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当初路音租这间房子的时候, 是带着韩逾白一起来的。


    中介不辞辛苦带她来了两次,将这里的户型和风水夸得口干舌燥,说曾经住过这里的人要么考上名牌大学了, 要么升官买房了, 要么一夜暴富了。


    韩逾白双手环胸,斜斜地靠在卧室门框上,对其他不置一词, 就关注了一点:“你主卧这床是不是小了一点?”


    “哪里小?”中介立马解释, “这可不是1.5米的床,这是1.6米的。”


    “……”


    虽然1.6米也不是很大吧,但对于单身的路音来说完全足够了。于是她转头问小白哪里小:“我又没有男朋友,不存在两个人一起睡的情况吧。”


    他看了她一眼, 摸了摸鼻子:“如果有天我需要睡在上面呢?”


    中介在一旁瞪大了眼,心想他不会功课没做足吧?


    “你们是情侣吗?”


    “怎么可能。”路音摆了摆手, 目光扫着他全身, “你有沙发,你睡什么主卧,主卧是我一个人的, 你别想染指。”


    “……”


    中介心说不是情侣说什么睡主卧,这是你该考虑的事吗。但男人心灵相通只需要一秒,中介的视线刚与韩逾白对上,立刻就读出了里面的深意,现在不是情侣难道永远都不是吗?话不能说的太满,成为情侣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


    而且他从刚才就看出来了, 租房的女顾客一直在询问男生的看法,说明男生在她心里的位置很重,只要男生给一句肯定, 能加大单子的成功率。


    于是中介说:“这间主卧很大,想要换大一点的床随便换,夜晚的视野最好,没有遮挡却有隐私。刚才我还忘了一点,上一位租客是个母胎单身,对暗恋已久的对象告白一次性成功。”


    韩逾白看了他一眼。


    中介顶着压力,笑着说:“还需要考虑吗?”


    路音确实挺喜欢这间房,倒不是听从了中介那些乱七八糟理由,而是这里离她公司非常近,地铁和打车都非常方便。可惜价格有点贵,社畜稍稍有一点纠结。


    她转头看向韩逾白征求意见。后者说可以,这里停车方便,我可以多来带你加餐。路音一听见吃的,信以为真,欣然付款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间房确实有一定的玄学成分在。


    不仅是中奖。


    还有穿越。


    还有她身旁的韩逾白。


    两人躺在1.6米的床上,多少有那么一点拥挤。需要肌肤相贴,才会有安全感。


    天还没完全亮,路音罕见地醒了过来。


    这下她不会做梦了,因为现实中的经历已经完全超过了书中,没有任何底线,淋漓尽致。


    尤其在说完英文就之后,天知道这个男人的英语怎么能这么差,不顾本人的意愿完全曲解她的意思,抱着她去卫生间洗干净后,又提腰坐在了湿漉漉的盥洗台。


    地面泛着水光,韩逾白还逼着人看过去。


    “越是恐惧越要去正视它。”他哄着她说,捏着她的下巴垂下头颅。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给她讲这些道理。


    “好好好,我不怕了,以后再也不怕了。”


    在白得发晕的灯光下,路音被晃得眼疼,双腿无力地撑在地上,嘴里咬着他的肩,一边哭得特别伤心,一边违心地说着。


    往事不堪回首。


    路音恼怒地皱了下眉头,但困倦和劳累让她提不起力气对他使用暴力。


    韩逾白闭着眼,将人往胸口压了压,哑着声音问:“醒这么早,不像你。”


    路音:“我呸。”马后炮,狼心狗肺。


    韩逾白:“又有起床气了?我也没叫你起床。”


    路音:“……”


    他闷闷地笑了声,缓慢睁开,瞳孔清明地看着玻璃窗外景色。


    明月隐藏在薄薄的云雾中,随着风的飘扬明暗交织,没有高楼的遮挡,如此直白的对视,就像寂静的归人找到了方向。


    两人忙碌了一整晚,连窗帘都没来得及拉,韩逾白说:“中介说得也没错,这处的风景确实好看。”


    如果心情不错,好看的程度将会被放大。


    路音:“中介说这里能一夜暴富也没错。”


    韩逾白:“说能和暗恋女生告白成功也没错。”


    合着中介还是他们俩的红娘呗?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动了动,不适应地睁开眼,严肃道:“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小白,我当初绝对不会坐在那个街角吃烤肠。”


    “没关系。”韩逾白,“反正还会同一个学校,还会走同一条回家的路,我们总会碰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再睡一会儿。”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抚摸,“你能睡到中午,然后我定的大床可能就到了。”


    “…………”


    行动力这块儿。


    韩逾白确实无人能及。


    路音真的很想再骂一句话,但想到之前那句英文,忍了忍又住了嘴,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放过了对方,就等于放过自己。


    ¥%*#@!!


    终究是没有睡到中午,因为某位没有睡眠的“老年人”除了买床,还在药店下单了一些药膏。


    提着塑料袋进来后,他慢悠悠踱到窗帘前,合上窗帘,“哗啦——”一声。


    路音:……


    又转身来到床前,撩开一点被褥,滑下裤子。“唰——”的一声。


    路音感受到明显的凉意,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忍无可忍去踹他:“你又在干什么?”


    他很无辜地说:“上药。”


    “不上!我要睡觉!”


    “得上,好得快。”


    “不做好得更快!!!”


    他继续无辜地说:“这个我控制不了,你知道的,一旦吃上了肉就不容易戒掉,就算是和尚也不例外。”


    和尚你妹。


    和尚在寺庙里,都得被你玷污名声而气死。


    “这对治疗跌打肿伤有奇效,”他作势对她炫耀了一番,笑着说,“听说还能入口,也不知道什么味道。”


    “……”


    “你试试,否则你这几天上厕所都得疼。”


    路音作为陪他一起长大的青梅,呸,划掉,普通朋友,很清楚这死男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所以没办法,虽然擦药这个行为足够危险,她也没办法再继续拒绝下去。


    躺正分开,被褥下面没有光,全凭直觉。


    当冰凉的触感沾上肌肤后,她浑身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咬紧牙关。


    韩逾白的呼吸也有点重,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但逼仄的压迫预示着昨晚其实有点狠了,他强忍着跌打肿伤的第三个字,将药膏抹匀后,站直了身体。


    路音看向他的瞳孔潋滟,恍惚又紧张。


    他抽出卫生纸,仔仔细细擦干净后丢在卧室的垃圾桶,凑过来叫她宝宝。


    路音脑海里警铃大作:有事你直说,别叫这玩意儿。想到昨晚被叫宝宝后的经历,一种名为绝望的预感染上了全身。


    “帮个忙?”韩逾白带着商量,“这次之后,我保证,没有后续。”


    “…………”


    她的目光向下。快哭了。


    但哭泣这东西从昨晚开始就不顶用,反而越哭得凶,他也开心。内心变态的人是这样的,她怎么能忘了这位有着阴暗变态的男三号灵魂呢。


    低能量的人筋疲力尽再醒来彻底是中午了。


    高能量的韩逾白又买了一些原材料,在网页上搜了搜大厨食谱,计划给她做一顿“丰富”的午餐。做饭这件事就像做另一件不可描述的事,路音控制不了,只得认命,再伺机报复。


    比如做一杯超级苦的咖啡,送到他嘴边时,苦得他直皱眉头。


    路音哼着歌离开,整个人疲软地倒在沙发上。


    老年人的身体迟早有天被榨干。


    懒洋洋地刷着手机,看着门外的监控闪了闪,同时门铃响起。


    “看是不是床到了。”韩逾白在厨房说。


    “你这新的监控也不行呀。”路音没看见屏幕,走向门口,“是不兼容,还是坏了啊?下午的时候再调调。”


    韩逾白在里面嗯了一声。


    路音开了门,还以为会看见穿着工服的陌生年轻小伙儿,却没想到陌生小伙儿没见着,熟悉的大妈给她当头一棒。


    “妈?!”


    路母被一声大吼吓了一跳,嫌弃道:“大中午的叫魂?”


    “……”


    对方径直走了进来:“不得了不得了,这个点你居然起床了?这可是周末,你居然能自己起床?我还以为得我亲自来——”


    路母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厨房里有人,顿时警惕地探了过去:“谁?”


    路音:“…………”


    她现在穿着睡衣,头发一团乱,非常像那种一夜情之后被家人捉奸在床的当事人。


    另一位当事人在厨房,似乎也瞬间没了做饭的声响。


    路母一下就联想到上次她回家时,小白暴露闺女家里有蛋糕咖啡的事:“你又在家里乱搞?”


    路音:?


    路音:“我没有!”


    路母哪能信她,直接冲进了厨房,当看见宽肩窄腰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韩逾白时,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顿时落了地。


    “哦,是小白啊。”


    韩逾白:“……阿姨。”


    路母:“早说是你嘛,我也不用差点被吓死。”


    路音:“……”


    路母扫了一眼穿戴整齐的韩逾白,真的,还好他今天起床很早,出了门又买了菜,否则路音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试想一下多年的小白兔就这么被白菜拱了,她妈估计得炸。


    当然,小白兔是韩逾白,白菜是她。


    某绿茶男在长辈面前一直很讨喜欢。


    路母:“你还来给她做菜?给她惯的,一把年纪只会睡懒觉和做方便面。”


    路音:“……”


    你看,就说他很讨长辈喜欢。


    她不服气地瘪了瘪嘴,心想你是没看见这绿茶男供白菜时是有多变态。


    路母:“我来帮你,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加个餐吧。”


    韩逾白一顿,点点头,说好的阿姨,谢谢阿姨。


    路音无意加入厨房的忙碌,又重新瘫回了沙发,恢复成玩手机的慵懒状态。有了她妈的加入,这顿饭应该会顺利很多,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一会儿的胃,整个人彻底放松。


    丝毫没有发现她妈从厨房出来,径直走向了她的卧室。


    刚迈进,传来了熟悉的大嗓门:“路音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勤开窗!!!你这个家又不通风,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味道很奇怪,垃圾也不倒,懒死你算了!”


