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要帮帮我吗?
一路上, 商姝一门心思地扶着顾绥,直到回到酒店,进了房间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她原先住的总统套房, 怎么一下变成了双人版?
门口的宋兰也满意地摸了摸鼻尖, 临走前贴心地为她们带上了房门。
顾绥看了一路商姝小心翼翼搀扶她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轻笑道:“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不用一直扶着我。”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商姝皱皱眉白了她一眼。
她环视一圈,粗略看了下套房的结构,两间卧室之间隔着一个客厅,倒也不算睡在同一间,她尝试说服自己道。
“你要睡哪间?”商姝将她扶到沙发旁。
“都可以。”顾绥淡淡说着, 挑了个靠左的位置坐下。
折腾了一天, 也没吃午餐, 忙起来没什么感觉,可现在闲下来, 商姝反倒还真点饿了。
想着顾绥应该也没吃东西,她开口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顾绥重复。
商姝有些无语:“你倒是什么都不挑。”
顾绥弯了弯唇, 尾音勾人:“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随后伸出右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过来坐。”
商姝往前挪了两步, 坐在了和顾绥半臂远的位置, 摸出手机给宋兰也发消息。
顾绥看了看两人之间的“太平洋”, 不禁有些想笑,不过还是由着人别扭, 她缓缓开口:“项目谈好了?”
商姝盯着屏幕“嗯”了一声,李娴这个项目该谈的确实都差不多了,就等着后续交给设计部推进,最后定稿时再由她拍板。
“打算什么时候回澳城?”顾绥继续问道, 她并不想打乱对方的计划。
商姝打字的手微微顿了顿,想起了刚才医生的话,随后抿抿唇道:“周末吧。”
至少要让顾绥恢复的稳定些,她不想再让她冒险。
顾绥皱了皱眉,看穿了她的意图,她一只手撑着沙发,身子微微右斜:“不用考虑我,公司要紧,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知道公司对商姝的重要性,她不想对方因为自己这点私事,耽误了其他更重要的。
听到这些,商姝的心情登时笼上了一层阴霾。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绥还是这样,早早替自己决定好了什么要紧,什么不要紧,好像不在乎,也不想明白,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有些烦躁地将手机丢在一旁:“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跟你没关系。”
“阿姝,你不擅长说谎。”顾绥耐着性子,伸出手指摩挲着沙发。
商姝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她站起身,看向顾绥的眸冷声道:“为什么你可以轻易为了我冒险,现在却要求我把一个肩膀刚缝了十针,因为我才受伤的人丢在一边自己回去,这就是你所谓的要紧?”
她摇摇头扯出一丝苦笑:“顾绥,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说完,她向着其中一个房间的方向走去,只给人留下了一个背影以及略重的关门声。
看着紧闭的房门,顾绥有些微微愣神,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她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保护她,帮她走得更高更远,这是她弥补的方式。
或许,的确是她欠考虑了。
商姝回到房间,冷静下来后忽然有些后悔,好歹人家也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又刚缝了针,自己的话会不会说得有些太重了。
正想着,套房的门铃突然响起,商姝快速从尾凳上站起,她总不好窝在这里,让顾绥一个伤员爬起来开门。
刚打开房门,她就见顾绥正一只手撑着准备从沙发上站起,她赶忙说了句:“我来开吧。”随后走向了门口。
宋兰也站在门外,手里提着刚才商姝要求的东西,有清淡的素菜,药品,还有给顾绥准备的新衣服。
“商总,您明早回程的机票已经退好了,确定日期后您可以随时告诉我。”宋兰也边往餐桌上摆着餐点边汇报道。
商姝尴尬地应了一声,偷偷瞄了眼沙发上的顾绥,对方一定全听到了,她在心里默默感谢了宋兰也八百遍。
宋兰也倒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依旧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以最快的速度放下东西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开溜。
客厅里又只剩下商姝和顾绥,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终是顾绥先开了口。
“刚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我跟你道歉。”她望着商姝的眼眸认真地说道。
商姝有些意外,她微微垂眸,扫过顾绥穿着的带血衬衫,怎么看都觉得刺眼,于是拿起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先把衣服换了吧。”
这算是接受了?
顾绥眉弓轻挑,接过衣服缓缓开口:“要帮帮我吗?”
对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可这话传到商姝耳朵里,却偏偏撩得人心神荡漾,她咽了下口水:“如果你需要的话。”
顾绥勾了勾唇没有回答,而答案却显而易见,她起身朝着房间走去,待商姝进来后轻轻合上了门。
夕阳西下,房间没有开灯,余晖透过窗洒在两人的脸上,倒颇有几分暧昧。
看着顾绥单手将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商姝愈发觉得这氛围过于微妙,她干脆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那即将倾泻的美妙春光。
“不要害羞,该看的不是都看过了?”顾绥身子稍稍前倾,声音诱人。
这人故意的。
商姝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谁……谁害羞了,又不是我脱,我有什么好害羞的。”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串。
顾绥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帮我脱一下袖子。”
商姝借机转到人身后,小心翼翼地将衬衫脱下,衣料移开的刹那,她在顾绥白玉无瑕的后背上,看到了伤口附近大块大块的青紫。
商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那钢架那么重,她该有多疼啊……
感受到喷洒在后背的温热鼻息,顾绥轻轻侧过头,这气息弄得她心痒。
然而没过几秒,带着凉意的指腹轻抚上她的肌肤,惹得她一阵颤栗。
“阿姝……”顾绥的尾音颤抖而急促。
她转过身与人额头相抵,两人的距离好近,近到只差毫厘就可以触到彼此的鼻尖,她气息紊乱,死死克制着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顾绥,你疼不疼啊……”商姝红着眼眶,还是问出了那个自觉愚蠢的问题。
顾绥闭上眼,不忍再看那双澄澈的眸,她不着痕迹地后撤一步,稳了稳气息:“一点点。”
“骗人。”商姝嗔怪,下意识抬手轻捶,从顾绥的伤口下方擦过。
“嘶……”顾绥微微吃痛,有些故意道:“阿姝,疼……”
商姝一边懊恼自己没轻没重,一边手忙脚乱地道着歉。
“好了,逗你的。”顾绥看人急得又要落泪,才赶忙哄道。
商姝咬着下唇,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对方身上一直只穿了件内衣。
顾绥的身材很好,要什么有什么,这个商姝早就知道,只是时隔多年突然再“大饱眼福”,还是多少有些承受不来。
她胡乱扯过一旁的新衣服,急急忙忙地就要给人套上。
顾绥也由着对方摆弄,直到穿上之后要系扣子,她才开口叫住了眼前这个想要落荒而逃的人:“抬手很疼,帮我扣一下。”
这次她是真没骗人,解扣子单手还够用,系扣子这事就真是有点难为她了。
商姝只好红着脸重新回到对方面前,帮人扣好扣子。
弄了半天,两人这才来到餐桌前吃晚餐,顾绥看了看满桌的清淡素菜,就知道这又是商姝迁就自己的结果,她淡淡开口:“你也只吃这些?”
商姝在她身边坐下,递上一双筷子:“我减肥不行吗?你看,绿绿的多健康。”
听到“减肥”二字,顾绥皱起了眉头,商姝现在看着恐怕连一百斤都不到。
见对方面色严肃,商姝又怕人真的生气,于是夹了一筷青菜放进顾绥碗里妥协道:“好了,我明天多吃点就是了。”
顾绥听她这么说,面色这才稍稍缓和,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我前天……遇见陆盛熙了。”商姝吃了几口,难得主动挑起话头,她看了眼顾绥的反应继续道:“还有她女朋友Jasmine。”
顾绥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商姝会主动提起爱城的人事,她点点头:“都聊了什么?”
商姝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道:“她打算跟Jasmine求婚了,还有……”
毕业典礼,商姝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还有什么?”顾绥也放下了筷子,静静地望着商姝的面庞,等她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随便聊聊而已。”商姝说完,有些不自然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顾绥眸光沉了沉,没有追问,只对商姝提到求婚的话回应道:“找到了合适的人,是好事。”
“嗯。”商姝抿抿唇,将杯子放在了一旁。
合适的人吗?这定义好广,但她知道在顾绥心里,她们一定不算。
她好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点怅然,一点不甘,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也在为她们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觉得遗憾?
可惜,她一无所获。
“我吃好了。”商姝有些落寞地起身拉开椅子。
“兰也刚拿来的东西里有防水贴,你洗澡的时候记得用,伤口不要沾到水,还有止痛药,如果疼的话记得吃,睡觉的时候小心不要压到,我就先进去了。”她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随后就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阿姝。”顾绥叫住了她。
商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晚安。”
第22章 这一晚,她撒了两个谎。……
凌晨三点, 顾绥被缝针的伤口疼醒,她来到客厅,在宋兰也送来的东西里找止痛药, 她看了看商姝紧闭的房门, 手上的动作再次放轻。
吃了药, 她也没了睡意, 索性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酒店的视野很好,外滩的江景即使在凌晨也依旧动人。
她看着一旁的滨江步道,不禁起了和商姝一起去那里散步, 吹吹江风的心思。
因为从前在爱城, 她们很难实践这种浪漫, 如果不想偶遇酒鬼和瘾君子,那么夜晚的去处就基本只有两种——夜店酒吧或是宅家。
顾绥细细想着, 她们似乎还有太多没来得及做过的事。
而说来好笑,她们都是澳城人, 可之前却从没在澳城留下过什么共同的回忆。
不过倒也未必是坏事, 顾绥心想, 因为这意味着她们还有无数的可能, 还有太多太多的回忆等着她们去创造。
蓦地, 一声悲戚的呜咽将她的思绪猛然拽回,似叫似哭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不住地啜泣。
顾绥的心骤然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商姝的房门前,再次确定了声音的来源后, 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顾……绥……不要!”只见商姝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她不住地扭动着身子,哭叫得凄厉。
“阿姝!”顾绥冲到床前打开了床头的灯,慌乱中碰倒了一旁的药瓶。
她这才发现商姝的额头早已布满细汗,泪水混着汗水,将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神情异常痛苦。
“阿姝,醒醒!”顾绥边唤着她的名字,边抚上肩轻摇,想将人从噩梦中唤醒,却又怕吓着她。
“我……杀……了我!”商姝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惊魂未定地挣扎着,仿佛自己还处在刚才那可怕的梦境中。
“我在,我在,没事了阿姝,是噩梦,没事了。”顾绥顾不得肩上的伤,心疼地将人拦入怀中,不断地抚着商姝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背。
商姝窝在顾绥的怀里克制不住地号啕大哭,她紧紧抓着顾绥的背,像是要把指尖嵌进对方的肉里,生怕下一秒眼前人就会消失。
这次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梦到顾绥离开,而是比以往的都要残忍。
她梦到顾绥在她面前一次次的出事,鲜血染红了她的整个世界,任她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那场景如同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循环,最后她绝望地对着空气呐喊,祈求可以换她来承受这一切,甚至希望用一死解脱。
终于,她得以醒来,醒在顾绥的怀里。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厚重的欧式地毯上,分外皎洁,两人相拥在月色的阴影里,缱绻悱恻。
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声,顾绥的心仿佛在被一刀刀凌迟。
背被抓的生疼,连带着肩上的伤也隐隐刺痛,可她依旧抚摸着商姝的背轻哄:“不怕,不怕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商姝才渐渐止住了啜泣,她紧抓的手慢慢松开,从顾绥怀中抬起脸看她。
“乖,噩梦而已,都是假的。”顾绥温柔地伸出手,抚去商姝脸上残留的泪珠。
“顾绥……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商姝嗓音嘶哑地恳求着:“一会就好……”
“好,我不走。”顾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柔声问道:“想和我说说梦到了什么吗?”
