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是什么纯爱剧情??穿越时空的爱恋??]
[(震惊脸)请大声说出你的愿望!]
[总算给我等到联动了]
[七夕联动和官宣恋情有什么区别!]
苏澄脑袋嗡嗡地,什么“有人”,分明是“有猫”好吗?
明明是人猫情深的感人约定,可被他这么深情款款地说出来,她心口突然泛起一阵痒意。
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就应该提前顺一遍脚本再开直播啊!
但即使是非专业主播,她也有基本的职业素养。
淡定淡定。
“方脑壳的许诺,我有所听闻。”大脑飞快运转,苏澄赶紧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虽然它已光荣退休,在新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我会替它完成承诺。”
“周边可以给你,只是……”她话锋一转,“你总得拿点什么来交换吧?”
苏澄反攻为守,明亮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他,一步步朝他靠近。
淡淡的甜香悄然弥漫,为约会精心挑选的香水气息,不知不觉间全都钻进江牧舟的耳鼻口中。
眼底闪过片刻的错愕。
四目相对,他的心跳骤然乱了节奏。
错开视线,江牧舟悄悄睨了林漾一眼。
他不由得一阵心虚,莫名有种当着正宫的面偷情的荒诞。
作为一线吃瓜群众,林漾也分不清两人究竟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车里。
第一次跟拍直播,林漾紧张得手直发抖,深呼吸好几次才把镜头重新稳住。
不过他天赋异禀,歪打正着地显露出了惊为天人的狗仔天赋。
因为镜头一调整好,现实中明明隔着一小段距离的两人,借位看起来都快亲上了。
[才第一次合体,尺度就这么大吗]
[啊啊啊啊贴贴了!]
[大胆狂徒,快放开我老婆]
[按剧本走应该是以身相许的剧情了]
[我变色了]
[哦莫哦莫,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苏澄用指尖挑起剑柄,利索地解下玄色剑穗,又把流苏的一端串进徽章的小孔,三两下就改造成了灵动的挂饰。
她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冲江牧舟挑眉,“礼金我笑纳了。”说着摊开手掌,潇洒地在周围划了个圈,“仓库里的周边,你随便挑。”
[这就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人心黄黄的就给我看手工小课堂??]
[定情信物!!]
[这哪是礼金,这分明是聘礼啊!]
小猫依人的小雪似乎感知到了江牧舟要走,以为是自己的服.务不到位,立刻换了一个新的撒娇方式。
它先是把粉嫩的小鼻子贴过来蹭人,接着又竖起毛茸茸的大尾巴,用尾巴尖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扫动,就差开口说“快摸摸我”了。
[好肥的尾巴,单独喂的吗?]
[小雪:别跟我家里人说我在外面干这个]
[猫:人,轻松拿下]
[没想到直播尺度最大的居然是小雪]
[行,我等会儿亲死它]
苏澄把在江牧舟身侧流连忘返的小雪捞进自己怀里,戳了戳它的小脑袋,佯装生气地说:“小雪太容易轻信别有用心的人类,不适合再负责仓库的安保工作了。”
天真的小雪还以为苏澄是在表扬它,骄傲地仰起头,软乎乎的绒毛一个劲往苏澄脸上蹭。
幸福的呼噜声从它喉咙里蹦出来,经由苏澄衣领上的收音器,传遍整个直播间。
[主播,你家猫怎么一直在响?]
[别有用心的人类是谁我不说]
[摸它!快摸它!世界上最冷漠的直播间诞生了!]
[市区不让停拖拉机哦]
[宝宝,你一块香香软软的摩托车]
苏澄耐心地给小雪理顺被蹭乱的毛发,待它重回颜值巅峰后,才对着镜头全方位地展示,“小雪是只一岁半的成年猫,如大家所见,它的粘人指数可是五颗星。”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月龄大一点的小猫就养不熟,这是一个误区。”她冲着江牧舟所在的方向眨了眨眼,“连我们高冷男神都被它收服了,毕竟……”
落日余晖。
江牧舟逆着光,眉眼隐在朦胧处。
在夕阳的映照下,被口罩系带勒住的耳尖像是拢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在脑中梳理过一遍的台词,那一瞬,突然卡壳了。
别有用心的人类兼高冷男神接过苏澄的话茬,不紧不慢地开口:“毕竟,年纪大,会疼人。”-
在按下直播结束键,把手机交还给苏澄后,林漾才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江牧舟和苏澄正忙着摘小雪脖子上的挂脖摄像仪。
林漾眸光闪烁。
他们的视线里只有彼此,自己此刻站在这里,完全是个多余的人。
他能坦坦荡荡喜欢她两年,也可以真心实意地祝她幸福。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于是林漾找了个带小雪回猫笼的理由,匆匆离开。
仓库的铁门被打开,室外的炎热毫无预兆地蔓延进这一方小天地,江牧舟的瞳孔缩了下,扑面的热气袭来,压着他胸口上,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借着营业CP的剧本,他做了一场短暂而清醒的美梦。
可灰姑娘总会听到午夜的钟声敲响。
他背对着苏澄,假装还在货架前认真挑选。
目光却始终避开自己最想要的那件。
她的脸上即将浮现出女孩子奔赴约会前的那种雀跃和悸动。
但那不是因他而生的。
他站在原地,手指攥紧又松开,既不敢上前,又盼着这场舞会能结束得更晚一些,再晚一些。
“走吧。”苏澄话音里透着轻快,连步伐都显得格外轻盈。
他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而他的梦该醒了。
漆邃的黑眸染上阴霾。
他暗自庆幸今天戴了口罩,不然此刻向下绷着的嘴角一定很挂脸。
“你是不是有选择恐惧症?”苏澄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挑,便大方地替他做了决定,“这样吧,这里有库存的,我一样送你一个。”
当然,不是黑幕给他,是她自己掏钱买。
可这话传到江牧舟耳中,凭空多了几分催促的意味。
既然都被主人赶了,哪还有舔着脸留在这儿的道理。
他摘下口罩,沉默着径直走出门。
脚步很快,他生怕留下给别人添堵,也给自己添堵。
手机在口袋里微微震动了一下。
朋友发消息问他,之前预订的位置还要不要留。
脚步在车前停住。
其实这场合体直播根本就不是他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从他在火锅店提出要营业CP开始,不管她的领养视频更新到哪一步,他都计划在七夕这天邀请她推出合体直播,然后借着直播顺利的名头,约她一起吃晚饭。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摇了摇头,左手在对话框里斟酌合适的措辞,右手已然搭上车门把手。
刚要按下发送键,身后传来苏澄的声音,“诶,你等等我啊。”
输入消息的手指一顿。
他立刻按灭了手机屏幕,像是要把什么秘密一起关进黑暗里。
苏澄才锁好仓库的大门,回头却发现江牧舟人高腿长,早已走远。
亏她还阔气地打算自掏腰包,犒赏他一套周边大礼包呢。
她小跑两步,追上站在路虎旁的江牧舟。
单手掐在腰间,她半躬着身大喘气,有些纳闷,“不一起走吗?”
江牧舟闻言微哽,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自认还没大度到能亲自开车送他俩去约会的程度。
他掀起眼皮,撞进她满怀希冀的视线里。
算了,当司机也不是不可以。
江牧舟偏过头,朝她身后看去。
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跟着。
他沉默片刻,强压着心底翻涌的情绪,问:“林漾呢?”
苏澄怔了怔,还以为他是想感谢林漾这个辛苦的人肉三脚架,解释道:“他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沉黯的眼底乌云散开。
嘴角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江牧舟快步绕到副驾驶一侧,伸手为苏澄拉开车门。
提前打了冷气,所以车里不算太闷。
苏澄熟练地扯过安全带,把卡扣稳稳塞进卡槽,再不像第一次坐他车时,连卡扣都找不准位置。
余光扫过车窗,江牧舟的手机屏幕亮着白光,停在某个聊天界面。
似乎她刚跑过来时,他就在蹙着眉头看手机。
额前碎发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匆匆一撇,其实她看得并不太真切。
但她恍然意识到,今天可是七夕啊。
她心头一凛,自己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也是要回家,连他有没有约都没问清楚,就这样坐上了他的车。
车内的空气有些凝滞。
她局促地抠着手指,眼皮低低垂下。
失序的心跳声混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搅得她心乱如麻。
驾驶座旁的车门被拉开。
“今……”
“今……”
两人同时开口。
攥着安全带的指节有些泛白,苏澄噤了声,示意江牧舟先说。
暮色将晚,路边亮起了街灯。
江牧舟眸中泛起温柔的光,“今天是七夕。”
“我,我知道。”苏澄心里已经做好了被赶下车的准备,手指缓缓探向安全带的卡扣,“如果……”
“如果你没有约的话。”江牧舟顿了顿,胸口些许起伏。
喉结上下滚动,他直起背,凝视那双逃避的眼睛,“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第32章
洗手间里的灯光柔和。
苏澄掬起一捧冷水,轻轻拍在脸上。
凉意渗入皮肤,带走了肌肤上残留的温热,也让原本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变得清晰而平静。
周末碰上七夕,商场里人气高的餐厅早就被预订一空。
可刚才江牧舟带她走进餐厅时,偏偏有个靠窗的座位,还是个正对江景的绝佳观景位。
许是怕她多想,江牧舟特意解释说,这顿饭是为了庆祝合体直播圆满成功才安排的。
理由滴水不漏,挑不出错处。
但联想到他先前看手机时转瞬即逝的失落神情,苏澄还是忍不住开始七拐八绕地琢磨。
莫不是约了别的女生,对方失约,才顺水推舟地邀请她一起?
猜测一旦成型,就会像个拧巴的毛线团,在脑子里拆了又编、编了又拆。
明明答案唾手可得,却碍于种种考量,怎么也不敢问出口。
既怕得不到答案,更怕得到了不想听的答案。
镜面上氤氲起一层水雾,模糊了少女
的脸庞。
苏澄抬头,朦胧中,只看得清那双乌黑的眼珠,莹润清亮,盛着藏不住的、名为期待的东西。
许多年前,她也这样精心打扮过自己,同样是个充满浪漫气息的节日,为同一个人,怦然心动-
时值五月,春夏交替。
临海一中的学生大多都是尖子生,有自己的复习计划,所以不少人向学校申请在家自习。
校方多方考量,同意在最后两周,允许学生在家自习。
于是,毕业照的拍摄,就被安排在高三最后一天集体返校时。
对很多人来说,高考就像一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山,是对脑力和心态的双重考验。
难得不用上课刷题的上午,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彻底释放了出来。
整个高三下学期,倒计时代替日期,成了唯一的计时单位。
直到有人提及,众人才后知后觉,原来拍毕业照的那天,恰是5月20日。
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正装,上身是统一的白衬衫,男生搭配西裤和领带,女生搭配格子裙和领花。
也有女生借来西裤,系上领带,显得格外英气飒爽。
当然,也有想穿裙子的男生,被教导主任板着脸明令禁止了。
因为高二下学期才分班,高三大家又忙着学习,没精力开展新的社交,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跟原来班的同学更熟悉。
学校就特意安排拍三张毕业照:先拍高三班级的合影,再拍原来班级的照片,最后拍全年级集体大合照。
操场上热热闹闹的,大家三五成群地聚着,趁候场的空隙,忙着和要好的朋友单独合影留念。
彼时,有人已手握海外名校的offer,有人通过了清北自招的预录取,而更多人仍站在岔路口来回张望。
或许今天之后,他们中的一些人,此生都不会再相遇了。
少男少女们在镜前反复整理自己的着装,拉齐衣摆,捋顺头发。
他们知道,今天拍的不光是几张照片,而是要把青春最亮眼的瞬间,永远封存进记忆里。
苏澄特意从家里翻出个翻屏数码相机,拉着许知岁到人少的树荫下拍照。
两个女孩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刚要按下快门,许知岁身后突然探出个脑袋,一声大喊吓得两人差点跳起来。
作为罪魁祸首的沈思齐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刚拍完班级照,老远看到许知岁坐在这儿,还以为她是和苏澄在一起,就想恶作剧吓吓她们。
结果走近才发现,许知岁旁边竟坐着个眼生的女孩。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凑到许知岁耳边低声问:“这…谁啊?”