    路音反应迟缓,当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从沙发弹射而起,剧烈的心跳声几乎穿透耳膜。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路母站在垃圾桶前,很像一尊被美杜莎看过一遍的人像。


    路音:…………


    路音:“那什么,老板临时叫我加班,我先走一步!”——


    作者有话说:路母:还说没在家里乱搞????


    第72章


    路音转身就走,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结果动作不算快,一转身就与抱着锅铲,姗姗来迟的罪魁祸首撞了个正着。


    罪魁祸首挡住了她的去路。


    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油烟和洗衣粉的味道, 硬邦邦的胸肌让鼻梁吃痛严重, 她龇了下牙,也来不及打招呼了,脖子快速一转, 从韩逾白的左侧窜了出去。


    这招用过很多遍, 路音已经相当娴熟。从她小时候成绩考差了撕卷子被她妈发现,再到她半夜出门追星生病,周遭风雨欲来的气场实在太过熟悉,不是挨打就是挨棍。


    可惜。


    她熟悉她妈的套路, 路母也熟悉路音的套路,伴随着中年女人的敏捷转身, 路音吓得浑身一抖, 习惯性躲在韩逾白的身后。


    韩逾白挺直了腰杆,老神在在地问:“发生什么了?”


    “你问她发生什么了?”路母不忍再回忆刚才看见的画面,深吸一口气, 指着他说,“小白你先出去,路音你给我过来,我有事情要说。”


    “……”


    路音不是很想和她单独相处。


    “听话,你先去做饭,我这边很快。”


    路音手里抓得很紧, 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韩逾白,眼底还带了几分威胁,示意不能将烂摊子丢给她, 丢给她就完了。


    路母靠在床头柜上,很不想将垃圾桶的东西暴露在小白的面前。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似一家人,但女孩和男孩终究有壁,闺女谈恋爱这事儿能说,更加私密的事就不方便分享。


    路母觉得这一刻的自己非常聪明,挺直了腰杆,说:“你拉着人家做什么!让他出去做饭。”


    韩逾白:“阿姨……”


    “行了我知道你想为她说好话,谈恋爱这件事你肯定知道了吧,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她肯定早就对你说了。”


    韩逾白抿了下嘴,眼底带笑:“是。”


    路音:“……”


    路母:“你们俩真是的,有时候关系太好也不合适,路音你既然谈恋爱了就不要随随便便把异性带回家里?虽然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但你的男朋友误会了可怎么办。”


    路音解释一下:“……他应该不会误会。”


    路母:“怎么你们仨是好朋友?男人心海底针,嘴上说着不在意,谁知道背后怎么想的,你既然……”又想到垃圾桶,她快速走过去拉开窗户,背对着两人严肃地说,“趁早带回来给我看看。”


    路音从韩逾白身后站了出来,不以为意地憋了下嘴。


    拿胳膊肘撞着韩逾白的腰腹,目光询问:你说还是我说。


    韩逾白:都行。


    路音:那你说。


    他点点头,锅铲放了下来,正准备张口,路音又后悔了,手忙脚乱捂住他的嘴,低声道:“等等等等,再等等,我还没想好……”


    韩逾白:“这需要什么想好……”


    在他眼里,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阿姨想要路音早点有个男友,免得30岁以后越来越孤寡,阿姨喜欢他,也不止一次担心他未来找的老婆不合适该怎么办。


    这下好了,一次性解决两个难题,一箭双雕,一物多用(bushi)。


    路母回头,又看见两人缠在一起的模样。一头两个大:“怎么还像十年前似的,没个正行。”


    “不像十年前了阿姨。”


    韩逾白虽然被她捂着嘴,但由于身高的差距,他只需要将脑袋往后一扬,就能将话语落于缝隙。


    “以前我也没个身份,现在我有身份了。”


    路音:“……”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脑子跟不上他的声音,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韩逾白反手搂着她的肩,将她向自己的方向靠了靠,说,“正式的男友身份。”


    “……”


    “……”


    好了。


    路音看着她妈,再次由一只霸王龙变为一尊被美杜莎看过一遍的人像。


    室内安静得,能听见厨房电饭锅的滴滴声。


    饭做好了,韩逾白说:“可以吃饭了。”


    起码过了近10秒吧,路母笑笑说:“怎么,刚才是你们年轻人用来逃避婚姻的新花样?”


    这一瞬间。


    路音紧张的心情忽然就被释放了出去,尤其看见她妈明明已经默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却偏偏还要嘴硬不承认的时候,开心地笑了声。


    “妈。”


    “不然你以为。”


    “他大中午真有这么善良,来我家里做饭啊。”


    “………………”


    这个中午,路母原本只是来蹭个饭的。昨天她三十年的朋友给她发来生日请帖,邀请她今天下午去参加五十大寿。


    她想着周末无事,来一趟也就来一趟。忙着给老朋友选大寿生日礼物,就没来得及告诉路音今天顺便来看看她。


    她下午还去和老朋友汇合逛街,实在没想到一顿饭能吃得如此命运多舛,味同嚼蜡。


    路母放下筷子:“小白。”


    韩逾白:“在。”


    路母:“你这厨艺还得多练。”


    路音咬了口米饭,坏心眼地看着热闹,心想你看看你看看,女人就是这么善变双标,如果是竹马身份——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弃?如果是女婿身份——还得练。


    由此可见韩逾白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她身上。


    路音将碗推过去,命令道:“下次不要放这么多味精,你再给我填一碗米饭。”


    韩逾白点点头,接过碗的时候,指尖几乎与她肌肤相贴,他亲密又习惯地勾了勾,是两人调情的小动作。


    路母:“……”


    没眼看。


    忽然这样,真的,非常难适应。


    她明明也非常想要路音早点找到男朋友,但真找到那一刻,心情却是如此的复杂。


    路母觉得这里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她得马上走,今天下午注定是闺蜜局,就这一件事就能谈三天。


    离开的时候韩逾白正巧将厨房和卧室收拾干净,低声说着阿姨我送你下去。


    从前喜闻乐见的路母,第一次迟疑了点头。


    两人从房门出来,高个子的大男生落在她旁边,摁开电梯按钮后,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数字变大,停在他们说在的楼层。


    好一会儿才在空旷的电梯里,听见了韩逾白的声音。


    “阿姨。我没有父母,奶奶还没来得及亲近,就去世了。我来这个世界孑然一身,从来没想过哪里是自己的未来。”


    “如果说路音是我的领路人,那您这里就是我的家。”


    路母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童年和家庭呢,小孩成熟得这么早,是她一早就清楚的事。今天忽然如此直白的提起,心中一片涩然。


    “我知道……”路母低声说,“我知道。”


    “我第一次在家里,手里捧着您第一次递来的白米饭,就认定了这辈子需要保护的对象。从我第一次在您家过春节,收到第一封红包,就认定了哪里才是我的家。”


    某种意义上来说。


    孤僻冷漠的韩逾白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像男三号那样走偏,只保留了一点天性,多亏了这个开明而温暖的家。


    天生的东西他控制不了。


    但环境能影响一切。


    他已然蜕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是因为遇见了很好的人。


    路母从不以一个人的出生辨别人的品行,但不代表她不会筛选与闺女常年待在一起的人。她之所以放任两人这样肆无忌惮关系亲密,也不过是那年她女儿成绩不好,她就给小白随口提了一句帮帮忙,小白就记在心底,第二天准时出现在她们家外。


    夜深人静,她端着加餐的碗推开小路音的房间——


    她那不爱学习的女儿倒在课桌上呼呼大睡,而韩逾白坐得笔直,帮她整理上课的笔记,出着补习的试卷。


    少年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看得出很困了,又掐了自己一下,迫使自己继续写下去。


    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的孩子。


    “你们都是好孩子。”路母低头,摁了摁红润的眼眶,“都是好孩子。”


    电梯到了。


    两人停在里面,谁也没动。


    “阿姨。”


    “我会对她好的。”


    “会一辈子对她好。”


    “嗯。我相信。”


    路母顿了顿,来到他身边,中年矮小又略微臃肿的身材,用十年前一样的、那双带着剥茧和纹路的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夹在里面的衣领。


    “你去陪她吧,我去倒垃圾。”


    “还有,过年的时候记得回来吃饭。”


    她说着和往常一样的话。


    就像妈妈一样-


    韩逾白回到家里后,路音一脸苦大仇深,抱着电脑阴恻恻地看着他:“果然不能随便乱说话,容易遭报应。”


    韩逾白换了拖鞋,走过去,双手搂着她的腰,抱紧。


    感受到他情绪不对,路音先将情绪放了放,选择问他:“怎么啦?我妈不要你当女婿?”


    “……”韩逾白说,“怎么可能,阿姨可是看着我从小长大,喜欢我得不得了。”


    路音:“所以一直都很盲目,一直没看透你的真面目。”


    韩逾白:“……什么真面目?”


    路音:“对我欲图不轨,多次将我弄哭的真面目。”


    成功将人逗笑,他将脸颊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处,心情一下明朗起来,含糊地问:“你遭什么报应了?”


    “啊——”路音也顾不上其他了,怅然地叹了口气,“刚才领导给我打电话,说出差的飞机提到了今天晚上,啊——我这个乌鸦嘴,刚才就不该这么说,打工人的命怎么这苦!!”


    “……晚上?去哪儿?”


    她说了个城市。


    又说这次的项目一共要去四个人,实在搞不懂这么一个小小的项目去这么多干嘛,她就是个打杂的,打杂的出门在外还得继续打杂。


    韩逾白埋头的动作没动,忽然,就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


    双唇用力吮吸,直到听见吃痛的声音,感受到充血,才抬头,看见脖子上的艳红的草莓印——


    作者有话说:应该。


    也许。


    还有五章左右……吧?


