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十八点怪 弱小可怜又无助
L：？
一个问号, 含义不明。
简漫想了想，决定一次性把要求说清楚，不耽误他太多时间。
漫漫惹人爱：就在《溪山行》第一部扉页签，内容是「岁岁无虞, 长安常乐, 十六岁生日快乐, 祝你成为闪闪发光的大人。」
L：十六岁生日快乐？
简漫解释：…对, 我同事家小孩是你的忠实书粉, 据说你每本书他都看过好多遍。
L：哦。
哦？
简漫凝神看着这个字, 仍然不确定他是同意还是拒绝的意思。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又把曾清芳儿子独自在京市念大学，跟父母长期分隔两地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漫漫惹人爱：孩子就这点小小要求，木行老师帮帮忙吧。合十:/可怜:/
聊天框顶上闪了两下“对方正在输入”。
但大约五分钟后，简漫才收到他的回复。
L：要签哪本？
*
林衍收到回复, 从书架里拆封了一本新书。
以前秦博远寄来的那些样书总算是有用武之地。
他向来是懒得做签名这种事，在他看来, 他只是个写书的人, 贩卖的是文字组合成的故事, 没必要在作品上留下烙印一般的作者本人痕迹。
也许是担心简漫紧追不放, 才答应了她这项本身不算麻烦的要求。
十六岁生日。
林衍已经不记得他十六岁生日时收到的是什么礼物。
或者说，自他母亲去世之后, 直到跟林季华彻底断绝关系，他对那些年自己生日的印象都不太深。
左不过是林季华随手让助理买的他压根不需要的东西。
而每年他生日, 林季华都要以此为借口, 叫上他名利场上的一众朋友，风风光光地大办宴席。
其实本意根本不是替他庆祝，而是在外人面前立他的慈父人设, 顺便笼络各方关系。
生日宴上，相比寿星主角，他更像是个提线木偶。
被林季华教着逢场作戏，跟宴席上的各种宾客说漂亮话。
林衍迅速写完‘生日快乐’的祝福语，紧接着按照她发来的内容写后一句——‘祝你成为闪闪发光的大人’。
大概是最近高强度写作的缘故，他情绪较之平时好像更敏感。
写到这句，他嘴唇一抿，有些后悔答应她这个要求。
他根本不配写这样的祝福语。
隔壁那女生自己写反而很合适。
不论什么时候，她都神采奕奕、饱含热情的，像是有消耗不完的活力。
哦。
除了被他拒绝的那次。
不过这一茬在她那里好像也已经完全揭过。
几天前还在便利店里跟别人诉说对他浓烈的爱意，没过多久，就报警怀疑他是变态杀人狂，还摔他的门扔给他一句‘曾经的’。
林衍忽然觉得，这祝福语的内容由她来写，都不应该写‘祝你成为闪闪发光的大人’，而应该改为：祝你成为跟我一样的大人。
一时间被一句签名扰得莫名烦乱。
林衍在末尾草草签上自己的名字，随手找了个纸袋装好递出去-
简漫听到走廊里开关门声响之后，手机也收到三条消息。
L：写好挂门口挂钩了。
L：只此一次。
L：以后非必要勿扰，我最近很忙。
简漫迅速出去，看到2601门边挂着的牛皮纸袋，把它取回来。
她本来也不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找他，马上回复敬礼收到的表情包。
出于好奇，她翻开书的第一页。
林衍的确在上面签好了指定内容，用的是最平常的黑色中性笔，但字如其人，字迹出奇的漂亮。
每个笔画都很利落，遒美健秀，连笔处又有种飘逸的洒脱，一看就是正经练过书法的。
简漫把书仔细放进上班背的托特包里。
……
隔天上班，把签名书交过去时，曾清芳惊喜到不行。
“哇！你也太神了，才一天时间就能搞定！”
曾清芳认真查看着扉页上的字，“也不用这么着急的，昨天是工作日，还麻烦你晚上下班帮我跑一趟，真过意不去。”
“……”
简漫这才意识到，她应该至少晚几天再给她的。
无论如何曾清芳都想不到，她压根就没有‘跑一趟’，只是发了几条微信、开个门而已。
不过林衍还真帮她签了，回消息的速度也突破历史新高。
她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太真实。
也许这人只是表明冷漠，或者有点社恐，内心说不定还是挺善良的。
想到小区楼下的流浪猫们，简漫更加确信了这个猜想。
曾清芳拉着她的手，强行塞过来一张星巴克的储值卡。
“小简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欠你这么大个人情，我是真不好意思。”