许知岁被他的狮吼功吓得不轻,捂着胸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瞎啊,这是苏苏啊!”
“我去。”沈思齐嘴巴长得老大,蹲下身仔细端详。
同窗三年,沈思齐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澄。她摘下了厚厚的框架眼镜,难得地戴上了隐形,白皙的脸颊扑了粉,嘴唇还涂得水润润的。
最关键的是,一直留着齐肩短发的苏澄,现在居然顶着一头柔顺的黑长直!
“你这头发咋弄的?”他好奇地伸出手,想碰碰这一夕之间突然长出来的头发,又觉得不合适,赶紧缩了回来。
“是假发。”苏澄弯起眼眸,浅浅一笑。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脸型并不适合短发,但她的小碎发实在太多,扎马尾时总有几撮不听话的头发倔强地翘着,得用一堆夹子才能压服。
为了省下每天打理头发的时间,步入高中前,她还是决定剪掉留了许久的长发。
也许是为了多年后翻看相册时能笑着回忆起这段青涩的时光,也许是想在别人的记忆里留下最美的样子,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让自己开心点,得知要拍毕业照后,苏澄偷偷准备了一顶假发,又去眼镜店配了透明的隐形眼镜。
今天她比平时起得更早了些,一边听着英语翻译金句,一边生疏地给自己化了个提气色的淡妆。
“怎么样,是不是被惊艳到了?”许知岁搂上苏澄的肩膀,“咱们苏苏稍微一打扮,一中的颜值天花板就在这儿了。”
“那确实哈。”沈思齐竖起大拇指,得意地指了指自己,“一中的颜值天花板确实在这儿。”
他整理了下领带,朝许知岁挑眉,“要不要和颜值天花板来张合影?”
“少臭美了。”许知岁又赏了他一记白眼,手却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苏澄见状,识趣地起身走开,给两人留出独处空间。
她举起相机,取景框里,天高风清,骄阳似火。
身旁不断掠过少年们的身影,他们眼里跳动着无畏的光芒,诚挚地祝愿彼此: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镜头扫过操场,一抹亮眼的白色撞进她的视线。
苏澄怔了怔,白皙透净的脸颊在日照下逐渐变红。
她小心翼翼地放大屏幕上的图像,试图去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创新班正在拍集体照,两排长凳搭成错落的阶梯,站满了人。
她的目光,穿过镜头,穿过人群,单单落在他身上。
明明是一样的白衬衫,却衬得他格外清爽。
纽扣规规矩矩地系到最上面一颗,一阵风过,衬衫下摆轻轻扬起,露出被皮带束住的利落腰线。
少年五官周正,骨相分明,整个人清隽而疏离。
修长挺拔的身姿笼在明晃晃的阳光里,白得几乎发光,在取景框里,竟然有些过曝。
正值大课间,周围慢慢聚满了看热闹的人,除了拍集体照的高三学生,还有一些其他年级的同学也凑了过来。
她站在队伍最边上,趁着没人注意,悄悄举起相机。
睫毛颤了颤,呼吸随之变得急促,她偏过头,假装自拍的样子。
直射的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再睁开时,却见原本整齐的队伍逐渐散开。
屏幕里的身影重叠又分离,像她从未宣之于口的心事,在模糊与清晰之间反复徘徊。
人群像退潮的海,只剩下她的心跳在汹涌澎湃。
她知道,他的预录取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是要去北京的,是要展翅高飞的。
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像含了一颗青梅,喉间被又酸又涩的情绪包裹,宛如一张巨大的网,让她无法呼吸。
她手忙脚乱地调整相机的角度,把两个人的身影勉强塞进同一个画面里。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在屏幕上只隔着一个指节的距离。
他们的距离很远,远到现实中隔着人声鼎沸,隔着山高水远。
来不及思考该摆什么表情,颤抖的手指悬在快门上方,最终轻轻按下——
定格了他们青春里唯一的同框。
身边几个低年级的女生仿佛突然接到了什么信号,齐刷刷地朝着某个方向涌去。
苏澄收起相机,视线追随着那些身影,最终落在她们围聚的中心点。
人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优秀的人。
高中三年,他收到的表白不计其数,但无一例外,得到的只有礼貌的感谢,和疏离的抱歉。
拒绝得多了,来撞南墙的女生自然就少了。
大概是知道今天是他在校的最后一天,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刚好是520,在好友们的鼓励下,女生红着脸,大胆地递出了粉红色的信封。
倒不一定非要得到肯定的回应,只是想让转瞬即逝的青春,不留遗憾。
苏澄远远看着,由衷地钦佩女生的勇敢。
把藏了许久的心事宣之于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至少,她自己是没有的。
青春这场盛大的剧目,他永远站在聚光灯下,而站在暗处的她,连谢幕都不会有人注意。
但是无人知晓,她早就在心里,给自己搭好了专属的舞台,上演了一出盛大而隐秘的独角戏,一演,就是三年。
她拉上了舞台的帷幕,没继续看下去。
心底的水波掠过一只蜻蜓,却在眼眶漾开一圈圈涟漪。
或许,青春,是该留下一些遗憾的吧——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到文案里的这一part了
一直想写一个甜甜的文,不想太过强调暗恋过程中酸涩的部分,但不管后来回忆起来是多么冠冕堂皇,青春期的悸动、敏感、落寞、忍不住想靠近……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第33章
苏澄回到餐厅时,碰巧看见一个
陌生女子拿着手机,刚走到江牧舟身旁。
女子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发尾微卷,真丝衬衫搭配阔腿西裤,整个人透着都市丽人的干练与精致。
时隔四年,情节重演。
快节奏的时代,很少有人再铺开信纸,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心事。
掏出手机,扫个二维码,一秒钟就能与陌生人建立联系。
她放慢脚步,给他们留出空间,就像四年前那样,只远远望着。
江牧舟站起身,摇了摇头,嘴唇翕动。
她抬眼,他垂眸,视线短暂地交错了一瞬。
距离太远,苏澄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她猜,大概又是“谢谢”或“抱歉”之类的客套话。
那女子不经意地朝她这边瞧了一眼,又转身对江牧舟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
没了阻挡,那双眼睛直直望过来,她险些招架不住。
面前的人与四年前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清冷的目光如今沉淀下来,初春时节像刚化了冻的小溪,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许柔情。
他刚才,就是用这样的眼神拒绝别人的吗?
周围嘈杂的人声突然变得很远,只剩下她起伏的心跳声。
她穿过时光的缝隙,一步步走近他。
他自然地拉开椅子,等她坐好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灯光洒在他脸上,和记忆中那个少年,相同,也不同。
回忆的过程,就像把现实的一部分轻轻剥离出来,塞进透明的玻璃罐里。
那些回忆越是清晰,眼前的人反而越像隔着一层雾,变得不真实起来。
好像是远在天边、自在疏离的云,有一日突然降落到掌心,轻飘飘的,抓不住实质。
尽管手上湿漉漉的触感,确实证明它来过,可总让人怀疑,这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苏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过往做出的每个选择,都像细小的齿轮,不起眼,却悄悄改变着人生的轨迹。
她想起那个低年级学妹,又想起刚才的都市丽人,如果当初她也鼓起勇气,加入了表白的热潮,或许也会像她们一样,永远被关在他的世界之外。
她是幸运的,披着友谊的名义,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
她亦是不幸的,因为像他这样的人,相处越久,就会越陷越深。
白色桌布上散落着几片玫瑰花瓣,是餐厅特意为七夕节准备的浪漫点缀。
她在做一场不愿醒来的黄粱美梦。
为了能让这场梦延续得更久些,她必须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思。
她想象着不喜欢他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大概会和自己完全相反。
她难过,就要强装欢笑;她紧张,就要装得从容;她在意,就要表现出毫无波澜。
“我是不是回来得不是时候?”她把几将破洞的窗户纸重新糊好,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幸好直播的时候你戴着口罩,不然小雪的风头可要被你抢光了。”
江牧舟眼神有些复杂,淡淡道:“我和她说,我在等人。”
说得倒是事实,只是保不准不明真相的人听到后是怎么解读的。
“这是拿我当挡箭牌?”苏澄小声嘀咕,“不过也好,毕竟我们的营业CP正处在上升期,你要是闹出绯闻,我这儿可不好交代。”
闻言,江牧舟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本来打算慢慢来,多创造些相处的机会,再一点点向她表露心意,至少,先让她把自己列入考虑对象。
可那种可能失去她的恐慌感,像洪水猛兽一般涌上来,让他有一瞬间失去理智,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听到她刚才那句话,他才惊觉,自己差点被自私的情绪冲昏了头。
他比谁都清楚,救助流浪动物是她坚持多年的梦想。
她为视频号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前些天好不容易长回来点肉,现在又明显瘦下去了。
那些夸她创意真诚的话不是场面话,但作为刚起步的账号,独立吸粉能力还没完全建立起来,现在还离不开CP带来的流量。
要是现在贸然表白,万一被拒绝,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因为不想欠人情,选择彻底疏远他,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
这样一来,她苦心经营的账号,将面临严重的流量流失。
他愿意等,但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阻碍她实现梦想的脚步。
他抿了口柠檬水,目光落在她散开的头发上,岔开话题,“怎么把头发放下来了?”
苏澄苦笑着摊开手掌,露出断成两截的发绳,“质量太差了,轻轻一拉就断了。”
意外地,她现在的发型,竟和当年拍毕业照时,一模一样。
只是当年是以假乱真,如今是货真价实。
服务员端上前菜,香脆牛舌芝士薄饼和招牌香茅三文鱼大虾沙律。
七夕特供的情侣套餐是固定搭配,苏澄粗略扫了一眼,还是谨慎地问:“这些菜都不含酒精吧?”
