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十六点怪 “…我是谁？”
又过了会儿, 魏医生也从楼上下来，进诊室去处理伤口。
小黑猫生命力顽强，受伤期间淋了雨，大多数指标都还在健康的范围内。
再次从诊室出来时, 小家伙脚上缠了一圈纱布, 身上湿漉漉的毛也被吹干, 脖子上多了个伊丽莎白圈。
林衍去前台刷卡结账。
简漫和趴在柜台上的小黑猫大眼对小眼, 抬眸问：“它现在怎么办？”
魏医生从系统里扣除这次的费用, 也看向林衍：“跟之前送来绝育的小猫一样吗, 放我这按住院算, 等恢复之后你再接回小区？”
林衍“嗯”了声。
这似乎是他一贯的处理方式。
从上次去他家里送苹果的所见判断，他自己应该是没有养宠物的。
简漫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轻戳了下小黑猫的鼻子，更加感觉到林衍真的是个奇怪的人。
赚那么多钱, 在网友整理版国内作家收入榜排行前二十，身家万贯, 却住这种偏远的中档小区。
对生活好像也没什么欲望, 吃的东西都是连锁便利店批量采购。
会给小区的流浪猫提供免费医疗和食物, 但好像又不是个对宠物多么热衷的人。
随着简漫伸手, 柜台上的小黑猫也主动把鼻子往前凑了凑，贴上她的指尖。
湿湿凉凉的触感。
她不由有些心软, 一咬牙，“不然把它带回去照顾吧。”
林衍刚从茶几上拿起雨伞, 转头看她一眼, 很平静地陈述事实，“让我带回家照顾，还不如把它留在医院。”
前半句重音落在“我”字上。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确实, 他能把自己都饿晕在电梯里，作息也如此非人类。
这也许就是他家里没有养宠物的原因。
魏医生打着哈欠，想了想提议说：“你们带回家去也行，主要就是每天两次消毒和换药，你没空的话，现在不是还有你女朋友能帮忙吗。”
“……”
有了上次被黄毛误会的经验，这次简漫也没太意外。
毕竟深更半夜的，他们孤男寡女一起出来，也真不能怪别人多想。
“我们就是邻居，半路遇到的，不是男女朋友。”
简漫淡定地解释完，抱起小黑猫，“我的意思是，我带回我家照顾。感觉它跟我还挺有缘的，明明你才是它的长期饭票，刚在便利店的时候它先找到的人还是我。”
林衍微挑眉，缓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刚离便利店门口比较近？那家店的店员会赶猫，所以它压根不敢往里走。”
简漫不服气地反驳：“那它想找你的话，也应该是在门口等，而不是冒着危险进来。上个月你让我喂过猫条的说不定就是这只，所以它还认识我。”
“不是这只。”
林衍显然是懒得继续拌嘴了，到宠物医院门口把伞一撑，“你愿意带就带吧，还走不走？”
简漫：“走啊，伞还是我扫码借的，别急，我还要问医生怎么换药呢。”
魏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两盒没拆封过的药膏和袋装纱布，叮嘱了几句流程和注意事项。
他摇摇头，跟着女孩的脚步去锁医院大门。
还说不是小情侣，打情骂俏如此自然-
外面雨越下越大，跟云层后面藏了个洒水机似的，肆无忌惮地往下泼。
林衍身高腿长，走路速度也快，简漫后来根据自己都要跑起来，要求他走慢点。
他没说话，但照做。
地上的积水也渐厚，两人的鞋子和裤脚都是一片泥泞。
险些被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飚了一声泥水，简漫侧身一躲，轻叹一声气：“你知道怎么能瞬间让雨停吗？”
林衍鞋子都湿了，心不在焉地开口：“找龙王、计蒙、赤松子，或者泰芙努特、宙斯、查克。”*
简漫默了默。
这人对东西方神话倒是如数家珍。
不过，他本来就是写悬疑小说的，曾经有一本书里的变态杀人狂还经常幻想自己是神，作案的规律也是参照神话故事传说。
作为变态之“父”，他肯定是详细研究过这些背景。
“不对。”简漫指指上方，说：“最高效的办法，是对着天空讲个冷笑话。”
林衍：？
简漫既然已经放弃泡他，也自然不用再绷什么所谓人设，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伞顶，虔诚地对着漆黑的天空道：“白雪公主为什么命途坎坷？”
“——因为她身边小人太多。”
