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风玉露 当今社会,谁还会在意救命之……
“北海郡王, 也算是个贵人么?”
冯般若眉目讥诮。她轻慢地放下手中的童子,从怀中取出颍川王府的令牌, 冷声道:“睁大你的狗眼,我乃颍川王妃,你还不配跟我说话,让你们世子出来行礼吧!”
街市喧哗早化为死寂,人群屏息间,只闻孩童余泣与骏马不安的响鼻声。她话音一落,那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转过头去,尝试跟里头的主子说些什么。从冯般若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摇了摇头,随后车帘拨开,里头赫然坐着一个身着重孝的少年, 露出的脖颈手背, 一点儿血色也透不出, 倒是可以清楚看见他手背上靛青色的血管。还未说话便先掩面咳嗽, 随后显出他面容来,脸上带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眉眼深邃, 鼻梁连接眉峰。眼珠黑沉,轮廓棱角分明, 端得是一股风流昳丽。
他身后绀色的纱帘泄出灯火。额前是一根麻绳,太过粗粝甚至磨得他的额头微微发红。底下的皮肤紧紧绷住骨肉, 颀长脖颈, 白森森仿佛是一截梅骨。
“北海郡国世子郗道严, 见过颍川王妃。”
“适才不知王妃身份,手下人多有冒犯,还请王妃宽恕则个。”
他嗓音也含着些沙哑,仿佛是因为养父死去太过悲伤, 又仿佛只是因为太过病弱。
冯般若眼也不错地望着他,满腔怒气忽然之间不翼而飞。她张了张嘴,本想要驳斥他,但是最终开口只是问:“你怎么回事,平日就这样约束下人啊。”
“是道严之过。”他道,“请王妃责罚。”
冯般若平素骂人的本事忽然之间竟不知道去何处了。她抿了抿嘴唇,半晌道:“罢了,看你有病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只是日后你且记着,上京城贵人如云,你一个藩属郡国的世子,冒犯了我也就罢了,若是冒犯了旁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今日若非我出手,你府中恶奴已酿血案,你引以为戒吧。”
那少年一怔,随后笑了。身后万千灯火仿佛透过他的身体,转而在他的身上凝成淡淡的光晕。这样的柔弱可怜,这样的……青春貌美。
“多谢王妃教诲。道严这便责令属下备下米粮布帛之薄礼,亲自登门向这孩童及其家人躬身赔礼道歉。若孩童受惊未愈,或家人有任何需相助之处,亦当全力奔走,绝不敢再有半分轻慢,往后行事也必以今日王妃教诲为戒。”
此刻有一位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千恩万谢地从冯般若手中接过将哭泣渐止、仍在抽噎的孩子。冯般若自觉不能再看他了,他仿佛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山精野魅,再盯着他看一会儿,连她也要被他摄去心魂,成为他的伥鬼。
冯般若即便是走了,也没在适才的美貌暴击中醒来。她每走一步都是晕陶陶地,仿佛喝多了酒。她的马还在原地等她,她如今也没有纵马狂歌的心思了,只是慢吞吞地骑着马往回走,眼前的灯火远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她看不真切。
郗道严的车架也继续往驿馆行进。适才那男子拉上车帘,颇为懊恼地道:“……不想这一来,就开罪了颍川王妃。传闻中她是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人,可陛下和皇后偏偏又宠爱她。这可如何是好,如此一来,世子的大业难道要中道崩殂了?”
郗道严拾起手绢,不悦地拭掉自己适才咳出来的血丝。他也不看那人,只是轻唤了一声:“武宁。”
“是。”
“我们没有开罪她。”他道,“你不必如此忧心。”
“可是……”
“颍川王妃冯般若。临海公主之女,皇后与冯家的掌珠,年少守寡,可是封户五千,恩宠逾制,贵盛无比。对了,她丈夫去了多少年了?”
“回世子,大概是有个十年了。”
“她在府上有没有养着面首?”
武宁谨慎地回答道:“据我们调查,尚未。可是,世子……”
郗道严道:“没有可是。”
“可是您真的要牺牲自己吗?”武宁忙道,“若是王妃她不喜欢您这一挂呢?她不吃您这一套怎么办?您还记得么,她姑丈就是死在郡王手里。”
“谁会为自己的姑丈报仇?”郗道严奇怪道,“你何必想得这样多,我们历经千难万险才走到上京,既然来了,必不能轻易回去。”
这厢郗道严正对着冯般若手握的权柄想入非非,那厢冯般若回到颍川王府,开屏就是一个暴击。
“王妃大喜,大喜啊。”
杨妈妈神情夸张地映在她面前,冯般若忍不住拂开她,意兴阑珊地问:“有什么可大喜的?又不是我要二婚了。”
“大喜啊,王妃。”杨妈妈却道,“世子夫人刚才回来觉得不适,传来府医一瞧,已经有孕一个月了!”
“啊?”冯般若一怔。她一时也不知道心中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世人都觉得有孕产子,人丁兴旺,有如何如何的好处,但她总记得自己的母亲为何而死。
“既如此,且让她好好保养着吧。”冯般若道。
她不知道该嘱咐孕妇什么事情,想了很久,她又道:“跟她说,要是她想回越家,随时可以回去。”
“王妃仁慈。”杨妈妈称赞她。
冯般若思来想去,她目前为越宛清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便是送走了冯昭蘅。若是冯昭蘅日日在府里胡搅蛮缠,那越宛清能平安生产才算天上下红雨。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些当不起杨妈妈口中的仁慈,罢了说:“我不懂这些事情,杨妈妈,她那里还要你多费心,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你自己拿过去就是了。”
这是府上第一个孩子,杨妈妈自然满口答应。
系统此刻却坐不住了,在她识海之中跳动起来。
【女主怎么这么早就怀孕了?不过也好,宿主,这个孩子绝不能让她平安生下来,她不是还要罚跪么,宿主快教人通知她,让她明日一早就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顺便跪上几个时辰】
“列祖列宗有什么好上香的啊?”冯般若想不明白,“他们总之已经死了,如今连灰都没了,有什么可告诉他们的。”
【即便不告诉列祖列宗,告诉颍川王也使得吧,那毕竟是他们两个的父亲啊】
“父亲?也没见他养过一天孩子。”冯般若半躺在软榻上,侧身就可以看见窗外的荷塘。当年颍川王就是溺亡在这里,他因何而死,至今还是个谜。
【总之,宿主,这个孩子不能让女主安然无恙地生下来啊】
冯般若叹了口气:“我今天不想说这个,很累。”
【罢了,既然宿主直棱不起来,只好让第二个女配提前入府了】
“第二个女配?”冯般若立时从软榻上弹了起来,眉目拧成一团。
系统贴心地把第二女配的资料发给她看。
第二个女配名叫廖蝉衣,是前内秘书令的独女。前内秘书令身犯大逆之罪,本人腰斩,夷三族,妻女都被充为官妓。只是这个廖蝉衣,幼年时曾是卫玦的玩伴,据说还曾救过溺水的卫玦,卫玦对她十分感激,因此在廖家抄家灭族之际,他暗中救下了廖蝉衣,并在京中置了外宅安置她。因怕原身知道后对他失望,因此他从来没有向原身提过此事。
但卫玦虽然给廖蝉衣置了外宅,却与她从无越轨之举,只是偶尔去坐坐,跟她谈谈心。廖蝉衣固然有意与他成其好事,哪怕是给他做个妾也使得,可是卫玦作为男主还是非常守得住男德底线的,并没有对廖蝉衣下手。
如今廖蝉衣要入府,自然是要有个卫玦无法拒绝的理由了。
在冯般若还在等待卫玦这一个理由的时候,有一日下朝后,卫玦面露难色地找到冯般若。
“母亲。”
冯般若如临大敌。
“是这样的,母亲。”卫玦将他和廖蝉衣的前因后果跟她简略一说,随后又道,“只是如今廖小姐家附近搬去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恰巧过去曾在廖家作过家奴,见过廖小姐,廖小姐唯恐被他们认出,日夜不得安寝,如今她求到我身上,我也不得不来问问母亲,能否让廖小姐入府暂住。”
随后他又补充道:“只是,此事切不能让宛清知道。她适才有孕,胎像还不稳,我不能因为此事惊扰了她。”
冯般若很不理解眼前这个人。
卫玦此人,明明是最利己不过的了。万事万物凡有利于他的,他都支持拥护,凡不利于他的,他必在苗头之内将它掐死。窝藏逃犯,这是什么样的罪过?搞不好陛下震怒,他世袭的爵位就没了,一辈子做一个光头世子。按照常理来看,他不应该做这种事。
因为救命之恩?