服务员笑着解释:“您放心,菜品都是不含酒精的。”
苏澄放下心来,把一个深蓝色的小袋子递给江牧舟,“送你的礼物。”
江牧舟一愣,有些意外。
他解开丝带,掀起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银色袖扣。
前些日子,苏澄把江牧舟的衬衣洗好晒干,正打算叠整齐还给他,突然发现少了一只袖扣。
她拿着仅剩的那枚袖扣查到品牌,发现和江牧舟的钢笔是同一家,到店一问,才知道原款几年前就已经停售了。
她想找对价格差不多的,随即被柜台里另一对吸引了目光。
银质的圆形袖扣中央镶嵌着蔚蓝色的金沙石,像从望远镜的目镜里看到的星空,无数光点在天幕中闪烁,深邃而又耀眼。
虽然展示品不能直接买,但店员说可以预订同款,正好今天刚刚到店。
“怎么突然送我礼物?”江牧舟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比袖扣上的金沙石还要夺目。
特别是在七夕这样的日子里。
“我不小心弄丢了你的袖扣,这个算是赔礼。”苏澄低下头,轻声轻语地解释,“还有,谢谢。”
这句谢谢,所为太多。
他有意的,无意的,知道的,不知道的。
“可能你不记得了,很久以前,你也借过我一件衣服。”苏澄神情认真,“那应该,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
尽管现在的苏澄知道,那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会脸红心热地尴尬。
但十五岁的女孩子,正处在青春期,敏感又脆弱,同学间一句无意的调侃,她得在心里反复掂量好久才能放下。
是他的善意,守护了她心里那片小小的自尊。
“算是七夕礼物吗?”江牧舟的嘴角噙着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我连回礼都没准备,可以先欠着吗?”
“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礼物了。”
她偷偷瞥向他,清澈的双眸倒映出他的模样。
这确实是她收到过,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七夕礼物了。
他的目光落过来。
她睫毛轻颤,像是被灼到,在视线相撞时慌忙躲开。
“今天的直播效果很好。”她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解锁手机划开短视频软件。
刚开始运营视频号时,她总忍不住反复刷新页面,检查推流有没有成功,盯着浏览量的变化,竖着点赞数的增长。
那种守着幼苗生长的焦灼感,几乎要蚕食掉所有耐心,她甚至有些魔怔了。
后来她意识到,频繁查看并不会让数据增长,反而会消耗自己的精力,现在她只在发布后1小时和12小时各查看一次数据,遇到异常情况才复盘调整,心态平和了许多。
今天是她第一次直播,心里没底,打算等回家后再查看数据。
没想到刚刚收到温蒂的消息,说连周边的预售都卖光了。
她这才打开视频软件,发现后台多了很多@她的通知,点进去一看,原来粉丝用直播录屏做了不少搞笑的二创视频,意外带起一轮热度。
她点开一个视频,把手机推到江牧舟面前,笑着说:“从不出镜的渡神把第一次给了我。”
一双杏眼盛着天真无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会有什么歧义。
江牧舟琢磨了一遍她刚刚那句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低头去看屏幕。
视频里,他和小雪的互动被配上了阴森森的聊斋BGM,还给小雪加了八条毛茸茸的尾巴特效,赐名“聂小雪”。
第二个视频,是苏澄刚出场的片段,配上美少女战士变身的台词,弹幕瞬间被“女神”、“宝宝”、“老婆”刷屏,满屏都是粉丝的尖叫。
江牧舟悄悄皱了皱眉。
那些脱口而出的亲热称呼像密密麻麻的刺,扎在他心头的软肉上,生出令人烦躁的嫉妒。
他要去注册一个小号。
手指上划,播放下一个视频。
是苏澄朝他靠近,伸手挑起剑柄的瞬间。
画面明显有些晃动,能看出掌镜的林漾手在微微发抖。
是因为缺乏摄影天赋,还是因为看见自己喜欢的人眼里在看别人?
也许,和他下午刚见到林漾时一样,又酸,又苦。
《Babydoll》的背景音乐响起,经过摇晃运镜特效处理的画面随着鼓点律动。
苏澄在节奏中越靠越近,虽然实际隔着不近的距离,但镜头的借位让两人看起来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勾起嘴角。
好吧,林漾还很有拍摄天赋的。
当歌词唱到“Dontleavemealone”时,音轨插入他低沉的声音:年纪大,会疼人。
他轻轻一笑,原本用来形容小雪的这句话,配上这个暧昧的片段,意外地很贴合。
这时他才注意到视频的标题——
《年上男就是很适合做人夫啊》。
他默默记下博主的名字,准备回去用大号给他点个赞。
他还准备继续往下滑,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老婆,你回家了吗?]
笑意僵在嘴角,他脸色沉了下来。
对方的备注名,是Love。
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咬紧牙关,一种强烈的苦涩在喉头化开,途径五脏六腑。
错杂的情绪在眸底翻涌,他把手机物归原主。
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你老公找你。”——
作者有话说:牧已澄舟szd: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第34章
苏澄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老公?她哪来的老公?
她疑惑地点开消息,是花卷的主人发来的。
对方先问她到家没有,接着说看直播时一眼就相中了她做的流苏挂件,觉得特别好看,想问问能不能给花卷也定制一个同款的。
现在年轻女孩之间流行互称“老婆”,就像“宝宝”、“姐妹”一样,纯粹是网络社交时表达善意和亲昵的可爱习惯。
看江牧舟这煞有介事的样子,八成是误会了。
她一边回消息,一边向江牧舟解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特别的人。”
江牧舟强撑着面色如常,可当她抬眼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碎钻般晃眼,刺得他喉头一紧。
“花卷的领养人。”她补充道,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雀跃,“是个特别可爱的女生。”
叉子悬在半空,一片芝麻菜轻轻落在骨瓷碟上。
无声无息,又震耳欲聋。
是女生?
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渐渐平复,那道几乎要被血液冲破的伤疤也重新归于平整。
但备注名上的Love……
“花卷这回可真是走上猫生巅峰了。”苏澄绘声绘色地转述,“领养人为了让它尽情跑酷,直接把家里的高尔夫球场改成猫猫游乐园了!”
“而且我说她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她警觉地左右张望,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江牧舟,压低声音,“居然是方歆爱!上周霸屏热搜的那个校园剧女主!”
江牧舟闻言,喉结微动。
他平时不太追剧,自然没听说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苏澄找出那段电视剧片段给他看,他的目光顺着画面滑到最下方,落在视频简介里那个带“爱”字的名字上。
难怪微信名叫Love。
他扯了扯嘴角,低头嗤笑一声。
自己这反应未免太敏./感了些,实在是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他重新叉起一片芝麻菜,蘸了蘸浓稠的凯撒酱,送进嘴里。
入口的瞬间,甜腻的酱汁在舌尖化开,而后芝麻菜特有的苦涩与辛辣才渐渐浮现。
他好像短暂地体会到了爱情的具象。
莫名欢喜,又无故心酸-
今天没有拍摄安排,苏澄难得地恢复了原本的作息。
一觉醒来,窗外已是阳光灿烂的正午。
趁着洗漱的空档,她点开视频软件,粉丝数又迎来一波猛涨。
起初,她还以为是昨天合体直播带来的热度,仔细一看评论区,原来方歆爱嗑CP太上头,没用那个法拉利车主的小号,直接顶着大号冲进直播间。
她的粉丝们顺着主页摸过来,全被她晒的毛茸茸征服,萌得走不动道了。
她想起昨天和江牧舟提过要给方歆爱做流苏徽章挂饰的事,他答应帮她准备同款材料,让她睡醒后直接去他家。
收拾完着装,她轻轻叩响隔壁的门。
“直接进来吧。”江牧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闷闷地穿过门板,伴随着笃笃的切菜声。
苏澄推开门,浓郁的咸鲜味扑面而来,是金华火腿特有的香气。
她双眉高高扬起,神情变得愉悦,一下就认出了是当初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腌笃鲜的味道。
江牧舟背对着她,腰间松松地系着那条藏青色围裙。
菜刀在砧板上哒哒作响,嫩黄的笋块随着他的动作整齐地排开。
苏澄凑近了些,目光落在那道正在愈合的浅粉色伤疤上,关切地问:“手没事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江牧舟活动了下手腕,露出个轻松的笑,“已经能扛摄影机了。”
苏澄摸了摸耳垂,声音渐低,“有新的纪录片要拍吗?”
“嗯,明天先去踩个点,过阵子再去拍摄。”他揭开另一个锅盖,往沸水里撒了把盐,把切好的笋块倒进去。
焯完水,他捞起最后一块笋,沥干了倒进备好的瓷碗里。
转身时,腰间的系带突然松脱,围裙轻飘飘地垂在身前。
“帮个忙?”他转过头,向苏澄投去求助的眼神。
苏澄应声上前,随着指尖系带的收拢,男人肩宽腰窄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他似乎又换了一种香水,前调是带着寒意的岩兰草,加了些清爽的草木香。
闻起来像凉风拂过,在燥热的夏季,让人心情平静不少。
她正专心系结,指尖绕着围裙带子打转。
稍不留神,她的手背蹭到了他腰窝,隔着薄薄的T恤,触碰到滚烫的体温。
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呼吸变得又急又重。
温热的吐息透过布料,在他的后背晕开一小片潮湿。
江牧舟猛地一颤,勺子里的笋块啪嗒掉回锅里,溅起一小簇水花。
“抱歉。”苏澄慌忙缩回手,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不是故意碰到你的。”
她耳根发热,飞快地把围裙带子系成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退开两步后,她才
悻悻开口挽尊:“要不以后让我做饭?我应该很有天赋,上次煮的粥你不是说很对胃口吗?”
粥?