    第73章


    路音两个小时后出现在机场, 脖子上的吻痕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从最开始只有一个淡淡红斑,眼见着红斑颜色逐渐加深, 最终变成了显眼的乌红。


    她从副驾驶扒下镜子, 很无语地给自己套上了围巾,控诉道:“你弄这个给谁看,大冬天的谁也看不见就算了, 在室内热了也不敢脱。”


    “谁说我是给别人看的。”韩逾白直视前方, 将汽车停在送机口道上,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我是给你看的。”


    “……”


    他掐指一算,两人将会有四天的时间见不了面, 根据她体质的特点,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回味。再掐指一算, 等回来的时候, 某个地方也好得差不多了。


    路音完全不懂他的小九九,忍住白眼,接过他从后备箱提出来的行李箱。


    身体还带着昨晚的疲惫和后遗症, 但人已经踏上了工作的去程。


    社畜的生活如此命苦,路音撑在行李箱上,双眼合上假寐,又开始思考丢辞职信的可能性。


    领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嘴上说着辛苦了晚上请大家吃夜宵,路音沉默地看了一眼航班时间, 到达接近10点,到酒店接近就得接近12点,明天还上班, 谁愿意大半夜和老板吃饭。


    出行的时间赶趟,商务舱的座位路音坐得并不舒服,那种若有似无的发疼,总是让人回想起昨晚的疯狂。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涂药膏这件事在一定程度缓解出行摩擦的压力,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和韩逾白天天见面,还是被往死里整,可见男朋友真的毫无人性,惨无人道。


    越回想身体越热,路音拿手掌化作扇子给自己扇了扇,惹得旁边的同事多看了她几眼,无语道:“你要热的话可以把围巾和外套脱了,飞机的上座位虽然又硬又窄,饭不好吃,但空调还是很足。”


    路音一下子就老实了,紧紧抓住围巾摇头:“不热的,谢谢关心。”


    不仅不热,她还将半张脸死死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就怕被人看出了什么。


    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在脖子种一个又红又肿的草莓,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件事。


    到酒店的时间接近晚上12点,给韩逾白发了一整晚的轰炸。同事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各自回房间的时候,领导象征性地问了问要不要吃夜宵。


    不出意外得到所有人否定的答案,领导遗憾地表示今天实在太晚了,有机会下次请大家吃。


    明知故问,这就是领导的智力。


    于是路音对韩逾白的轰炸,从颜色的谴责,变成了对领导的吐槽。


    小白:【到房间了?】


    路音:【嗯。】


    小白:【那开视频?】


    路音:【婉拒了GIF】


    路音:【今天是被累死的一天,明天预估又是被累死的一天,我要睡了。】


    被拒绝了,韩逾白也没觉得遗憾,哦了一声后,发了句晚安。


    路音真是倒头就睡,第二天困难地爬起来开了一上午的会,修改了一下午的报告,晚饭也不想吃了,回酒店继续补觉。


    领导很震惊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精神怎么这么差。


    路音摆摆手表示一晚上做运动第二天再赶飞机的痛苦你不懂,没再将就他的情绪,头也不回地折回房间里,继续倒头就睡。


    再醒来就是夜幕降临,被咕咕抱怨的肚皮闹醒了。


    她坐在大床上闷了一会儿,意识回流,认出来周围的环境和时间,打开手机一看,好几十条未读消息。


    点开微信,消息多数来自于工作群,是领导将聚餐的图片发在了工作群里,员工们在下面没有感情地附和。


    韩逾白只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小白:【下班了吗?】


    一个小时后。


    小白:【睡着了?】


    又一个小时后。


    小白:【睡着了。】


    情绪有个渐变的过程,表达出对她的充分了解。


    路音:【。】


    韩逾白回得很快:【肚子饿了没。】


    再次肯定他的充分了解。


    路音:【饿了。】


    小白:【那我让前台将东西给你送上来。】


    他发来张图片:【听说这家面包店还不错,晚上8点前抢到了最后一份,放在了前台。】


    他发来的这家店路音也早就种草了,本以为这次因公出差没有机会去吃,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路音:【你怎么!这么!好!!】


    男朋友时而变态时而温情,一人分饰两角就容易给人错觉,趁着温情的时候多给两颗甜枣,哄着她吃饭的时候打开了微信视频。


    韩逾白坐在电脑前,穿着立领的运动服,柔顺的黑发上压着头戴式耳机,暖黄的模糊背景下,衬得他面容年轻了好多岁,仿佛回到上学时期。


    美颜暴击。


    与此刻头发乱糟糟,鼻尖泛着油光,嘴角还有面包屑的路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故意的吧?”路音拿纸擦了擦嘴,不满道,“从昨晚就执着于视频,就是为了帅我一脸?”


    听到这份夸奖,韩逾白挑了挑眉。嘴角一翘,看似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实则是将自己最好的角度露得恰到好处:“觉得这样好看?”


    路音:“……”


    上学时期的韩逾白爱待在网吧,就和他在书中一样——路音又想起了一些画面,就是不知道他在现实中和书中待网吧的原因是不是一样,到底是为了玩游戏还是为了赚钱。


    韩逾白:“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帅的?”


    路音:“……”


    算了不重要,他当时是不是在赚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她该用的时候从不跟他客气,不该用的时候绝不多拿一分钱。


    韩逾白:“路音。”


    啧了一声,她勉为其难回道:“就有次放学,我妈晚上给你做了饭,但我下完体育课后一直没找到你人。”


    韩逾白想起来了,哦了声:“那天我去网上开黑了。”


    “……”


    果然还是打游戏,路音没想到这么快就破案了,破得毫无防备。现在想来还是小说里的小白好啊,成熟的性格早已过了游戏的贪恋期,每天只知道接单接单,赚钱赚钱。


    “那不是我大一的时期吗?这就觉得我帅了?”


    “也没有吧!”她坐直了身体,不是很想承认,“我说的是操作!操作!和你本人没有关系。”


    那天的韩逾白也戴着类似的黑耳机,立领的卫衣,整个人坐在网吧角落,闲懒与认真交织,晃动的光晕打在高挺的鼻梁上,衬得肌肤又白又立体。


    行吧。


    确实有几分姿色在内。她当时根本没顾得上看他操作的手。


    韩逾白顿时露出可惜的神情,后悔当时的自己忙于游戏,忽略她神情的转变。否则有的事情也不需要等到30岁才进行。


    既然提到30岁才进行的事,韩逾白转了转身后的电竞椅,修长的指尖落在镜头前,正了正画面。


    “药擦了吗?”


    “……”


    前一秒还在忆往昔峥嵘岁月,这一秒忽然开一口颜色腔,路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颊顿时就红了:“没擦!”


    “那个药得连续使用。”韩逾白说,“我给你放在行李箱了,你没看到?”


    她忙得哪有时间翻行李箱啊,瞌睡也是刚刚才补齐。


    罪魁祸首怎么有脸的?


    路音转过脸去不看他:“不擦。”


    “听话。”


    “哎呀你和我妈一样,”路音压下眼角,“我不想擦。”


    这个姿势非常奇怪。


    怎么会有自己给自己擦药,那天要不是他逼着自己就范,她宁愿就这么肿痛着,时刻提醒自己戒躁戒色,防火防盗防竹马。


    拿余光瞥了视频里的人一眼,鲜明对比下又不服气了,路音心思一动,从镜头前离开,蹲在行李箱前。


    她的离开让韩逾白看清了床头与室内装饰全部模样,房间里开了暖气,她还是那么喜欢拿宽松白色T恤当做睡衣,埋头找东西的时候,宽大的领口一览无余。


    韩逾白:“……”


    视野中就这样晃跳,晃得他眼花意乱,喉结滚动。


    从前还好,现在的脑海里会不由自主浮现那个夜晚的画面,比如白得似月光,又红得如花蕾,如果交织成残影,将会给人另一种错觉。


    终于路音找到了,又晃着走了过来,他嘴唇微动,嗓音带着几分喑哑:“你找到了?”


    “嗯。”


    她将药膏拿到镜头前,问他是不是这个。


    “是。”


    “一天一次?”


    “最好一天两次,但至少保证一天一次。”


    “但我昨天忘记擦了怎么办?”


    “那今天就多擦一点。”


    “哦。”


    说完,路音继续看了一会儿药膏,两人同时没有开启新的话题,各自藏不同的心思。一个心痒难耐,端着旁边的冰冻可乐倒入喉中。一个在胆大与谨慎中游离,听见水流划过话筒,也觉得心脏蹦得极快。


    “那擦吧,明天还开一整天会呢,得擦。”


    说着,她将手机偏转了一下,完全对准大床床头,留给他一片空景。


    韩逾白:?


    下一秒,耳机传来清晰的“噗嗤”一声,药膏被挤出铝制管,第一步总是会被放气。但因为知道这是什么药膏,韩逾白的心脏被狠狠提起来。


    “路音?”


    回答他的不是人声,而是忽然在镜头角落出现的脚趾。


    “……”


    轻轻扣住桌子边缘,脚背上淡青色的筋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消失不见。韩逾白几乎能瞬间在脑海里勾勒出画面,情绪爆炸式地冲洗全身。


    怪他耳机效果太好,也怪她手机离得很近,黏腻得几乎能将双耳粘住。


    韩逾白终于是受不了,站起来,短款的运动服什么也覆盖不了。


    “路音。”他咬牙切齿道。


    这次,她倒是回应了,像猫一眼的轻哼,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眸,脖子上的红印异常明显。


    “擦完了。”


    “是清凉的草药味。”


    她对他微微一笑,眼眸一转,然后,立刻切断了视频。


    韩逾白:?