这是多小的一件事啊,当今社会,谁还会在意救命之恩啊。
怎奈系统在她识海之中以电击相威胁,并且说她自顾自送走冯昭蘅,已经造成剧情极大扭曲了,如今她再阻止廖蝉衣进府,剧情回天乏术,或许会导致整个世界直接崩溃。
“罢了。”冯般若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你要接就接吧。只是你要跟她约法三章,来了之后不得像昭蘅那般兴风作浪。昭蘅是我侄女,我多少会有顾忌,可她跟我非亲非故,又背着案子,我下手绝不会轻。”
“放心吧,母亲。”卫玦拍着胸脯向她打包票。
反正剧情里不是这么写的。在原剧情里,越宛清适才怀孕,孕吐严重、情绪不稳。廖蝉衣自恃略懂医术,假意为越宛清调理,实则在安胎药里加寒凉药材,还用熏香诱发宫缩,到处散布“胎儿克父”流言,更是收买产婆准备去母留子。等到孩子生下来了,发现是个女儿,廖蝉衣更是趁卫玦大失所望之际,准备上位给卫玦再生一个儿子。
冯般若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一根筋正一跳一跳的,怎么摁都摁不下去。
七月流火,到了天气转凉的时候,冯般若终于见到了这位道行比冯昭蘅高上不是一星半点的“恶毒女配”——
作者有话说:绿茶世子正式上线![狗头][狗头][狗头]
郗道严(沉思):吾日三省吾身,吾今天帅吗,吾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吗,万一她不喜欢这个类型吾该怎么办?
冯般若(尖叫):他好帅!对着他的脸可以多吃两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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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化十年,威远将军陶文珂为国捐躯。
他生前十分悍勇,颇有乃祖雄风。如今一颗将星忽然陨落,举国为其哀恸。
太子殿下厉明川奉陛下之命前来威远将军府上吊唁。雪光明灭之间,他凝望着陶文珂的遗孀,瞧她无尽悲凉地跪在地上,拱手向她行礼:“夫人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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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她的脸抵着他的胸膛,听见他心脏在薄薄的肌肉底下突突地跳。一夜风急雨骤,仿佛将她当做一枝杨柳,屡次凶恶地抛到天上。如今才隐隐约约地照进些亮光。
“我该走了。”她道。
“急着去哪儿?难道是,要去给你那亡夫守灵?”
“是。”她有些恼了,“太子殿下,难道不成您还能不教我去不成?他毕竟还是您的臣子,我的丈夫。”
他抬起脸,显出一双精致的眉骨,往下顺是狭长的眼,鼻梁高挺,薄情的唇轻抿着。
“不,他早已不是了。”
“现在,我才是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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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将军陶文珂死后第二年,京中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这男子自称是陶文珂本人,带着娇妻爱子来到威远将军府上叩门。他言明此前从府中带走的钱粮不够,如今他的爱妾已经产子,要求他的夫人喻可贞将他们母子接进府中奉养。
为他开门的是他不认识的一位老仆,目昏耳聩,龙钟潦倒。
“叫我夫人喻可贞出来见我。”
“没有喻夫人了。”老仆道,“现在在这里暂住的是太子妃。”
太子妃怎么会住在威远将军府?陶文珂摸不着头脑。
直到十日之后,他在太子妃游幸春林苑的车队中偶然窥见她的芳容。只一眼就叫他愣在原处。那位春风得意的太子妃,竟然就是他的夫人——
喻可贞。
娇蛮背德万人迷X年下腹黑笑面虎
第25章 蹊跷香囊 夫人只要见过她,总是觉得不……
廖蝉衣生着一张清瘦的瓜子脸, 下颌线条清晰而略显单薄,透着几分不易亲近。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冷冽药香。她相貌并非十分绝色, 因此冯般若也理解了为什么卫玦能跟她清清白白这么多年。
卫玦是个颜狗。
而廖蝉衣太瘦、太冷清,跟卫玦喜欢的实在不是同一个类型,所以他可以屡次抵御廖蝉衣的诱惑。
但同时,无论摆在他面前的是冯昭蘅、廖蝉衣还是越宛清,都比不上他爱他自己。卫玦心中最倾向越宛清,是因为越宛清能切实给他带来好处。
冯般若收起思绪,懒散地望着眼前人。
廖蝉衣依礼向冯般若盈盈下拜,姿态无可挑剔。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过分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声音也是细细弱弱的,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音:“罪臣之女廖氏蝉衣, 见过王妃。承蒙王妃垂怜, 允蝉衣入府栖身, 此恩此德,蝉衣没齿难忘。”
冯般若端坐主位, 并未立刻叫她起身。她用目光将廖蝉衣从头到脚细细刮了一遍。半晌才道:“起来吧。颍川王府有颍川王府的规矩,该守的守好, 不该想的,也别多想。”
“是, 蝉衣谨记王妃教诲。”廖蝉衣这才缓缓直起身, 依旧垂着头。
“你身子瞧着不大好?”冯般若放下茶盏, 又问。
廖蝉衣声音低柔:“劳王妃挂心,不过是幼时落下的病根,需常年用药调理着,不敢劳烦夫人费神。”
“嗯。”冯般若应了一声, 不再多问。她看着廖蝉衣那张清瘦得近乎寡淡的脸,太阳穴突突地疼:“下去歇着吧。住处自有管事安排。”
廖蝉衣再次深深一礼,姿态柔顺地退了出去,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身上的药香却在空气中滞留了片刻,许久才慢慢消散。
果然,没清净两日,就已经有事儿发生了。
这日午后,冯般若正歪在榻上小憩,外间便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帘子一掀,来人是越宛清。
越宛清如今是阖府上下的保护动物。她尚未显怀,但是行走坐卧,都需得被贴身丫鬟伺候,这回也是被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进来。
冯般若坐起身,示意丫鬟看座:“今日怎么想着来了,不是嘱咐过你了,没事儿不用动。”
越宛清垂眸笑道:“连日来不曾给母亲请安,儿媳心中总是不好受。今日身子爽利些,说什么也是要来的了。儿媳的父亲听闻儿媳有孕,托人送来了一双白玉枕,儿媳想着母亲怕热,便做主拿过来送给母亲。”
“你留着就是了,不必给我。”冯般若立刻道,“天下有什么好东西,你父亲必然都是愿意寻来给你的,我拿着成什么了,我这儿也不缺你这样东西。倒是你,这几日好受么?”
越宛清道:“托母亲的福,这孩子很乖巧。听人说像我这个月份最是折腾人,可是儿媳竟一点都没觉得……”
“夫人!”越宛清身侧的丫鬟突然拉长了嗓子,唤了她一声。
“不得无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越宛清立刻喝止她。
这出戏演得不用心,冯般若也不必装作没看见,她立刻垂问:“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么?”
越宛清摇头道:“母亲,文心不懂礼数,是儿媳的不是,儿媳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她。”
冯般若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文心,你来说。”
文心垂下头,看着越宛清的发顶。越宛清无声地摇摇头,文心却更委屈,转而连眼眶都红了。她径直跪在地上:“王妃,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我家夫人这些日子以来总是睡不安稳,心口发慌,闻到些特别的气味就忍不住作呕,府里有经验的妈妈都说,夫人这反应竟比寻常妇人更厉害些。我们起初都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孕期不适,可前日午后,我家夫人正在园子里散步,正巧走到西边那片竹林,突然闻到一股清冷的药味儿,当时就觉得心口像被冰针扎了一下似的,喘不上气,眼前发黑,要不是慧心扶着,差点就栽倒了!”
文心说着,似乎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色更白了几分:“那气味很淡,但透着股说不出的凉意,像是从廖娘子住的静竹轩那边飘过来的。自打廖娘子住进去,夫人只要见过她,总是觉得不舒服。”
“竟有这等事?”冯般若意外,“怎么不早来告诉我呢?”
文心又泪眼蒙眬地瞥了越宛清一眼,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又道:“还不是我家夫人不肯说,不愿以这等事惊扰了王妃,只说以后少见廖娘子就是了。可不曾想,廖娘子老是往我们这儿跑,昨天上午还塞给我家夫人一沓子香囊,全是那股味道。我家夫人脸嫩,不好推拒,只好嘱托人收起来。可是昨个儿世子下值,回了房里,我们一闻,竟通身是那股子气味,原来世子身上正佩了那个香囊!我家夫人登时晕过去了,差点见了红!依奴婢看,那廖娘子指不定在香包里放了什么戕害人的东西,差点惹得我们夫人腹中的小公子送了性命!这可是我们夫人头一胎啊,若真这么叫人害了,岂不是要了我们夫人的命吗?”
“你这尖嘴薄舌的丫头!”越宛清斥了她一句,再仰头看向冯般若:“母亲,儿媳并非容不下人,只是那气味实在古怪,每每闻到便心悸难安,腹中孩儿也躁动不安。儿媳本也不想多言,只是事关世子的孩子。无论他是儿是女,儿媳也不愿他分毫有损。”
冯般若的心猛地一沉。
原剧情里,廖蝉衣可不就是借着略懂医术的幌子,在越宛清的安胎药里动手脚么?如今人还没开始调理,光是这些药气,就已经让怀孕的越宛清如此不适了?