两句话说完，很赶巧，刚才还如瓢泼的雨势真就减小了那么一点点。
简漫笑了下，“看吧，真的有效。”
又走了一小段，林衍像是实在没忍住的样子，“为什么？”
简漫声线很平，叙述的语气，慢腾腾地说：“因为，听到这么冷的笑话，老天爷也会无‘雨’啊。”
“………………”
简漫忍着自己没笑，转了下头，想看看身边男人的表情。
根据她的经验，好梗适配低笑点人群，她玩梗的爽感来自于前仰后合的爆笑。
但这种扣钱谐音烂梗，就适合讲给笑点高的淡人，讲完之后再欣赏对方满头乌鸦的表情，从中收获快乐。
结果简漫这么一看，就捕捉到林衍嘴角翘起的那个瞬间，随后不到半秒，他就屈指摸了下鼻子，强行压回去，表情恢复淡漠。
这下轮到简漫愣了。
不会吧，这人居然能是烂梗的受众？
后半段路，她心情莫名愉悦。
到家门口，林衍把伞递给她，也没有“回见”“拜拜”之类的告别语，头也不回地进了2601。
简漫也抱着受伤的小黑猫回家，在网上买了次日达的宠物用品，暂时先用毛毯和纸箱给它做了个小窝。
安顿好一切，她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阴间作息在邻居之间出现了传染现象-
到这周快结束时，简漫终于完成了画家的人物小传。
说“小传”都不太准确。
她洋洋洒洒写了快一万字的文档，附带把剧情中需要配合修改的内容也标注出来。
周五一早，简漫点开林衍的微信头像，把文档发过去，附以一长段的修改思路和理由。
意料之内，这人又一次在线上人间蒸发。
下班前编剧组开小会时，组长千叮咛万嘱咐，说总部和领导都催得很紧，让她这几天内务必跟木行沟通好，以免耽误导演组选角的进度。
周末两天，简漫复制了之前两次的工作方式，坐在家里对他实施微信和电话的双重轰炸。
但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他的电话也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周一的晨会上，简漫心虚地汇报了原著作者暂时失联的状况。
这次会议有总部的高层参与，黄主管皱着眉，也不顾项目组那么多人都在场，看着她一通训斥。
“这么简单的工作，都一个星期了还没有任何进展。现在整个项目的进度都卡在这，角色基本信息都确认不下来，我们跟资方、跟总部怎么交代？”
“再耽误下去，这损失是你能承担的吗？”
简漫当场被批傻，低着头只能道歉。
中午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看到身边同事们同情的目光，心里更不是滋味。
虽然她在学校时，也不是专业方面多优秀的那批人。但至少在工作中，她基本没怎么挨过批评。
尤其在剧团工作那几年，她向来都是被当成正面典型表扬的。
更何况，排除她用其他方式知晓木行住址信息的因素，她已经尽力去联络，那份修改的人物小传也是上周加班加点熬夜完成的，内容比编剧组之前的版本还要精细认真。
午休时，黄主管发消息把她叫去办公室。
简漫以为在会上被训完，还要再继续挨批，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慢吞吞走进去。
黄主管叹了声气，“唉，小简，早上开会的事别往心里去，当时是有总部的领导在，我总得表个态。”
“不过你手头这项任务确实很紧急，再不能耽误了。实在不行，我刚看合同里留过木行一个地址，你就出趟差，看能不能跟他当面沟通。”
简漫点点头，“好的，我没问题。”
黄主管喝了口茶，也开始吐苦水，“当时公司找他买这版权的时候，好像他就挺不情愿，但卖都卖了，不能这么不配合工作吧。也就是他，要是换别人，我们怎么可能同意这种条款？还事事都得跟他确认，多耽误事儿。”
回到工位，简漫收到黄主管发来的一串京市的地址。
她盯着那行地址信息看了几秒，陷入沉默。
要不是前面还附带着林衍的全名，她都要怀疑之前加微信是不是加错人了。
林衍现在就住在云城、她隔壁，京市的只可能是他曾经的住址。
黄主管又发信息询问她明天是否可以出差。
简漫想了想，找了个无中生友的理由：我刚问了在出版社工作的朋友，她跟木行认识，跟我说他现在人就在云城，已经不在京市了，我想办法问一下他在云城这边的住址-
那天凌晨从宠物医院回来，林衍的状态很好，连觉都没睡，当即对着电脑继续写作。
他原本以为经简漫那样一打扰，思路可能会像之前一样完全中断，但并没有。