    韩逾白:…………——


    作者有话说:《又是一个不眠夜》[星星眼]


    第74章


    路音的手机被轰炸了, 不过她没准备管它。


    愉快地挂断视频,将声音调至静音,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其实也不是故意激他, 气氛烘托在这儿, 他又一直纠缠不休,在她耳朵旁边叨叨叨。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被他占了吧,总得让他吃点苦头吧, 总得让他体会到灼烧于心的感觉吧。


    路音带着得逞的心情入了睡, 被窝里充斥着沐浴乳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药膏和微微发暖的触觉。韩逾白虽然狗,买的药倒还是不错,经过这么多天, 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模模糊糊靠在枕头上,黑发毫无规则朝四周散开, 她在黑夜中隐隐听到有房门打开的声音, 倒也没害怕,反而在内心已经预料到进来的人是谁。


    床前落座一人,指尖轻轻拨开枕前的黑发, 呼吸靠近,沿着她的下巴,到脸颊,太阳穴,然后是鼻尖,嘴角。


    若有似无的触碰最是勾引人, 路音只觉得浑身痒痒的,微微皱眉后,被他吻住了眉心。


    她很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猜到了他是来找她算账,感受到下半身被托了起来,微热的地方逐渐变得凉凉的,指尖如同探入了温泉池中,微波荡漾。


    “你不让我帮你擦,我自己来。”韩逾白低声说。


    路音抬手推他,表示婉拒。


    药香越来越浓烈,他的声音越来越靠近:“你下次还会不会故意气我?”


    路音摇头说不会了,但他就像没听到。她只能咬着下齿,嘴角尝到了一点血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路音就醒了。时间显示到数字7,她清晰感受到浑身薄汗,整个人懵了一会儿,脸颊就红了。


    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吃肉。


    开荤预示着底线降低,底线降低就预示着睡前干坏事,干了坏事就容易做梦。


    韩逾白怎么可能找到这地方,她又没告诉他自己住在哪里。


    第二天会议结束得比较早,路音没了拒绝的理由,被迫出门应酬到晚上10点,回酒店的时候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开门的时候特别留意过周围有没有人。


    小说里不是经常写嘛,女主勾引了男主,霸道男主欲求不满,斥巨资包了一架飞机连夜赶来,让女主瞧瞧这段感情到底谁才是老大。


    开门,室内安静。


    路音瞄着身子将整间房检查了一遍,确定空无一人之后,内心不知道是舒了一口气还是有点遗憾。


    她早就不是女主了。


    当然韩逾白也不是霸道男主,更不是半夜斥巨资浪费钱的傻子。


    说曹操曹操到。


    手机震了一下,她点开微信,霸道白总来消息了。滑过昨晚他一大段恼怒的发言后,目光落在最新一条。


    小白:【视频?】


    小白:【又到了应该擦药的时间了。】


    路音:……


    这是破罐破摔,尝到甜头,既然近处不可得月,就远程再聆听一次的意思?


    小白:【我忽然发现,这种想得发狂却触碰不到的感觉,有点爽。】


    小白:【为了验证这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可以再来一遍。】


    她仰头望着天,心想对方不愧是小说里的变态,骨子里一点都没变。突然有点为自己的未来担心,要不以后还是本本分分好好做人吧,谈个清新的恋爱不好吗。


    路音:【……】


    韩逾白的视频已经打来了。


    她直接掐断,并骂了句滚。


    第二天的飞机是下午的,出机场的时候接近6点,航站楼外川流不息,天色已经完全暗了。霓虹灯周围散着淡淡的雾气,似乎正在下着细丝一般的雨。


    这座城市的冬季是这样的,常常下着绵延的细雨,又在最冷的时刻,化成了冰雪给人惊喜。


    领导分别问大家怎么回去,他有人来接,可以顺路送一程。同事们纷纷摇头,说坐地铁或者快捷公交,并没有和领导共坐一辆车的打算。


    路音已经非常疲惫了,正低头打字,领导叫了她一声,她抬头,指了指接机口,不远处的人群里站了个最高最帅的人,异常明显。


    “我男朋友来接了。”


    领导倒是第一次听说她有男朋友这事,愣了一下看过去,男人确实很瞩目,不仅是周身的气质和脸颊,还有他低调的穿着和不低调的腕表。


    “帅哥帅哥,帅哥男友!”世人都有爱美之心,女同事明显高兴起来,疲惫感仿佛霎那间少了很多。


    领导:“……你们都见过?”


    同事正想说吃过一次饭,想到那天领导没能参加,顿时改了口:“在楼下接过她呢,见过两次……”


    对方也看到路音,几步迈来后伸出了手臂,接过了行李箱。


    刚提起来,皱了下眉头,问:“怎么能比来的时候重这么多?”


    路音:“哦,我买了好多当地的名小吃。”


    韩逾白:“……”


    居然还有精力去买小吃,原来还不是很累。


    路音没发现韩逾白的若有所思,转头大大方方说:“领导再见,大家再见。”


    看着两人的背影,领导似信非信,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我也看过?”


    同事:“她男朋友是郑宜的,领导我们之前不是和郑宜有合作吗,是不是见过。”


    经过她这么一提,领导终于想起某次去郑宜技术交流,对方公司介绍他们的优势时,PPT第一位就放着这位的形象照,随后便是三页的成就总结,汇报的员工不好意思地说:为了节约时间,目前只统计了近三年的,更早期您应该可以在百科中看到。


    原本样貌比别人出众就比较容易让人记住,短短几句话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是不同的体系结构,但和郑宜合作是上层提过多少次的意向?领导算了算,平靠的话,自己应该比对方低个两三级。


    “……”


    摸出手机给她发了个消息:【周日坐飞机辛苦了,给你明天调休一天。】


    坐在副驾驶的路音掏出手机一看:?


    “哇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们领导脑子被驴踢了。”


    韩逾白正在帮她系安全带,扫了一眼屏幕:“可能是你这几天表现得确实不错?”


    “应该是。”路音点头,立马又高兴起来,“太好了,那我明天能睡一天,你呢,你目前还是无业游民的状态吗?”


    “……”


    韩逾白虽然很想,但可惜,明天有活儿:“不如我推了,少熬2天夜,少赚4万块。”


    “你当前最重要的是多熬几天夜,这么年轻睡什么觉。”


    对话似曾相识,韩逾白笑开,路音又是一愣,浮现出两人坐在教室里说话的场景。


    “小白,我好像总能想起很多,但又想不了全部。”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虽然她不心急,但她不知道小白会不会介意。


    “没关系,”韩逾白完全不介意,“我也无法全部想起作为纸片人的那些记忆,但人的记忆原本就不完整,谁也不能保证我们能记住十年间发生的任何事。”


    他探过上半身,温柔地抿了抿她稍显冰凉的嘴唇,说:“只要我们的人生是完整的就行了。”


    路音很轻地唔了声,被他拉过上半身加深了这个吻。


    这么多天没见,路音觉得自己有了那种臭情侣的黏糊劲,心思和身体一样诚实,对他有点想念了。这种感觉是在青梅竹马时期没有过的事。


    很少的陌生,很大的满足和快乐。


    回到家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后,原本,路途只需要花费半个小时,奈何在机场下的一个路口耽误了半个小时。


    这绿茶有心计的很,在接吻的时候不说,一直到两人回到家中,他松开行李箱,慢悠悠地说:“我刚才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是新鲜的血腥味,带着血疤,一看就是之前落下的。”


    路音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后知后觉摸了摸下唇。


    “我,我吃早餐的时候咬破的。”她解释道。


    “是吗。”他走了过来,鼻尖微低嗅了嗅,又多看了一会儿她受伤的地方,“哪有吃东西咬在外面的。”


    “……”


    “我看这流血的地方,好像之前看过。”


    “……”


    他一语道破:“你昨晚做梦了?”


    “…………”


    太可怕了!心思恐怖如斯!路音连续否认两次,并使用了尿遁这项技能。尿完后又隔着浴室门说她出差回来太脏了,现在得马上洗澡。


    可惜,韩逾白在前面这个阶段可能顾及她觉得太变态还不进来,后半个阶段就不容易放过她。


    不仅如此,手里还从她行李箱翻出来药膏。


    在水雾蒸腾下,路音意识到某个真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韩逾白一只手撑在她身后,帮她挡住瓷砖的冰凉,热水从上至下,沐浴露的芬芳彻底与药膏结合,地面不知道冲刷过什么。


    他最开始说帮忙擦,但这种情况擦拭怎么可能有用,韩逾白觉得有道理:“那一会儿回卧室再擦一遍?”


    “……”


    话多,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那天晚上你背着镜头是怎么做到的?”


    “……”


    “能自己看见吗?还是因为眼盲,很多次都落不到重点?”


    路音用一只脚踹他的胸膛,让他别说了。


    但他偏不,憋了两天,才能不分几次报复回来:“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和我比较过?”


    最可恶的一点是,他不仅这样说,还会同步进行动作,将害羞情绪持续放大,直到溢满整间浴室。


    最后她实在不行了,又踹一脚说:闭嘴,快来。


    他似乎等这话太久了,揽过她的腰向内,低头稳住她的唇,满足了梦寐以求的愿望。


    “我买的药膏是不是还不错?”他还要抽空炫耀。


    路音还得腾出嘴来颤抖地回:“老实说吧,你是不是用过?怎,怎知道这么多,男生常看的动作片里面也没有讲……讲这么多吧?”


    “小说里学的。”


    “……”


    “小说硬控我这么久,总得教给我有用的东西吧?”


    “……”


    “明明是你喜欢看的类型,怎么自己却记不住?说吧,看的时候都去看什么去了?”