“既有这样的事儿?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
冯般若急切道:“事发之初,哪怕你只是察觉到一点端倪,就应该立刻告诉我。什么气量、名声,在这孩子的面前全都不值一提。你腹中的是颍川王府的第一个孩子,无论他是男是女,我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杨妈妈。”冯般若扬声唤人过来,“去夫人院里拿那些香包来,找信得过的医官,我要知道这香包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越宛清闻言,紧绷的肩膀立时松了一些。她面上显出个感激的笑颜:“是,儿媳明白了,谢母亲做主。”
不多时,杨妈妈捧着一个锦缎包裹匆匆回来,身后跟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医官。冯般若认得他,是宫里供奉多年的老大夫,姓胡,是皇后钦点来伺候她的,是信得过的人。
“胡老,有劳了。”冯般若示意杨妈妈将包裹放在胡医官面前的案几上。
胡医官拱手行礼:“王妃言重,此乃老朽分内之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七八个颜色素净、针脚细密的香囊。一股比廖蝉衣身上更浓郁,也更驳杂的冷冽药香瞬间在暖阁中弥漫开来,其中夹杂着薄荷的醒脑、冰片的辛凉,还有几味难以名状的草木气息。
越宛清几乎在香气散开的瞬间就捂住了口鼻,秀眉紧蹙,脸色苍白,显然极为不适,文心连忙上前挡住她。
胡医官神色凝重,拿起一个香囊凑近鼻端,闭目细细分辨。他动作极慢,手指捻动着里面的药材碎末,时而皱眉,时而沉吟。他捻起一小撮药末,放在舌尖尝了尝,随即吐掉,又换了一个香囊重复同样的动作。
半晌,胡医官终于放下最后一个香囊,用清水净了手,转过身,对着冯般若深深一揖。
“如何?”冯般若问。
胡医官道:“回禀王妃,这些香囊中所配药材,多为清心宁神、驱虫避秽之物。如薄荷叶、艾草、冰片、菖蒲根、佩兰、藿香等,皆是夏日常用之物。”
文心立刻追问:“皆是常用之物?那为何我家夫人闻之不适,甚至引发心悸晕厥?”
“这正是蹊跷之处。”胡医官面色严肃,“单看这些药材,配伍虽稍显驳杂,药性偏于寒凉,但确无大毒大害。故而,经老朽方才细细查验,这才发现此香料中混入了一味极淡的苦楝子。此物本身气味苦涩难闻,有驱虫之效,但其性大寒,对妇人,尤其是有孕在身者,确有不小妨碍。若体质本就偏寒或气血不足者,闻之过久或过浓,易致宫缩、腹痛,甚至……有滑胎之虞。且此物气味独特,与其他药香混合,极难察觉。”
“此物用量极微,若非老朽特意留心,几乎被其他药味掩盖。但正是这微乎其微的分量,日积月累,加之夫人孕期本就敏感,才会引发如此剧烈的不适。世子身上佩戴的,想必也是此囊。”
冯般若瞥了一眼身侧面色苍白、嘴唇微颤的越宛清,想必她这次是吃到教训了。随后她对胡医官道:“胡老今日辛苦。杨妈妈,送胡老出去。”
“另外,”她又道,“传我的话,廖娘子远来辛苦,又身带病气,为免冲撞府中贵人,尤其是夫人腹中胎儿,即日起,请廖娘子在静竹轩内安心静养。无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打扰,她也不得踏出静竹轩半步。所需一应物品,由专人按时送入。若有违逆,便是藐视王府规矩,家法伺候!”
“是!”杨妈妈肃然应声。
“文心,”冯般若的目光落在越宛清身上,“扶你家夫人回去好生歇着,胡老开的安胎药要按时服用。至于这些腌臜东西,你就别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接替冯昭蘅的恶毒女配上线啦!
她就不太会把菠萝宝宝气得要死要活了,菠萝宝宝终于能腾出时间干点自己的事情了。
第26章 再遇麒麟 她自己生一个不就是了,何必……
决断已下, 越宛清在文心的搀扶下起身,苍白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血色:“今日有劳母亲费心了, 儿媳谢过母亲。”
冯般若颔首:“去吧。你是这颍川王府的世子夫人,行事原本不必如此顾忌。”
暖阁的门帘被丫鬟掀起,室外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临出门前,她脚步顿了一顿,似乎想回头说什么,但终究只是轻轻抿了抿唇,攥紧了文心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把这些东西留好了,晚上的时候摔在卫玦脸上。”冯般若拾起一枚香囊,凑在鼻尖微微吸了一口, 随后不耐地把香囊扔在茶盘上, “告诉他, 若我再从府中见到这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 我就把廖蝉衣剁碎了喂狗,到时候请他别来求我。”
“至于世子夫人那边, ”冯般若又道,“再拨两个最稳妥、懂些医理的婆子过去照看。饮食起居, 务必万无一失。若我们府里没有,就去向宫里借。这样的事儿若再有第二次, 你也不必在府里管事了。”
“王妃放心, 我亲自去办, 定将夫人院里护得铁桶一般。”杨妈妈连忙应承。
冯般若抬眼,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那还不快去?”
晚上卫玦回来,青雀向她禀报了那时卫玦的表情,五颜六色十分精彩。冯般若闻言乐不可支, 胸中沉郁之气一扫而空。
到了再晚些的时候,宫里派人来传话。是皇后的口信,说寻找嬷嬷的事儿让她不必放在心上,过两日人就会送到她府上。另还有帖子一封,北海郡王府的世子已经抵京,再过几日就是北海郡王的百日祭,陛下打算举行一次宫宴,一来是为缅怀北海郡王郗谦,二来是为他的世子接风,皇后让冯般若一定要来。
北海郡王世子,郗道严。
冯般若想到他的名字,那日灯下看美人的场景更是跃然眼前。虢国夫人曾说,她府中豢养的美貌少年加起来也不抵他十分之一,竟然是真的。
冯般若感觉一股血正朝着她的胸膛涌动,想到那人,她的心不由得“砰砰”地跳起来。
她开始认真思考虢国夫人对她说的,寻找一个面首的建议。这样美丽的人,即便就是摆在眼前看一看,也能多吃下两碗饭。
而他一个北海郡王世子,哪怕就是北海郡王,给她当面首,也不算太委屈。
距离宫宴没有几天了,冯般若的身形较之过去有了些变化,整个人都变得健壮而紧实。沐浴的时候丫鬟触碰到她的手臂和大腿,都觉得肌肤柔韧有弹性,十分有手感。冯般若虽然满意于自己身材的变化,但是她的衣裳得换一换了。
阖府的绣娘一时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忙前忙后地帮冯般若赶制宫装。只是这些事自然都不在冯般若的眼中了,她仍是吃喝玩、练武,只是日常多加了一项监视廖蝉衣。
廖蝉衣倒显得异常平静。头几日,她只在院中那方不大的天井里缓步走动,更多时候是坐在廊下,膝上摊着一本泛黄的医书,指尖偶尔翻过一页,目光落在院墙上方被切割成狭长条状的天空。送进去的饭食,她吃得极少,但每餐都动。送进去的药材,她照常煎煮,那股清冷苦涩的药气,便日日缭绕在静竹轩的上空,只是再飘不到越宛清的院里去。
冯般若以为她已经死心,这一日便高高兴兴地去赴宴了。
因是要缅怀郗谦的,这次的宫宴跟往日里办得有些不同。殿内陈设不似以往繁复华丽。素绢垂幔,银烛高烧,映照着几幅郗谦生前墨宝,平添肃穆。丝竹管弦奏的也是清雅哀婉之曲。冯般若坐在皇后下首第一位,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她对面坐着的,身着重孝的郗道严。
他不能饮酒,孤身一人坐在灯下,脸庞耳廓犹如玉制。他脸上褪去了那些使人可怜的殷红,凤眼半垂,眼睫毛便长长的,在面颊上显出一片暧昧不明的晕光。后背却挺得笔直,瘦削的肩胛骨几乎顶破身上的粗麻斩衰。
无关容貌,只显出一股妖冶的精致,而根骨又倔强,令人想要攀折。
冯般若借着敬酒的间隙悄悄盯着他看,以为他没有发觉。不想只一会儿,他遥遥向她举杯。
“又见面了,王妃。”
冯般若教他当场抓包,惊惧之下,几乎丢掉了手中的酒杯。她微微嘟起脸颊,随后强压情绪,指尖轻颤,向他举起酒杯。
“是啊,又见面了,你……还这么伤心吗?”