江牧舟的神情滞了一瞬,随即转身看向她。
沸腾的锅里涌出一阵热烟,白蒙蒙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忽然变得很远。
她亲手为他煮了粥。
难怪那碗咸粥让他越喝越上./瘾,到最后竟品出几分甜味。
可这哪里是粥对他胃口。
他撩起视线,不紧不慢,“我家一向是男主内,女主外。”
苏澄没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但很明显,他是在委婉拒绝让她下厨的提议。
想来,上次他那些夸赞的话大概也只是客套的恭维吧。
要不是当时生病了,他估计连她煮的粥都不会喝上一口。
不过转念一想,苏澄倒也释然。
她本来就没体会出下厨的乐趣,对她来说,做饭确实是件挺累人的事,能偷会儿懒也好,干脆就安安心心地等着被投喂,省得自己折腾。
虽然江牧舟手上的伤刚好就要下厨,苏澄心里过意不去,但好些天没尝到他的手艺,她确实有些馋了。
刻在DNA里对美食的渴望被他尽数调动出来,他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每一道菜都让人回味无穷,完全不输外面那些热门餐馆。
尤其是先前只闻其味、未尝其鲜的腌笃鲜,咸肉的醇厚鲜香和笋尖的清爽甘甜完美融合,她一口气喝了两大碗汤。
照这样下去,她的麻辣烫妃、串串香妃、螺蛳粉妃,怕是要被统统打入冷宫了。
吃完饭,江牧舟利落地收拾好碗筷,把早上采买的手工材料摊开在餐桌上。
五颜六色的编织股线、剔透的珠子、金属圆扣,还有一把剪刀。
元宝原本躺在苏澄的脚边,正懒洋洋地打盹,一看到桌上的线团,立刻来了精神。
它轻巧地跳上桌子,伸出小爪子去碰线团。
眼看就要得逞,江牧舟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它的后脖颈,提溜到了自己腿上。
苏澄为可怜的元宝打抱不平,故作嗔怒,“猫好,人坏。”
她拿起一个玫红色的线团,一边喊元宝的名字吸引它的注意,一边高高抛起,假装要扔给它玩。
元宝绿油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四条毛茸茸的小短腿在江牧舟怀里兴奋地扑腾。
看着苏澄笑意盈盈的模样,江牧舟的嘴角也跟着上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她一定会是溺爱的那个吧。
他忽然一个激灵,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归因于元宝,赶忙把罪魁祸首抱到客厅的猫爬架上。
可瞥见元宝耷拉着耳朵,一脸无辜的模样,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从玩具柜里拿出一个特制的宠物毛线球扔给它。
这种特殊材质的线团更安全,不容易被咬断误食。
知道江牧舟是怕元宝捣乱,苏澄便不再打趣,双手交叠端正地放在桌上,一脸认真听课的好学生的模样。
“选个你喜欢的颜色吧。”江牧舟挨着苏澄坐下。
苏澄垂下眼,想了想花卷的毛色,伸手抽出一卷橘色的编织线。
江牧舟拿起旁边一团白色的线,从口袋摸出两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用这个当绕线器。”
他用指尖点了点卡片的长边,“线头压在这儿,一圈圈缠上去就行。”
苏澄学着他的样子,捏着线头在卡片边缘绕了一圈,接着一圈接一圈地缠了起来。
江牧舟侧目,瞥见她卡片上松松垮垮堆着的橘色编织线。
他往苏澄那边挪了挪,肩膀几乎要贴上她的。
“这样缠会散的。”他低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线圈上,“得推紧些。”
指尖沿着线轻轻一划,歪歪扭扭的的线立刻服服帖帖地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低沉悦耳的嗓音低低地擦过苏澄的耳畔。
他低头说话时,浅浅的气息落在她的手背,酥酥痒痒的触感顺着血管往心里钻。
她紧抿着唇,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编织线上。
按他教的方法,每绕三圈就用大拇指把线往里推一下,线圈乖乖地贴紧卡片,果然整齐了很多。
她像个考了满分急着领奖状的小学生,迫不及待地想给江牧舟展示自己的作品。
“快看!”她举起缠好的卡片,一转头——
呼吸骤然凝滞。
岩兰草和草木香在这一个瞬间统统失效,她的脸颊瞬间烧得发烫。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的唇,触到了天边的云。
第35章
苏澄没想到江牧舟竟还保持着俯身耳语的姿势,她刚一转头,嘴唇猝不及防地贴上他温热的脸颊。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她猛地弹开。
明明是一触即分,可如同电击般的麻意却像星火燎原,瞬间从嘴唇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手里的卡片啪地摔在地上,连着卡片的线团被猛地一扯,也跟着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对不起。”苏澄一时懵忡,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我不是故意的。”
面颊迅速升温,一颗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连血液都在身体里咚咚作响。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却恍然意识到,唇上残留的,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清冷的岩兰草香混着沉稳的草木香。
还有他特有的那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刚阖上的两片嘴唇又迅速分开,像互斥的磁铁,再也不敢闭合。
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更厉害了。
她不知道自己无心的僭越会面临怎样的宣判,慌忙垂下眼帘避开可能到来的审视的目光,蹲下身子,去捡掉落的卡片和滚远的线团。
江牧舟的喉结上下滚动,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化,唯独她的模样格外清晰——
蹿红的耳尖,绞紧的手指,还有那双微微发颤的、柔嫩粉润的唇瓣。
指腹轻轻覆上刚才被她唇瓣碰过的地方,皮肤上还留着凉凉的湿意。
像是久旱甘霖,龟裂土地中掩埋许久的种子,得以破土而出,生出嫩芽。
他缓缓收回手指,单手托着腮,沉了沉声,“以后要小心些。”
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压下来一小片阴影。
听江牧舟语气里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苏澄松了口气,重新坐好。
砰砰直跳的心脏像台永远停不下来的警报器,反复提醒着她刚才的越界。
她刻意往旁边挪了挪,在两人之间空出至少一臂的距离。
好不容易排列整齐的编织线被这么一折腾,比刚才更乱了。
她低着头没敢看他,“好”字卡在喉咙里还没发出声,只听他又补了句:“要是换成别人,会很危险。”
解编织线的手指一顿。
不会有别人。
她不会和别人靠得这么近。
她小心翼翼地把橘色编织线重新绕在卡片上,每绕几圈,就用拇指抵住一端,压平绳线。
“要缠多少圈啊?”她梗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她连头都不敢乱动了。
目光移向她手中的卡片,江牧舟伸出手比划着尺寸,“大概指甲盖这么宽就行。”
他拿起一个金属环,示范着怎么做线环,又演示如何将做好的线环套在缠好的线上。
苏澄认真学着他的手法摆弄,原本散乱的线在手指翻飞间,渐渐显出流苏的雏形。
兴奋冲昏了头脑,她眼睛一亮,已然忘了要继续防备。
乌润润的眸子看向江牧舟,由衷地赞叹:“你好厉害,什么都会。”
心尖的嫩芽像被微风轻轻挠了挠。
江牧舟扯了扯嘴角,嗤嗤一笑。
他听过太多夸奖,老师夸他聪明,同学赞他厉害,长辈说他有出息。
可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仰着脸,用那双又黑又亮的杏眼忽闪忽闪地盯着他,眼神里全是真心实意的崇拜。
他很受用。
空气中的尴尬气氛好像淡了些,苏澄低声嘟囔着:“刚刚的事,算我欠你的。”
江牧舟垂眸扫了眼,“什么?”
她耳尖发红,声音却努力保持镇定,“虽然这是我的初吻,但你可能觉得自己吃亏了,所以……”
深吸一口气,她抬眼直视对方,“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随叫随到。”
江牧舟抬了抬眉梢,一时没有说话。
见他没反对,苏澄赶紧盖棺定论,“那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已经删除这段记忆了。”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太阳穴外侧一团虚无的空气,作势往外一丢,“希望你也是。”
江牧舟哑然失笑,他偏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苏澄已经别过脸去挑琉璃珠配饰了。
她精挑细选,拣了一朵橙黄色的太阳花。
和她本人一样,明亮又鲜活,像一抹跃动的阳光,生机勃勃-
苏澄把流苏徽章挂件送给方歆爱的第二天,这个挂件突然就火了。
起因是方歆爱去参加线下活动,在机场拍OOTD(今日穿搭)时,状似不经意地露出了小挎包上的徽章挂件。
有眼尖的粉丝认出了这和苏澄在直播时改造的挂件是同款,立刻跑来她的评论区留言刷屏,万人血书求上链接。
她不住感叹,新晋小花的带货能力果然惊人,难怪品牌方都抢着找流量明星合作。
不过她这波纯属白嫖,方歆爱不仅没收推广费,还主动预订了500个挂件作为粉丝见面会的伴手礼。
一猫得道,鸡犬升天,想来,这也算是沾上花卷的光了。
但这么大的需求量,光靠她一个人手工制作肯定满足不了,幸好之前合作的徽章厂设备齐全,可以大批量制作流苏挂件,和温蒂敲定预售数量后,流苏徽章挂件的生产就正式启动了。
确认完生产流程后,苏澄整个人陷在床头的软垫里,望着天花板,两眼放空。
她感觉自己像根被硬生生拉长的弹簧,虽然现在松了手,但身体还保持着每天赶着发视频的紧绷的肌肉记忆。
一时松乏下来,她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江牧舟出差了。
平时他就住在隔壁时,一两天不见倒也不觉得怎样,毕竟知道他就近在咫尺。
可这次他真走了,苏澄的思绪也跟着他一起飘远。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拍摄前期的准备工作会不会特别忙?他能不能按时吃上饭?勘景时会不会不小心受伤?
明明知道江牧舟向来是最让人放心的那种人,生活井井有条,做事滴水不漏,可这种无端的担忧就是停不下来。
好在江牧舟临行前把照顾元宝的大权交给了她,她给元宝添粮、换水、铲屎。
同样的工作内容,可她的心境却和一个月前完全不同了。
她美其名曰录像存档,其实就是想假公济私地和江牧舟说说话。
中午她拍了元宝翻着肚皮晒太阳给他发过去,他只简短地回了一句,“元宝说见到你很高兴”。
晚饭后,她又发去了元宝在玩仿真小老鼠的视频,却迟迟没有回音。
她盯着聊天框,编辑好的文字删了又改,最后只剩下一个简短的问候。
可就在要发送的那一刻,她还是全部删掉了,徒留一片空白。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最远的距离不是他在千里之外,而是她连发送一句“晚安”,都要反复掂量是否逾矩。
江牧舟照例给她转了报酬,还是依照她第一次上门喂猫时的收费标准。
她小时候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人们去熟人的店里买东西时,总爱用“咱们关系这么好”当理由,要求打折或优惠。
这让她很困惑,因为在她看来,真正的朋友之间不该这样,深厚的感情不该变成占便宜的借口。要是哪天她去光顾朋友的店铺,她肯定老老实实地按标价付钱。
大人们都说她死脑筋,只说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人情世故。
当她终于成为大人后,也渐渐接受了这套人情世故的规则,所以当江牧舟提出要付上门喂猫的费用时,她下意识地就想打个折,觉得这是朋友之间应有的让利。
可他却拒绝了。
“正因为是朋友,才不能让你吃亏。”他的声音干净剔透,如同清凌凌的山涧溪水,在她耳畔潺潺流淌,“付出了劳动,就该拿到应得的报酬,如果把情谊的深浅和金钱扯上关系,这份友情就不纯粹了。”
平缓温和的语气,很轻很柔,像一缕薄雾,穿过许多年时光,温柔地环抱住了那个小小的她。
她收下转账时,想起不知在哪里听到的一句话:要去爱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叮咚——”
手机响起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苏澄勾起嘴角,拿起手机——
[微信运动:你今天共走了40步,轻触查看朋友步行排行]
从她家到江牧舟家的距离,正正好好,是10步。
眼里的光转瞬即逝,她恹恹地把微信运动设置了免打扰。
心里空落落的,她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构思起新一期的视频主题。
分析账号数据时,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粉丝已经从临海本地扩展到了全国各地。
许多粉丝都表达了想领养流浪动物的意愿,但遇见救助站目前仅开放临海周边地区的领养申请,要求单程车程不超过两小时,一来是避免宠物长途运输带来的健康风险,二是便于后续的跟踪回访工作。
外地粉丝想领养宠物却找不到靠谱渠道,甚至有些黑心的后院猫舍打着“小偿领养”的幌子,变相出售近亲繁殖的缺陷小猫,利用人们的善心,为自己牟利。
适逢救助站的笼位空出,又接到不少求助委托,苏澄决定下期视频做个抓猫合集。
她在脑海中规划视频的拍摄脚本,第一期教新手如何安全抓猫,第二期分享带新猫去宠物医院体检时要注意避开哪些坑,最后传授猫德教育独门秘籍,手把手教大家如何实现零元购,培养出给撸给抱给亲亲的绝世好猫。
想着想着,苏澄的脑细胞耗尽,困意袭来,整个人陷进软乎乎的靠垫里,沉沉睡去。
还停留在微信界面的手机忽然亮起。
她收到了一张来自[ease]的图片——
白瓷碗晶莹剔透,盛着琥珀色的梅子汤,几颗梅子沉沉浮浮,在碗底投下浅浅的影子。
柔和的月光洒下来,碗壁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仿佛承载着整个夏天的星光——
作者有话说:盛夏白瓷梅子汤。
第36章
连续三天,苏澄的步数都停留在两位数,今天终于迎来了质的飞跃。
许知岁和沈思齐的婚礼定在十二月,约了苏澄和其他伴娘们一起试礼服。
沿街的玻璃橱窗里展示着各式礼服,皇后领大拖尾、缎面鱼尾裙、抹胸蓬蓬裙,每件设计都独具匠心。
这是一家由本土设计师创立的轻奢品牌,专门做晚礼服和婚纱,经营了好几年,生意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直到上个月,某位女明星穿着他家的礼服亮相红毯时不慎摔倒,媒体原本想抓拍她的尴尬瞬间,但拍到的照片中,礼服不仅没有没有丝毫褶皱变形,反而在摔倒后依然保持着优雅挺括的完美廓形,裙摆上手工镶嵌的水钻随着镁光灯折射出璀璨光芒,让这个原本小众的设计师品牌一夜爆红,成为全网讨论的焦点。
预约试纱的客人已经排到了半年后,许知岁托了好几层关系,才终于争取到这次试纱的机会。
最醒目的橱窗以欧式罗马柱为背景,两侧垂挂着珍珠链条幕布,银箔蝴蝶在灯光下翩跹起舞,营造出梦幻的立体空间感。
中央展示的正是那件红毯同款的水蓝色一字肩礼服。
礼服采用心形领口设计,边缘镶嵌蕾丝花边,立体剪裁的裙摆呈现出优雅的大波浪褶皱,通体缀满亮片和珠饰,定染的纹样如同流
动的水波,随着光线变化熠熠生辉。
整件礼服宛如将璀璨星空披在身上,令人惊艳不已。
苏澄在橱窗前驻足,玻璃上映出她朦胧的倒影。
也许婚姻不是每个女孩的梦想,但婚纱一定是。
她忍不住想象,自己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
或是将长发高高挽起,配一顶闪闪发光的皇冠;或者烫成慵懒的波浪卷,微风轻轻撩动发梢,格外温柔。
她身旁,会站着谁呢?