“很不好。”商姝吸了吸鼻子,还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噎。
顾绥将下巴轻轻抵在人头上,眼神扫过床头的药瓶浅浅皱眉:“阿姝,你这样……多久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撞见商姝做噩梦,也是她第二次听见她在梦里叫了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些药瓶。
她确定这不是偶然,并且基本可以断定,这些梦与她有关。
商姝没有回答,她下意识看了眼躺倒的药瓶,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上次的事过后,她就将药瓶换成了维C的。
其实自从顾绥回来,她犯病的次数已经有在慢慢减少,而她也开始尝试着戒掉药物的辅助,从原先的两颗减为一颗。
一定是因为白天的意外,她终究还是失策了。
顾绥见人不答,心再度紧紧揪起,她尾音发颤:“你生病了……是不是?”
眼见瞒不住,商姝索性将药瓶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哑着嗓音轻声说道:“轻度焦虑而已,维C,你知道的,心理作用。”
随后她往顾绥的怀里蹭了蹭,不放心地补了句:“做老板嘛,操心的事太多了。”
归咎于创业者的焦虑,这理由应该足够让人信服。
顾绥抱着人的手紧了紧,半信半疑,她垂眸,说回了那个梦:“梦里,我发生了不好的事吗?”
“嗯。”商姝带着浓重的鼻音应道。
再度回想,那种失去顾绥的锥心之痛,她仍然心有余悸。
她咬了咬下唇,声若游丝:“顾绥,你别再为我冒险了,行吗?”
她宁愿顾绥不爱她,甚至像以前一样消失在她的世界,她只想要顾绥活着,只想要她平安。
“好。”顾绥温声应道,或许白天的事,真的吓到她了,“那我们就不想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她抚了抚怀中人的小臂,让人安心,指尖却再次擦过了商姝手腕上的那条疤。
顾绥眸色微沉,将商姝的手腕放在掌心,幽幽开口:“这朵花是什么意思?”
商姝顺着她的话看向手腕,轻轻动了动:“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只是因为好看?”顾绥眉弓轻扬。
“嗯。”商姝眼睫颤了颤。
说她不谙伪饰,顾绥错了。
这一晚,她撒了两个谎。
顾绥伸手按灭了床头灯,低头对着怀中人轻声道:“现在还早,再睡一会吧。”
商姝闻言,以为顾绥要走,登时有些惊恐地一个劲摇头,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不肯松开。
“我不走,我们一起躺着,这样可以吗?”顾绥安抚着问道。
得到了怀中人的首肯后,她将人塞回被子里,又伸手掖了掖被角,随后掀开另一侧被子,躺进了商姝身侧。
商姝不自觉地往人身边挪了挪,顾绥身上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好闻,除了她常用的白苔香,还混着些许沐浴露的香气,这味道令她安心。
商姝把脑袋又凑近了些,眼皮也开始打架,不一会就靠着顾绥睡了过去。
顾绥感受到商姝均匀的呼吸,将头侧过来盯着她的睡颜,不知为何,她就是很喜欢看她睡觉。
喜欢看她睡觉,喜欢看她吃饭,喜欢看她笑……
喜欢她的一切。
*
有顾绥在身边,商姝这一觉睡的格外安稳,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转醒。
她闭着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一旁的位置,不想却触到了一团柔软,舒服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捏了两下,几秒过后,她才惊觉大事不妙。
“一大早就这样不好吧。”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商姝头顶传来,“哦不对,是一大中午。”
商姝慌乱地将手从那团柔软上移开,顺手扯过被子蒙住脸当鸵鸟。
太丢脸了,光天化日之下,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蒙在被子里自我谴责着,商姝听见头顶传来几声悦耳的轻笑,紧接着被子就被拉开,鸵鸟重见光明。
“好了,起来了,一会带你去吃饭。”顾绥唇边噙着笑意。
她倒接受的挺快?到底谁摸谁啊……
“我去洗澡了。”商姝顶着微肿的双眼,一溜烟爬起来钻进了浴室。
“小心摔跤。”顾绥望着跑的飞快的背影摇摇头,伸手整了整胸前的衬衣,脸上也泛起一丝红晕。
商姝脱掉了汗涔涔的衣服,走到花洒下,任由水流冲刷过她的面颊。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失真,让她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和顾绥同榻而眠了一晚。
商姝缓缓闭上眼,回味起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有那股好闻的,名叫“顾绥”的香气。
过了许久,她才慢悠悠地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反正行程有变,接下来在沪城的几天,就权当换个环境休假了。
正想着,她的余光撇到了房间沙发上的那抹身影,吓得她浑身一抖。
“你……你怎么还在这?”商姝往上扯了扯自己的浴巾,将双手环在胸前。
顾绥已经穿戴整齐,她双腿搭叠,正漫不经心地单手滑着手机。
商姝吞了下口水,这女人实在好看。
乌黑的长发一侧落在肩上,穿了件她没见过的咖啡色衬衫,前两颗扣子依旧解着,若隐若现那精巧诱人的锁骨,下面是条杏色的长裤,搭叠的双腿不经意露出白玉般的脚踝,看得她脸红心跳。
见她出来,顾绥放下手机,将手覆在膝盖上,盯着不远处裹成雪白的一团:“用完人就丢,好没良心。”
商姝撞进顾绥微眯的笑眼,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人脸上,把那双迷人的眸照的像琥珀。
“我要吹头发了。”感受到发尾滑落的水珠滴上手背,商姝这才匆匆移开了眼神。
“我帮你。”说罢顾绥从沙发上轻轻站起身。
商姝见状,赶忙一把夺过吹风机:“我自己来就好,你不要乱动。”
顾绥弯弯唇,重新坐回沙发上看她。
阳光将商姝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浅金色的轮廓,卷起的深栗色长发泛着柔亮的光泽。
相较于先前的稚气,如今她眼前的小姑娘,反倒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顾绥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风声渐停,商姝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抿抿唇将吹风机放在一旁:“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第23章 那请问小孩被我哄好了吗……
“因为好看。”顾绥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 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目光黏在人身上。
商姝被着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点不自在,自己就裹了条浴巾,有什么可好看的。
她躲闪着那灼热的目光, 再次打岔道:“我要换衣服了……”
顾绥不置可否, 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给人留出空间。
直到听见清脆的关门声, 商姝这才吐了口气,她的心脏不知为何猛烈地跳动着,仿佛在回应对方的那份灼热。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解下身上的浴巾,随手抓了套衣服就要换上。
自己这是在干嘛, 人家没准就是随口说一句而已。
商姝心中念叨着, 身体却诚实地来到镜子前, 左看右看了一会,将身上那件黑色的圆领内搭换下, 挑了件燕麦色的高领针织衫穿上。
商姝换好衣服出来时,见顾绥正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 她摸了摸衣领对着人说道:“我好了。”
顾绥转过身, 只见商姝穿着一身浅色的套装, 腰间束了根棕色的小羊皮腰带, 小臂上搭着件同色系的大衣, 优雅中带着一丝俏皮。
小姑娘个子高挑,也很会搭配, 即便是冬装也掩饰不住人完美的曲线,活像个行走的衣架子。
“很好看。”顾绥满意地弯了弯唇,朝着人走去。
颜色和自己这套很搭调,像是情侣装。
商姝的耳根又有些发烫, 她微抬下巴,清了清嗓子:“当然,我每天都很好看。”
“确实。”顾绥淡定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商姝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烧,忙扭开头说道:“快点走吧,好饿。”
顾绥带着商姝来到了她提前预定好的米其林餐厅,这间餐厅专门做融合罗马风味的传统意式料理,她记得商姝在爱城时,就对学校附近的一家意料情有独钟。
商姝看了看一旁的品鉴菜单,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间意料,上面的菜品和那间有七八分像。
那间意料不大,因经常光顾,商姝和老板也逐渐相熟,她知道老奶奶是随移民潮来的西西里人,名叫Maria,在后面帮厨的是她的几个女儿,最好吃的一道意面是白色阿马特里奇纳。
说来不巧,那家意料在顾绥离开不久后,也关门了。
想到这些,商姝心里不禁又涌起一丝落寞,她合上菜单宽慰自己,或许意料的菜品就那么几种,在哪都长得差不多。
顾绥看她面色不佳,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宋兰也上午来过了,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商姝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她今天回澳城,公司那边有她在,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那就好。”顾绥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还记得爱大旁边的那家意料吗?”商姝摸了摸手背,主动提起,“老板在那个秋天去世了,餐厅也没熬过冬天就关门了,我去过几次,老板的女儿告诉我,她们怎么也做不出妈妈在时的味道了,真是可惜。”
顾绥静静听着,心中有些酸涩,她当然知道商姝口中的“那个秋天”是什么时候,而这也恰好是她今天带人来的目的。
“阿姝。”她望着人轻唤,“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希望可以覆盖掉那些不好的回忆……”
“没有不好。”商姝望着顾绥的眼眸打断。
不好的,或者说不够好的,只是她自己罢了。
“我没有觉得以前的回忆不好。”商姝重复,点到为止。
相反,就如同她在母亲灵前说的那样,那段回忆,那段日子,那些人事物,直到现在依然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不过她似乎从话里参透了顾绥的想法,原来这些她们发生在爱城,对她来说如梦似幻的故事,对对方来说是不美妙的。
顾绥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上菜的侍者打断,她只好敛了敛眉,归于沉默。
这顿饭吃的安静,商姝时而低头吃着,时而望一望窗外的景致,唯独没有看向顾绥。
顾绥也有些食之无味,甚至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吃过饭,两人在滨江步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黄浦江的江风带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冷冽却清爽。
“冷吗?”顾绥偏过头,看了看身旁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商姝问道。
商姝摇摇头,自顾自地盯着脚尖向前走。
忽然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支包好的花跑到两人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漂亮姐姐,你们要买花吗?”