郗道严无声一哂:“有劳王妃挂牵,我无妨的。”
冯般若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他,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你别太伤心了,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不亏了。我都不能知道能不能活到这么大年纪。”
郗道严闻言一怔,许久,他轻摇了摇头。
“王妃不必如此安慰我,阿耶过世百日,我已经……认下了。也请王妃莫要这样讲,您必定能岁岁无忧,期颐可期。”
冯般若自知失言,皱了皱鼻子,垂下眼睛默不作声。
冯般若在这里手忙脚乱,安知郗道严那边亦是如此。
宫宴尚未开场,郗道严便精心设计了自己抬起脸的角度。他自知他眉眼微垂时面目十分柔弱,令人心折,便和武宁联手多次调试。但武宁跟他相处多年,不免有些审美疲劳。
“世子,依我看,这个角度跟刚才那个角度没有分别啊。”
郗道严:……
郗道严由衷地感慨:“你要是一面不会说话,但会听着我的话移动的镜子,那该多好啊。”
说干就干,武宁由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个举着镜子的大活人。郗道严仔细对照自己的面容在镜子之中,不同角度、不同光线所呈现出的不同效果,最终反复裁定了最迷惑人的一种。武宁木然地听着他的话旋转,每每只是旋转一个角度,世子却能得出和适才截然不同的结论。
世子的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
武宁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礼制,如今郗道严已不必穿繁复的重孝,陛下宴请,他已经可以换上颜色浅淡、样式简便的礼服。可他实在太过低估自己的美貌,担忧颍川王妃见他换了衣服就认不出,因此他仍旧耐着性子穿粗粝扎人的斩衰,任由粗劣的麻布将他的肌肤磨出一身细小的红疹。
如此宫宴开始,颍川王妃果然如他所料,目光久久停驻在他身上。
郗道严每每看见颍川王妃,都会觉得有些怪异。颍川王妃如今已经二十六岁,是一位成年女子,可他望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善恶恣意,胸无城府,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样子。
他原本以为,只是皇后将她护得太好,她的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十几岁。
只是越接触她,越跟她说话,他越觉得不对。颍川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隔着白绸朝他咧唇一笑,唇边是两颗细白的虎牙,雪白一张脸,眼中有细嫩的一点晕光,是睫毛和眼瞳混合在一起投下来的,湿漉漉,又熠熠生光。那模样无端教他觉得熟悉。
他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都忘记了惺惺作态去引诱颍川王妃,却听见上头皇后招呼人过去。
“般般,到我这儿来。”
随后他便瞧见颍川王妃兴冲冲地从座席上站起来,轻车熟路地跑到皇后身侧撒娇。他眼尖,瞧见她青色团龙纹礼服底下的一双白缎子小靴,步伐明快轻盈,像是一只幼兽。
他想起来了。
像是他少年时,在家里豢养的一只白虎。
那只虎是阿耶猎到的,彼时还只是一只虎崽。他耐心将它养大,给那只虎崽取名叫“麒麟”。只是可惜,后来麒麟长大了,为了它好,他不得不将它放归到山野之中去,此后再不曾见过了。
郗道严收起情绪,垂下眼睛,继续乔装破碎。
冯般若那厢已经顾不得理他了。皇后拷问她冯昭蘅的事情,想必是虢国夫人告了她的黑状。她便一五一十地说了。皇后听完了以后无声地一叹:“罢了,是我的错,不该让她去陪你的。”
“怎么会是您的错呢。”冯般若用发心蹭了蹭皇后的手掌,软声细语地说,“是她自己想不开。冯家的女儿就算是落水失节,也绝不能与人为妾。过个十年,她就明白了,我是为她好。”
皇后听了她的话,面上显出个满意的神情。她朝一旁的姑姑点了点头,姑姑掀开珠帘,身后站着的赫然便是她的侄女,她适才还想永生永世见不到也无所谓的冯昭蘅。
皇后温声垂问道;“现在,你可懂了?”
“我知道,你以为你姑母厌弃了你。可是她何曾真的恼过你?她这一切都是在为了你考虑,生怕你受委屈。如今,你可知错了?”
“我知错了。”冯昭蘅双眼通红,委委屈屈地看向冯般若,径直跪在地上,“是阿蘅,辜负了姑母的好意,都是阿蘅的错,阿蘅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冯般若猝不及防被人听见她的心里话,不由有点脸热。但是如今见到冯昭蘅知错,难免还是觉得欣慰。
她别别扭扭地道:“卫玦为人如此凉薄,我想你如今也明白了。你瞧,你才走了几天,他又接了一个外头的红颜知己回家。你……你又何苦把自己的余生搭在这样的人身上。如今只怕是越宛清,都不想跟他过下去了。”
“是阿蘅的错。”冯昭蘅更是痛哭流涕,“阿蘅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阿兄,可是经过这几天,阿蘅已经想明白了。”
“阿蘅只是不想跟姑母分开。”
“姑祖母待阿蘅也很好,可是我在那里总是觉得不如在姑母身边自在随性。姑祖母什么都答应我,什么都让着我,但我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姑母,阿蘅真的知错了,从今以后,阿蘅再也不会教姑母为难。阿蘅也向姑母保证,从今以后,阿蘅就只当阿兄是阿兄。”
见她认错态度诚恳,冯般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求助也似的仰头看了一眼皇后,见到皇后笑而不语。半晌,她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嗓音细如蚊蚋:“好吧……那我就,原谅你一次吧。”
“姑母这样说,我可以回颍川王府了?”
冯昭蘅仰起脸,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
“你还要回来啊!”冯般若大惊失色,“可是越宛清怀孕了呀。”
皇后也道:“这是颍川王府的第一个孙辈,慢待不得。若是你再在府中兴风作浪,惹了你姑母生气,便是求到我这里,我也不肯依你的。”
冯般若也道:“是啊是啊,若你再在府中寻衅滋事,害得以后没人给我养老了,那可怎么好。”
“般般这样早就肯定她腹中是个儿子了?”皇后有点讶异。
“女儿又有何不可?”冯般若更是讶然,“女儿难道就不能做亲王?历朝历代的礼法规矩,仿佛都没有这一句,并没有人明令禁止过,不准女儿继承爵位。”
“若是怕她外嫁,这也好办。我从她小时就会告诉她,女人本是不必嫁人的,如今颍川王府上上下下全都围着她转,食邑受用不尽,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何必找个男人压自己一头?”
“可若是如此,颍川王府该如何承袭呢?”
“诶,女人不是可以生孩子吗,她自己生一个不就是了,何必要找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味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冯般若:好帅!斯哈斯哈!
郗道严:万一我的相貌平平无奇,她不记得我长什么样,那该怎么办呀?我还是再练习一下抬起眼睛看她的角度吧!镜子,我的镜子呢!
武宁:不用照了世子,世界上最美的人已经是你了,这个世界又没有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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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武德充沛 她只救了你一回,你就喜欢上……
皇后:……
皇后:“你说得很有道理, 且等那孩子降生后,我们再看看吧。”
思来想去, 冯般若又道:“阿外,般般还想跟您讨一样恩典。”
酒过三巡,皇帝正举杯追忆北海郡王郗谦当年勇救先帝的义举,更是泪洒当场。青雀借着添酒的间隙,轻轻伏在冯般若耳边低语:“王妃,府里急报,静竹轩那位突然呕血不止,症候凶险,世子已先一步赶回去了。”
冯般若持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她眼皮也没掀一下,目光照旧停留在上首的皇帝和皇后身上, 仿佛全神贯注地听着追思之语, 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光。
呕血?廖蝉衣最好是就这么自己呕死了, 否则等她回去, 死的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她扬起一抹笑,随后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若说她穿越至今, 有什么好处,就是她从今以后可以喝酒了。她虽未觉得喝酒有什么兴味, 酒也不是多么好喝,但是能喝酒就意味着她如今已经是个大人, 举杯痛饮, 只教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江湖豪侠。
冯般若一边对外展示自己的豪迈姿态, 一边用余光偷看坐在她面对的郗道严。也不必怪她抵挡不住诱惑,同席之上,无论是男是女,又有哪个能把眼睛从他的脸上移开呢?而郗道严却镇定自若, 举杯饮茶,茶盏沾湿了他半点朱唇,给他整个儿镀上一层旖旎的艳光,美貌更是惊人。
等菜吃得差不多了,皇帝招呼了几个人一起去品鉴郗谦生前的字画。郗道严侍立一侧,给他们讲解这些字画的创作背景。冯般若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窄窄的一段楚腰,即便她尚且不懂欣赏男色,也不由吞了吞口水。
“王妃……”青雀及时地凑到她耳边。
“又怎么了?”冯般若猝然被打断,感到一百分的不耐烦。
“府里刚又有人传消息来了。”青雀道,“说是太医已经诊过,廖娘子是被人下了毒。世子震怒,下令彻查静竹轩上下,连煎药的砂锅和药渣都封存查验了,听那意思……好像导致廖娘子呕血的毒药,是从世子夫人那里来的。”
冯般若持着空盏的手指缓缓收紧,已经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原文剧情是怎么写的来着?