    “…………”


    她选择不回,所以下唇被咬破的地方,再次渗出了血液。


    红色在这种情况更会使他兴奋,问她看了这么多本小说,到底最喜欢里面哪种姿势。她更加不敢答,回答哪种就会受那种苦。


    “那每一种都试一遍。”


    “不不不。”她放大莹润的瞳孔,眼底红了一片,说就这样,她最喜欢现在这样。


    韩逾白低头看着她,捧着她的脸,缓慢而温情地吻着:“好的,宝贝。”


    ……


    韩逾白嘴上说着熬2个夜就能赚4万,但其实还是耗了整整一周。


    路音嘴上说着让年轻人多熬夜几天,掐指一算某人年龄也不小了,时间这么一久,多少还是有点心疼。


    最近领导对她的态度好得过分,社畜一面受宠若惊,一面在思考这是不是杀猪前给的甜头,按照她领导的个性,要么给她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要么准备裁员了?


    抱着谨慎的态度,路音特意腾出了周末躺平的时间,消耗精力去踩了几家咖啡店,结束后她走到一家蛋糕店前,正准备进去买几个,推开门时脚步又一顿,想到他对甜食并没有多感兴趣。又转身去了对面一家炸鸡店。


    食品袋的芬芳让本人的唾沫咽了又咽,用最大的毅力撑到了郑宜公司楼下,黑金色的高楼大厦,有很多处窗户灯火通明。


    旋转门出现几人,有女生站在屋檐下抬手试探了一下,转头对后面的人说:“白总,下雨了。”


    “我看您没带伞,我车停地面,要不要开车送您?”


    最后面穿着黑色大衣的人脚步一顿,柔软的额发轻轻一摇,指了指路音的方向。


    女生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远远地看着路音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纸袋,朝他一蹦一跳的。


    “哦,您的青梅竹马来啦。”


    “嗯。”韩逾白点头,“现在是女朋友了。”


    说完他冒着雨走了过去,弯腰躲在路音伞下。


    闻到了炸鸡的香气,他垂眉看向她:“今天这么好?”


    路音踮着脚,看着屋檐下的女生走向了路面停下的帕拉梅拉,嚯了一声:“你们刚才在谈论我?”


    韩逾白打开纸袋翻炸鸡,一边翻一边说:“我一直谨记你的叮嘱。”


    “……什么叮嘱?”


    她叮嘱过什么?她可开放了,从小到大没反对过他和其他女性接触交流。


    韩逾白瞥了她一眼,淡定地学着她的表情,说:“严禁我压榨底下员工,人家在加班后也忙着回家的,让我蹭车这个提议,只是嘴上笑嘻嘻,心里万马奔腾。我可千万别得寸进尺,觉得人家对我有意思。”


    “……”——


    作者有话说:久等啦。是不是很粗长[让我康康]


    路音音当了悲催打工人,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路音音遇到四高男神,我能不能也有一个!![爆哭]


    第75章


    人家女生有没有意思她不知道, 但韩逾白的行为在她这里算是个好上司,毕竟需要加班的时候都是他率先带头,有苦大家一起吃, 一个人也别想逃。


    不像她那个领导, 晚上给她发工作消息的时候,应该基本都在床上吧——有一说一,这关系有时候不得不说, 也过于“暧昧”了。


    怪就怪在最近她老板表现良好, 已经很久没有“暧昧”找上她。


    “是不是我要升职了?”路音有点担忧,“以前我想升职是因为想要加薪,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升职这件事,你懂的吧, 升职预示着以后有更多的工作,摸鱼的机会更少, 出差的次数更多, 开会的时候还需要发言。”


    路音:“现在我不是很需要升职加的这点薪了,你说——”


    咔嚓一声,韩逾白掀开可乐的盖子, 喝了半口。


    路音:“……”


    她抬头看他,韩逾白开口:“辞职。”


    “……”


    在这种情况下,韩逾白确实也拥有广大男性的劣根,对于女朋友的疑难杂症,只能说出四个字:多喝热水。


    她将炸鸡套餐抢回来,顺带挪走了雨伞, 转身去了最近的地铁站。


    韩逾白的头顶落下了雨,含着可乐的嘴唇却浑不在意地勾起笑容,跟上去又变了种说法:“好好干?”


    “……”


    “那不然你想听我说什么?”


    路音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听, 要不是知道他的性格,这些话别人听了分分钟被打成渣男本男。


    他还是不说话最好,路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作为一个成年帅哥,居然当街喝可乐,能不能有点偶像包袱?”


    “没有。”韩逾白说,“如果太帅,总误会别人对我有意思怎么办?”


    “你以前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记得吗?”


    “哦就是我上学时经常跟在你身后,你让我不要跟着你,然后我怼你不是谁都对你感兴趣的那次吧?”


    韩逾白点点头。


    路音停下脚步,重新将雨伞停在他头上。


    “从现在看来,你误会得也没错?”她嘴唇轻抿,眼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反正,我迟早都对你感兴趣。”


    韩逾白还是喜欢她不说情话的样子。


    却又爱极了她说情书的表情。


    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心痒至极,同时对这种痒意欲罢不能。


    抬手将伞柄往下一压,遮住过往行人的视线,可乐味的吻落了上来,带着寒意与甜腻,占满了彼此的气息。


    世人皆匆忙。


    绕过此,毫不在意。或者看一眼,再抛在脑后。


    但总有一个为你停下脚步,和陪你疯狂的人。


    ……


    路音是个行动派,看了两家店后觉得第二家很不错,价格也便宜,便愉快地签了合同。在有的人眼中这叫做爽快,但韩逾白知道,她就是懒。


    反正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这点儿小钱不需要计较,自己喜欢就好。


    他的工作告一个段落,接手了小富婆关于咖啡店打造的新工作。


    小富婆豪掷千金,打工人小韩坐在电脑前写着策划方案,缓慢地摇摇头。


    “80万你还嫌少?”路音不干了,“店可是我租的呢,你不能再坐地起价了。”


    打工人还是摇了摇头,将小富婆拉过来,压自己腿上坐着。


    骨骼与软肉接触,紧紧贴合。


    “我的意思是不要这80万。”


    “你看不上我的80万?”


    “嗯,看不上。”


    “……”


    “我的建议是。”韩逾白低声说,“换一种新型的工资支付方式。”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对了。”他拿鼻尖蹭了蹭,“我们是不是许久没有玩黑绷带了?你可以满足我,算我三天的工资。”


    “……”


    想到抽屉里的那些玩意,路音脸颊一红,想到上次使用绷带的场景。某人开始前说尽了好话,像个宣传大使,丝毫不提副作用。


    路音第一次接触,傻啦吧唧信了,很快尝到了后果。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形容词,她只能想到“濒死的鱼”,既渴望待在水中,又带着无法逃脱的痛苦。


    当然这种痛苦不是那种痛苦,是带着至极快乐的痛苦。


    当探入的指骨没入第二节的位置,路音感受到又凉又暖又痒又麻的触感。前三种她都能理解,但这四种,路音意识到是她手机在震动。


    “……”


    有救了不是,她立马说:“是我妈的电话。”


    “估计是问我们春节回家的时间!这很重要!!”


    腿上的人真像一只鱼,韩逾白松手,由着她窜了出去,低头看了眼自家兄弟,往下一压。发现并没有效果后,叹了口气,只得将注意了重新挪回电脑,从老板郎做回打工人。


    ……


    除夕的前一天,家乡难得下起了斑点一般的薄雪。


    两人回家先在家里吃了一顿晚餐,韩逾白拖着行李,对着室内的两位亲人说了再见。


    路母其实给他铺了床,往常这种时候其实也就叫他在家睡了。但如今想到两人关系亲密,又不是夫妻的那种亲密,总觉得睡在一个家里哪里怪怪的,第一次没主动提。


    路音看着某人下电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头随她妈说:“我去帮小白收拾一下!他那个家好久没住人啦!肯定很脏!!”


    路母:“……”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你帮完忙还回来吗?


    路音是计划回来的,但这个计划如果要实施,可能比她领导画的饼还难实现。


    小屋里灯光总是暗一些,树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透出淡淡的阴影。


    她趴在窗前的木质小桌上,熟悉的味道几乎将她的回忆塞满。


    韩逾白在一旁收拾东西,别人回家是将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他是将小屋里的东西搬进去。


    她枕在胳膊上,看见他摸出一本封面非常杀马特的小说:《霸道学长爱上我》。


    “……”


    路音说:“记着这本书我当年看得津津有味,有次班主任突击检查,我急得不行,灵机一动,塞到了你的课桌里。”


    结果就是他被坑了,班主任看见他抽屉里的这本古早言情小说,脸色又红又绿又黄,堪比交通枢纽的红绿灯,好长一段时间怀疑他的性取向。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肚子疼,朝他伸出手,“这本小说给我看看,我记得黄色可多了。当时看的时候懂得不多,长大后在网上刷到过一次,看完大为震惊,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开放,吃得这么好。”


    翻开略显年代、纹路清晰的封面,第一章 就被作者倒序的描述震撼了。


    真的。


    这样句子居然能不被和谐而出版,可见那时候创作是多么的颜色各异,百花齐放。


    韩逾白又丢了些东西进行李箱,感觉差不多了,说:“我换个衣服,你自己先玩。”


    过高的个子如今在这件小屋里,已经衬得空间较为狭窄。他的床很大,于是能换衣服的地方仅剩她面前。长臂掠过她的面前,拿过她身后大床上的T恤——芬芳掠过鼻尖,然后是利落显露的腹肌轮廓和黑色内裤边缘。


    “……”


    哪有这么猝不及防换衣服的。


    路音连忙低下头,将注意力落在“霸道学长”上。


    即使看过很多次,常看常新,还是会脸红心跳。还是会想到这几块腹肌在眼前,在身上,唇下的不同表现。


    尤其此刻在两人熟悉的小时候场地,手里捧着过去的小说,带了那么怀旧的意味。


    感觉更加强烈。


    双眸胡乱地看着,忽然发现,泛黄的纸面上面居然还有批注。


    路音一怔,意识缓慢回平。


    小说写:男主与女主不过是进行了一次肢体接触,女主便起了喜欢的心思。


    批注:【怎么可能接触一次就莫名奇妙喜欢?有什么病?】


    很快,在下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用另一个颜色较浅的笔,将这句话划掉。重新写:【没病。有的就这么莫名其妙。】