那个为她掀起头纱的人,此刻还模糊在想象之外。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不少已经被家里催着结婚,或者被安排去相亲。
好像到了一定年纪,结婚生子就成了人生必须完成的课题,最后,大多数人扛不住压力,和个条件合适却毫无心动的对象,将就着过完一辈子。
手机轻轻振动,把苏澄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江牧舟发来的消息,踩点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他今天就要回临海了,比原计划提前了整整两天。
她想起他前几天发来的那张白瓷碗的照片,猜想他下期视频的主题或许与瓷器相关。
制作一件瓷器,从拉坯到烧制,整个工序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等纪录片正式开拍,恐怕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ease:晚饭想吃什么?我来做]
她在聊天框里输入[鱼头汤],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看啥呢?”
苏澄忽然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对上许知岁狐疑的目光,“我刚叫你都没听见。”
许知岁往前凑了凑,探究的视线落在苏澄的手机上,“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
苏澄眼下那块薄薄的皮肤都红了,她慌忙按下锁屏,“是江……”
“知知!”一个清脆的声音划破空气,韦曼曼像阵小旋风似的冲过来,双臂环住许知岁的脖子,“好久没见到你啦!”
松开许知岁后,她又转身搂住苏澄,手指轻轻捏了捏苏澄的手臂,“哇苏苏,你是不是又瘦了?”
杨诗站在韦曼曼身后,笑着同两人打招呼。
她俩和苏澄一样,都是许知岁的高中同学,不过是在高二下学期分班后才熟络起来的。
许知岁计划在婚礼上设计一个firstlook环节,所以试婚纱时特意避开了沈思齐,只邀请了三个女生,参谋之余,正好试一下伴娘礼服。
店面一共三层,一层按色系分类陈列着各式晚礼服。
二、三层全是婚纱,弧形展厅以白色拱门为界,每个拱门前都立着身穿精致婚纱的人台,柔和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落,犹如置身于典雅的古希腊宫殿。
化妆间已经准备好了。
店员来带许知岁去做发型,她让苏澄她们先到一楼挑礼服。
现在很多新娘都直接网购统一款伴娘服,但许知岁坚持让她们亲自来挑,在她看来,婚礼当天不仅要自己美,她的好姐妹们也要漂漂亮亮的。
几个女生领情的同时也懂得把握分寸,就在素雅的基础款里挑选,既大方得体,又不会喧宾夺主。
杨诗的指尖轻抚过一件香槟色的鱼尾裙,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感觉高中毕业才不久,一晃知知都要结婚了。”
“可不是嘛!”韦曼曼轻笑一声,接过话茬,“要我说,她和沈思齐高中那会儿就不对劲,沈思齐天天往咱们班跑,肯定早就觊觎我们知知了。”
听她们聊起高中时代的事,苏澄歪着头努力回忆,沈思齐以前总往她们班跑吗?
她只记得自己陪许知岁去找沈思齐了,毕竟那是她正大光明偷看江牧舟的好机会。
“诶,曼曼,他们的求婚视频你看了没?”杨诗放下手中翻看的蕾丝袖口,双手在胸口收拢,交扣成拳,“也太浪漫了,看得我少女心爆炸!”
“我刷了不下十遍!”韦曼曼激动地拍手跺脚,“那摄影师真的太会拍了,把暧昧的氛围感拿捏得死死的,每个镜头都在冒粉红泡泡。”
她突然眼睛一亮,想起苏澄那天也在现场,立刻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过去,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却又掩不住兴奋,“我听排球队那几个男生说,这视频是江牧舟拍的?”
苏澄正拎着一条灰蓝色的抹胸小礼服,在穿衣镜前比划。
听到别人口中说出“江牧舟”三个字,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裙摆上浮出几道细小的褶皱。
她怔了怔,才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啊啊啊亏大了!早知道江牧舟在,我装病也要溜去现场!”韦曼曼懊恼地挠了挠头,“那可是咱们一中的校草诶!这么多年了,就再没见过那么帅的!”
说着,她用手肘轻轻顶了苏澄一下,“快说说,他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帅?”
苏澄耳根泛红,慢半拍才答:“是挺帅的。”
“曼曼,你最近是没上网吗?”杨诗忍不住笑出声,“苏苏和江牧舟现在是营业CP啊,前两天同学群还在传他们的直播片段呢。”
“啊?”韦曼曼一脸茫然。
作为天天加班到两眼发直的社畜,韦曼曼最近连朋友圈都没空刷,今天还是趁着项目结束,特意请了年假才能出来透透气。
直到杨诗从群里翻出“牧已澄舟”的联动视频,她才知道这两人组了营业CP。
苏澄心一紧,她和江牧舟本来就是实名冲浪,这次七夕直播又露了脸,视频上了热搜,很大概率会被认识的人刷到。
杨诗说的那个群她并不在,高中时她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可江牧舟不一样,那是全校公认的风云人物。现在他俩合作,要是真被熟人误会成恋爱关系,搞不好会给江牧舟招黑。
越想越不安,她干脆找杨诗借来手机,看看群里的反应。
这是他们那届摄影社的群,起初群里都在讨论「渡」这个纪录片账号最近改名为「牧舟」,IP地址又显示在临海,有人怀疑运营者就是江牧舟。
七夕直播露脸后,这个猜测被证实了。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和江牧舟组CP营业的苏澄,原来也是他们同届的同学。
有人把网友磕CP的评论截图发到群里,立刻引发热议: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组CP?]
[估计是签了同一个公司吧,看江牧舟的账号热度高就让他带新人]
[网友真容易上头,摆拍几下就在磕生磕死了]
[呵呵,我就说了句这都是做戏,结果被喷了一百多条]
心底某根细线晃动,苏澄笑了笑,把手机还给杨诗。
看来是她多虑了。
除了闺蜜许知岁带着滤镜看她,其他那些对他俩知根知底的老同学,根本不会认为他们真的可以发展起一段关系的。
她打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演给外人看的戏码,可入戏太深,演着演着,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直到被人点醒,她才想起,她拼尽全力,才勉强挨上龙虎榜的末尾。
而他,永远屹立不倒地站在最顶端。
有些距离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
她不过是碰巧成了他的邻居,碰巧帮他喂猫,碰巧走进他的生活,碰巧组了个营业CP。
这些巧合串在一起,就像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走廊,明明挨得那么近,却永远隔着一道打不开的门。
“快上来看看这件怎么样!”许知岁在二楼探头喊道。
她已经换好第一套礼服,白色V领拖尾纱裙衬得锁骨若隐若现,巴洛克风格的腰线掐出盈盈一握的曲线。
楼下三人闻声,小跑着上了楼梯,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她穿上婚纱的模样,还是被美得说不出话来。
苏澄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她能想象出,等沈思齐在婚礼现场见到许知岁身披白纱的模样,怕是一定会激动得落泪。
何其有幸,能和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步入婚姻殿堂。
像许知岁和沈思齐这样,大概是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幸运了。
比起那些无疾而终的暗恋,苏澄想,自己已经够幸运了。
不管是什么身份,无论会不会有结局,至少她年少时喜欢的人,马上要为她洗手做羹汤了。
第37章
许知岁的婚礼筹备不算仓促,但事无巨细,大到婚宴酒
席、四大金刚,小到宾客名单、喜糖请柬,她都亲力亲为。
这几天,许知岁和沈思齐为了选婚纱照相馆,把临海跑了个遍,到现在她的小腿肚还酸胀着,一下子试了五套礼服,她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要不是家里长辈要请的人太多,这婚礼我真不想办了。”许知岁换上便服靠在丝绒沙发上,边喘气边抱怨,“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旅行结婚痛快,又省心又自在。”
“你怕不是备婚焦虑症了吧?”苏澄笑着打趣。
“其实对大多数宾客来说,婚礼不过是人情往来,走个过场,他们只关心席好不好吃,菜什么时候上。”苏澄绕到许知岁身后,手指轻柔地揉捏着她肩膀上僵硬的肌肉,“你别太操心了,最关键的是你自己的感受。”
“就是就是!”韦曼曼连连点头,“去年我表姐结婚,光请柬上的字体就改了好几版,其实根本没人care这些细节。”
杨诗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许知岁的腿,“你呀,就负责婚礼当天美美地往那儿一站,惊艳全场就好啦!”
许知岁轻轻攥了攥苏澄的手,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你们先去试礼服吧。”她冲三人挥挥手,弯下腰松了松高跟鞋,“我在这儿坐着休息会儿。”
“遵命,女王大人!”