商姝脚步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小女孩的模样,小女孩看着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在这吹了很久的风,她昂着小脑袋,眼眸亮晶晶的,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俯下身,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顾绥已经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好啊,这些都是你包的吗?”顾绥浅笑着问道。
“嗯!这个蝴蝶结也是我打的。”小女孩听说她们要买,顿时喜笑颜开,有些小骄傲地说着。
“这么厉害啊,但是一支太少了,你还有没有多的花呀?”顾绥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
小女孩的眼睛登时变得更亮了:“我还有好多花呢,我妈妈就在那边!”说着,她伸出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
大部分人都会选在人多的夜晚卖花,现在这个时间点,那摊位倒显得孤零零的,只有一个略显憔悴的女人守在那里。
顾绥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看了两眼,随后招呼小女孩离近些,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最后又塞给她一沓钱。
小女孩拿着钱朝顾绥认真地点点头,随后兴高采烈地跑回摊位去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商姝挑了挑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绥缓缓站起身,对商姝弯了弯唇:“秘密。”
不一会,小女孩就抱着一大束粉色的重瓣百合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花瓣硕大,多的几乎要挡住她的半张脸。
她走到商姝面前稚气甜美地开口:“漂亮姐姐,这是这个姐姐送给你的花。”说着她努力将手中的一大捧花举高,“我妈妈说了,喜欢一个人就要送花给她,重瓣百合的花语是心心相印,希望两个漂亮姐姐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心心相印。
一瞬间,商姝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她红着脸将花束抱在怀里,轻声说道:“你才这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
小女孩有些不服气地仰起了小脸:“我知道的,我也有喜欢的女孩子,她叫依依,等我长大了,我也要送花给她。”
闻言,商姝和顾绥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去吧。”顾绥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道。
江风吹过商姝怀里的花,飘来阵阵幽香,淡粉色的花瓣随着风轻轻颤动,仿佛娇怯的美人,未语先羞。
“你还挺会哄小孩的。”商姝垂着眸咬了咬下唇。
顾绥歪头看着她轻笑:“那请问小孩被我哄好了吗?”
商姝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又急又羞地辩解:“我说的是……”
岂料她一抬眼,就撞进了顾绥柔情似水的眸。
暖阳,江风,花香,还有……
“阿姝。”顾绥缓缓靠近,伸手替商姝拨去额前的碎发,“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推开我,谢谢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回到你身边,至于其他的,还有很多时间留给我们去想。
商姝呆呆地望着那双深邃的眸,耳边只剩下风声,以及自己那如擂鼓般猛烈的心跳。
“谢我什么……”她低眸喃喃。
顾绥轻笑着没有回答,她对着商姝怀里的花伸出手:“重不重,我来拿。”
商姝看了看她仅剩的好胳膊,抱着花的手向旁边缩了缩:“刚送的就要往回拿,我还没看够呢。”
顾绥无奈扶额笑笑,却也知道小姑娘向来这样,明明是担心自己,却非要装出一副护食的样子。
不过依旧,有她明白她的心意就好。
怕不小心碰到顾绥的伤口,商姝一直在她右边走着,偏偏往这个方向走时,顾绥在步道的外侧,于是她一直悬着心,注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生顾绥被撞到。
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错开眼睛一秒的功夫,就有一个滑着滑板的酷盖正朝二人飞驰而来。
“小心!”千钧一发之际,商姝抓过了顾绥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下,这才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那人。
“Sorry~”酷盖回头丢了句抱歉,等商姝再看去时,人已经一溜烟地滑远了。
“没事吧?我不应该拽那么用力的,疼不疼……”商姝焦急地绕着顾绥一顿检查。
“没事,真的没事。”顾绥被她转得头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眼看走左也不是走右也不是,商姝都快心一横,想着干脆走在顾绥身前算了。
顾绥看着人皱眉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伸手拉过商姝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探进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这么担心我的话,就牵着我吧。”
手指相触的瞬间,商姝仿佛感到一股电流蔓延至全身,掌心的温热传来,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顾绥的手很骨感,皮肤很薄很滑,摸起来像玉,又像丝绸。
“要……要牵就好好牵,谁许你这样了。”商姝嘴上说着,可手却依然乖乖被人牵着。
她不懂,为什么两人之前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可现在却连牵个手,都还是会让她脸红心跳到这个地步。
顾绥将手指依次从商姝的指缝中抽出,换回了正常的牵法,依旧和她掌心相连。
“可以了吗?”她笑笑,将手连带着对方的手一起塞进她尚有余温的大衣口袋。
第24章 37.5℃
想着医生说注意不要过度活动, 商姝又把脚步放得慢了些,走了没一会就开口道:“好冷,我们回去吧。”
顾绥摩挲了下大衣兜里那只暖和的手, 应了声“好”。
回到酒店, 商姝将那一大捧百合放在了桌子正中央, 倒是给这一板一眼的套房增添了几分粉嫩的灵魂。
她脱下大衣看了眼时间, 在宋兰也准备的药品袋子里摸了摸,转头看向顾绥:“差不多过了二十四小时,应该可以开始涂药了。”
顾绥边将一只手褪出大衣的袖子,边又应了声“好”。
商姝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有些嗔怪道:“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怎么就知道说‘好’。”
顾绥摆脱了大衣, 淡淡地笑了下:“知道了。”随后她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有些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从刚才回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浑身开始发软,头也一跳一跳地发痛。
其实昨晚她没怎么睡好, 先是被伤口痛醒, 又在哄着商姝入睡后, 一直担心她的状况, 不一会就醒来一次, 后面索性就不睡了。
加上刚才在外面吹了些风,顾绥想着, 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见顾绥惜字如金,有些安静的出奇,商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股恹恹的气息,她将药和纱布丢在一旁:“你不舒服吗?”
“嗯, 我休息一下就好,先换药吧。”顾绥望着人扯出一丝宽慰的笑,伸手将长发通通拨到一侧。
商姝心中警铃大作,又开始懊恼起来,早知道就该更早点回来的。
她快速洗干净手,拿着东西来到顾绥身旁坐下,见人要抬手脱衣服,她轻轻挥了下手拍掉对方乱动的手:“我来就好,你不要乱动。”
顾绥低低应了声,听话地把手移开,无力地垂放在沙发上。
商姝低着头,解开她的衬衫扣子,又不争气地吞了下口水,将那根碍事的内衣肩带拨到一旁。
她轻柔地揭开原有的纱布,再次看到那骇人的伤口,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她拿着酒精棉球,小心地给伤口附近的皮肤消毒,有些惋惜地呢喃:“估计要留疤了……”
感受着肩上的冰凉,顾绥稍稍瑟缩:“你在意?”
“当然……”商姝改口,“我在不在意有什么关系,这是你的身体。”她皱了皱眉,逃避她话中的深意。
顾绥手指抬了抬:“肩膀而已,平时看不到的。”
“那夏天呢?你不是最爱穿背心……”商姝下意识脱口而出。
以前顾绥夏天总是穿着紧身背心,圆领的、V领的、高领的她都有,怎么穿都很性感很好看,那时候她还会嫉妒旁人投来的目光,恨不得把顾绥的背心都藏起来,只许穿给自己看。
她不再多言,低下头默默掏出棉棒蘸着药膏。
顾绥轻笑:“那就露着,不是说了吗,伤疤可是勋章呢。”
见她还有心思和自己说笑,商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轻轻抬手:“那我要涂了,你不要动。”
顾绥淡淡“嗯”了声,不动声色地咬起了下唇。
商姝涂得很轻很小心,只是依旧从顾绥微抖的身子看出了疼,她有些不忍继续下手,可箭在弦上,只好尽快结束战斗。
“好了。”她替顾绥粘好纱布,将肩带和衬衫重新归位,来到人身前系着扣子。
顾绥等人弄完,侧身倚着沙发靠背闭了闭眼。
“你进去躺一会吧,在这窝着难受。”商姝看她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好劝人进屋。
“嗯。”顾绥勉强打起精神,深吸口气站起身。
商姝跟在她身后走进房间,将一旁未开封的水拧开又拧上,放在了顾绥床头:“如果还是很不舒服的话记得叫我。”她思索,“饿的话也记得告诉我。”
“待遇这么好?”顾绥不想她担心,笑着打趣。
商姝睨了她一眼没做声,径直往门口走着,为她带上了门。
确认门彻底关上,顾绥这才敛了笑意,她脱力地靠在床头仰起脸,感觉好累。
商姝不敢回房间,生怕一会顾绥叫她时听不见,她坐在沙发上,看了看那捧生气盎然的百合,面上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红晕。
她其实也摸不清顾绥的心思,不知道这人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为了再和自己玩玩。
心中那根暗暗紧绷的弦似乎有松动的迹象,这很不妙。
可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也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一切都毫无抵抗力。
商姝拿过手机,随意滑着酒店的菜单,顾绥这样是肯定没法出去吃了,想想这人的肠胃,肯定也不能吃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卖,偏偏宋兰也也不在,她又不放心把人独自丢在这里自己去买,于是只好考虑起酒店的送餐服务。
正浏览过几个还不错的粥点,手机突然弹出了林琅的消息,商姝点进聊天框。
【林琅:顾绥去找你了吗?】
商姝大惊,立刻回道:【你怎么知道?!】
另一边的林琅摸了摸鼻尖,思索了半天怎么才能不露馅,最后发道:【碰见她外甥女了。】
随后顺便问出了本次对话的真正想问的问题:【你跟顾相宜熟吗?】
顾相宜?