相反，那晚之后，不仅是灵感和思路，他连带着心情都还不错。
不得不承认，隔壁那女生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烦人，甚至偶尔还挺有意思。
他还曾一度以为，她会像他在美国念大学时遇到过的几位女同学一样，对他穷追不舍，以至于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
但是并没有。
一口气写完了第二章，林衍还不困，神清气爽地离开电脑前，破天荒打算开车去远点的超市采购物资，准备下一阶段的闭关。
他打开手机，把原稿发给秦博远的同时，还看到“漫漫惹人爱”发来的一堆消息，提醒他看她修改的人物小传。
林衍已经拿着车钥匙在门口，随手回复：晚点看。
经过楼下灌木丛，他习惯性给猫碗里加满猫粮，各处的小黑团子探头探脑走过来觅食。
林衍在原地看了会儿。
很小的时候，住在京市郊区的别墅，某个雨天，他家院子里也曾跑进来几只这样的小黑猫。
他当时也给它们搭了个窝，想给它们一处容身之所。
但第二天，林季华就发现了，让佣人把那几只猫全都丢出去，顺带丢掉的还有他准备的小被子和碗。
林衍放学回家，发现这一切，还没来得及问佣人，就被林季华叫去了书房。
毫不意外，他在书房中挨了一顿打，林季华斥责他，把心思放在这种小事上很丢人、没出息，不配当他的儿子，紧接着，又是一些将自己当成正面典型，有关‘男人应该有志向’的说教……
林衍没继续回忆那些陈年旧事，按按眉骨，转身去地下车库。
不过，快一周了，不知道被隔壁带回家的那只受伤的小猫情况如何-
这天简漫下班之后，直奔2601的门。
根据她的推测，林衍应该这个时间才醒，她去敲门，应该正好能逮到人。
她在回程的地铁上就收到过他的回复。
但他的“晚点”也许是当天、也许是隔好几天，根本就没个准。
一天下来，被领导软硬兼施地压力一通，简漫也不打算管他们之间那层身份上的窗户纸。
像大学公司法课上教的一样，今晚，她就要“刺穿隔壁邻居的面纱”，找他当面沟通。
结果，简漫在2601门口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吧？
在家昏过去了，还是出门了？
简漫更大声地敲了几下门，依然没得到回应，就转身先回了自己家。
她又打了个电话，对面很快挂断，证明他人应该是醒着的，只是没在家。
追人的时候简漫脸皮不算太厚，可面对工作就不一样。
她干脆搬了个椅子，往自家玄关处一坐，方便随时监听走廊动向。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她正逗着脚边的小黑猫玩，外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简漫迅速起身，猛地一推门。
林衍左右手各拎着巨大的购物袋，上面印有连锁超市的logo，在原地顿住脚步，显然是被她这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
简漫直接走过去，挡住他的去路。
她原本是打算开门见山谈剧本的事，但总觉得需要一句先让两个次元融合的开场白。
林衍低头看着她，“做什么？”
简漫微扬下巴，开启对话，“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林衍静了半秒，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语气中透着些许迷惑：“…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简漫：是怪东西！（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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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中外各种神话里的雨神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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