韦曼曼和杨诗说说笑笑地往楼下走,苏澄跟在后面。
她刚搭上楼梯扶手,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嘶”。
苏澄循声转头,看见许知岁正倚在沙发扶手上脱高跟鞋。
随着她抬起脚的动作,方才被裙摆完全遮住的高跟鞋露了出来,银色的细跟镶满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目测足足有十公分高。
“脚疼吗?”苏澄快步走回去,半蹲下身,把许知岁的脚搁在自己膝盖上。
娇嫩的脚后跟上并排鼓着两个透明的水泡,其中一个已经蹭破了,边缘翘起的死皮下面渗着血丝,混着组织液黏在皮肤上。
另一只脚也没好到哪里去,后跟磨掉一层皮,大脚趾外侧也蹭得通红。
苏澄倒抽一口凉气,“为了美,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试婚纱肯定要穿高跟鞋才好看嘛。”许知岁把脚缩了回来,无辜地吐了吐舌头,“谁知道这鞋是个美丽废物,才穿一会儿就磨成这样。”
苏澄今天穿着双白色的帆布鞋,和许知岁同码。
同为女生,她太清楚这种磨脚的痛苦了,现在这脚伤成这样,再蹭进那双磨脚的高跟鞋里,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她往沙发上一坐,弯腰利落地解开鞋带,把自己的帆布鞋和许知岁的高跟鞋调了个位置,“你先穿我这双吧,平底鞋会舒服些。”
说着又用手把帆布鞋的后跟往下按了按,“踩这里就行,把它当拖鞋穿。”
许知岁感动地蹭了蹭苏澄的脸颊,又突然担忧起来,“你穿高跟鞋行吗?别待会儿脚也磨破了。”
“没事儿,我有袜子护体。”苏澄拽了拽脚踝处的袜筒,眨眨眼道,“而且我皮厚,磨不坏。”
许知岁被她逗得噗嗤笑出声,脚上的伤似乎也轻了几分。
“你俩偷偷搞什么小动作呢?”楼梯上传来韦曼曼的声音,她抱着礼服小跑上来,“苏苏,你的礼服拿来了。”
韦曼曼瞥见许知岁踩在帆布鞋上被磨红的双脚,又看了看旁边那双十厘米的细高跟,抱拳作揖,“直接穿着刑具出门,姐妹,你可真是个狼人。”
杨诗默默跟过来,看见伤口“嘶”地吸了口气,赶紧翻出创可贴递给许知岁,“快贴上,小心别感染了。”
被几道目光同时盯着,许知岁脸颊微微发烫,她赶紧朝三人挥了挥手,“别都围着我呀,试礼服要来不及了!”
三个女孩这才散开,各自捧着礼服往试衣间走。
她们最终选了香槟色系的礼服,韦曼曼挑了单肩系带款,杨诗选了双边细肩带款,苏澄则看中了无袖挂脖款。
店员在苏澄身后系好排扣,捻了捻腰间的布料,“这里稍微有点松,我帮您收一下尺寸。还有哪里需要调整吗?”
苏澄对着镜子转动身体,特织面料立刻泛起一层晨雾般的鎏金光泽,挂脖设计既能完美展现她的直角肩线,又完全不用担心领口会下滑。
她轻轻摇头,表示很满意。
店员接待过不少明星客户,眼前这位的外貌与身形,丝毫不比她们差。
她帮苏澄把披散的头发拢到背后,流畅而柔美的锁骨显露出来,她由衷地赞叹:“您的锁骨线条真漂亮,等以后您来选婚纱时,一定要试试一字肩或者抹胸的款式,能完美展现您的独特魅力。”
苏澄刚想开口询问,不结婚能不能试穿婚纱,遽然听见试衣间外传来许知岁焦急的呼唤,“苏苏,你电话在响!”
“谁啊?”她下意识问道。
许知岁迟疑片刻,声音里透着几分难以置信,“好像是,陈奕迅?”
苏澄的脑子短暂地抽了一下,她的好友列表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啊。
下一秒,她眼神微微一变,Eason这个英文名猛地闯进她的思绪。
她匆匆向店员说了声不好意思,踩着恨天高踉跄地奔出试衣间,几乎是扑到许知岁面前,一把抓过亮着屏幕的手机。
苏澄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按下接听键,“喂,怎么啦?”
“花鲢鱼头今天卖完了,要不要改喝玉米排骨汤?”电话那头传来江牧舟温柔的询问,说话的人似乎正含着笑,声音里带着暖暖的温度。
苏澄心底泛起一丝浅浅的涟漪。
这样的对话,她以前也听过很多次,不过那通常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日常。
“都可以,听你的。”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却在抬头撞见许知岁探究的目光时,慌忙把嘴角压了下来。
“快看快看,这件怎么样?”韦曼曼噔噔噔地从试衣间跑出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好看的弧度。
许知岁暂且收起八卦的心思,朝韦曼曼竖起两个大拇指,“绝了!这裙子简直写着你的名字!”
电话那头短暂地安静了一瞬,男人的声音混着细微电流声传来,在热闹的试衣间里显得有些冷清,“在外面?”
“嗯,和知知一起试礼服呢。”
不知为何,苏澄有种被查岗的心虚,指尖绕着礼服上的珠链打转,补充道:“你放心,出门前我已经喂过元宝了。”
听及此,许知岁眼睛一亮。
元宝,那不就是江牧舟家那只大橘猫?
看见苏澄正在打电话,韦曼曼识趣地没上前打扰,转头去看换好礼服的杨诗。
“你把地址发我,顺路来接你。”
苏澄一顿,他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顺哪门子的路。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
“哎哟,苏苏!”许知岁提高音量,在一旁故作夸张地说,“这个点可不好打车啊!”
苏澄眼角抽了抽,慌忙伸手想堵许知岁的嘴。
没有了高跟鞋的桎梏,许知岁灵巧地闪身躲开,她清了清嗓子,拖长声调字正腔圆地喊道:“中—兴—街—38—号—”
听筒那头传来一声很浅声的笑,带着几分了然和纵容,“我大概十五分钟到,按你们的节奏来就好,我等你。”
事已至此,苏澄只得轻声应了句好,匆匆挂断电话。
三面镜前的杨诗和韦曼曼听到动静,好奇地探过头,问怎么回事。
许知岁得意地朝苏澄扬了扬下巴,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苏苏的顺风车快到了。”-
毕业后大家难得聚在一起,韦曼曼兴奋地拉着众人拍照留念。
等苏澄坐上副驾时,江牧舟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抱歉啊,你刚回来就麻烦你跑一趟。”苏澄扯过安全带扣好,眼睛却偷偷瞟着驾驶座上的人。
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这让苏澄心里的愧疚感减少了几分。
“不麻烦,正好顺路。”江牧舟踩下油门,把车开上主干道,“不过我要先去趟工作室,拷个素材。”
苏澄偏过头,难掩好奇,“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工作室。”
“前两年和朋友合伙开的。”江牧舟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漫不经心地挑起眼尾,“如果你想加入,我一定给你争取最好的待遇。”
苏澄瞳孔微微一震。
难怪江牧舟不签张汐文家的公司,原来他自己就是老板啊!
忽然想起什么,苏澄斟酌着开口,“对了,我们以前有个高中同学叫韦曼曼,你还记得吗?”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江牧舟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也是许知岁的伴娘?”
“对。”指甲掐进掌心,苏澄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她知道我们最近在合作拍视频,就托我问问,你接不接商单合作?”
江牧舟掀起眼皮,见苏澄正抿着嘴唇,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什么韦慢慢,韦快快,时隔四年,对没什么交集的人,他早淡了印象。
想着她也是受人所托,江牧舟正打算卖个面子,旁边女生冷不防叹了口气。
“亏人家高中还追过你,你连名字都记不得了。”
第38章
用韦曼曼的话来说,在风声鹤唳的学生时代能遇到江牧舟这样清风霁月的高岭之花,简直像在荒漠里撞见绿洲,任谁都忍不住要捧起一抔希望之水。
“追”这个字,倒也不贴切。
说不上有多刻骨铭心的喜欢,只不过是觉得,要是哪个女生的通讯录里能有江牧舟这号人物,那一定是件倍有面儿的事儿。
就像集邮时抽到绝版邮票,光是发个朋友圈都能嘚瑟好几天。
可惜韦曼曼试过好多次加江牧舟好友,可每次发出的申请都像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苏澄说这句话时,多少有点物伤其类的意味。
高中时的她其实也偷偷想过要加江牧舟好友,但除了小组作业或竞赛必须联系的对象,他从来不会通过其他女生的好友请求,所以她干脆连试都不试,省得自讨没趣
有的女生假装请教问题想套近乎,刚开始他还会耐心解答,后来发现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只给解题思路,其余的话一句都不多说。
苏澄有些感慨,那时分明连成为普通朋友都很勉强,这短短一个月,两人之间却凭空多了这么多牵扯。
成为邻居后,一起照顾元宝,一起共进晚餐,一起逛超市,一起拍纪录片,一起做视频号,一起度过七夕……
原本稀松平常的小事,因为加上了“一起”的前缀,就变得格外珍贵。
像是在心里反复掂量,终于思考出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江牧舟迟迟才回应苏澄的控诉,“我这人记性差,装不下太多人和事。”
随即,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对着太阳穴外侧虚空一抓,作势往外一丢。
被短暂清除的记忆登时又回来了。
日暮西垂,映在苏澄的面上,泛出羞赧的红。
她眼神飘忽地落在脚边未知的地方,小声嘀咕道:“毕竟追你的人能从主席台排到教学楼了,记不住也正常。”
江牧舟喉间溢出半声笑,“你对我的事倒是记得挺牢。”
苏澄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这还用特意记吗?
他恐怕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旁人记忆中占据着怎样特别的位置。
杨诗评价,见过这么多丑得层次分明的人,再加上是她追的男明星被爆出隐婚生子还乱搞男女关系之后,像江牧舟这样洁身自好的女娲炫技之作,含金量还在上升。
“那你呢?”苏澄突然有些好奇,一个总是被人惦记的人,会记得些什么呢?
她歪着脑袋看他,眸含繁星,“关于高中的事,你记得什么?”