    小说写:女主被欺负了,男主帮忙,最开始和朋友商量的时候并没有立刻想到解决方式。


    批注:【没能力就去死。】


    另一支笔又划掉:【暴力不可取,得改。她不喜欢。】


    小说:男主意识到喜欢女主,但碍于尊严,一直说不出喜欢两个子。


    批注:【这么大个人,没长嘴?】


    又划掉:【确实不太好说。如果是太熟悉的人,是不是更不好说。】


    他的文字。


    像两个人在博弈。又像同一个人,在后悔,在渗透。


    一只修长的手探过来,捏过她眼前的文字,遮住黑色签字笔的印记,丢在桌上。


    与之替代的是他的呼吸。


    男人眉眼深刻,漆黑下满是她的模样。


    韩逾白解释道:“最开始的我,其实并不太理解什么是喜欢,也不理解这里所谓的情爱萌动和小心翼翼。荒诞或者好笑的,生活与欢乐的,在我这里都是灰色的,没有味道的。”


    “我来的时候,可以说,并不完整。”


    “后来你来了,我学会了,所以反悔了。”


    路音搭在桌上的手被忽然被人碰了一下,慢悠悠地勾起来,与他十指勾缠。


    室外是冰雪天地,室内是茸茸暖意。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能走进这片房间这片,彻底将这里灰色也褪去就好了。”


    “彩色的只有你。”


    “路音,你懂我的意思吗?”


    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后颈被人捏住往前推,她轻轻屏住呼吸,眼见着韩逾白凑了过来,一边深吻住她,一边说。


    “路音,‘韩逾白’或许是那本书的。”


    “但我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妈妈,不是不回家,是他勾心又斗角。


    谨言慎行写写写,卡死我了。今天来太晚了,还是发100个红包吧~忘记谢谢大家的祝福啦,快要康复了。


    第76章


    这本书是韩逾白的记忆体, 连带着扯出了一段路音多年前的回忆。也是在这间屋子,她过来找他要回这本书,大大咧咧迈入男生的房间。


    全然没有对异性的避嫌, 只有对小说的绝对渴望。


    “不见了。”


    他坐在桌前, 低头翻着书包,假意帮她寻找,大手一摊开, 书包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会不见呢?我亲眼看见老师将它还给你了啊!!!”


    他将书包丢过去, 让她自己找:“她还给我后就我去上了个厕所,觉得太丢人就放在外面的窗台上,出来后就不见了。”


    路音无语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呢,怎么能随便丢在厕所外。


    你说在家里厕所就算了, 那可是在学校的厕所。光明正大给谁看,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


    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不用怀疑。


    韩逾白就是故意的, 他原本就没决定还回去。一是为了报复她的陷害, 二是……没有二是。


    如此蹩脚的理由都被相信,也只能是路音了。


    路音也没有办法,这次属于她不道德, 所以虽然她还没看完这本小说,心情非常悲伤,但悲伤也能自己忍着,委屈兮兮地在床脚寻了个座位。


    屁股刚落下,听到一声清晰的“啧”,从他嘴唇蹦出来。


    “……”


    路音将屁股抬起来, 更加委屈了。根据她的观察,某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洁癖,现在这个表现根本就是把她当做外人。


    大概看出她的不高兴, 韩逾白顿了顿,开口:“床是一个人独有的无底洞,吸满了一个人的情绪和味道,你站在洞口,是在窥探别人的隐私。”


    “……”路音说,“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懂。”


    韩逾白:“……就是私密的地方,无论多么亲密的人都不能触碰。”


    这句话她倒是懂了,但她不明白小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事实证明他这个时候就是装,什么窥探隐私,什么亲密的人不能触碰,听听得了。


    后来的她不仅能在上面刷剧玩手机,还能吃饭喝酒蹦迪。


    现在这张床,还得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被迫压入松软的被褥,满是时间久远而深刻温暖的味道,她咬着被洗得发白的枕头,问他:“这房间隔音好不好?”


    “不好。”韩逾白回得很坦然。


    “……”


    那怎么办?她睁大了眼,“我妈不会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吧。”


    从前她妈打她的时候就这样,第二天韩逾白会颇为淡然地告诉她,哭闹和木棍的声音他听了一整晚,她到底犯什么错了能被打成这样。


    她对这件事记得了现在,已经有阴影了。


    看见套已经够离谱了,可不能再听见声音。


    韩逾白低声笑着,牙齿咬着她的后脖,顺着爆出的筋往下,渐渐用力,和另一个地方同样的频率。


    “你别那么大声就可以了。”


    “我也没有妈妈那么厉害,能让你这么疼。”


    “……”


    仿佛为了回应,手机在枕头边亮了一下,恰好是路母发来消息:【明天12点准时开饭。】


    【不许睡过了!】


    【小白监视!】


    路音将脸颊埋在枕头上,耳根通红。


    嘴上骂着骗子:“不是说不允许我碰你的床吗?”


    “你如果喜欢地上,或者浴室,或者沙发,都可以。”


    “……”


    “沙发还没来得及打扫,就算了。其他地方也可以,就是有点凉,还有点硬。”


    “……”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


    她翻过身体,拿手捂住他的唇。


    这个视角是最简单,也是他最喜欢的视角。


    将她全部圈在自己的身体内,一部分感受到对她的珍视与保护,还有一小部分,这种凝压的姿势,能满足他稍显变态的欲.望。


    这样大概维持了半个小时。


    又将人翻了过来,换另一种。


    仿佛数万只蚂蚁攀爬的触感,和火一般的灼烧,在肌肤上燎原。


    后来发现她的体力明显跟不上,放任他的随便,韩逾白才稍稍加快。宽大微凉的手适时地捂住她的嘴唇,让声音压抑在掌心中。


    路音枕在他的胳膊上,困得睁不开眼,韩逾白亲了亲她的嘴角,听见了室外风雪在胡乱摔打。


    他浅浅合上双眼,脑海里响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道声音。


    从他穿进po文中,就总是控制他的行为和身体反应,在路音离开后,像魔鬼一般纠缠,对他清晰说出文字版描述,和“你真没用”。


    就算回到了现实中,每天夜里也很少放过,像一场做不完的噩梦。


    所以他总是睡得很浅,容易清醒,然后睁着一双眼一直到天亮。


    声音的主人站在家里的窗户前,黑色的背影晕成了一团墨,长款风衣几乎落在脚踝,衬得整个人身高腿长。


    他转过身,面容逐渐变得清晰,一模一样的脸与他对上。


    他对韩逾白说:“你现在好像很快乐。”


    “但是你能保证快乐多久。”


    “谁能确定这个世界是稳定的,你不会像一场梦一样,消失。”


    曾经的韩逾白也许能被这样的只言片语弄得心神不宁。


    但他现在的已经能做到毫无波澜。


    “我死了很多次。”


    “当我还是你的时候,就死过一次。后来又断断续续在生命边缘徘徊了两次。”


    “如果能继续下去,就继续下去,如果不能,那就到此为止。人生很简单,痛苦是它的必修课,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快乐下去。”


    “因为幸福,本就是求之不易的东西。”


    对面的人见他不接招,有点愤恨地说:“你忘了脑海里的声音吗,你每天晚上还能听见!是我还在渗透你!”


    韩逾白安静地看着这张龇牙咧嘴的脸,看向他握紧的掌心,总觉得他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如果往坏处想,可能是刀片,可能会伤害自己,或者反击。


    “以前我也觉得是你在渗透我,是小说的世界在控制我,现在想来——它也在一定程度是帮助了我。”


    “帮我和路音在一起,帮我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帮我在无数个独自一人的夜晚,能感受到身旁还有一个人。”


    这道声音从冰冷,再带着情绪。出现的次数从少,变多,再变少。


    而现在。


    就算是一个人睡的晚上,他也很少能听见了。


    “可能快要消失了。”韩逾白看着眼前人,轻声说,“所以我想要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人影墨色散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很轻眨了眨眼。


    愤怒的情绪消失不见,握拳的手松开,掌心确实藏了东西,但不是刀片。


    是一枚雕刻暗纹的银币。


    韩逾白一愣。


    虚幻的指尖在空气中翻转,灵活地把玩。如此反复了好一会儿,视线中的人影渐渐变得模糊,在窗户前,如同一抹穿梭的光,能在霎那间透过这道人影,看见另一道影子。


    他将手伸了过来,微微一抬。


    韩逾白鬼使神差抬起掌心,接住了这枚银币。


    银币带着温热。


    仿佛藏着谁的体温。


    “谁知道呢,”对面的人轻轻一笑,“或许书中的世界,还是有爱你的人。”


    “我真羡慕你。”


    “可以活出你自己。”


    韩逾白掀开眼皮,从未如此感受到大脑的清晰和视线的清明。


    米白色的窗帘被空调声轻轻吹动下摆,扫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躺在身旁的人香软芬芳,长发亲密与他纠缠在一起。


    “哇,小白,你睡到了现在。”


    路音在被窝里转过身体,露出手机屏幕给他看,数字指向了11。


    这个睡眠时长确实惊人,仿佛是身体为了补偿这长时间的缺觉。


    他怔了怔,忽然抬起右手,看向了掌心。


    什么都没有。


    但隐隐感觉,有圆形的东西被压在上面。


    路音放下手机,不知道他忽然抬起手来干嘛,握了上去,与他扣在一起。


    “想什么呢?睡懵啦?”