商姝从前倒是知道这个外甥女的存在,只不过也是上次在林璀生日宴才第一次见到真人,林琅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狐疑的打着字:【跟你和她的程度差不多吧,怎么了?】
林琅看见这行字两眼一黑,不知道等自己跟商姝全盘交代之后,对方该有多后悔说出这句话。
她定了定神:【等你回来细说,你哪天回?】
商姝打字的手顿了顿,看着屏幕舒了口气:【可能得晚两天,出了点状况。】
【你跟顾绥吗?】
【有情况?!】
【速速,坦白从宽!】
见对方接连秒回了好几条,商姝有些无奈地扶额,发了个无语的表情:【你想什么呢……】
随后思索片刻,尽量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道:【在制片公司的时候倒了个服装架,顾绥替我挡了,肩膀缝了十针,暂时没法坐飞机。】
按下发送键没几秒,对方就秒回了个感叹号表示惊叹:【靠,美人救美,她还好吧。】
说起这个,商姝看了看时间,快一个小时了,没什么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她将手机丢在沙发上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顾绥门前,打开了一个小缝。
的确是睡着了,床上的人正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面色不大好看。
商姝想确认一下她的状况,便缓缓推门而入,轻声走到顾绥身旁。
顾绥的睡相很安静,绸缎般的黑发铺散在枕头上,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在这种时候显得更甚。
听着人均匀的呼吸,商姝伸出手轻探上对方的额头。
有点烫。
她又摸上自己的额头确认,有些拿不准。
怕来来回回的把顾绥吵醒,她没有再摸,只是开始有些心焦,半晌才想起刚才拿纱布时,好像看见一旁的袋子里有体温枪。
没有犹豫,她快速去客厅拿了又回,床上的顾绥依旧安安稳稳的没什么动静。
温枪对准额头,“滴”声轻响,37.5℃,有点低烧。
就这么反复量了几次,商姝的手有点不稳,心里闪过许多不好的可能。
她起身来到客厅,抄起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给家庭医生拨去了电话。
“有没有可能是伤口感染?”她一丝不漏地描述了顾绥的状况后忐忑发问。
“听您目前的描述,暂时还不用太担心。”医生回复的很快,“缝针本身就相当于一次小手术,缝合后24小时内,因创口和免疫反应出现轻度低热是正常现象,但如果出现体温升高至38℃以上或伤口红肿渗脓,则需要尽快去医院。”
“好,我知道了。”举在耳边的手拿下,手心沁了层薄汗。
怪她,没能早点察觉到异常。
商姝跌进沙发里,无力地将手指插进发间,可不到半秒后,她又快速弹起。
不行,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继续监测好顾绥的体温,她还不能掉以轻心。
想着,商姝再次推开那扇房门,来到角落的沙发坐下。
天色渐暗,她望着顾绥宁静的侧颜,眸色沉了沉。
细数她们在一起的四年时光里,似乎总是顾绥照顾她多一些,当然,不单单指生活。
或许这是年上与年下之间亘古不变的议题,天然的年龄优势,商姝笑了下,她也不知道在对方眼里,这是不是一种优势,但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和顾绥初遇时她的确是个不成熟的小孩,轻佻、挥霍、稚嫩,大概自己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就止步于此了,也许顾绥天生就是个包容的人,不然她实在没理由说服自己,对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可是,她不怎么喜欢这种向下兼容,这让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挫败。
顾绥永远都那么清冷自持,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轻易闯进那一池沉稳,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克制的欲望,她要,对方就给,她不要,对方也从不会表露出丁点渴望。
这大概是这段关系里她唯一可以主导的事,可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算了,她想,顾绥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像自己这样,对着一束花也能脸红心跳。
床上的人动了动,被子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商姝直起身子往床边望了一眼,没醒,她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准备过会再给人量一次体温。
忽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宋兰也的来电。
第25章 到底是朋友还是炮友。……
商姝咬腮, 捏着手机再次来到客厅。
“商总,德奈利回复了。”电话接通,宋兰也镇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怎么说?”商姝眸色一暗, 来到沙发前落座。
“对方声明买稿是内部员工的个人行为, 会将涉事员工处理并进行法律追责, 公关方面, 对方愿意撤下目前已宣传的物料,并希望此事到此为止,不要进入法律程序,以维护双方品牌的名誉。”
商姝皱了皱眉,不管是德奈利推人出来顶锅还是真的不知情, 这件事说到底, 也并不是对家单方面操作所致, 这事两家都有损失,只是德奈利新品预告已经发布了这么久, S&S失了先机,就算对方撤回, 也难保以后不会被冠上抄袭的名头。
商姝双腿搭叠:“不起诉可以, 但原创声明我是一定要发的, 还有, 让公关市场联合光镜做设计团队访谈, 拍摄幕后概念花絮,这些后续也要补发。”
“明白。”宋兰也沉声道, 她顿了顿继续开口:“商总,李耘人找到了,只是她说想亲自见您一面。”
“不必了。”商姝冷声说道,膝上的手握了握, “剩下的就交给法务部处理吧。”
对这样的人和事,她没办法心软,毕竟公司走到现在,她也可谓是事事躬亲,早已深知这其中的冷暖。
“是。”宋兰也并不意外。
“对了。”商姝捋了下头发补充,“光镜那边你直接联系罗薇就好。”言外之意,就不要打扰顾绥了。
“是。”宋兰也再应,那边的状况她恐怕再清楚不过了。
挂断电话,商姝坐在沙发里缓神,春夏的事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还好吗?”顾绥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边,正朝她的方向望着。
“吵醒你了吗,Sorry。”商姝深呼吸,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开来,“是李耘的事,还算顺利,我叫兰也直接联络罗薇收尾了。”
“听到了。”顾绥走到人身边坐下,“做得很好。”
又夸人,只是这句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在训狗。
商姝没接话,将搭叠的腿放平转移话题:“还难受吗?你有点发烧。”
“好多了。”顾绥这一觉睡得虽然不长,但的确没那么难受了,她歪过头看着商姝的脸,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小姑娘皱着眉头,一脸紧张样。
商姝下意识想伸手摸摸对方的额头,却在抬到一半时又收了回去,“我去拿温枪。”
她站起身欲走,却被一道来自手腕的力量拽回了沙发。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听我夸你?”顾绥拉着人的手没放,比起温枪,她更在乎这件事。
“没有。”感受着腕被阵阵温热包裹,商姝有些心虚地反驳。
她并不讨厌赞扬本身,只是每每从顾绥嘴里说出,总像是蒙上了一层“来自上位者的认可”的滤镜,而这又会激发她们之间那该死的不平等感,即使已经解除了恋人关系。
一定是她太敏感了。
“有。”顾绥扬了扬眉弓,“白天夸你好看的时候你也没应。”
从前是,现在也是,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小姑娘在别扭什么。
“我说了啊,我每天都很好看。”商姝继续辩驳,她并不想让顾绥纠结这件事。
“阿姝。”顾绥语气中掺杂了些许无奈,“我不是在评价你,是真心觉得你很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可以不说,但是你要告诉我,好吗?”
推心置腹,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方法。
“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没关系。”被戳中了心思,商姝也不再装傻,只是她还是觉得,以她们现在的关系,讨论这个问题并不合适。
“我去拿温枪。”她重复,动了动手腕示意对方放开。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若是放在平时,顾绥可能也就这么纵着她回避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像被一簇火苗燎着,很烫,很急。
这一瞬间,她忽然不想再循循善诱了。
她借着手腕的力量将人拉得更近,另一只胳膊也顾不得什么伤了,抬手扣上对方被长发遮盖着的后颈,让两人额头相抵。
“不用温枪,你试试就知道了。”伤口痛得厉害,她呼吸发烫,眼睫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久违的失控原来是这种感觉吗?那就放任自己胡闹一次吧。
商姝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可最先浮现在脑海的还是对方的伤:“顾绥,你的伤不能——唔。”
下一秒,唇被另一个滚烫的唇堵住,双眸转瞬失焦在那张精致的脸上,两人温热的鼻息交织着,柔软处被有些急促地啃咬,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还隐隐嗅到了几缕百合的幽香。
她无助地伸手轻推,却又担心对那伤口雪上加霜,于是只好任由自己沉溺其中,直到对方愈演愈烈,抓着自己的手探向别的地方,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商姝一把推开顾绥站起身,双腿不受控制地有些发软,她将头扭向一旁喘着粗气,直到气将将喘匀,这才回过头严肃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顾绥。”她冷声唤着对方的名字,“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你想跟我做的,到底是朋友还是炮友。”
不等人回答,她就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能把性和爱分得很开的人,做不到随随便便就跟人上床,如果你找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个,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商姝声音冰冷,连带着尾音也跟着泛寒。
她承认,这个吻甜腻至极。
她也承认,这是她期盼已久的,顾绥第一次如此主动。
她的确无法抗拒自己对顾绥的生理反应,但她也绝不愿做对方唾手可得的玩物。
她不能重蹈覆辙了。
“你觉得我只是想跟你上床?”顾绥也从沙发上站起身,和她来到同一高度。
她气得发昏,满脑子都在循环播放着刚才商姝说的“炮友”,“随便”和“上床”。
她也有自尊心,她没法接受自己出于喜欢和爱的肢体本能,被曲解的如此不堪。
“那你要我怎么想?”商姝紧紧盯着眼前人的眸。
“商姝……”顾绥苦笑着叫着人全名,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算了,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去拿大衣。
她知道,两个都不冷静的人是没办法好好讲话的,她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就口不择言,至少,她需要先让自己恢复理智。
“你要去哪?”商姝见她拿大衣,心里虽然有气,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这人带着伤,有可能还发着烧,她不能让人就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见对方脚步不停也不回答,商姝有些急了,她冲到门前将人拦住:“既然你不想跟我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好,你留下,我走就是了。”
说完,她就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既然人家想要空间,那她就给,这么大间的双人总统套房,应该足够了。
顾绥站在门边,无力地将悬在半空中的手落回身侧,极力压制着想要追出去的冲动。
名贵大衣的衣摆像窗帘一样垂在地上,她却没心思在意,目光扫过沙发,商姝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上面。
手机没拿,大衣也没穿,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
想到这,顾绥先前的理智都化为了泡影,虽然之前的理论依然成立,但吵架这种事,总要有人先低头。
她没有犹豫,将大衣随手一丢,一把拉开大门追了出去。
搭电梯到了楼下,商姝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针织衫,门童不太识趣地为她拉开大门,外面的寒气瞬间扑面而来。
她心一横,将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口,抬腿迈出了门,出都出来了,她就是冻死也不会回去。
该死的自尊心。
正当她盘算着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时,一只胳膊揽上了她的腰,紧接着她就被这熟悉的力道捞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门童疑惑地眨了眨眼,拉开了第三次大门。
“喂……你先放开我。”商姝和门童尴尬对视后,有些难为情地将头往下低了低。
“不放。”顾绥边揽着人往里走边说道。
打脸来得太快,于是商姝的离“酒店”出走活动,就在这前后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里光荣结束了。
两人就这么搂着,美女配美女,不管到哪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夜晚的酒店大堂人不算多,却也纷纷朝她们投来了目光。
进了电梯关上门,确认人跑不了之后,顾绥这才舍得放开手。
“你不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商姝斜着眼看人,小声嘟囔道。
“都来找你了,能不能别那么记仇?”顾绥轻笑,捋了捋商姝被风吹乱的脑袋。
商姝依旧有些气鼓鼓地摆弄着手指:“是你先乱走的。”
“到了。”顾绥摇摇头将人拉着,走出了电梯。
刚一开门,商姝就看到了横在地上的大衣,她弯身捡起:“没看出来,有人喜欢拿大衣当地毯用。”
“一时情急。”顾绥笑着回身关上了门,倚在上面看人,“不生气了?”