总之也是廖蝉衣给自己下毒,栽赃到了越宛清头上。虽没有什么实在的证据,但卫玦立刻相信了廖蝉衣的说辞,理由是“她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下毒?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由于卫玦拉偏架,导致事情越来越乱,最后是原身做主,罚越宛清每天中午在太阳底下跪两个时辰,没跪几天,越宛清就小产了。
系统此刻在她识海中安静如鸡。冯般若马上就明白了,这次宫宴是系统千方百计把她支出来的。她作为颍川王妃,不可能抛下这么多人自顾自回家处理这等事,显得颍川王府家教不严,因此此事只能交由卫玦处置。而卫玦又是个鬼迷心窍的东西。
“知道了。”她道,听不出什么情绪,“立刻回去告诉卫玦,颍川王府还没有他说话的份。”
青雀连忙应了声“是”。
冯般若正在思考回去该将卫玦煎烤烹炸如何处置时,耳尖地听见不远处有奇怪的扑通一声。
冯般若循声探去,瞧见有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弟正勾肩搭背地站在玉液池畔,谈笑风生。冯般若多年来浸淫此道,立刻猜到他们几个在欺负人。她顿时觉得把卫玦扔进水里泡上三天三夜也是个好主意,顿时技痒,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恶毒。因此站过去瞧。
谁知见她靠近,那几人脸色骤变,立刻围成一堵人墙,挡着不肯给她看。冯般若心情原本就不好,如此一来还以为他们要戏弄她,足尖轻点,人已经借力站到汉白玉石栏上。
起先她是看见玉液池中飘着个麻袋,尚在纳罕,帝宫之中怎么会有麻袋?可她居高临下,看见那几个世家子弟的脸色,又看见皇帝已经回去御座之上,而郗道严却未归位,如此她已了然。
她睨视几人,还没等她开口,那几人已经跪倒在地向她求饶。
“王妃,王妃,是我们错了,我们只是跟北海世子闹着玩的。”
“王妃,我们都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个玩笑,我们也没想到他竟然轻轻一推就跌进水中了。”
……
碍于系统,她不能OOC,所以她杀不了卫玦,砍不了廖蝉衣,更不能把冯昭蘅怎么样。
可是处置这几人还不成吗?
冯般若已然跃下围栏。她个子虽没这几人高,但气场却比这几人加在一起都要强。
“起来吧。”她道。
几人起初还以为王妃不并把他们如此促狭当成罪过,喜气洋洋地依言站了起来。而迎接他们的是颍川王妃的扫堂腿。
谁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世家子已经争先恐后跌入水中了。有善于凫水的立刻找回平衡,要想露出头来,却瞧见岸上颍川王妃冷肃的眉眼,不敢出声,又默默地把头埋回了水里。
此刻郗道严也在水中浮起。如此多人一齐落水,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冯般若瞧见郗道严孤身浮在水中,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不断滚落,唇色发绀,显然是在冰冷的池水中浸了不短时间,气息已经不稳。
这样的美人,总不能教他就这样死了吧。
冯般若虽想救他,可她不通水性,且在系统连番搓磨之下,整个人都不大好。她四下一瞥,瞧见不远处挂着几根招魂幡,是金丝楠木所制,足有两三丈高。只见她脚下发力,身形已如燕般掠起,两手一探,便精准地握住其中一根幡杆底部。手腕微沉,劲力一吐,那沉重的楠木长杆便被她硬生生从固定处拔起,带起一片细碎的木屑尘埃。
她旋身落地,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多余。长杆在她手中稳如磐石,尖端直指水中挣扎的郗道严。此刻的郗道严意识已有些模糊,呛咳微弱,身体正不受控制地下沉。
“郗道严,抓紧!”
话音未落,长杆已如蛟龙探水,精准地递到郗道严手边。
郗道严阖着眼睛,也不知还能不能听见她说话,一双手却已经搭上了招魂幡。冯般若见状,双臂骤然发力,腰身一拧,竟将那浸透了水、分量更沉的少年连同长长的幡杆一同从水中猛地提拽而起。
水花四溅中,郗道严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离水面。眼见他即将摔落在地,冯般若却早放开了招魂幡,只是迎着他的身影将他揽在怀中,一手托起他的腰背,一手托住他的腿。
郗道严不得已贴在她的腰腹之上,在她的礼服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他抬起眼看着她,面颊若削,显出三分酡红,带着些楚楚地意味。池水打湿了他的鬓发,却也染红了他的脸,冯般若平日里是最不学无术的,可这场面却无端教她想到一句诗。
腕伸郎膝上,无处不可怜。
顾不得旁人是如何看她的,她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还好吗?”
郗道严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冯般若今日英雄救美,心情大好。她将郗道严捧到在一旁已经看呆了的武宁身侧,瞧着他身上白色的斩衰已经湿透,紧贴他的身体,更显狼狈单薄,肩胛如同被暴雨打落的蝶翼。
冯般若往后一伸手,身后青雀已经递上今日入宫特意为她携带的金线翟鸟纹氅衣,冯般若不容抗拒地将氅衣裹在郗道严的身上,满意的一笑。与此同时,她正背对着玉液池,却好似在背后长了眼睛,兀自高声道:“我看你们今个儿谁敢爬上来。”
有个半个身子已经探上河岸的小公子闻言又退回到玉液池中。
实际上在场除了武宁呆若木鸡以外,每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冯般若安顿好了郗道严,向皇帝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皇帝的脸色也十分微妙。听闻那几人蓄意推北海世子入水,皇帝龙颜大怒。今日是郗谦的百日祭,竟然有人故意在宴会上为难郗谦膝下唯一独子。皇帝当场夸赞了冯般若,贬斥了这几个少年,另想了想,他也传下口谕。
“北海郡国,屏卫东陲,世笃忠贞。先北海郡公郗谦,镇守一方,靖边安境,勋绩昭然。其生时克尽臣节,殁后遗泽犹存,朕心深为嘉念。兹闻其世子郗道严,性资敦厚,器宇端凝。幼承庭训,习礼明经,颇具乃父之风。今先郡公薨逝,爵嗣当承。念其家声不坠,贤嗣可托,特循祖制,册命郗道严袭封北海郡王,统辖北海郡国旧地,承继先业,镇守东疆。钦此!”
郗道严一怔。
他眼瞳懵懂,湿漉漉地碎发正搭在额头之上,黑发白衣,愈衬得其人面如冠玉。他张了张口,仿佛还发不出声音,许久才挣扎着向陛下叩拜:“谢主隆恩。”
他再仰起头,看见冯般若一双笑眼,双眸之中明晃晃地映出他的影子。其人姿容风流,武德充沛,反倒衬得他满腔诡计,阴沉污浊。他跪坐在她面前,不由感到自惭形秽。
回去以后武宁也还在追着他问:“世子不是会水么?当时既然落水了,怎么不自己爬上来,还要颍川王妃去救?”
郗道严闷闷地抿着唇,也不答话。
半晌武宁又道:“不过今日,颍川王妃可是太彪悍了。她不像个王妃,反倒像只猛虎。我总算明白颍川王,明明守着如此一个美人儿,却早早投水而死,这样凶悍,若是我,我也不敢受用……”
“住口。”
武宁一怔。
“她的坏话,你也说得吗?”郗道严冷冷地盯着他,适才无尽柔弱可怜的眉眼瞬息之间已染上凌厉之意,“你算是什么东西?”
“世子,不对,郡王,怎么回事啊,她只救了你一回,你就喜欢上她了?不是吧?”——
作者有话说:[狗头]绿茶怪翻车现场
第28章 面首妙用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郗道严被他气得直咳嗽:“你又浑说些什么!”
“这次落水不是您有心设计的吗?您故意落水, 不就是为了引诱颍川王妃救您?可如今我瞧着她没如何,您可是要陷进去了!郡王, 您还记得咱们要干什么吗?”
“我自然记得!”郗道严矢口否认,声音却因激动而拔高,不慎牵动了肺腑,顿时剧烈地呛咳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殷红,“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提醒我!”
武宁见他咳得撕心裂肺,心下也是一紧:“郡王息怒!是我多嘴!可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郗道严猛地挥开武宁的手,胸膛剧烈起伏,“我是不是嘱咐过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儿,不必来管我!我自有谋算, 今日很成功吗, 得到陛下袭爵的旨意更是意外之喜。如今的颍川王妃, 必定对我已经有很深的印象了, 下次,下次不必穿斩衰, 她也一定能认出我……”
他说到此处,喉头又是一阵腥甜翻涌, 竟生生咳出一口猩红的血,洒落在斩衰的衣襟上, 令人刺目惊心。
“郡王!”武宁惊得魂飞魄散, 扑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您怎么样?是不是方才落水着了寒气?”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想替他擦拭嘴角血迹,声音都变了调:“我这就去传太医!”