    韩逾白沉默了片刻,顿了顿,嗓音微微沙哑:“想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已经幻想你从我床上醒来过年很久了。”


    路音:“……”


    韩逾白:“所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路音可没有什么仪式感,她是一个很懒的人,很不喜欢想这么费脑的事。


    于是灵机一动,说:“现在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满足你。”


    想了想,又象征性地保护了一下自己:“那件事除外。”


    “那件事那是哪件事?”


    “……”


    韩逾白的眼底带着戏谑的温暖,他将脑袋埋过去,嘴唇碰上了弧度优美的锁骨,柔软的黑发扫在她的下唇,鼻尖,又香又痒。


    不逗她了。韩逾白主动开口。


    “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不过需要过年后再给你。”


    “答应我收下,我就不计较你没有准备礼物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大家应该能看懂这最后一个梦吧~~周末愉快。


    明天正文最后一章啦。


    第77章


    哪有人给人准备礼物还提前这么久预告, 延后这么久才送出啊。路音觉得小白是故意,并在脑海中构想了很多种可能。


    会是什么呢?


    路音翻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购物车。一件种草很久的大衣?看起来不像小白会买的东西, 你让他送个内衣似乎更有可能。


    价格昂贵但空有颜值的音响?可能性也不高,先不说理工男对此类产品的认知,就说她买来其实是用来放她喜欢的歌手这件事,他可能会主动这个东西划出礼物行列。


    还有一些小物件,更不可能了,他不可能买这么便宜的东西。


    那就没了。


    路音想不出来。


    多次用眼神暗示,韩逾白就当没看到,从除夕夜到春节的第一天,顺利在路母的妥协下入住她们家,成为侧卧的一员。


    每天干得做多的事, 就是好好做乖巧的绿茶女婿,在她妈面前忙前忙后, 弥补当初套套和昨晚不归宿的印象。


    彻底将路音的好吃懒做暴露得一览无遗。


    当然。


    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毕竟从前她妈骂她的时候, 无非就是说她这样以后一个人生活可怎么办,现在有人和她一起生活了, 还是最讨人喜欢的“老竹马”和她一起生活, 路女士再也没有骂人的由头。


    甚至出门都耀武扬威。


    邻居看着韩逾白,哟了一声:“又带着闺女的帅竹马出门啊,今天准备去哪里啊?”


    路母:“去买点东西, 他开了车回来, 到时候找个偏远的地方放火炮玩玩。”


    邻居:“楼下那辆很干净帅气的车是你们家的啊?”


    路母和韩逾白都喜欢听最后五个字, 听得乳腺通畅,前者笑眯眯地点头:“是我们家的,听到没有小白, 说你是我们家的呢。”


    韩逾白:“听到了。”


    邻居:“……”


    每次提到小白的归属问题,路母就会显得尤其兴奋,心思昭然若揭,但其实大家私下也讨论过,如果某天小白在节假日找了个姑娘上门,她指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关系这么亲密都没在一起说明彼此是真没意思,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


    邻居起了心思,也扬起笑脸问:“小白,上次给你介绍的姑娘有下文吗,阿姨这里还有个——”


    话还没说完,路母马上挡在韩逾白身前,仰着脑袋说:“没有下文了。”


    “……没有下文了不是正好?”


    “不正好的阿姨。”韩逾白跟着笑了下,说,“我已经正式成为这家人了,实在没办法去祸害其他女生。”


    说到这家人的时候,指了指身后路家的门牌,意味再明显不过。


    “…………”


    原来说一家人,就是字面上的一家人。邻居带着二分震惊,七分无语,一分怀疑地传播了八卦,老社区的微信群彻底炸了,导致第二天路音出门的时候,总被各种从小看到大的阿姨婶婶们拉着询问彻底。


    过年时期,家乡总会汇聚各式各样熟悉的人,在外工作的发小,同学,在小城市里偶遇的几率大大增加。


    也就逛超市买几瓶牛奶的功夫,就能撞见高中同桌和她的新婚丈夫手挽手心连心。


    “路音?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忽然被抓了睡衣外套的衣袖,路音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不是她多么在意自己的形象,要真在意也不会穿棉睡衣出门了,但她真的不想碰见熟人。


    尤其是要熟悉也陌生的,要陌生也熟悉的同桌。


    路音因为身边长期有那么一个绝佳的“男性好友”,其实跟学生时代很多朋友都不太亲,大学后就少了联系。


    她性格如此,看似对谁都很友好,但不太喜欢经营社交关系,就算要经营,也是选择自己喜欢的类型择优经营,相当双标。


    很多同学维持着表面的友好,但说散就散了,微信躺着这么个联系方式,偶尔刷刷朋友圈,不联系也不会想起。


    和韩逾白的人设恰恰相反。


    他是哪种最开始和谁都不亲密,一旦认定某人就会用一辈子去好好经营的人。


    “好巧啊。”高中同桌扫了一眼她的睡衣,明媚地笑开,路音看着这笑容,顿时想起来她似乎很能说,在当时就是位相当牛逼的社交达人。


    于是被迫穿着睡衣,在超市里和她“浅浅”交流了十分钟近况。


    那双叠在一起秀恩爱的双手,戴着两枚银光闪闪的钻戒,将与老公相识的过程又详谈了五分钟。


    可真是个可歌可颂的爱情故事,路音抬手鼓掌,像看了一部短篇小说。


    “你呢?结婚了吗?”


    被问到此,路音眨了眨眼:“还,还没呢。”


    “还没啊。”同桌一愣,“男朋友呢?”


    “有。”


    “哦,还没打算结婚哇?”


    路音又眨了眨眼,沉默了。表示这个问题,她好像根本没想过。不知道为什么从同桌的那颗钻戒,联系到了韩逾白的新年礼物,他虽然时常不要脸八百个心眼子,想要她一定接受他的礼物……会不会是?


    同桌找她弯唇一笑,过来人懂了:“是不是意识到男朋友有给你求婚的倾向了?可能哦,我家的就是本想准备给我个惊喜,但被我提前识破啦哈哈哈!”-


    黑夜当空,繁星点缀。白天经过一场很薄的雪,但时间并不长久,晚上的地已经全干。


    轿车的后备箱装满了烟花火炮,一家三口出行郊区一处空地,看着火焰从自己的手中,挪到了白色的线上,又颤抖着送上天空,于黑幕下耀眼。


    路音点了个最大的,捂住耳朵跑过来,靠在韩逾白的胸前看过去。


    周围的人不少,并不只有他们一家,大家相聚在此,共同欣赏彼此的灿烂。


    震耳欲聋中,耳后传来淡淡的痒意,韩逾白将嘴唇凑上来,很轻地碰了一下她耳后的血管。


    路音往后看去,他压低了下颚,问她:“玩不玩仙女棒?”


    “你还买了这个?”


    他点头,垂眉看见她双眸闪亮,就知道买对了。


    还以为她没了年少的幼稚,然而本质真的很难改变。


    从盒子取出两根,两人面对面站着,为彼此挡住穿梭肆虐的寒风。火机在宽大的掌心里哒哒直响,路音抬眸的瞬间,对他上暗夜光晕下高挺的鼻梁和专注的瞳孔,黄色的光衬得更加好看了。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小白。”


    “嗯?”


    远处的路母点了簇魔术弹,只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专心玩自己的了。


    路音抿了下唇:“你是不是要准备跟我求婚啊——”


    “砰。”


    魔术弹在右边窜上了天空。


    韩逾白什么都没听清,皱眉又“嗯?”了一声:“什么?”


    “砰——”


    又一声。


    路母玩得不亦乐乎。


    路音从屏住呼吸,到失去了再次询问的勇气,接过他手里的仙女棒,自己点燃了。


    “你刚才说什么呢?再说一遍。”韩逾白的肩膀靠过来。


    “没什么啦——”路音转过身,想着就当自己胡思乱想了吧,反正按照他们十年如一日的关系,都是一样的。


    ……


    初六是打工人返程的高峰期,两人提前一天就上了高速路。由于前一晚路音又被折磨了一通,接近2点才睡,返程时早早准备好靠枕和小被子,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司机。


    司机也不介意,只在扣安全带的时候,碰了碰她的腰。


    路音:“啧。”


    “你这样躺对腰不好,加一个腰垫。”


    她终于转过来,露出一张皱着眉心的素颜小脸。


    韩逾白凑过去亲了亲,直到又听见一声“啧”后,才重新坐回了驾驶座。


    这段路走得比往常的时间久了一点儿,路音感受到有人碰她的脸,才默默转醒,打着呵欠下车。


    行李箱推过来时,路音都没睁开眼。


    然后被他牵着手,从地下停车场坐上电梯,她眯着的眼眸渐渐适应了光亮,看着一张不太熟悉的明星海报发愣。


    “这是哪?”路音说,“你准备把我卖了?”


    韩逾白撑在行李箱上笑,只听见叮的一声,他将人十指紧扣,迈出电梯。


    路音好像意识到什么,但此刻脑子一片空白,整理不出一个完整的逻辑。


    直到停在一扇陌生的大门前。


    这里一梯一户,大门的宽度大概是她那出租屋的1.5倍。


    长长的走廊延长至电梯口,墙上贴着做工精致的抽象画,角落装饰着几盆长得很好绿植。


    韩逾白一边输入密码,一边念。


    “120109。”


    路音在脑海中确定了答案,一瞬间彻底清醒。


    室内透出一股淡淡木质胶味,空旷而干净的大客厅,落地窗能看清不远处的市中心电子屏。


    温暖的灯光打在彼此漆黑的头顶,他将行李箱拖进去,说:“新年礼物。路音,新年快乐。”


    他说想在两人工作中间的位置,找一个她心仪的小区,买一套房。


    他没有愿望,只想要她不要拒绝这份礼物。


    “应该是按照你的喜好装修,只要你之前给我透露的风格没有变化。”


    “你好像也没说错,很想把你卖了,就卖在这里,最好能关一辈子。”


    “我们的新家,喜欢吗?”