商姝把大衣稳稳挂在衣架上,瞄了顾绥一眼:“我说的话确实有点难听,我跟你道歉,可……”可明明是你无礼在先。
回想起刚才那个稀里糊涂的吻,她还是闭了嘴,就当是对方烧糊涂了。
“什么?”顾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没什么,你饿了吗?”商姝反问,边走向温枪,终于在提起三次后成功拿到。
第26章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
“嗯。”顾绥淡淡应了声, 似乎在打着字。
商姝无奈,这人好像对吃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肠胃炎的后遗症, 每天不食人间烟火, 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清脆的“滴”声响了几次后, 商姝看着体温枪显示的数字, 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有退烧的迹象。
看着对方滑手机,商姝有点奇怪,她怎么记得这人平时不怎么爱看手机,今天滑得倒勤。
“那我叫酒店送餐。”她看了眼倚在门上的顾绥, 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点起了自己刚才浏览过, 觉得还不错的粥点。
顾绥快速交代完了事情,将手机收起, 也来到人身边坐下,将头微微靠过去和人一起看着屏幕。
“你能吃海鲜吗?这个海鲜粥看起来不错。”商姝将手机往顾绥面前挪了挪, 点开海鲜粥的图片问道。
“可以。”顾绥扫了眼图片应道。
“那我要这个……”
顾绥垂眸看着盯着屏幕念念叨叨的商姝, 仿佛她们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在一个平凡的晚上, 靠在一起商量着吃什么晚餐。
*
就这么心无旁骛的在沪城又待了几天, 两人到处走走逛逛,离了澳城出门上车到地方下车的习惯, 商姝竟然觉得这么散散步别有一番乐趣,顾绥的伤也恢复的不错,于是两人也是时候该启程回澳。
在沪城的最后一晚,商姝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 她拿起一旁的杯子想要喝水,一抬头却看见顾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正含笑望着她。
这人大晚上的穿这么好看……
商姝举着杯子的手悬在半空,不禁愣了神。
顾绥缓缓来到商姝身边,轻笑着俯身:“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黄浦江的夜色依然美得令人沉醉,最后一夜的加持又为这绝美的景致滤上了一层留恋。
顾绥牵着人来到江边的码头,最显眼的位置静静伫立着一艘三层的豪华游艇,雪白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船身正中央用金漆喷绘了一个大大的“S”。
顾绥踏上舷梯,回过身向商姝温柔地伸出手:“来。”
商姝怔怔地搭上那只手,江风拂面,她只觉得大脑又开始发晕。
穿过铺着红毯的通道,来到宽敞的主甲板,抛光的柚木地板温润而明亮,四周围绕着崭新的真皮沙发,吧台上摆放着精心点缀的鲜花与烛台,水晶杯里已经冰好的唐培里侬桃红香槟涌动着暧昧的气泡。
“喜欢吗?”顾绥凑近她的脖颈轻声耳语。
“这是……”
母家何家早年靠航运起家,商姝又出身澳城豪门,自然对游艇见怪不怪,她倒也不意外这是顾绥的,毕竟商家和顾家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让她有些转不过弯。
“给你的礼物。”顾绥勾了勾唇,牵着人朝楼上走去。
“干嘛突然给我买游艇。”想起刚刚船身上的那个“S”,商姝踩着楼梯问道。
顾绥捏了捏那只被自己握着的手,声音飘荡在江风里:“想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共度夜晚,当然要有点表示。”
“哦?那谁知道‘S’代表的是商姝的姝,还是顾绥的绥啊。”商姝心情不错,也开始调笑起来。
“是你。”顾绥回过头朝着她笑。
也是我们。
船缓缓驶离码头,一侧是庄重典雅的外滩万国建筑群,另一侧是璀璨夺目的陆家嘴,绚烂灯火倒映在江水中,与船尾激起的浪花跳起了交谊舞。
餐厅位于中层,四周环绕着宽大的落地舷窗,长长的餐桌覆盖着香槟色的亚麻布,银器在燃烧的蜡烛柔光照映下闪闪发亮。
“请坐。”顾绥为商姝拉开座椅,看着人缓缓入座。
游艇上的侍者无声地出现,为二人摆上前菜,随后又很快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商姝倒是很满意这样保持低存在感的“幽灵”服务,她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生蚝,又看了看顾绥面前的牛油果沙拉,遗憾地替她摇了摇头。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商姝优雅地将柠檬汁挤在生蚝上,这几天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她倒是对此毫无察觉。
“不重要,你喜欢就好。”顾绥看着对方开心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
这人……净挑这种惹人心动的话讲。
商姝尝了一口生蚝,口感如奶油般丝滑,还带着淡淡的榛子香气,是品质上佳的吉拉多。
手边的手机亮起,商姝扫了眼,心中一惊,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面前人,见人正低头扎着牛油果,她这才伸出手指点上屏幕,左滑,Clear,让那条信息从锁屏上销声匿迹。
正当她打算将手机倒扣时,屏幕再次亮起,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还好,是林琅传来的娱乐新闻分享,标题赫然写着【赵氏幼子闪婚裴氏女,先上车后补票?】
林琅一向爱和她分享这些乱七八糟的豪门圈内趣事,她轻笑一声,感慨澳媒的嘴毒程度恐怕和港媒不相上下。
“在笑什么?”顾绥放下手中的沙拉叉问道。
商姝索性点开了那条新闻:“这些娱记为了博眼球,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喏,说人家‘肚皮跑在前,婚书落在后’。”
顾绥拿过一旁的餐巾,面上没什么太大波澜,只静静看着商姝的反应。
商姝这才终于看到了那张图片,她赶忙擦了擦手,将图片放大细细查看:“她……不是那天……”
她不正是那天出现在顾绥家门口,和人拉拉扯扯的女人吗?
顾绥挑挑眉没说话。
沉默的间隙,侍者又适时为二人端上了主菜。
“你怎么不早说?”商姝想到自己那天胡乱吃醋,甚至为此犯了病,还为了躲人提前跑来了沪城,她现在的心情简直五味杂陈。
“所以你吃醋了?”顾绥面带笑意,如同守株待兔般等待着小姑娘的答案。
“我才没有!”商姝脸红了起来,“你别乱说,吃什么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她急得又说了一大串,反倒更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绥忍俊不禁:“好好好,你没有,是我吃醋了,这样可以吗?”
商姝见她还笑,顿时觉得好好的饭都不香了。
“好了,多吃一点,一会吃完我们上去待会。”顾绥瞥了眼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开口哄道。
商姝闻言,这才继续吃了起来,她也想趁最后一天再好好享受下沪城的美景。
吃完晚餐,顾绥捻过一杯香槟递到商姝手里,自己也拿起一杯,随后牵着人上了顶层甲板。
江风携着淡淡的咸湿轻拂过面颊,桃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摇晃晃,船上不知何时播起了FLETCHER的《Eras Of Us》,梦幻而沙哑女声像是呢喃的吟唱着:
How are you doing?
Where have you been?
Ive been practicing this moment for like twenty something years in my head
Its nice to meet you
Thats what I said……
商姝望着江景抿了口酒,樱桃混着覆盆子的香气融化在唇齿之间,随之而来的是琥珀桃仁的烘焙坚果香。
不愧是香槟之王。
只是……
她看了看身旁的顾绥皱眉:“你还是别喝了吧。”
“那岂不是暴殄天物?”顾绥笑,捏着酒杯晃了晃,“一点点,没事的。”
商姝不置可否,又举起酒杯轻抿一口,微醺,她的最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黄浦江上的船只格外少,仿佛脚下这条镶满宝石的银河在这片夜幕下归她们独有,神秘而浪漫。
“前几天的事,是我不好。”顾绥轻仰着头,一只手撑着栏杆喃喃。
商姝听着这轻轻飘入耳中的话语一愣,她还以为,对方会对那个吻从此绝口不提。
今天她准备这些,是专门来道歉的吗……
风撩起对方的长发,自然地露出那绝美的下颌,再向下是微微颤动的雪白的颈,之后是迎风而敞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商姝在夜色里贪嗔地望着,用眼神编织着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梦。
“阿姝。”顾绥浅饮了一口酒,扭过头对上商姝的眸,“你说的对,你不是一个能将性与爱分开的人,我也不是。”
“那天的吻,那天的一切,都源于我对你感情的本能,那是我身体面对你最真实的反应,所以阿姝,那两个选项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更不是炮友,我……”
“你什么?你想说你还喜欢我,三年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我?”商姝摇着头笑笑,“顾绥,我不是小孩子了。”
没那么天真,没那么好骗。
粉红的酒液在夜色里翻滚过了头,气泡一颗颗浮上杯面后转瞬消失殆尽。
“是,阿姝,我喜欢你,从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被打乱了章法,顾绥心急地向前一步,唯恐下一秒对方就会离去。
商姝随着对方上前的步伐轻轻后撤,听着这些话她只觉得好笑,甚至连气都懒得生。
分手,消失,出现,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一直喜欢?
她讽刺地笑笑:“是吗?那你喜欢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怎么可能对顾绥的情意毫无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弦。
只是她想等那个答案,等对方终于愿意开口的那个时刻降临。
可惜并没有。
对方似乎忘了,想要重新开始,至少需要先了结过去未完的事,给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在她看来,这些话和那个吻一样荒谬,酒后的胡言和烧糊涂的乱吻,她一个也不想相信。
“阿姝,你对我也还有感觉不是吗?”顾绥趁人躲闪之前,伸手覆上了栏杆上的那只手。
她太了解商姝了,她知道她要面子,知道她的别扭,知道她只是不愿承认而已,不然又为什么为她吃醋,又为什么时时刻刻担心她的身体,还有数不清的种种。
“是,我对你的确做不到像对陌生人那样,但这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商姝将酒杯中残留的酒一饮而尽,把目光投向无垠的江面:“顾绥,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我也不例外。”
虽然这话是自欺欺人,可以前的事,她真的不愿再回忆,痛苦也罢美好也罢,那些东西早就应该是过去式了。
她将空空如也的酒杯对着繁华对岸高高举起:“我们就好好欣赏欣赏这江景,不好吗?”
良久的沉默后,顾绥终是放开了手:“阿姝,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不想停留在原地没关系,我可以去追你。”
顾绥深吸一口气:“商姝,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吧。”——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心眼]感恩~
第27章 有一种逃课被抓的羞耻感……
“商姝,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吧。”
我们,重新开始。
“嘭!”
像是烟花在脑中炸开,五彩的, 绚烂的, 狂热的, 将她坚固的心墙生生炸出了一条缝。
商姝望着那炽热的眼眸, 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她以为,当她再听到什么喜欢啊,爱啊的时候,内心早就可以做到毫无波澜。
的确, 先前顾绥的那声喜欢的确没能打动她的心, 可当她坠入那双深情的眸, 听着她那如同虔诚教徒般的恳求,她承认她动摇了。
虽然这句话足够令人心动……
可却依旧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一直在给顾绥机会, 但既然对方不想说,那就算了。
“顾绥……”她张了张嘴, 风吹起了她拢在一侧的卷发, 阻挡在两人的眼神之间。
半晌, 商姝将空掉的酒杯放在一旁, 神色淡淡地叹了口气:“很晚了, 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回澳城。”
“好。”顾绥见人没拒绝, 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回到酒店,商姝简单和顾绥说了句“早点休息”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知道,今晚又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商姝其实烟瘾不大,加上连着几天和顾绥待在一起, 她甚至都没想起来抽烟这件事,还以为自己戒了,可偏偏今晚的事弄得她头脑乱糟糟的,烟瘾则又趁机找上门来。
她试着洗了个很长很长的澡,收效甚微。
可沪城室内全面禁烟,酒店自然也是,她并不是个喜欢随便破坏规矩的人。
于是她随便穿了件衣服,先悄悄打开了房门,确认客厅一片漆黑后,才走到门口抓起大衣,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都怪宋兰也,非要订个共用大门的套房,导致她抽个烟也得偷偷摸摸的。
几经辗转来到楼下花园,商姝也顾不上冷不冷了,她点了支烟,尼古丁久违的攀上了中枢神经,她只觉得头脑开始清醒。
猜了三年被抛弃的理由,现在又要来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表白。
花了几个小时,她总算得出了一个还勉强能说得通的答案:一定是因为她如今有了些成就,终于被对方认为配站在身边,所以才来吃她这棵回头草。
好烂。
而这个答案还恰恰呼应了那个理由,仿佛在她“被残忍抛弃”几个大字旁边,用章盖上了一个巨大的“Bingo!”
商姝一时间不知该是喜是忧,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还好这几个小时不算白费,因为除了这个糟糕的答案之外,她还决定好了另一件事:
她得和顾绥保持距离。
毕竟她清楚,自己的自控能力算不上多好,如果放任自己沉溺在温柔乡,那么最后一定会迎来一个无比惨痛的巴掌,这事她已经体验过一次了,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算了,什么鲜花,什么游艇,什么告白,就当是对方一时兴起,为她在沪城造的一场梦好了,等对方新鲜劲过了,这梦自然也就醒了。
她掸了掸身上被风吹落的烟灰,起身回了酒店。
刚一开门,商姝就顿感不妙,客厅的灯明晃晃的亮着,一个人正端坐在沙发上,双腿搭叠,胳膊抱在胸前。
商姝脑子里登时浮现了四个大字:教导主任。
她突然有一种逃课被抓的羞耻感……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大个人了,出去抽个烟怎么了?