郗道严却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不得声张。我没事,这点血,还死不了人。”
驿馆之内, 灯火明灭,映照着郗道严苍白如纸的面孔。随着他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良久之后,他攥着武宁腕子的手也终于松开,无力地垂落,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郡王,您先歇息,我这就去拿干净的衣裳和药来。”
郗道严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看着颍川王妃施予他的那件氅衣。想来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件平常的衣裳,多一件少一件,她都不以为意。可于他而言,翟鸟团花振翅欲飞,只教他疑心一个错眼,那氅衣就会飞出窗外,飞回它真正的主人那里。
烛火掠过他的眉宇,在眉骨之下透出小片孤峭的阴影。
武宁捧来干净的素服和一小瓶丸药,生怕再惹恼了他:“郡王,水烧好了,先沐浴吧,寒气入骨可不是玩的。”他又顿了顿,“这颍川王妃的氅衣该怎么处理?”
“不必你管。”郗道严推开武宁,径自服药,随后拎着那氅衣走进内室之中,将氅衣挂在远离门窗的地方。他虽说强撑着自己动手,可指尖冰冷僵硬,解腰上湿透的衣带都显得费力。直到整个人被热水浸透,这才舒缓地从口中呼出一口寒气。
冯般若亦是被皇后押着,沐浴过后换了衣裳,又留她在宫中过夜。
冯般若本是有些犹豫的:“可是,我家中还有事。”
皇后道:“我已知道了,你放心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冯般若的疑问脱口而出,随后又恍然大悟,“对了,那两个嬷嬷。有他们在,宛清自然会平安无事。”
皇后失笑:“是了,她们两人也是宫中的老人儿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能被那点微末伎俩唬住?”
冯般若终于依恋地偎在皇后怀中:“般般就知道阿外待般般最好。”
皇后轻轻拂过她柔软的长发:“如今你可以安心留在宫中了?”
皇后望着她的眼眉,在她神态之中看出自己早夭女儿的影子。皇后宠爱冯般若,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临海公主留下的唯一骨血,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是被皇后亲手抚育成这个样子的。
皇后喜爱她直言不讳,喜爱她勇猛无畏。这个悍勇异常的孩子之前不知为什么,跟她失散了,但是幸好如今,她又原样回到她身边。
皇后先是跟她笑成一团,随后又问:“般般喜欢那个北海国的世子?”
冯般若惊异地“啊”了一声,随后问:“您为什么这么问?”
“你若是不喜欢他,如何还会救他呢?”皇后却道,“我瞧他模样,明明是会换气凫水的,只是乔装溺水,便是再泡上十个时辰也不会有事。”
冯般若茫然地问:“竟是这样吗,我一点也没察觉。我只是觉得他美貌又可怜,若是就让他这么死了,岂不是人间憾事?”
“就只是这样?”
“也不是。”冯般若仔细思量之后回答她,“我之前在灯市之上也曾见过他一次,明明他那属下好生无礼,我很是看不上。可瞧着他,就觉得他柔弱温顺。我想,相由心生,他确实是世所罕见的漂亮的人,应当也是举世罕见的温驯。”
“前段时间去见虢国夫人的时候,她建议我可以养几个面首,当场还要把自己的爱将送我。我那时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想让他们来占着我府里的空院子,可若是他,我应当是愿意的,日日看着他的脸,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冯般若思来想去:“他就是有最大的一个缺点,身子太弱,不能陪我操练,我养了他,还得再养个体格结实一点的,无端又浪费一些粮食。”
皇后忍俊不禁,她轻轻拧了一下冯般若的脸颊:“你呀,孩子气。”
“知道我今日为什么非要留你不可吗?”
冯般若摇了摇头。
皇后从她枕头底下抽出一本小册子来,递到她手上:“这些事儿,早在你成婚伊始就该懂了,只是颍川王薄命。我想着你也是时候知道了,否则提到面首,只用他们吃饭打架,岂不没趣?”
“这什么呀?”冯般若瞧着册子之上《避火图》三字,尚且不明朗,随后翻开只看了两页,立即吓着似的把册子丢开,“阿外!这是什么东西,好难看,我……我不要看!”
皇后却道:“这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男女之事,阴阳相合,本是天地间最自然不过的道理。你如今孀居,又正值青春,知晓这些并非羞耻。况且,日后若真遇上可心之人呢?”
冯般若闻言,埋在皇后怀里的脑袋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立刻抬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皇后的衣角。
“般般?”皇后察觉到她的沉默,轻声唤道。
“他今日落水,看着实在可怜,”冯般若犹豫不止,“我救他时,他浑身冷得像块冰。阿外,您说他那样弱不禁风的,我也真怕,若真把他养在我府里,会不会……”她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折在我府里?”
皇后被她这一句话逗得失笑,又觉心头发软。她捏了捏冯般若的脸颊:“胡说什么,他看似柔弱,实则心思缜密,必有调养之道。”
冯般若也不肯抬头,只是伏在皇后怀中,呢喃道:“阿外,你再让我想想吧,我本也不愿做那巧取豪夺的恶人,若是他不肯呢?何况我虽然觉得他是个漂亮的人,可若让我跟他一并做那等事,我总觉得不寒而栗。”
“好,好,无论如何都由得你。夜深了,安置吧。这册子……”皇后欲言又止地停顿,随后莞尔一笑,“你且收着,闲来无事,翻翻也无妨。总归是要懂的。”
冯般若顺着皇后的目光看去,那册子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她飞快地抓起,胡乱扔到不远处的灰桶之中。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舒了口气,带着几分赌气似的钻进了锦被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皇后:“阿外,我睡了!您也早些安歇!”
皇后替她掖好被角,看着她紧闭双眼、睫毛却还在微微颤动,心底不由一片柔软。灯火渐暗,宫室陷入静谧。
冯般若阖目躺着,思绪却正混乱地翻腾着。然而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皇后身上独有熏香气息正缓缓远离。她脚步声极轻,伴随着衣裙细微的窸窣声,皇后似乎走到了外间,又低声吩咐了守夜的宫人几句,声音压得极低,听不真切。随后,是珠帘被轻轻拨动的细碎声响,最后,内室与外间隔断的厚重门扉被无声地合拢。
直到确认皇后的气息完全消失在门外,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冯般若才敢悄悄将紧闭的眼睫掀开一道缝隙。寝殿内光线已暗,只有墙角琉璃宫灯里还在静静燃烧,晕开一小圈朦胧昏黄的光晕。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再无其他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将头从锦被中探出来更多,一双清亮的眸子在昏暗中骨碌碌转动,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静谧的寝殿,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个灰桶上。暗影里,那本被她随手丢弃的册子只露出一角暗色的封面,在微弱的光线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冯般若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等这夜变得更静,更黑。
她作贼心虚地左右环顾,随后整个人化作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从床榻之上迅速滑到灰桶旁边,捡起那个册子,对着宫灯小心掸掉册子上沾着的灰尘,做了良久心理建设,终于又翻开了一页。
她眼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冯家要和养面首的虢国夫人割席,也明白了系统原本是打算如何让她破坏男女主的新婚之夜的。
冯般若在入睡以前看了这么紧张刺激的读物,果然一夜没有睡好。天一亮她就盯着浓重的一双青色黑眼圈爬了起来,头发滚得像鸡窝,三个宫女围着给她梳头还梳了好半天,这才把她的头发挽起来。
皇后瞧着她这一脸傻样,只是暗笑,也不多言,并允准了她离宫回家。冯昭蘅此次她没有带走,推说家中有事,过几日再来接她,冯昭蘅不敢不应她。宫门口早已有一辆青帷马车等着接她了,来人是杨妈妈。冯般若随后问起她昨夜的情况,立时瞧见杨妈妈肉眼可见变得神采飞扬。
“王妃,我跟您说,昨晚可太精彩了。”
“皇后娘娘派来那两个嬷嬷,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作者有话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出自《礼记》
第29章 死生鸳鸯 小孩子,不懂事。
杨妈妈双眼放光, 身子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您猜怎么着?昨个儿世子一回来, 张口便要定下夫人的罪过,只因他觉得廖娘子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夫人自然不肯认,世子也顾不得夫人身怀有孕,当场就要用刑,危急关头,是皇后娘娘赏的两位嬷嬷及时站了出来。”
“嬷嬷们说了,王妃您格外看重这一胎,因此才求了皇后娘娘的恩典,拨两位嬷嬷到府上来。若是孩子出了差错,她们两人哪里还有颜面再回宫去见皇后?既然世子是主, 她们是奴, 就请世子先处置了她们, 再去处置夫人, 否则,即便是死, 她们也不能让开半步。”
“世子哪里敢跟皇后作对,只得无能狂怒。他站在窗前痛骂夫人狠毒。其中一位嬷嬷便问他, 世子如此笃定夫人害人,可是有什么实证吗?世子当场就被问住了。”
“世子又说, 若夫人不服, 她可以去自行查证。只是若是搜出了证据, 就切莫怪他不顾念夫妻情分。结果两位嬷嬷二话不说就直奔静竹轩的小厨房去了。一个翻检药渣,一个盘问煎药的丫头,三两下就揪出了猫腻,原来廖娘子突然呕血是因为她喝的补药里掺了分量极重的红信石, 那红信石染色很厉害,喝下去之后吐出的水都是红色的。随后,她们当场从丫头袖中搜出一包未用完的毒粉,那丫头吓得直哆嗦,说是世子夫人房里的如心塞给她的银两,逼她下手。”
冯般若眉梢微挑,原来廖蝉衣这出苦肉计,连下毒的人都安插好了,难怪卫玦那蠢货会上钩。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问:“然后呢?”