    这个男人就算是在浪漫的时刻,也能说出一些变态的话。


    路音站在门口,却因为这几段稍显笨拙的话,感受到心脏仿佛被浸泡,软成一片。


    她本想问:你是不是在和我求婚。


    寻求那天在烟花之下没有得到的答案,但此时此刻,好像又不重要了。


    路音走了进去,牵上韩逾白的手,换了一种说法:“小白,你要跟我结婚吗?”


    韩逾白愣了下,有点不知所措:“你怎么把我想说的话,提前说出来了。”


    “没关系嘛,我吃亏一点,没关系。”


    就像当初是她主动迈入他的人生,此刻还是一样,是她主动邀请他,共同走向往后余生。


    这样的幸福,是她主动得到的,多好。


    而他没有拒绝,多好。


    “好。”


    他沉默地低下头,看着彼此交叠的手,一顿,喉咙似乎带着哽咽,再说了一遍:“好。”


    “我似乎还没对你说过一句话,感觉此时此刻,应该很合适。”


    她仰着头问什么话。


    “我爱你。”


    在这个世界,我最爱,唯一的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没想到吧,求婚的是我们音音~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历时2个多月,非常感觉大家从九点逐渐陪伴拖延症到十点哈哈哈[撒花]番外有几个吧~主要还是看有没有灵感,可能没有很多,有想看的宝子可以评论,我会参考哒。[亲亲]


    第78章


    历经小半年的时间, 路音的咖啡店终于盛大开业了。


    虽然已经足够低调和谨慎,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但阴差阳错还是被心细的同事发现了。大家一边震惊,一边笑称路老板居然是这么有钱,一边集资买了两束庆祝开业的花蓝。


    部门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八卦终究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当天下午她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脸圆肚子大的男人坐在长桌后面,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和蔼一会儿又谨慎地开口:“小路,公司原则上不允许自己在外面有经营的业务哦,你开店之前应该给公司报备一声,不声不响开了我这边也不好交代。”


    路音:“领导才报备吧?普通员工我没见有这要求啊。”


    领导:“……话是这么说, 那你未来有两份工作,工作重心会在哪里?会不会有冲突的时候?到时候你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开店到底跟他有几个关系, 更不知道开店和她工作积极性有什么关系,毕竟就算她不开这个店, 在目前这个工作环境下,也不会有任何积极性。开了店甚至还有点好处, 比如她现在处于初始阶段, 热情很高,每天的精神不错,为了准时下班跑去店里, 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和摸鱼机会。


    “已经开了, 领导。”路老板严肃地说, “谢谢领导关系,不用担心我,我坚持不下去了自己会辞职。”


    领导:?


    路音:有些话别乱问, 真回答了你又不高兴-


    咖啡店的名字是路音起的,叫做“角色”。虽然嘴上说着只愿拿钱,全全交给某韩姓打工人负责,真到项目实施这一步,路音狗改不了吃屎,社畜还是那个社畜,主动参与了每一步。


    店里请了两名非职业的咖啡师,都是勤俭工学大学生,受了路老板倾情教学,花里胡哨的种类虽然少了些,但绝对比9.9的品质高。


    如此高性价比的新店,除了打折的前三天,后续的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


    “卖贵了吗?”


    路音挠头,给自己来了一杯:“也就比9.9贵了几块钱而已啊。”


    咖啡师小李:“是不是店里的装修不讨附近牛马的喜欢?”


    路音:“胡说,我设计了好用心的。我这样的牛马都喜欢,其他的牛马估计也不会太讨厌。”


    咖啡师小秦:“是我们太简单啦,做不出营销,你看外面那些卖得很好的店,哪个不是广告多营销好?”


    路音也不是学营销的,她有什么办法。


    算了。


    原本也没打算能赚多少钱,她忘不了自己的初心,是为了实现咖啡自由。


    临近6点,蓝白交织的天空渐渐染上暮色,天气渐热,太阳落山的时间拉长,从咖啡店落地窗的一脚看过去,恰好能看见鹅蛋黄一般的落日夹在两座高大的玻璃建筑之间,荡漾出一片光晕纹路。


    她叫小李小秦先回去,一个人拍了张照片的功夫,门口的风铃响起。


    “欢迎光临。”


    话音刚落,看清门外的黑色轿车,和穿着薄款宽松驼色西服的年轻男人。他取下鼻梁的镜框,捏了捏骨骼,薄唇微微一抿,将电脑丢在了其中一张客桌上。


    路老板收回手机,走过去,指尖点了点桌面:“不好意思,这里不免费提供座椅,滞留请点餐。”


    “……”


    他闻言一笑,手机扫码,点了一杯加浓的冰美式。


    路老板:“看这位客人脸色不太好,应该是前不久犯过肠胃炎,美式就不要加冰了。”


    “……”


    正准备离开,手腕被人抓紧往后一扯,撞上硬邦邦的胸膛。身上的香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胆大的顾客将下巴压在她的肩上,压得又痒又疼。


    “吃个东西我就走,今晚要加班。”


    路音原本想象征性挣扎两下,忽然就停了下来,瘪嘴:“又加?”


    “嗯。”


    “你那东西还没弄完呢,明天呢?”


    “哦。”韩逾白说,“6点的截止时间,不出意外的话,8点我就能到家睡觉。”


    两个人的作息完全反着来。路音无语了,向后推了他一下,说那吃东西吧。


    店里也没什么吃的,路音翻了翻冰柜,从里面抱出了唯一的食物——昨天亲手试做的抹茶蛋糕。


    韩逾白闻着些味道,刷手机的动作一顿,立马提着电脑转身推门:“工作比较急,东西还是不吃了……”


    “不准走!”路音喊了声。


    “……”


    风铃叮叮当当在头顶作响,韩逾白想着将它拽断的可能,又思考了一下拽断后自己被打一顿的可能。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你快来帮我品鉴一下?”


    “……”韩逾白面无表情指出,“我前段时间肠胃炎。”


    路音:“和蛋糕有什么关系,你今天中午还背着我吃了辣味的方便面。”


    “……”


    “食材绝对非常健康,你信我。会比你在外面吃的都健康。”


    韩逾白不知道蛋糕怎么能和健康两个字扯上关系,但显然她在面对自己食物的时候没什么道德心,更没有同情心。今天这个东西,如果不吃进肚子里,估计明天是进不了这扇门。


    于是这天晚上,韩逾白一边加班,一边跑了三次厕所。


    同事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问他要不要买点药。他摇摇头,表示根据他的经验,三次已经是极限了。


    第二天的路音也很闲,准时下班的路上已经为她的店设想了一道新产品,正准备给两位员工说不要焦虑了,扭转乾坤的时代马上来临。


    结果走到门店面前,她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自家招牌。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么,多,人???!


    小秦忙忙碌碌正在收银结账,小李马不停蹄做咖啡,每张餐桌旁坐满了聊天的年轻面孔。


    最开始两位都没发现路老板到达现场,说完欢迎光临下一句差点没哭出来:“快来帮忙吧漂亮老板。你不适合做花瓶。”


    “……”


    第一次有人叫她花瓶,路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后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什么情况?谁帮我们家做免费的宣传了?”


    “那——”小秦下巴一扬,朝店角落指去,“活字招牌。”


    位置恰好是昨天路音打卡夕阳美景的地方。最近的天气格外好,晴空万里,找不到一丝遮挡视线的云。阳光穿过落地窗,薄薄地撒在角落的男人侧脸和高挺的鼻梁上。


    那双修长的指尖闲懒地落在键盘上,歪着头调整耳机音量的时候,引来旁边小秦的倒吸声。


    “啊啊啊他好帅,他真的好帅,我看他一下午了。他这位置简直挑得绝了。夕阳,高楼,美人!!还有比这搭配更酷的吗!!”


    路音:……?


    路音:“不是,这角度我昨天就看好了,我还拍了照,想着能作为一个网红噱头。”


    小秦:“不不不,美景固然漂亮,哪里有美人加持来得震撼。”


    小秦和小李是前一周才入职的,不认识韩逾白也正常。


    但路音非常不想他把自己的功劳给抢了,明明是她昨天把照片发给他问他好不好看,他说了句好看今天才选择坐在这里。


    活字招牌忽然就易主了。


    “就点了一杯咖啡?一杯咖啡喝了一下午?”


    小李:“是。”


    路音提步走了过去,被小秦着急拉住衣袖:“但自从他来后,我们店的生意爆好。老板,这就是营销,我们把他招了吧?每天给他工资在这里坐着免费喝咖啡。”


    “所以。”路音指了指四周,问,“今天下午的好生意都是他引来的?”


    “三分之二吧。好多来拍照的,我刚也拍了两张,巨美,王炸。”


    “……”


    她顿了顿,朝韩逾白的方向看去,开始思考聘请打工人的可能性。


    就是不知道一个月3000块,有没有机会拿下。


    忽然,角落的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慢悠悠取下了耳机,朝她招了招手。


    “……”


    到底谁是老板呢。


    路音走了过去,指尖再次点了点桌面,问:“顾客,你来这里,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一下老板。”


    “提前告诉老板不就没有惊喜了。”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关注的视线。有些甚至低声交流着,两人说这么久到底在问什么。


    他换了个无人发现的角度,挪过去一只右手。拿尾指与她勾缠到一起。


    “老板生意好起来,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高兴,是不喜欢我这种打工的方式?”


    “那老板喜欢哪一种。”


    “我明天改改。”


    就在这时。


    风铃又响。


    小秦伸长脖子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对门口说了句欢迎光临,很快,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和这两位小妹妹相处时间不长,但路音大概能猜出她是又看到帅哥了。


    她转过头朝门口看去。


    当来人的脸颊抬起来,路音目光轻轻一凝。于此同时,韩逾白上扬的嘴角,缓慢地回到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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