于是她默默挺直了腰板略过了那个身影。
没错,没什么好心虚的。
“去哪了?”顾绥见人没有打算理自己的意思,抢在对方进房间之前淡淡开了口。
从察觉到人不见,她在这足足坐了三个小时零十七分钟,从担心到心焦再到生气,她甚至怀疑小姑娘因为自己的表白连夜回了澳城。
闻着对方身上那股浓浓的烟味,顾绥皱起了眉。
“没去哪。”商姝顿了下脚步。
不要心虚,保持冷淡,她开始默念自己新鲜出炉的法则。
顾绥察觉到了对方态度微妙的变化,两人这样子,不像是刚经历完一场表白与被表白,倒像是刚吵完一场猛架。
虽然说完全不后悔是假的,但就算之前相处的再好,终究还是跨不过朋友这道坎,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下去。
“我之前跟你说过烟要少抽。”她沉声道。
“我也说过,你这么管人,容易没朋友。”商姝与人针锋相对。
这熟悉的倔强。
顾绥抱在胸前的双臂紧了紧:“可我们现在不是朋友。”
“可我没答应。”商姝不甘示弱。
“可你也没拒绝。”顾绥不着痕迹地吐了口气,强撑着耐心,“商姝……你到底在气什么?”
商姝站在阴影里,转过身面对着沙发上的人反问:“那你呢,这就是你追人的方式?还真是跟你喜欢人的方式一样特别。”
大半夜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刚才的尼古丁加持,她的口条都伶俐了许多。
先前面对顾绥时她都多少有些自卑,如今话说开了,反倒感觉她们之间有些平等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
顾绥被噎的心梗,气得她连带乳腺都隐隐作痛,小姑娘怕不是去抽烟,而是去吃枪药了吧。
“没什么事我先睡了。”商姝不等人回话,径直回了房间。
还睡什么睡,总共也没剩几个小时。
她倚着门,心砰砰直跳。
*
从沪城回去这一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落地澳城后,顾绥看到了自己被管家提前停到机场的大牛。
比起商姝喜欢被司机接送,她更倾向于自己开车,并且习惯低调,所以在看到这闪闪发亮的黑武士Revuelto时,她在原地无奈扶额,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顾祺的杰作。
“我送你。”顾绥摸了摸鼻尖开口。
商姝捏着墨镜腿拉至鼻尖,从镜片上方瞟了一眼这价值千万葡币的超跑,随后重新戴好,选择乖乖站在原地等自己的司机:“算了,我可不想让全澳城的人都知道顾二小姐送我回家。”
“那我等你上车再走。”顾绥没强求,陪人站在走道。
随便她好了,商姝滑着手机,不置可否。
送走了商姝,顾绥越过那高调的剪刀门快速坐进主驾,伴随着V12低沉的轰鸣,她在众人的目光中闪离了机场。
“送完小姑娘了?”
顾绥踏入顾祺家时,顾祺正在瑜伽室优雅地做着单腿下犬式。
“没有,被您的杰作吓跑了。”顾绥拨弄着一旁的花卉,淡淡呛道。
顾祺从胳膊下方睨了人一眼,收敛了动作坐在原地轻轻拉伸:“我特意让管家挑了辆低调又不丢排面的开去,唉,算我自作多情咯。”
顾绥摇摇头,对于顾祺式低调不敢苟同。
“我那辆GT53呢?”她捏了捏身旁龟背竹那生意盎然的叶片,问起她先前开去机场的那辆奔驰。
“在地库。”顾祺瞥了眼一旁站着的顾绥,对她过分低调的行径表示不解,“天天就开这一辆,家里那么多车,不开拿来摆着看?”
顾绥闻言轻笑:“还不都是你和爸妈送的。”
这确实是实话,自从她满十八之后,顾玉山和周绫就开始送她车,好像把这当作了一种不怎么需要多动脑的礼物,即使她在国外的那几年也照送不误,甚至为她在国外不能开到这些车而觉得憋屈,变着法的劝她回来,在二人眼中,他们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小女儿放着家里的豪车豪宅不要,一定要挤在国外的小房子里吃苦。
至于顾祺的那份,包括这辆GT53,还是她亲自叮嘱了要选个低调点的结果。
顾祺挑了挑眉,忽然看见顾绥敞着的衣领旁边露出的一角伤口贴,她伸手指了指:“你肩膀怎么了?”
顾绥扯了扯衣领,并没打算告诉顾祺这件事:“水土不服过敏了,遮一下。”
“哦,你自己注意点。”顾祺皱了皱眉闭起眼打坐,没再怀疑。
几秒后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兴奋地睁开眼:“快跟我说说和小姑娘怎么样了,出去一趟总得有点进展吧。”
提起这个,顾绥面色微沉,本来是有进展的,可目前看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她抿了抿唇,继续把玩着那片龟背竹:“姐,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
顾祺一听不乐意了,她将盘着的腿立起一条:“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要我看你就是太不主动了,在人家身边晃都晃不到点子上。”
顾绥无语,她只怕是太主动了才对。
“好了姐,你还是多操心操心相宜的学校吧。”她强行转移了话题,心里默默对顾相宜说了几声Sorry。
顾祺揉了揉眉心:“说起这个,相宜下周要飞趟伦城参加一个竖琴集训,原本要陪她一起去的助理昨天突然骨折了,我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去多久?”顾绥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一周。”
顾绥摸了摸手背,可既然顾祺都开口了,想必是真没了别的办法,不过自己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时间弹性,精通语言,对那边熟悉,最重要的是比起外人也更放心。
唯一可能拒绝对方的因素就是离开商姝,不过一周不短不长,似乎这条也失了效。
“好,具体的东西你再发我。”顾绥抬了抬手指,“走了。”
顾祺看着自家妹妹潇洒的背影摇了摇头,对这些事答应得倒快,什么时候能把小姑娘领回家才是正经。
坐进了轿跑的主驾,顾绥这才觉得自在,她摸了摸肩膀,踩下油门驱车回了水岸——
作者有话说:依旧 感谢宝们的营养液和评论[狗头叼玫瑰]会努力码字的!
第28章 我最爱你。
从机场回颐景湾的路上, 商姝让司机改道去了心理医生的诊所,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回诊了,昨天在游艇上收到的信息, 是心理医生给她下的最后通牒。
穿过干净明亮的走廊, 商姝在一扇熟悉的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将墨镜轻轻摘下, 折了折吊在半敞的领口上,她看了看门边那块写着Dr Leong的金属名牌,深呼吸,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门应声打开,眼前的女人穿了件浅灰色绞花羊绒衫, 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她手里端着的咖啡, 杯中蒸腾的热气缓缓飘起,像是在迎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商姝微微颔首, 坐进了那个松软的白色沙发。
梁宛之,商家三年前专门为她找的心理医生, 今年三十五岁, 伦城大学心理创伤研究博士, 比起治疗, 商姝花了更多时间来确认眼前人的可信程度。
“来的路上顺利吗?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梁宛之微笑着将咖啡杯轻轻放上茶几, “喝什么?水,花茶, 咖啡还是果汁?”
“水就好,谢谢。”商姝简短而礼貌地答道。
三年的治疗关系,彼此间已经足够熟悉,没再过多寒暄, 梁宛之将装好水的纸杯放在商姝面前,进入了正题。
“怎么样,这三个月噩梦的频率有减少吗?”
“嗯。”商姝拿起纸杯浅饮一口,浅浅应了声。
“还记不记得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周……二。”商姝思考片刻,给出了答案。
“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梁宛之推了推眼镜,柔声问道。
闻言,商姝的手紧了紧,手里的纸杯被捏得微微变形,她动了动唇,随后开了口。
上午的阳光还算温和,透过落地窗洒在商姝的身上,将她深栗色的头发渡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诊所坐落在南湖湾,风景秀美,周围全是高端住宅和商业区,地价在这寸土寸金的澳城相当昂贵,不过这也精准地锁定了它的目标人群,倒算是五五开。
梁宛之望着商姝,似乎已经认不出眼前人,是三年前那个腕上缠着纱布,神色颓靡而游离的女孩了,她看起来,像是已经完成了与自己的和解,也和这个世界创造了许多新的连结,足够淡定,足够“健康”。
只是她的内心也真的如此吗?
静静地听完对方的讲述,梁宛之将茶几上咖啡杯的手柄转向另一侧,先着手询问起了那个梦:“听起来这次的梦和以前的很不同?”
似乎不只是梦境本身,还有醒来之后的身边人。
“是,我能感觉到,这一次我在梦里求死的心比以往都要强烈,如果说她之前的消失,给我的感觉像长期浸泡在冰水里,那么这次就像……就像是把我按在沸水里直到窒息。”
商姝盯着眼前米白色墙上的那副抽象画:“我从没有如此恐惧,妈咪死的时候没有,之前我试着结束生命时也没有,那反而更像一种解脱。”
她摇摇头继续道:“我太害怕了,比起她的离开,她的抛弃,还有那份消逝的爱,我更害怕她受伤,怕她真的……我宁愿她彻底把我忘了,即使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也好过接受她的死亡。”
梁宛之看着对方讲述时紧紧皱起的眉头,还有那因焦虑而反复摩挲上手腕的手,将纸杯往对方身前推了推:“听你的描述,我能感受到你对她的爱依旧很深,那可以跟我聊聊你拒绝她的原因吗?”
商姝自嘲一笑:“我想不会有人,在前面的跟头还没弄清原因的时候,就再栽回同一个坑里吧。”
“你在思考如何避免再次受伤,对吗?”梁宛之将手交叉握着,身体微微前倾。
“可以这么说,但这毕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能做的只有和她保持距离,不是吗?”说完,商姝将头扭向窗外。
诊所的视野很好,新葡京大楼就立在不远处熠熠生辉,但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栋建筑,因为如果去到它的脚下就会发现,它拔地而起的地方是一片老旧的居民楼。
斑驳的墙漆,生锈的铁窗,杂乱的电线,与之相对的是流畅的曲线,泛着金属光泽的玻璃还有璀璨的灯光。
仿佛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都是霉味与香水味的结合体,魔幻又割裂。
就像现在的她,既不愿接受顾绥的心意,又没办法想象再次失去她的生活。
“这确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你想逃避那些不好的可能,这很正常。”梁宛之肯定,“但这些情绪仍然是你的一部分,如果你愿意,依然可以试着探索和讨论。”
“慢慢来吧,事情总要有个过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梁宛之观察着商姝的神色,微笑着为这次回诊画上了句号。
回到颐景湾,商姝面对林琅的邀约选择拖延至明天,一夜没睡,又进行了些记忆与情绪的头脑风暴,她现在急需补觉。
瘫进卧室那张King size的大床,商姝不一会就做起了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艘豪华游艇上,顾绥依旧穿着那件好看的真丝衬衫,江风又一次吹起了她乌黑的长发。
顾绥朝着她一步步靠近,修长而骨感的双手,捧起了她被风吹的有些冰凉的脸,她也出人意料的没有挣脱,只觉得那双手好暖,好暖。
“阿姝,我好想你。”
鼻尖相触的刹那,顾绥清冷而诱人的声音飘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带着果香的缠绵的吻。
上好的唐培里侬没有浪费,粉红的,翻滚的,肉豆蔻与黑樱桃炸裂出的甜香,随着温热交织的唇舌递进,在两人的口腔中无限蔓延。
商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人曼妙的臀线托起,把顾绥紧紧压在栏杆上。
极度危险,却也绝对刺激。
湿冷的栏杆惹得怀中人一阵颤栗,可她仍旧不肯松开那双滚烫的唇,于是人越往后闪躲,她便追的更深。
酒精的后劲冲上脑门,原本就失焦的脸更加层叠,顶层甲板上的风很烈,却丝毫吹不灭她心中那无比炽热的焰,几秒留给彼此喘息,她在对方惊愕又迷离的眸中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她想更久一点。
感受到顾绥握着她的后颈轻揉,她知道,这是对方到达极限的征兆,她对着那柔软的唇瓣轻咬一口,终于肯看向对方早已湿透的双眸。
“顾绥。”她在风里轻唤,“你爱我吗?”