“那自然被嬷嬷们拨乱反正!”杨妈妈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差点溅出来,“她们绑了那丫头,连夜审问,还从如心的妆匣暗格里翻出几张银票,票号清清楚楚,是咱们钱庄的印记,世子也认出来,那是他给廖娘子的。今儿个一早,嬷嬷就把人证物证全关起来,找人看住了,只等您回府发落。啧啧,您是没瞧见,那手段利落的,跟话本子里的神捕似的!”
“那廖蝉衣得知事情败露,是什么反应?”
杨妈妈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往前凑了凑:“今早嬷嬷把人证物证摆到她房里时,她正倚着床头装柔弱,一见那包毒粉,脸唰地就白了,扯着嗓子喊,还想扑过去撕那丫头,被张嬷嬷一把按住手腕,您是没见张嬷嬷那手劲,捏得她直喊疼,连眼泪都逼出来了!”
“卫玦呢?”冯般若又问,“他见了银票,有没有替廖蝉衣求情?”
杨妈妈撇了撇嘴:“求情?他瞧见桌上的银票和供词,腿都软了,推说不知道廖娘子会做这种事。李嬷嬷只冷着脸问他,‘世子既然给了廖娘子银票,怎会不知道她拿这钱做了什么?’他脸当即跟个调色盘似的,红一阵白一阵。”
冯般若听了甚为满意。她如今就开始摩拳擦掌,寻思该如何整治卫玦和廖蝉衣了。
马车一路已然行得很快,冯般若犹嫌不足。等她归心似箭地回了颍川王府,戏台子已经给搭起来了。
马车刚停稳,冯般若就掀了帘子下来,府门口的丫鬟婆子都垂着脑袋站得笔直,她踩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远远就瞧见正厅前的空地上搭了个临时竹棚,棚下摆着两张太师椅,旁边立着张嬷嬷和李嬷嬷,两人穿的都是藏青褙子,面无表情像两尊门神。
“王妃回来了。”张嬷嬷上前福了福,指了指棚里,“世子、夫人都在里头等着呢。”
冯般若点点头,抬脚跨进棚子,刚进去就看见卫玦坐在左边椅子上,双手绞着衣角,额上全是汗。而越宛清则在坐在胡床上喝银耳汤,瞧见冯般若进来,忙迎上去:“母亲。”
冯般若却道:“先不急,想必天使此刻已经在路上了,等领过了恩旨,再处置你们也不迟。”
“是什么恩旨?”卫玦忙问。
冯般若冷笑一声:“你觉得会是怎样一道恩旨?”
卫玦心跳如擂鼓。冯般若能向皇后讨什么旨意?袭爵继位的旨意,皇帝说了才作数。他未免有点恼恨自己昨夜离席太早,如今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如她所言,不多一会儿皇后的天使就到了。众人正好在竹棚里领旨,天使口中每多吐出一个字,卫玦的心就多冰冷一分。
“颍川世子卫玦,德行端方,仁孝性成。其配越氏宛清,乃平南将军之女,夙娴礼教,温恭淑慎,克娴于内,辅佐世子有道,于家于国皆有贤声。
今察其德容兼备,堪为世子良配,以正储妃之位,昭皇家风化。特册封为世子妃,赐金册金宝,钦此。”
冯般若竟然为越宛清请了一道恩旨!
一般而言,藩镇世子的正妻会在大婚之日被皇帝下旨册封为世子妃。但是自越宛清进府之中,没有人提过要册封她的事儿,阖府上下只是叫她“夫人”,这实际是不合规的。但是考虑到颍川王府母强子弱的尴尬处境,没有人会为她多言一个字,人人都以为,她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不长。
可如今冯般若为她请来了这道恩旨。世子夫人与世子妃,看似只是个名义的差别,可世子夫人只是基于婚姻关系的初始称谓,更侧重“夫妻配偶”的身份,虽为正室,但未经过正式的皇家册封程序,名分上相对非正式。而世子妃则是经过皇室正式册封后的称谓,授予金册、金宝,意味着她从今以后,就是颍川王府的正经储妃。
冯般若为什么偏偏要为她请这道旨?
冯般若送别了天使泰然自若地在众人分外精彩的目光之中走进了竹棚之中。她先是搀扶起越宛清,叮嘱她有孕辛苦,皇后也特意关怀,随后,更是舒舒服服在中间椅子上坐下来,端起丫鬟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我要的东西呢?”
青凝立刻双手奉上。
只见她手中的木制托盘上分别摆了三样东西,分别是匕首、白绫、鹤顶红。她挥了挥手,青凝便把那托盘放到了卫玦面前,匕首的冷光映得他面孔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母亲,”卫玦轻唤了她一声,“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懂?”冯般若微微挑眉,“白混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这三样东西拿出来,傻子都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接她进府,可以,但不能给我找麻烦,嗯?”
卫玦的额角立即渗出细汗。
冯般若如今定下了越宛清作为世子妃的名分,就要来处置他了!她也不管越宛清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竟然这么快,就要让他让位吗?
卫玦思及此处,声音更是发颤:“母亲,我真的没想让她害宛清,我只是觉得她孤苦伶仃,想给她个安身之处……”
“安身之处?”冯般若放下茶盏,“如今倒好了,她的安身之处是踩在你的命上换的。我也不为难你们,要么一人选一样,要么一人选三样。”
“什么意思?”卫玦忙问。
“这多简单啊。”冯般若一哂,“要么你们两个一起死,要么你们两个中,有一个人把这三样全都招呼在自己身上,这样,还能活一个。”
【警告!警告!请宿主立刻停止现在的行为!倘若男主角死亡,这个世界会立即崩坏,所有人都会死】
冯般若冷嗤:“你现在不装死了?之前不是还无论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出来么?”
【系统只会在重要的时刻出现】
“你别担心啦。”冯般若劝系统,“我就是吓吓他们,我不会真的杀死他们的。我何必杀他们呢,他们就,小孩子,不懂事嘛,我知道轻重的。”
“我这样,不算OOC吧?”
系统没有回答。
卫玦的脸白得像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托盘上的三样东西,喉咙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冯般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扫过二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怎么?选不出来?那我帮你们选?”
卫玦登时就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抓住冯般若的衣角:“母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冯般若瞥了他一眼:“饶了你?那宛清呢,你怎么肯不饶过她?”
卫玦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宛清,再也不会伤害她了……”
“晚了。”
“廖蝉衣的事,必须有个了断。你要是不想选,那就让廖蝉衣选,要么她死,要么你死。”
卫玦的身子一僵,抬头看着冯般若,眼睛里满是绝望:“母亲,您真的要这么做?”
冯般若失笑:“我早就说过,她来了之后若是敢在我府中兴风作浪,我下手绝不会轻。当时你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吧?”
卫玦早知她心狠,却不知她竟然如此逼迫他。他转头看着越宛清,越宛清却别过脸去,不肯看他。他又转头看着冯般若,冯般若却恍若无觉,仿佛那些狠话都不是她说的。
“我……我选……”卫玦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选她死……”
冯般若笑了,她放下茶盏,拍了拍卫玦的肩膀:“这才像我的儿子。”
青凝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廖蝉衣的哭声由远及近传来:“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也不知那下毒是怎么回事,我是无辜的啊,何况这次事件之中,除了我,并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啊!”
不一会儿,两个婆子就架着廖蝉衣走进了竹棚。她一张美人面,如今早已被惊惧吓破,头发散乱,五官也微微扭曲形变。冯般若瞧着她的模样,不悦道:“最烦你们这种犯了错,还要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的人了。我已经忍过你一次,你难道以为我还会忍你第二次么?你当我是什么?”
廖蝉衣的脸白得像纸。然而当她四下环视一周,却突然笑了:“你以为你能吓住我?我死了,卫玦会记着我一辈子!而你,只会让他恨你!”
冯般若叹道:“你还不知道吧,是卫玦亲自选定,要你代他去死。”——
作者有话说:在系统努力寻找冯般若弱点的同时,冯般若也找到了系统的弱点[狗头]
第30章 识人不清 世子既不把我当夫人,我又何……
青凝把托盘递到廖蝉衣面前, 廖蝉衣看着托盘上的三样东西,眼泪掉了下来。她伸手拿起匕首, 又放下,再拿起白绫,又放下,最后拿起鹤顶红,盯着瓶子看了半天,莫名鼓起一股癫狂的勇气,她拧开瓶盖,刚要喝,却被卫玦夺走了瓶子:“你疯了?你真的要去死?”