心里暗戳戳地打着小算盘,沉闷的心跳声一阵强过一阵,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江牧舟目视前方,状似思考。
他掀起眼皮,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记得有人用树叶跟我说谢谢。”
苏澄瞳孔愣住,透出一丝藏不住的欢喜。
她无暇去分辨对方是出于高情商还是真心这么想,只觉得如果自己是只小猫的话,尾巴已经高高翘上天了。
目光随着两旁的街灯一点点亮起来,她嘴角噙着笑,用他刚刚说的话回敬,“原来你对我的事,也记得挺牢。”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缓慢前行,不断倒退的霓虹灯牌在玻璃上拖曳出长长的光痕。
轮廓分明的侧脸被车窗外的灯火勾勒得格外清晰。
玻璃倒影里,他的嘴角,似乎也有一抹同样的笑意
工作室离那家婚纱店不远,拐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鞋跟清脆地叩在水泥地上,苏澄站定脚步,小腿到脚背绷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得知江牧舟要来接她,苏澄还是脱掉了她的白色短袜,高跟鞋配棉袜的时髦穿法她实在有点驾驭不来,更别说要在江牧舟面前展示了。
光裸的脚后跟失去庇护直接接触后帮,她生怕重蹈许知岁的覆辙,不由得绷紧了脚尖,把重心都压在前脚掌上。
但细高跟实在难驾驭,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步伐,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笨拙的企鹅。
江牧舟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双细跟高跟鞋,镶满水钻的银色扣带缠绕在纤细的脚踝上,将她本就出色的身材比例衬得更加利落。
她平时是不怎么穿高跟鞋。
上次在玄关换鞋时,整个鞋柜里都找不出一双超过五厘米的。
可眼前这双银色细高跟,目测至少得有十厘米。
看着她时不时调整站姿的样子,显然这双鞋让她不太舒服,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穿着。
也许是试穿礼服需要这样的高度来撑起裙摆,又或者是特意为见朋友打扮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她今天的别出心裁,但既然他看见了,就不想让她这份郑重其意的准备被忽略。
他抬眼看她,唇角勾起个温柔的笑,毫不吝啬地真诚赞美,“很漂亮。”
苏澄呼吸微滞。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明知会磨破脚,很多女生还是愿意踩上高跟鞋。
用些许疼痛换来满心欢喜,实在太值了。
暮色像被水晕开的墨迹,在天边洇出朦胧的灰蓝。
原本清晰的边界线,渐渐模糊起来。
江牧舟没有走在前面领路,而是和苏澄并肩而行。
他看她走路有些吃力,便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万一她绊一下,他随时都能伸手扶住。
工作室位于写字楼的顶层,右边是办公区,左边则被隔成几个不同风格的布景间。
近处是小型场景,书桌、沙发壁炉、办公桌、电竞房。
苏澄停在一张奶油色书桌前,目光被眼前的布置吸引住了。
洁白的洞洞板上点缀着毛茸茸的挂饰和手写卡片,温馨又精致,书桌左侧的三层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卡册和便签本,桌面上错落有致地叠着亚克力增高架,笔筒、书架、收纳盒一应俱全。
这布置她可太熟悉了,和前几天刷到的桌面博主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当时她还天真地幻想着,要是回到高中,她也要把课桌布置成这样。
可现实是,她的书桌每次整理完撑不过三天,就会被成堆的试卷、习题册淹没,各种颜色的便利贴东一张西一张地粘在桌角,中性笔永远找不到笔盖。
现在看着这个精心布置却毫无使用痕迹的完美书桌,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博主晒的整洁桌面,都是特意为拍摄搭建的布景。
再往里走,则是更大的布景,宿舍、教室、咖啡店、杂货店一应俱全。
“我就说呢,怎么有人大学能念一辈子都不毕业。”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人在拍摄,往江牧舟身边凑了凑,小声蛐蛐。
男人身上清冽的岩兰草香气幽幽飘来,钻入鼻腔,让她想起上次那个意外的吻。
苏澄耳根一热,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
江牧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唇角微挑,“刚开始可能真是宿舍实拍,等账号做起来了,总不能毕业了还赖在学校吧,只能在棚里搭个宿舍的场景了。”
“而且拍摄短视频,镜头基本就固定一个角度。”江牧舟解释道,“在摄影棚里搭个景,比去租真实店铺的成本低多了。”
两人刚转过走廊拐角,还没走到办公区,就看见玻璃门后站着一个微胖的男生。
那男生老远看见江牧舟,立刻小跑着迎上来,边跑边喘着气,脸上的肉都挤到眼睛了。
“可算把你等来了。”他一脸嫌弃,“这回可得算我加班费啊。”
批斗完资本家,他才发现江牧舟身边还站着个女生。
女生肤白貌美,腰细腿长,一双杏眼潋滟生波,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刚眯上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犹疑片刻,讪讪开口:“这是……嫂子?”
江牧舟眉心一拧,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瞎喊什么。”
“这是我朋友,苏澄。”他顿了顿,“你应该看过她的账号吧。”
“哎呀,是苏澄啊!”微胖男生眼睛一亮,热络地想要握手。
手刚伸到一半,忽然感觉从江牧舟那边飘来一股凉气。
他缩了缩脖颈,原地表演了个夸张的空气投篮,以掩饰尴尬,“那直播视频谁拍的啊,跟座机画质似的,你本人可比视频上还要好看!”
微胖男生举起工牌,在门禁感应区轻触了一下,“滴”的一声响后,玻璃门缓缓开启。
苏澄的目光扫过他的工牌,清晰地印着三个字——王越盟。
她脸上维持着微笑,却觉得喉咙发紧,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江牧舟察觉有人对他动了心思,就会立刻拉开距离。
不是他心狠,恰恰相反,他心肠软得很。
就像看到小朋友踮脚够橱窗里的糖果,大人会直接把孩子抱走,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越早死心越好。
与其让不切实际的期待继续发酵,不如一开始就划清界限。
毕竟,和喜欢的人成为朋友,本就是场甜蜜的折磨。
她贪恋着这点若有若无的甜,却清醒地知道,自己永远尝不到属于他的那份完整。
像在吃一颗永远化不完的糖,甜味还没散尽,舌尖已经尝到淡淡的苦。
理智上,她很清楚这段感情终将无果,可心里,却总期待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每当靠近他时,那些压抑的渴望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着心脏往更黑暗的地方拽。
直到他亲口说出的“朋友”这两个字,那么平常的语气,却让她的世界霎那安静下来。
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她柔软的心脏上,整颗心血肉模糊,却还在固执地为他跳动。
永远差一步的距离,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第39章
江牧舟平时都在家办公,所以这里没有他的工位。
他临时找了台闲置的电脑,插上U盘,开始拷贝王越盟整理好的素材。
苏澄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绷紧的脚掌开始发麻,整人仿佛陷进一团软云里。
她的感官有些堵塞。
键盘声、鼠标声和她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在耳边模糊成一片嗡鸣。
每隔一阵子,她就会像翻旧账似的,把自己敏感又脆弱的心拉出来拷问一番。
现在这样,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如果她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做好接受两种结果的准备,要么得偿所愿,要么退回原点。
没有万全之策,这就是追求真心必须承担的风险。
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赌不起,她终究舍不得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
她只盼着,这场梦,能旷日持久地做下去。
“苏小姐,你和阿舟怎么认识的呀?”
王越盟的声音响起。
苏澄晃了晃神,收回思绪。
倒是头回听人用“阿舟”这个称谓来称呼江牧舟。
“我们是高中同学。”
“你也是一中毕业的?”王越盟眼睛亮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能考进一中的可都是学霸。我也是临海人,不过读的是十二中。”
“那你和……”她稍作迟疑,模仿着他的称呼方式,“阿舟,高中时就认识?”
“我们是在北京才熟悉起来的,室友关系。”
“你从十二中考进清北?”苏澄微微睁大眼睛,语气里带着惊讶和赞叹,“那也太厉害了!”
“嗐,我哪有没这能耐。”王越盟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我是机电大的,大二的时候在校外找房遇上阿舟,索性就合租了,又都是临海人,一来二去,自然就熟悉了。”
王越盟是个健谈的人,苏澄从他口中,第一次了解到大学时期的江牧舟。
江牧舟修的是双学位,课不少,刚开始只能周末接点商业视频的活儿,后来课业轻松些,他趁假期拍了些人文纪录片,做起了自媒体。
在江牧舟的带动下,王越盟也尝试开设账号拍摄搞笑段子。
起初不温不火,但好在江牧舟很会抓热点,帮他重新定位视频受众,优化了叙事节奏,播放量很快涨了起来。
两个人的账号风格迥异,却都收获了一大批粉丝,双双突破千万关注。
王越盟本科读的是计算机专业,但他对写代码始终提不起兴趣。
到了大二暑假,学院突然下了死命令,每个学生必须完成实习任务。同学们纷纷向互联网大厂投递简历,就为了抢那种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八点、一天才给70块钱的苦差事。
王越盟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哀嚎,大呼他不得不脱下孔乙己的长衫,贱卖自己。
这哪是实习?分明是新时代卖身契!
正骂得起劲,江牧舟不声不响地从兜里摸出一枚红艳艳的公章,盖在了王越盟的实习证明上。
原来江牧舟早就看到了短视频的发展前景,不仅自己运营账号,还成立了一家MCN机构,连主播都签了好几个。
王越盟一听就来了精神,立刻加入,两人分工明确,王越盟负责挖掘新人、谈合约,江牧舟则侧重视频内容创作和商务对接。
短视频拍摄并不需要高尖技术支持,一部智能手机就能让普通人实现创作梦想。
正是看准这一点,他们计划毕业后就离开寸土寸金的北京,将工作室落户家乡临海市,还特别设计了适合短视频拍摄的实景影棚。
两位千万级网红坐镇,公司快速崛起,业务涵盖图文、短视频和直播三大板块,团队规模也发展到了几十人。
苏澄听完,目光投向不远处还在拷贝素材的江牧舟,心里不禁升起几分佩服。
短视频看似门槛不高,人人都能拍,但恰恰因为这样,竞争异常激烈。
她不知道王越盟的账号是什么,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渡」在人文纪实领域,早已跻身顶流之列。
江牧舟就是这样一个人,既能将自身做到极致,又愿倾囊相授提携同行,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变。
这或许,也是他会被那么多人喜欢的原因之一吧。
王越盟没注意到苏澄游离的目光,他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像记录情侣生活的‘美伢和小白的甜蜜日常’、专门模仿班主任训话的‘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还有用长条西瓜特效演霸道总裁文学的‘首要任务是卸载洋柿子’,这些爆款账号可都是我们一手打造出来的。”
他得意地扬了扬圆润的双下巴,语气里满是自豪,正想继续介绍他们的商业版图,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盟哥”。
一个瘦高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黑色双肩包随意地搭在肩
上,快步从苏澄刚路过的布景区走了过来。
看他这身打扮,想必是某个专门拍摄校园题材的短视频达人。
男生冲王越盟挑眉一笑,“盟哥,这是新签的颜值博主?以前没见过啊。”
没等回应,他已经凑到苏澄跟前,一双清澈的狗狗眼直愣愣地盯着人,“小姐姐,要不要跟我搭档?我正打算做个校园情侣号,就差个女主角了。”
“可惜,你来晚了。”
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伴随着稍快的脚步声。
那声音慵懒随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目光掠过校服男生,江牧舟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自然地往前一迈,用半个肩膀挡住苏澄,漫不经心,却带着侵略的占有欲,“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苏澄窝在副驾驶,低头划着手机屏幕,在某乎搜索框里犹豫地输入:
异性好友总说一些很暧昧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按下搜索键,相关的回答很快跳了出来。
[有些人天生比较热情或者喜欢调情]
[要么是空虚想恋爱,要么是拿你当备胎练手,反正不是真心的]
苏澄咬住下唇,屏幕的冷光映在眼底。
江牧舟……不至于这么渣吧?
[他可能只是把你当特别的朋友,想刷存在感]
[要是他专挑别人在场时撩你,大概率是故意气那个倒霉蛋,跟小狗撒尿圈地盘一个道理,重点根本不是喜欢你]
苏澄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毕竟现在他俩在合作营业,有人想拆CP,江牧舟说那句话可能就是想宣示主权。
又或者纯粹是看那人不爽,故意气对方。
她正这么想着,手指无意识地下滑,下一条回答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喜欢你,但是怕告白以后朋友都做不了,因此进行试探,看你的反应。]
苏澄呼吸一滞,手机差点脱手。
她飞快地划走页面,动作快得像是要切断什么危险的念头。
可那句“他喜欢你”,却像是在脑海里扎了根,不断重复,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偏过头,才发现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了熟悉的地下车库。
江牧舟把车稳稳停住,苏澄像往常一样推开门就往下跳。
可脚突然一崴,整个人登时失去平衡。
她慌忙去抓车门把手,堪堪站稳的瞬间,后脚跟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苏澄疼得倒抽凉气,这才想起自己脚上穿的不是出门时那双帆布鞋。
磨了一路的水泡被这么一崴,直接挤破了皮。
她双腿发软,顺着车门滑坐在地上,只能半蜷着身子深呼吸来缓解疼痛。
江牧舟刚从后座拎起购物袋,听见动静,立刻放下东西快步走来。
“怎么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焦急。
苏澄没吭声,努了努嘴,挤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江牧舟单腿屈膝,西装裤的膝盖处直接压在了水泥地上。
他的视线顺着她发抖的小腿往下看,后跟处磨破的水泡翻着嫩肉,正慢慢渗出细小的血珠。
带着体温的指腹覆上她冰凉的脚踝。
肌肤相处的瞬间,一股酥麻的电流感随之蔓延,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疼?”