商姝看着对方在她怀里轻笑,这次换她心焦地捧上人的脸,换来的是喷洒在耳边带着酒香的鼻息,还有那清缓的耳语:“我最爱你。”
谎言总是格外动听。
是梦吗,既然是梦,那她就在此放心沉沦。
*
商姝再次醒来时,周遭已经漆黑一团,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将头蒙进被子里。
她怎么会……做这种羞耻的梦呢!
一定是因为见了梁宛之的缘故,这才刺激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经。
商姝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从床头摸来手机,屏幕上是顾绥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Gu:到家了吗?】
而上面一句还是一周前的那句:【我们见一面好吗?】
再上一句:【到家了。】
自己竟然一条都没回复过,这么看顾绥倒像个对着空气讲话的人机……
商姝看着这有些诡异的界面,不禁弯了弯唇角,可蓦地,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那个难以启齿的梦,她连忙拍了拍脸颊,敛了笑意,指尖轻敲,淡淡回了个:【嗯。】
她刚准备放下手机,岂料对方立刻秒回了条:【明天有空吗?】
商姝摸过遥控器打开了房间的灯,捧着手机认真回了两个字:【没有。】
这次对方没再秒回,似乎是在思考。
她也对着自己回的那两个字端详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呛她的?
商姝摇了摇头,想这么多干嘛,要保持距离,冷淡点才正常吧。
脑子里是这么想着,可她的心里却暗暗有些期待起对方的回复。
终于在几分钟之后,顾绥传来了四个大字:【早点休息。】
……
商姝咬咬下唇,满是期待落空的失望,她还以为顾绥至少会问问自己理由,可惜人家也是惜字如金。
她有些烦闷地把手机一丢,回想起梁宛之的话。
她这样是在逃避吗?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可她也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手机另一边的顾绥望着那两个冷冰冰的大字,只觉得连末尾的那个句号都像结了层霜。
她捏了捏手机,其实她一直是个手机在不在身边都无所谓的人,她的注意力很少被禁锢在这方寸屏幕之中,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习惯将手机放在手边,时不时点开看看,譬如在方才的几个小时里,那块屏幕就亮亮灭灭了无数次。
如果用哲学的话来说,期待其实更像是种欲望的延伸,欲望永远指向缺失,而我们期待的往往也并不是对象本身,而是那种缺失被填满的幻觉,期待是一种尚未实现的可能性,它能驱动着人们行动,同时也会制造出新的焦虑。
不过有回总比没回好,至少看起来,小姑娘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她了,倒也算不上是全盘倒退。
想着,她站起身打算去洗澡,毕竟研究表明这是个不错的焦虑清洗机制,刺激副交感神经系统,她很需要。
顾绥解着上衣的扣子,却在露出肩膀上伤口贴的瞬间想起了什么,又沉着脸把衣服穿了回去,她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家医疗中心的电话。
第29章 赎罪。
“二小姐。”对面很快接通了电话, 顾家的医疗中心向来近乎24小时待命。
“帮我接心理医生。”
“好的。”对面很快切过了电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女声。
豪门世家一向注重家庭成员的身心健康,这涉及到了家族形象, 决策甚至和继承挂钩, 因此顾家每个人都配备了自己专门的全科医生, 而对面这位心理医生就是顾绥的。
“二小姐, 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心理医生对于这通电话似乎有些意外,严格来说,除了定期粗略的心理评估,顾绥并没有什么真正用上她的时候。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顾绥神情严肃地站在床边,单手接着电话, 另一只手插在腰上。
“您请说。”心理医生拿过了平板, 等待着对方的问题。
顾绥吸了口气:“经常被噩梦惊醒, 有可能是轻度焦虑的症状吗?”
心理医生沉默了片刻问道:“您说的经常,是指多久发生一次呢?”
轮到顾绥沉默, 她张了张嘴:“这个我不太清楚。”
听着顾绥的口气,心理医生听出对方应该不是在描述本人的症状, 她微微松了口气, 随后专业地解答道:“如果噩梦只是偶尔发生, 我们通常会考虑归因于压力引起的应激反应或轻度焦虑。”
想到商姝口中的理由是公司, 这听起来似乎的确合情合理。
“继续。”顾绥屏息, 依旧没有完全放心。
“但如果噩梦发生频率较高,并伴有夜间惊醒、出汗、心率加快等自主神经激活表现, 则需要评估是否可能存在睡眠障碍,如噩梦障碍或夜惊。”
心理医生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如果噩梦内容与既往创伤事件或重大心理压力相关,或是频繁涉及到同一个人, 那么也会考虑到创伤相关应激反应的可能性,即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
轰。
顾绥的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心理医生的一字一句宛如利刃,缓缓地由刀尖割入肌肤,剖开她每一寸血肉,斩断她的每一条神经,最后直直插向心脏。
她跌坐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河,四肢麻木而漂浮,头脑昏沉得凑不出一个字。
那些噩梦里的她,那瓶“维C”,在绯色时林琅说的话,习惯上抽烟,还有那朵金盏花,似乎一切都化点成线。
她早该想到的。
她怎么会……怎么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骗过。
“二小姐……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传来小心地询问。
“嗯。”顾绥艰难地应了声。
“当然,以上是我列举的大部分可能,至于具体状况,还是因人而异,需要进一步评估才能决定是否需要进行干预和治疗。”
“我知道了。”顾绥喉间干涩,匆匆挂断了电话。
手机滑落后不知了去向,她坐在床沿上,不断对着自己说,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这一切真的只是她多心。
可想着想着,她的肩膀开始不住地颤抖,她横过手捂上双眼,泪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渗出。
那个坚定不移的选择动摇了,那个她曾回想过无数次都依然确定的选择,还是在此刻不可控制地动摇了。
顾绥仰起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自己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她的阿姝,她捧在手心里的阿姝,那么明媚恣意,那么好的阿姝,怎么可以经历这样的痛苦。
她选择孤身,她忍受一切,她坦然接受那最坏的结果,也情愿在这劫后余生里承受所有的恨。
可……当那自以为的保护,却是比想象中还要猛烈的伤害,她又是否真的该回来?
如果她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如果她没有回来,那她的阿姝是不是已经过上了崭新的生活,找到了比自己更爱她的爱人,有了美满幸福的家?
阿姝说的对,她的确没资格要求别人站在原地等她,现在,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再站在她的身旁。
自己在游艇上的那番话是多么讽刺,多么自私又自大。
她该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告白,而是赎罪。
*
因着昨天下午睡了一觉,晚上又连着睡,导致一向爱睡懒觉的商姝醒得出奇的早。
她边感叹着又失去了一个晚起的机会,边拿过手机看着,眼神和手指都好似不听使唤地被那个聊天框吸引。
没有新消息。
她昨天没回顾绥,对方也再没了动静,她佯装不在乎地将手机倒扣,随后跑去洗漱。
管家似乎也没料到小姐今天醒的这么早,商姝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也懒得让管家折腾,索性自己从冰箱里抓了几片吐司漫不经心地啃起来。
她边啃边浏览着公关发出的原创声明,看着那字字珠玑而又宣示着主权的文字,她轻轻摇摇头,不得不感叹光镜在这方面实在是做到了极致。
出于礼貌,算着过了早餐时间,商姝才在上午赴林琅的约来到了林宅。
本想着两人约在外面,可奈何林母柯雅慧千叮咛万嘱咐,让林琅务必把人带来林家,说她想念得紧,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林琅在门口接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商姝,挽着对方的胳膊笑着问道:“准备好接受我妈的热情洗礼了吗?”
商姝也难得开怀,自从她六岁丧母后,也就只从柯雅慧身上感受过些许母爱,或许是念着商林两家的交情,又或者是林璀、林璨姐妹早早长大,想给林琅找个年纪相仿的玩伴,总之柯雅慧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林琅也时常戏称她为林家的第四个女儿。
不光是祖辈的交情,柯雅慧在何兰黛在世时也同她关系很好,因此后来也格外看不上冯媛,只是碍于交情并没有多说什么,却也不怎么和那母女三人来往。
在澳城,除了正房原配,豪门圈子似乎对养姨太太这件事心照不宣,冯媛就是如此,在商姝三岁时便以二房的身份生下了双胞胎,因此也间接导致了何兰黛与商韦婚姻的破裂,后来更是在何兰黛去世后成功上位,一跃成为了商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除了对冯媛小三上位的不齿,柯雅慧看不惯的,还有她对商姝的明挤暗兑,于是她对这人更加厌恶的同时,也埋怨着商韦的不作为,只是她能做的也就是对商姝这个“孤女”多加照拂罢了。
商姝对柯雅慧,乃至对整个林家自然也是感恩的,毕竟是她们为弱小的她在黑夜里燃起了点点星火,让她熬过寒冬,迎来了新生。
“慧姨。”商姝踏进林家大门,对着沙发上的女人甜声唤道。
“小姝来啦,快过来坐。”果然如林琅所料,柯雅慧从看见商姝的第一眼起,嘴就没停过,不住嘘寒问暖。
“满满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多带你回家看看。”柯雅慧拉着商姝的手,嗔怪地说道,惹得一旁的林琅翻起了白眼。
商姝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上次正经回来看柯雅慧还是刚回国的时候,那时候柯雅慧第一眼见到她就泣不成声,如果再来一次,她可能也会养好身体再来见人,不再白白给疼她的人落了惊吓。
商姝回握着柯雅慧的手浅笑道:“怪我,一直都在忙,是我该多主动回来看看您才是。”
说起这个,柯雅慧笑意更甚,怎么看眼前的小丫头怎么满意:“我知道的,忙点好,我们小姝真是不得了。”说罢她看了眼旁边无所事事的林琅,“满满要是有你一半出息,我就不愁了。”
商姝也看了眼林琅,掩不住笑意。
其实她知道,柯雅慧对林琅这个小女儿最是宠爱,舍不得像放两个姐姐一样,放她出国读书,不过好在林琅也没什么兴趣,于是乖乖在家门口的澳城大学念了个自己喜欢的社会学,有智有颜,有钱有闲,家里的产业有两个姐姐顶着,她现在只偶尔为爱发电写写小说,逍遥又自在。
林琅瘪了瘪嘴,看来她给商姝的排序排错了,自己才该排第四才对。
柯雅慧抚摸着商姝的手背:“小姝还是太瘦了,我也常说满满,你们小丫头现在都瘦瘦的,这怎么行呢。”说着说着,柯雅慧又开始有些哽咽,“想起你小时候,瘦瘦小小的像个猫儿一样,后来回国也是……”
“诶呀好了好了妈,又说这些伤心的干嘛,小姝这不是好好在这吗,大不了一会让她多吃几碗饭就是了。”林琅见画风不对,连忙打断逆转。
“是啊慧姨,一会我可得好好尝尝林家厨师的手艺。”商姝也赶忙安抚道,她也最见不得旁人这样。
柯雅慧这才抹了抹眼角的泪,破涕为笑:“好,我让她们多做点好吃的。”
随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快速从伤怀的情绪中跳出,笑眯眯地看着商姝,问出了那个所有长辈都好奇的问题:“小姝和满满同岁,今年也二十五了吧,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和慧姨分享分享?”