廖蝉衣看着卫玦,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不是要我死吗?我满足你!”她伸手去抢瓶子, 卫玦却把瓶子往身后藏:“我没说要你死!我只是……只是没办法……”
“没办法?”廖蝉衣笑了, “你没办法?你是颍川王府的世子, 你怎么会没办法?你必定是有办法的, 既然如此,我今日为你死了, 我一不怪天,二也不怨地, 我只怨我自己识人不清。”
她突然扑过去,抓住卫玦的胳膊, 咬了他一口, 卫玦疼得叫了一声, 又猛地推开她:“你疯了!”
廖蝉衣摔倒在地上,她看着卫玦,眼泪倾盆而落:“我只是,想让你永远记得我。”
说着, 她突然抓起地上的匕首,要往自己的胸口刺去,卫玦登时大叫起来:“不要啊,蝉衣!”
说是这么说,他手上却什么都未做。随后,是冯般若一脚挑了上去,廖蝉衣手中那把匕首当即脱手而出,在天上圆润地划出一个圈,随后坠落在廖蝉衣的身侧,刃尖直插入砖石之间。
电光火石之间,情势逆转。廖蝉衣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向冯般若,冯般若却看也不看她,另跷着脚坐到太师椅上,脸上挂起一点笑意。
“王妃?”廖蝉衣试探地问。
“你看看吧,这就是你想得到的男人。”
她轻蔑一哂:“你们这都什么眼光啊,真是无趣。”
廖蝉衣趴在地上,指甲几乎掐进地上的青砖缝里,指甲崩断,鲜血淋漓。她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冯般若,眼泪混着脸上的泥,整个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冯般若笑了,“如今不是一目了然吗?今日之事,难道不都是你上赶着来找不痛快?你既是给自己下毒,我姑且能对你网开一面,可倘若你真伤到了宛清和孩子,这把匕首,如今就已经插在你的胸膛之中了。”
廖蝉衣瞪大双眼:“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要……这么说,你是…故意设套让我钻?”
冯般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既然廖蝉衣有此意,还能让她显得更为老谋深算,她自然要硬着头皮应下来:“这里是颍川王府,你做什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卫玦的身子猛地一震:“母亲,你……你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那母亲,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你也要听得进去吧?”冯般若冷冷一笑,“你以为我让皇后派嬷嬷来,是闲得慌?”
卫玦颓然坐在地上。冯般若放下盏茶,清了清嗓子,随后道:“既如此,廖娘子,今日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出家,到慈云庵去做姑子吧。你知道了这么多我家的事,我必定再不能放你出去了,若你偷盗一两样东西拿出去乱说,那我颍川王府也不必做人了。”
“第二呢?”廖蝉衣哑声问。
“第二就是留在这府上,但需得签下卖身契。你放心,你签了卖身契,我也不要你为奴为婢,你还可以在静竹轩住着,只是若再有兴风作浪之举,这府上任谁都可以当场打杀了你。”
“你选一个吧。”
廖蝉衣呆滞地望着冯般若,许久,她问:“非选不可吗?”
“非选不可。”冯般若道。
“我本身是无意叫你去死的。”冯般若道,“只是我也不能整日整日地把时间都花在你身上。卫玦靠不住,如今你想必也已经看清了。”
“是。”廖蝉衣深深地低下头去。
“颍川王府不可能有一个戴罪之身的妾室,何况也不需要。虽说卫玦难杀,但我真要杀死他,无非就是削爵、申斥、减少我的食邑。这个代价我尚且付得起。你该认清楚,颍川王府究竟是谁说的算。卫玦可以让你随便摆布,但我不成,我这个人,认死理,也不讲道理。”
“我话说到这儿了,待你也算仁至义尽。”冯般若道,“你选吧。”
许久之后,廖蝉衣回答道:“回王妃,奴婢选二。”
冯般若拍了拍手:“很好,带下去吧。”
另有两个婆子上来,将廖蝉衣再行拖走。冯般若转而将目光落在卫玦身上,脸上挂着令卫玦感到毛骨悚然的笑意。
“时绍。”她道,“去起部给你家世子告假,说他不幸在家中受了重伤,需要休沐几日,在家静养。”
时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世子,在冯般若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之下,不得已应了一声:“是。”
冯般若满意一笑。
随后她又和颜悦色地看向越宛清:“宛清,纠缠一日,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看我教育儿子。”
越宛清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是。”
她款款起身,临走时给卫玦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最后在诸位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转身离开。等她渐渐走远了,还能听见竹棚里卫玦的求饶呼痛声。
杨妈妈跟在她身侧劝道:“世子妃,您千万别觉得王妃心狠。”
“心狠?”越宛清一怔,随后失笑,“怎么会呢?”
“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我出气。杨妈妈,昨个儿世子待我如何,您是亲眼看见的,毫不顾忌我腹中的孩子,竟然要对我用刑。”越宛清叹道,“世子既不把我当妻子,我又何必,将他当作郎君呢?”
杨妈妈道:“夫人您能这么想,王妃一定非常欣慰。”
“母亲今日这些话,是说给廖娘子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我听的?若我还装作听不懂,甚至为此怨怼母亲,岂不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
杨妈妈道:“可不是嘛,王妃疼您,比疼世子还甚。如今您看清了也好,这府里啊,唯有王妃和您腹中的孩儿,才是您的依靠。”
越宛清抬头,望向清宁院的匾额,朱红漆色被晒得发亮,像团烧得正旺的火。她亦笑:“我从前总觉得,夫妻之间该有三分情、七分忍,可今日却明白了,忍耐谅解,打不动负心人。”
冯般若要在这边痛殴卫玦。卫玦不曾习武,十分文弱,殴打他甚至达不到松松筋骨的作用。她追着卫玦绕着竹棚里外大战三百回合,青雀体贴地为她送上绢帕,拭掉额头上出的汗。
“我跟你说过了吧,我就是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可你偏要搞出这样多的糊涂事,怎么,你觉得我死了,你就能当家了,所以才要早早把我气死?”
她自顾自骂了一顿,看见卫玦仰起头看向她,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串接一串地滚落下来。
“母亲,您变了。”他这样道。
冯般若:……
“我记得,阿耶刚去的时候,我总是在藏书楼里偷偷地哭。没人能找到我,只有您能找到我,您还给我编草蚂蚱,哄我开心。您也会在我发烧时整夜守着我,在我功课不好、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是您在照顾我,那时您待我是多么仁慈,多么温柔?”他的喉咙哽咽着,“可现在您只会打我,只会骂我……”
冯般若起先还不以为意,只觉得卫玦软弱。直至他说,“给他编草蚂蚱”,她脑袋嗡的一下,几乎要炸开。
她根本不会编草蚂蚱。
她出生的时候先天不足,似乎比别的孩子都笨。学认字,好不容易会读了,却不会写,会写了又忘记怎么读。后来皇后约莫怕这孩子是个傻子,总要有自保之力,就又让她跟着皇子们一起学武,没想到不学则矣,一学,发现了一个天才。
她根本没有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玩乐、编草蚂蚱的经历。即便是可能见过草蚂蚱,也一定是有人为哄她开心,编来给她玩的。她也不可能二十多岁了,突然去学怎么编草蚂蚱吧?
真的很违和。
而自从她来到十二年以后,违和的不止这一点。
而她的沉默,落在卫玦眼中就成了动容。卫玦蜷在她的脚边,抓住冯般若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哀求:“母亲,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娶了越宛清吗,是因为她,母亲才跟我离心了吗?如今母亲就算要我死,我也没有怨言,只是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母亲自我成婚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变得厌恶我、憎恨我,待我冷言冷语,甚至像今日……”
半晌,冯般若道:“你说我变了,难道你就没有变吗?”
“你若是真把我当成母亲,就该待我敬重,我说的话你也应该都记在心里。可你是怎么做的?从前我也不曾发现,你会为了别人的两句挑拨,就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卫玦哑然。
冯般若道:“你若顾惜你我的母子情分,就该听我的话,若你乖顺懂事,做一个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你想要的东西我自会给你。可你若总是做这等糊涂事,我真是无法放心将颍川王府的未来交在你手中。”
她这番话说得重,连卫玦也听得一怔。他又要叫住她说些什么时候,她已经纵身跃出竹棚,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
冯般若去往了后院竹林。
她手中提起鞭子,面对着满地绿竹,眉眼肃杀之意顿起,渐渐显出个格外凶悍的神情。
“系统,我有话要问你。”
“若你不出来,我即刻就去杀死男女主角,这个世界毁灭便毁灭了,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见它不肯出来,冯般若提起刀便要回竹棚去。她早已气红了眼,当场只想杀死卫玦来解恨。眼见她就要翻墙过去,系统只得闪现在她面前。
【宿主要问什么】
“你给我的原剧情,里边的那个冯般若不是我吧?”《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