这次，简漫再怎么推脱，都拗不过曾清芳。
等曾清芳离开，她看了眼手里的储值卡。
卡面标的金额有两千块。
简漫倒吸一口冷气，还是感觉受之有愧。
毕竟，她也没出多少力，主要还是林衍肯帮忙。
她想了想，趁午休时间，把储值卡拍了张照片，又给林衍发过去。
物归原主，也不算是“非必要”情况-
这次，简漫的消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周五，《桥上的人》改编剧本已经初步完成，项目组开会时，黄主管也宣布了另一项重要任务——演员选角。
会议上，黄主管把确认剧本和沟通选角会时间的工作都交给了简漫。
“拍摄的场地目前是定在云城周边的城镇，所以选角也是在咱们分部进行，总部会有专门的casting团队过来。”
“为了节约时间，初筛就由团队内部的人员完成，但按照合同，试镜环节是需要木行在场的。具体时间还没定，基本是在这个月底到下个月初这个时间段内。”
“小简在跟他沟通剧本的时候，顺便也跟他敲定一下时间，方便团队统筹安排。”
简漫答应时，整个项目组的目光齐刷刷朝他投来。
说来也奇怪，她加入项目组以来，在编剧的工作中只起辅助作用，但在联络员的岗位上，却莫名其妙成了中流砥柱。
随着编剧组的工作告一段落，只等多方反馈意见再做修改，他们全组人也拥有了短暂的假期。
晚上下班前，周享给她发消息，约她一起吃饭，饭后再去附近的清吧小酌。
简漫欣然应允。
自从来到云城，她的娱乐活动少到可怜。
跟原先在京市时每天奔波在外相比，最近几个月的生活宛如养老。
犹记得在剧团工作时，一群人没事干就泡在排练厅。晚上演出谢幕，也都会约着一起出去吃烧烤喝酒，热闹又充实。
周享选定的是一处新开不久的小清吧，装修风格乃至酒水单的设计都很文艺，桌椅旁边还摆着各种书籍。
简漫点完酒，看向书架。
其中有木行的两本悬疑小说，已经被翻得挺旧。
周享先抽出其中一本，翻了两页，闲聊的语气：“漫漫，你跟木行见过面吗，最近项目组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他有线下的共同朋友。”
又来了。
简漫摸了下鼻子，“见过的。”
周享：“哇，他大概是哪种类型啊，听说写小说没露过脸的男作者都是死肥宅。尤其写男频网文的那一波，我刚工作的时候跟着领导去过网络作协的一个论坛，那些男的真的…一言难尽。”
简漫默了默，“木行啊…死宅是挺死宅的，但不肥。”
周享身子往前倾了倾，抱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追问：“他长得怎么样？”
八卦是人类天性，打工人茶余饭后的最高频话题。
两个女孩聚在一起小酌，更是绕不开这一环节。
比起公司里那些老掉牙的八卦，木行这个每天以二次元方式出现在他们生活中，但又素未谋面的男人，显然更具吸引力。
随着周享的提问，林衍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再次飘进简漫的脑海。
不像当初crush期间，跟橙子描述的那样。
这次，简漫没有用“惊世骇俗”这样的形容词，换成了中肯而简短的评价：“长得蛮好。”
周享眨了眨眼，“真的假的？那等到时候他来看演员试镜，我一定要想办法过去，以前学校里帅哥挺多的，但我还真没见过长得帅的男作者。”
聊了一会儿，简漫手机振动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
消失三天的男作者终于出现。
由于这几天没什么急事，简漫发过去那张储值卡照片，也没催促。
聊天记录就还停留在那张照片，以及她询问的，他平时喝不喝咖啡，是否有意收下星巴克的卡。
L：又要送我东西？
“……”
这个‘又’就很尴尬。
漫漫惹人爱：不是我送的，是你上次签生日祝福语的孩子妈。
即使是非工作时间，逮到他在线，也是难得的机会。
简漫人在酒吧、心怀重任，反手就把工作群里的剧本文档发过去。
漫漫惹人爱：烦请尽快审阅。
漫漫惹人爱：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会安排演员试镜，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们要确定具体时间。
L：这两个月都没时间。
简漫胸口一堵。
喝了两杯酒，有些上头。
她没多思考，发了个指鼻子的表情包过去：你得有时间。