林琅率先替人解围:“妈,你好八卦。”
“问问而已,小姝那么优秀,追她的人肯定大把大把的,哪像你,丢出去连个响声都听不到。”柯雅慧损完自家女儿,又把目光放在了商姝身上。
“没有没有,满满也很受欢迎的。”商姝连忙替人挽尊,但却不敢多说,要是柯雅慧知道追林琅的人能从澳城排到法国,一定又要嫌她挑剔。
柯雅慧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我的意思呢,是叫你们不要着急,擦亮眼睛慢慢来,不管是谈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家庭背景如何,人品好那才是最主要的。”
闻言,商姝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林琅,她倒是没想到,澳城老豪门里还有柯雅慧这么开明的长辈。
林琅会意,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毕竟这些话她早就听柯雅慧说了几千遍了。
又聊了几句,柯雅慧才舍得松开了商姝的手,她知道今天毕竟是两个小姑娘的邀约,她一个老太婆也不好霸着不放:“好了,你和满满上楼玩吧,一会再下来吃午餐。”
两人应了几句,林琅就拉着商姝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30章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回到房间, 两个平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人,竟然难得有些相顾无言,彼此心里都揣着事, 并且都盘算着等对方先开口。
“你问顾相宜……”
“你和顾绥……”
默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两人又这么盯着对方沉默了几秒, 终是林琅先开了口, 她对商姝向来憋不住事, 于是她咬腮睨了商姝一眼,心一横说道:“那个……顾相宜夺走了老娘的初吻。”
商姝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愣了几秒,随后噗嗤笑出声:“林满满你出息了……你们才见过几面啊?”
在她的印象里,两人统共就在林璀生日宴, 因为弄脏裙子见过那么一面, 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两面。”林琅垂着头诚实地回答, 随后她指了指衣帽间,“都是因为那条裙子。”随后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被强吻的完整过程。
听完全过程的商姝笑着摇摇头:“人家小姑娘成年了没啊, 违法乱纪的事可不能干啊林小姐。”
林琅缩在床上抱膝,听到这话整个人一下直了起来:“满十八了好不好, 再说了, 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你这是污蔑, 你这是栽赃!”
见商姝笑得合不拢嘴, 她又重新将自己缩成一团,有些无语道:“算了, 你就当笑话听吧,反正我估计小姑娘也不记得了。”
说罢,她又朝着那条裙子所在的衣帽间望去。
一定是不记得了,不然怎么会叫顾家管家来送裙子给自己, 如果记得的话,至少也会露个面解释一下吧。
“所以你们俩连联系方式都没留?”商姝看着林琅在床上荡腿,忍不住说道,“要不然……我给你问问?”
想着这两个人连好友都没加上,还要靠送裙子到家这种“飞鸽传书”式古老方式,顿时觉得这“艳遇”未免有点太草率了,毕竟澳城圈子就这么大,两人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有什么尴尬或误会,还是早点解开为妙。
林琅白了她一眼,酸溜溜地说道:“哟,看来你们进展不错呀,都能给我牵线搭桥了?”
说到自己的事,商姝瞬间就没了那股自信劲,她敛了笑意,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林琅从床上下来,来到商姝所在的沙发上坐下,随后又怕对方耍赖似的补了句,“不许讲我听过的部分。”
商姝深吸一口气,随后尽数吐出:“我……也和顾绥接吻了。”
“等等,什么叫也,我那顶多算亲一下。”林琅义正严辞地纠正道,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抓错了重点,立时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们这就和好了?”
商姝咬咬唇:“没有,但是她跟我表白了。”
哈?
又是接吻又是告白,这庞大的信息量砸得林琅晕头转向,她飞速眨了眨眼,继续问道:“那……你答应了?”
“没有。”商姝又摇了摇头。
林琅依旧一头雾水,比起自己的故事,这两个人的怎么这么七拐八绕。
她索性直白发问:“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就……我也说不好,反正不是朋友。”商姝低头抠着手指。
林琅想起上次问起时,商姝也说不算朋友,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句话的意思绝对大相径庭。
想必这次应该称作: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门被敲响,林家的佣人在林琅应声后推门进来,恭敬地说道:“小姐,午餐准备好了,太太让我来叫两位小姐下楼用餐。”
“知道了。”林琅回了句,随后对着商姝说道,“走吧,吃完饭咱们出去逛街,换换心情。”
商姝点点头,站起身和林琅一起下了楼。
席间,柯雅慧一个劲地把菜品都推到商姝面前,像是势必要让人履行刚才“多吃几碗饭”地承诺。
商姝盛情难却,林家的厨师手艺也确实不错,于是这顿饭就以她吃到快吐出来收场。
饭后,林琅还怕柯雅慧舍不得放商姝走,趁机说道:“妈,人你也看过了,又给人家塞这么饱,得让我们两个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吧。”
柯雅慧倒是欣然应允,只是走前又拉着商姝恋恋不舍地前前后后说了十分多钟,这才把人放走。
“走吧,四小姐,我们去大逛特逛!”提起逛街,林琅又开启了两眼放光模式。
商姝其实也喜欢逛街,只是在爱城的那几年怕太招摇被抢,加上和顾绥有许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就渐渐戒了这个爱好,再后来回澳城,又一门心思扑在公司上,除了林琅偶尔的邀约,她自己倒也没什么兴致。
依旧是澳城最高档的商圈,依旧来到了林琅最爱的试装环节,商姝早早挑选完毕,坐在沙发上当着评委,在穿衣风格这方面,林琅比她挑剔的多,sales为她送上了VIC Room专供的库克香槟和手工巧克力,这是品牌象征法式格调的表现。
她在林琅换衣服的间隙滑着手机,听着门外不远处几个望眼欲穿的sales的对话,她的听力一向不错,店里被包场也格外安静,于是那细小的声音便被成倍放大。
“真让人羡慕,这两位超级有钱就算了,还长得这么惊为天人,下辈子我也想拿这样的剧本。”
“真的是,估计人家把店买下来都绰绰有余,挑包包挑衣服,这不跟挑白菜没什么区别吗。”
“错,大小姐根本不会去挑白菜,人家只会看到白菜被做成高级料理的样子。”
商姝闻言弯了弯唇,觉得这样的发言有点可爱。
司机将两人的大包小包接过送回车里,商姝和林琅则继续一身轻地闲逛着。
可走着走着,林琅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相宜,那我们先走了。”
“好。”
相宜?林琅拉住了商姝前行的脚步,回头一看,转角处站着的果真是顾相宜,小姑娘正被鲜艳的包装袋围在原地,目送同伴走远后滑起了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
“你等我一下。”林琅松开商姝的胳膊,径直朝着顾相宜走去。
商姝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顾相宜,便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顾相宜正给顾绥发着自己的位置,却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她抬起头,见林琅正抱着胳膊站在她面前,表情耐人寻味,她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姐……姐姐。”
林琅打量着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什么,只试着从她的微表情中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和朋友逛街?”
顾相宜点点头表示肯定,随后看了看林琅,又看了看立在林琅身旁的商姝,不禁感叹美女果然都和美女玩,她有礼貌地对着商姝说道:“姐姐好。”
商姝见小孩长得甜美,性格也乖巧,暗暗腹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强吻林琅的样子,她微笑着上前一小步,对着顾相宜开口:“你好,我是……”
她稍稍一顿,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开始和小孩自报家门了,不就是顾绥的外甥女而已吗,自己这是干嘛。
还有……总不能说自己是她小姨的前女友吧,或者她强吻对象的发小?还是她妈妈的合作伙伴?好奇怪。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身份,又见小孩眼睛闪亮亮地盯着自己,她只好说了句:“我是林琅的朋友。”
林琅偏过头瞟了商姝一眼,表示有点尴尬。
“啊,小姨,这里。”顾相宜突然朝着两人身后招了招手。
商姝和林琅朝着人打招呼的方向回过头,就见顾绥正朝着三人的方向缓缓走来。
商姝下意识往林琅身边挪了挪,这四人组……现在是真的有点尴尬了。
“阿姝。”顾绥走到三人身边,又不好什么都不说,于是对着商姝有些不自然地轻唤。
她今天是来找顾相宜讨论下周出国的事的,听说人和朋友逛街正快结束,她这才来商场与她汇合,却没想到会碰见商姝。
虽然她的目标是顾相宜,可眼神从看到商姝的那一刻起就再没移开过,只是这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是单纯的欣赏与爱恋,而是掺杂了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
“嗯。”商姝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扯了扯林琅的袖子对顾绥说道,“你们聊吧,我们正要走了。”
岂料林琅却恰好和商姝意见相左,她岂会看不出顾绥那都快黏在人身上的眼神,再者说,她也正好有事想和顾相宜确认。
主动,向来是她的行事风格,今天还连带着商姝的那一份一起。
于是她对着商姝使了个眼色,随后对着另外两位说道:“那个……你们吃饭了吗?要不然一起?”
商姝无语,不是才刚吃完,还吃什么饭……
可随后她似乎领悟到了林琅那个眼神的意思,一定对方需要自己帮她和顾相宜创造机会,既然这样,那她也只好牺牲一下自我,为发小两肋插刀了。
正当商姝准备改口助攻时,顾相宜却抢先开了口:“现在才三点,吃饭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听着刚才小姨叫人家的名字,她终于弄清楚了,眼前的另一位美人,正是之前自己乱点鸳鸯谱的那位正牌鸳鸯——她小姨的前女友,兼林琅的朋友。
所以四个人一起吃饭怎么行,她得给那两位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才好。
于是乎,四人组各怀心思,林琅为了商姝和顾绥,商姝为了林琅和顾相宜,顾相宜为了顾绥和商姝。
如果思绪有形,那么现在四人头顶上的丝线一定缠缠绕绕,杂乱不堪。
“先去绯色坐坐?”终是顾绥淡淡提出了解决方案。
反正绯色就在不远处,四人一拍即合。《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