他尽可能地放轻手上的力道,拇指抵住踝关节内侧的凹陷处。
经过简单的触诊,紧绷的眉头终于舒展些微,“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他仍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抬眼望向她,“还能走吗?”
苏澄的视线与他相接。
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深邃的眉目隐没其中,神情难辨。
睫毛颤了颤,一个从未有过的荒唐念头掠过苏澄心头。
万籁俱寂,她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尖利的指甲扣进掌心的肉里,她摇了摇头,鼓起勇气:“好像不太行。”
一颗心砰砰地撞击着胸膛。
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她期待他的回应,又生怕这拙劣的谎言会被他戳穿。
听到她颤抖的声线,江牧舟以为她疼得厉害。
“苏澄,你准备好。”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勾住她脚踝处的水钻系带,动作很轻地解开,尽量避开她的伤口。
她重新捕捉到他的目光,那双眸子里映着夏夜繁星般的光亮,正一点点朝她靠近。
霎时间,她失去理智,瞬间溺进那片温柔里。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撞进她耳中。
“我要抱你了。”
第40章
这一瞬,苏澄只觉得自己胸腔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滚烫的热浪灼从心脏窜上来,野火燎原,顺着神经血管冲到脸颊上,泛起一层羞赧的绯红。
江牧舟屈着膝,腰背绷直。
见苏澄没动,他抿了抿嘴,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整条手臂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色,像是能看见皮下的血液在疾速地搏动。
他盯着她乌黑发亮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颈后,嗓音压得低哑:“你的手,放这里。”
苏澄的耳后慢半拍般地烧了起来。
虽然她偶尔会对着江牧舟的胸肌照吞口水,那次不小心瞥见他出浴时的样子后,还发过一场脸红心跳的春梦,可当真要亲密接触时,她却突然僵住了,双臂像被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攀上他的脖颈。
冰凉的肌肤瞬间被他的体温包裹,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颈动脉正有力地搏动着,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撞进她的掌心。
她今天穿了条酒红色的丝质中裙,原本规整地垂在膝下,这会儿因为她蜷着身子,裙边悄悄卷到了膝盖上头。
江牧舟右手穿过她腿弯,五指虚悬,只用手腕发力。
苏澄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一轻,整个人便腾空落入他的臂弯。
高跟鞋“嗒”地落地,光裸的双足在空中一颤,随即本能地交叠收紧,像受惊的蝴蝶收拢翅膀。
他左手顺势一勾,两根银色系带缠绕上他的指节,随即直起身来,单手就将她稳稳抱起。
她第一次被人这样横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男人胸膛的温度清晰传来。
苏澄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鼓噪得连自己都能听见。
她不知所措地僵着身子,脑袋空悬着无处安放,只能下意识地绷直脊背,试图与他隔开一丝空隙。
目之所及,是他额前垂落的黑短碎发。
再往下,一双漆邃的瞳孔清清冷冷,偏又缀着星子般的光,像悬挂着银河的天幕,无边无底,令人着迷。
倏尔,那片夜色倾斜下来,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一个她。
“苏澄。”他唇角一挑,气息扫过她耳尖,“你这算……恩将仇报?”
苏澄指尖一颤,差点松开交握在他颈后的双手。
她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是刚才假装脚疼到走不了路,还是这会儿正在偷偷看他。
她心虚地移开视线,装傻充愣,“什么?”
呼出的气息撞在他胸膛又反弹回来,灼得她脸颊发热。
江牧舟垂眸时,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浓密纤长的睫毛飞快眨动着,在眼下投出一片慌乱的阴影。
怀里的人明明清瘦,身体却硬挺得像一块钢板,帮着地心引力和他对抗
他的手腕稍稍使力,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当年借你的物理笔记,没有认真看呢。”
眼尾弯起温柔的弧度,他用下巴轻轻点了点自己肩头,向怀里的人示意:“把头靠在这儿,能省点力气。”
苏澄以为他是嫌自己重,忙不迭低下头,烧红的颊面轻轻抵住他的肩膀。
跳动的目光落在他的颈侧,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到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线,近到他身上沉淡的雪松气息不容抗拒地漫进她的呼吸里,像跌进深冬的松林。
昏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胸腔那股躁动愈加明显,仿佛有只不安分的小兽,正砰砰地撞击着她的心。
她刻意放缓呼吸,想以此来掩盖胸口的悸动。
可温热的吐息却不受控制,掠过他近在咫尺的喉结。
那颗凸起的弧度
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盯着男性气息浓厚的那处,突然在想——
如果吻上去会怎样?
她心跳加速,被自己大胆的念头吓了一跳。
利用他的同情心讨来的拥抱,意外发生的亲吻,这已是他们之间最越界的接触。
想到将来会有别人能名正言顺地被他拥抱,被他真心实意地亲吻,她的胸口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
以朋友身份爱一个人,得到的都是自欺欺人的甜蜜,咽下的全是口是心非的苦涩。
手臂不受控制地收紧,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温暖。
就放肆这一次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江牧舟的锁骨上。
他身体一颤,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轿厢的冷光照得她肌肤胜雪,唯独一双眼睛红红的。
“很疼?”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苏澄睫毛颤动,先是点头,又迟疑着摇头。
是很疼,可她说不清哪里疼。
“其实不穿高跟鞋也很好看。”江牧舟将她的高跟鞋轻轻拎稳,腾出一根手指按下18层的按钮。
他的目光轻柔得能化开夜色,语气像在哄人,“但如果你喜欢,我随时都愿意来接你。”
苏澄心底几欲破裂的某处忽然被暖意轻轻裹住。
泪光模糊了视线,她看见他眼底盛着柔情千种,却又不敢确认那是否藏着独属于她的意味-
江牧舟拎着购物袋再次推开门时,苏澄正窝在沙发里,陪元宝玩逗猫棒。
他把食材一样样摆上中岛台,玉米、排骨、葱姜蒜码得整整齐齐。
洗过手后,他接了锅清水放上灶台,趁着烧水的工夫,开始洗菜切菜。
苏澄轻轻晃着逗猫棒,蓬松的簇状羽毛随着黑色弹力线上下翻飞,像只调皮的小鸟。
她熟练地控制着手腕的力度,时而轻挑,时而急收,既不让元宝轻易得手,又始终保持在它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看着羽毛在眼前晃来晃去,元宝睁着圆圆的猫眼,全神贯注地追着看,时不时跳起来想抓,小爪子在空中来回挥舞。
要是让它太容易抓到,它很快就没兴趣了,但这样逗着玩,它反而越玩越起劲。
一边逗着元宝,苏澄另一只手点开温蒂下午发来的文件,是救助站本月的收支明细。
温蒂每个月都会统计整理这些数据,等到第二个月初,便在上公示。
苏澄之前也留意过,报表上清晰地记录着每一笔收入和支出,捐赠者能清楚看到物资流向,具体的资金缺口也一目了然。
可不管账目做得再明白,救助站始终入不敷出,欠宠物医院的医疗费越积越多。
表格有两个页签,分为上半月和下半月。
她从上半月开始看,第一栏显示着微薄的周边收入,那时她尚未开通视频号,全靠义工们的朋友圈宣传和临大学生的自发推荐,零零散散卖些周边产品,营收是2357元,刨除生产成本和物流成本,净利润不到五百,勉强能给一只母猫进行绝育。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滑到第二栏的社会捐助。
前面照例是零星的20、50元小额捐款,可当视线扫到最后一行时,她的呼吸骤然凝滞。
捐款金额那一栏赫然显示——100000元。
她不可置信地放大单元格,手指头点着末尾的零一个一个数,如假包换的100000元。
移到捐助人那栏,只简单地写着两个大写字母:OO。
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ID。
正疑惑时,脚边传来一团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低头一看,元宝正用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搭在她的小腿上,圆溜溜的绿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她,无声抗议:人,你太不专心了!
苏澄一把将元宝捞起来放在腿上,指尖轻搔它下巴处最柔软的绒毛,“乖,让姐姐先忙完。”
刚才还躁动不安的小猫眯起眼放松下来,喉咙里溢出绵长的呼噜声,像团融化的棉花糖。
她继续翻看支出明细,房租水电和员工工资是每月固定的,而猫粮、药品、疫苗这些日常采购则是按照收付实现制随买随记,偶尔赶上商家大促,能一次性囤上好几个月的用量,所以这类支出时多时少。
占比最大的还是医疗费用,救助的流浪猫大多患有口炎、传腹等常见病,更别说碰上特殊情况,被弹珠打穿的霸天虎、腹部被铁丝缠绕的猫妈妈,每只的治疗费都高得惊人。
苏澄切换到下半月的页签,正是她开始拍猫咪MBTI视频的时间段。
得益于视频号的推广,还有方歆爱的支持,周边产品的销量一下子翻了十倍,突破了两千件。
虽然走的是平价路线,扣除各项成本后净利润刚过万元,但救助站的运营状况确实在稳步改善。
再加上那笔十万元的捐款,救助站不仅还清了积压多年的医疗欠款,还彻底扭转了长期赤字的局面。
之前因为资金短缺一直搁置的疫苗采购、社区TNR计划、云领养活动……现在都可以陆续启动了。
不过这种大额捐款毕竟可遇不可求,关键还是要抓住现在的流量红利。
如果能把这波热度再推高一些,建立起稳定的造血机制,救助站才能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更好地开展救助工作。
苏澄抚摸着元宝的柔顺的毛发,脑海中闪过王越盟说过的话。
看来她还是得盯着一只羊薅啊。
她趿拉着粉色的兔子拖鞋,慢吞吞地挪到客厅。
三菜一汤新鲜出炉,热气腾腾地江牧舟被端上桌,玫瑰豉油鸡、鱼腐浸胜瓜、滑蛋炒虾仁、玉米排骨汤,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苏澄抽了抽鼻子,排骨汤混着玉米的甜香扑鼻而来。
她犹豫了一下,在饭桌上直接谈公事,会不会太商务?
“王越盟说你们是室友?”她只好先铺垫一番,“你平时也给他做饭吗?”
“他?”江牧舟把两碗米饭摆上桌,随手扯下围裙,嗤笑一声,“山猪吃不了细糠。”
但他能吃上流量红利啊!
苏澄的筷子尖在米饭上戳出几个小坑,她学着王越盟的口气喊他:“阿舟。”
一双杏眼亮晶晶地望向他,“你想不想和我更进一步?”《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