L：？
L：命令我？
漫漫惹人爱：没有。
漫漫惹人爱：只是在提出殷切的期望。
L：……
简漫脑筋不太清楚，慢吞吞地思考应该再怎样催促他。
这人好像吃硬不吃软，上回她堵在门口，当天就让他就范。
不然，就故技重施？
对面周享也在回消息，放下手机，抬头，看到简漫便秘似的表情：“怎么了？”
简漫：“林…木行说这两个月都没空来看演员试镜。”
周享愣了下，“那怎么办，听今天黄主管的意思，这事必须在这两个月之内定下来。”
简漫：“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这边新的消息还没发出，林衍的头像倒是先弹出一个小红圈。
L：你家有电吗？
漫漫惹人爱：我不在家。
漫漫惹人爱：啊，是小区停电了？
L：也许。
简漫原本没当回事，又抿了两口酒，猛然想起她前段时间在生鲜软件上反季囤购的几盒梦龙雪糕。
说不定还来得及抢救。
周享看到她的脸色，又问：“木行还是说没时间？”
“不是…”
简漫站起身，“要不今天先喝到这吧，我家可能停电了，我回去看看。”
周享看了眼时间，“好啊，也差不多该回了。原来是你家停电了，我以为你还在跟木行聊天呢。”
简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回去路上，简漫点开物业的朋友圈，看到小区几栋楼的停电通知，物业说是电路故障，正在联系师傅赶过来抢修。
她暗叹了声气。
悦江华庭那个偏远的位置，等师傅过来修好电路，她也该跟她的几盒巧克力脆皮雪糕说再见了。
晚上十点，正是用电的时候。
到小区，物业管理中心门口聚集了一大批中老年人，正在跟工作人员嚷嚷停电的事。
简漫也是第一次在小区看到如此多住户同时出现。
她快步回去，刚上到26楼，从电梯间拐去走廊，就发现林衍也在楼道里，正俯身对着他门口的智能门锁戳戳点点。
接近零度的气温，他身上就一套单薄的睡衣。
看着都冷。
简漫走过去，林衍闻声抬头，脸色也有些臭。
她视线划过门锁跟他的脸，疑惑道：“你在门口干什么？”
今晚的鸡尾酒有点后劲，一路坐地铁回来，她仍是轻飘飘的微醺状态，看着他补了句：“冻人形冰棍？”
“……”
片刻，林衍动了动唇，语气还算平静，“我门锁好像没电了。”
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被这倒霉程度逗到，简漫没忍住噗嗤笑了声，对上男人凉飕飕的目光。
简漫敛住笑，给他建议：“你找开锁的，或者，智能门锁应该都能插充电宝应急吧，也有应急钥匙可以开。”
林衍被这冷空气包裹得浑身难受，恹恹道：“手机没带，钥匙在家。”
充电宝就更不必说。
天知道他今天是倒了哪辈子的霉。
他原本只是看到业主群里通知部分楼栋已经恢复供电，想来楼道查看一下电闸。
比起锁在门外，更糟糕的是，他下午新写的几千字还没有保存，电脑就没电关机了，还不知道能否找回文件。
想到这里，林衍更加烦闷，往电梯方向走，“我去找物业。”
“欸——”
简漫好心地提醒：“物业被一帮大爷大妈给围了，你现在去都不一定能挤进去。”
林衍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
简漫去解锁自己的门，“我家里有充电宝，先借你一下？”
林衍顿住脚步，三秒后，折返回来，道谢，在两扇门之间等待。
门一打开，小黑猫又要溜出来。
这次是林衍眼神好，在空洞洞的走廊里发现了小家伙，一把抱起。
简漫换了鞋往屋里走，扬声：“你先抱它一会儿，别让它跑丢了——”
她拉开抽屉，打着手电筒在里面翻找。
自从换了这份稳定的工作，简漫就没怎么用过充电宝，晚上睡前给手机充好电，白天在公司也随时都能充。
她好不容易找到，拿出来往门口走，按了下才发现：“…好像充电宝也没电了，我充一下给你。”
“不对，现在停电，还充不了。”
林衍这一晚上，屋漏偏逢连夜雨。
简漫站在门口，跟黑着脸抱猫的男人四目相对。
长相帅到她第一眼就单方面宣布恋爱的男人，此刻穿着一件单衣，独自站在在寒冬的走廊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简漫心中泛软，犹豫须臾，看着他缓慢出声：“不然，你先来我家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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