意料看起来很温和的女子。如果不是已知身份，很难让人将这名女子与运营猎场联系起来。
彦时站在牢笼外面，居高临下打量着女子。
有点眼熟。
整齐盘起的灰发，颜色简素的穿着。
彦时思考片刻，恍然大悟。猎场的这个总负责人，真的很像她家楼下卖煎饼的阿姨。
对方此时抬起头来，语气平静：“彦局。”
彦时：“嗯。”
“您动作太快了。”女子说道，“要是提前通知，我们还能为您准备点节目。招待不周，冒犯了。”
“还好。”彦时接过等候在旁的解生递来的文件，慢条斯理地翻开，视线落在第一页的名字上，“吟霜。”
她随口一评：“名字不错。”
文件不厚，只有关于吟霜的简单资料。出生于诺瓦诺港，祖辈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酒馆。
关于吟霜是如何突然获得庞大的启动资金开办起这家猎场、又是如何与各大家族子弟联系上的，都是未知。
彦时：“说说看吧。你的，”她思索片刻，找到合适的描述词，“发家经历。”
吟霜微微一笑：“彦局也有所不知道的事情啊。”说着，她的话语间带出恶意，“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代理人，背后的链条，不是您一句话就能追到的。”
话音未落，彦时右手轻抬，指尖火光一闪。
刹那间，整条走廊的灯光剧烈跳动，火灵聚集，炽热气浪翻涌，直扑铁栏。
火灵似乎很熟悉审讯流程，它们团抱成细小的火团，贴着吟霜的皮肤堵入毛孔。血珠渗出，又被高温迅速蒸发。
吟霜脸色苍白起来。
“我没问你那些废话。”彦时语气依旧温和，“我在通知你。你能开口说人话的机会，只有现在。”
火灵在空气中燃烧，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吟霜咬牙，终于低声开口：“我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某天，我在酒馆前台理账单，她就突然走进来，坐在那x里。”
“她给了我猎场，给了我资源和名单。我只负责维持运转。”
“所以你只是负责运营这座猎场？”彦时问道。
吟霜点头。
火灵温度更烈，她又急急补充道：“对了，黑袍人。她不是很高。”吟霜竭力回忆，“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露出来的那只手，是白骨。”
痛苦终于消散了。
彦时若有所思，侧头看向身旁的解生：“都记下来了？”
“记下了。”解生点头。
“查清楚。”彦时平静道，随后目光重新落回吟霜身上：“你笑什么？”
吟霜确实在笑，尽管嘴角的弧度极淡，笑意中的恶意却是扑面而来：“我笑，赫赫有名的彦局——也不过如此。”
“您可以烧我，可以逼我开口，但猎场又不止这一座。您今日所做，不会对情况产生任何影响。”
“彦局，异管局不是当初那个异管局。您一人能力也仅限于此。”
话语落下的一瞬，解生眼神一紧，似想开口，却被彦时抬手制止。
牢房外一片死寂。
下一刻，彦时缓缓俯身，双眼与吟霜齐平，声音低沉却清晰：“但它们都会，在我手里终结。等到了结局，我会记得，让人告诉已经在虚无领域里的你。”
说完，她起身，整了整袖口，动作利落而克制。
“把她送去虚无领域。”她不再看吟霜一眼，声音不带情绪，“其余涉案人员，问清所知情况后，按条例判决。”
解生立刻应声：“是。”
彦时转身，长风入袖，步伐干脆。
归阁幕的脸隐在黑暗中，长久的看着彦局的背影。
秩序当然无法从灰烬中长出。
除非灼烧一切，重新开始。
中二宣言放完了，走出地下二层，彦时后知后觉尴尬起来。
“…它们都会，在我手里终结。”
当时的氛围太好了，顺嘴就说了。
说实话，彦时本人并没有如此大的宏伟职业目标。
现在。
走廊安静，后方跟着解生、归阁幕、还有执行处与秘书办的人。一群人默不作声，但彦时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此时一定无数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她现在只想在这条走廊凭空消失。
脚趾抠地.jpg
不知是不是母神听到了她内心哀鸣，突然，她的前方出现了一扇门。
凭空出现的、半开的门。门的风格非常眼熟，镶嵌着复杂的符文。
彦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去哪都好，总比继续被盯着强。
门在她身后关上，空间骤然变幻。
她出现在一间很大的房间中央。
居然是天命台。
只是此时，天命台中空无一人。
落地窗后还是无垠星空，窗前的桌上零散的堆着一些纸张和书籍。
书架上的书依旧抬头望去看不见尽头，书架间却寂静空荡。
彦时后终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已知雾名已经以身祭世界屏障，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天命台的有用遗言。而天命台看上去也没有除了雾名以外第二个工作人员。
她要是想辞职岂不是辞职无门，遥遥无期。
眼前一黑.jpg
加上异管局现在烂摊子这么多，上班难度直线上升。
彦时：…
她目光呆滞的看向落地窗后的星海，思绪停止片刻，随后思索两秒。
不行，彻底改革的事情还是提上日程吧。
虽然起先她并不在意，被架空正方便她摸鱼。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看上去还要工作很多年，试图处理工作是总会被乱七八糟制度导致的问题束手束脚。
要是一直这个工作方案，感觉就很容易猝死啊啊啊啊。
彦时沉重叹气，继续向着办公桌走去。
桌上的一切都保留着主人离开前的样子。
她低头看去，猝不及防与彩页漫画中的自己对视上。
漫画里，她站在一片狼籍的走廊上，眉眼轻抬，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她面前，春遇卿单膝跪地，手边是再无力握紧的剑。
死去的记忆袭击了她。
彦时眨了眨眼。
真的好帅。
这分镜、这构图，虽然表现形象与实际完全不同。
彦时自我欣赏片刻，恋恋不舍挪开目光，目光扫向桌面上其余杂物。
单独放在桌子正中央，漫画旁边，是一页很薄的文件，整齐压着纸角。
彦时抽出这张纸，看清内容后神色一滞。
这是一张还未签名的任命书。
任命书
兹任命林絮雅为天命台祭祀，任期百年。
推荐人和任命人后都是一片空白。
彦时：？
谁？什么东西？
她没记错的话、如果不考虑重名，林絮雅是那个世界屏障一碎就被动融一片进手背的小姑娘。
彦时再次确认了一遍任命书内容，沉默片刻，表情逐渐微妙起来。
别的不说，任期百年。林絮雅作为一名表世界出身的普通人，都不一定能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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