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相比于卡米拉那边的其乐融融, 荒明和真这里就倒霉多了。
好吧,他也早已习惯这个号的幸运E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都跑到另外一个世界(片场)去了, 琴酒还能追过来!
还在追,还在追,血脉相连的男鬼前搭档还在追我!
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赶来,跟看将死之人一样盯着他的琴酒,阿二大受震撼。
他知道自己和琴酒迟早要做个了结,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两人是在眼下的场景再会的。
如果风太过来给琴酒做“琴酒心中的仇恨值排名”,阿二毫不怀疑第一名是自己且是断层的那种第一名。
他甚至怀疑琴酒如果有穿越时空的能力,说不定会在自己出生时就掐死自己。
他不知道琴酒是怎么来的, 也许是乌丸莲耶特意告诉了他怎么过来的?毕竟只要琴酒一来, 荒明和真这个号无疑会被拖住。
本质上是一人操控三个号行走的阿二也会被分走部分注意力。
当然, 跟乌丸莲耶不同,琴酒并没有想太多。直觉告诉阿二,琴酒不是为了组织Boss命令而来的,他过来就是为了荒明和真。
——为了他想要亲手杀死的弟弟。
“好想见你啊, 伊卡洛斯。”一如既往一身黑衣的银发男人犹如死神般微笑, 那笑容愉快又带着冷静的疯狂,深绿色的眼睛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井口, 将阿二的身影禁锢住。
“琴酒……”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在梦境中互相厮杀完后约定下一次在真正的地狱(世界)中互相残杀。
可即使是现在, 他们所处的不过是另一场梦境。
想要再次结束虚假的梦境, 来到真正的世界,需要阿二再次跨越琴酒。
他想起跟诸伏景光的约定,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必须与琴酒决一死战了。
不过阿二仍旧很困惑的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啊?
当然,恨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但阿二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可毫无疑问那是带着强烈执着的负面情感。
哪怕自己逃到天涯海角,琴酒也一定会像鬼一样追杀过来。
“你要解锁过去篇吗?”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跟五条静那次不同,荒明和真失去的童年记忆是随机出来的PTSD卡牌引起的,只要足够的精神力和精神冲击就能恢复记忆,你现在条件都达成了。”
“不要用过去篇这种词好吗?”
“大战前开启过去篇回忆杀不是经典套路吗?”
阿二懒得说系统了,继续说恢复记忆的事:“现在突然恢复记忆的话不会被琴酒抓住空隙杀死吗?”
“没事啦,恢复记忆也只需要现实一秒钟时间,你最多会因此受冲击两秒。你所用的荒明和真的身体很结实,这点时间琴酒是杀不死你的。”
“但是……”
属于五条静的意识在群聊喊道:“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容易犹豫的荒明和真下意识地喊:“我知道了!”
唉,我的神性面遇到乌丸莲耶的事情后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暴躁了?
阿二迟疑地想。
……
……
……
这里是无人居住的孤岛——除了黑泽阵和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
同样作为小孩,黑泽阵——未来的琴酒承担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负担。
睡在床铺里的婴儿瘦弱得黑泽阵这个小孩都能轻而易举地掐死。体重也很轻,黑泽阵轻轻松松地就能抱着他行动。
他被包裹在小被子里,皮肤透着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玫红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自己的哥哥。看起来像是一个精致漂亮又有点诡异的洋娃娃。
幸好他不会像寻常的婴孩一样大哭大闹,有什么需求也只会叫几声。要不然黑泽阵真的怕自己耐心耗尽,搞砸了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
黑泽阵待在这座海岛上快半年了。
原先他是跟在父亲黑泽士郎身边的。黑泽士郎倒也没丧心病狂到要求他这个小孩一起做任务,但他总觉得小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不太好。聘请保姆又不放心,最后干脆把人带在身边。没事就教导几句。
黑泽阵对这一安排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如说他太满意了。虽然会无数次处于生死边缘,哪怕自己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杀手也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自己。但黑泽阵很享受这种在黑暗与死亡间穿梭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属于这里。
可这一切都在半年前被毁灭了。那一天,他的父亲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弟塞给他,告诉他这是他接下来的任务。
然后他就和这个便宜弟弟一起被塞进这座岛上。
黑泽阵探索过这座岛屿。岛屿不算大,黑泽阵没花费太长时间。岛上到处都有烧焦痕迹,建筑也很老旧,唯有他们居住的这间屋子是洋房。
黑泽阵问过父亲有关这座岛的事,但父亲总是对此闭口不谈,甚至会露出有些虚无的表情。黑泽阵也就没再多问了。
岛上还有座神社,这是父亲唯一叮嘱过不能靠近的地方。
黑泽阵还是偷偷去了,可惜没看出什么,反倒被里面的灰尘呛到,回来时发起烧。
所幸他身体好,睡一觉就恢复健康了。
岛上水电都还能使用,洋房里的家用电器也应有尽有。院子里有块空地,能够种植蔬菜。不过黑泽阵没有特意去摆弄。
每个月父亲都会过来一趟给他们补充食物。
那些食物中有需要烹饪的肉类也有即食品,黑泽阵能够自己做饭,总归饿不死。还有便宜弟弟需要的奶粉,黑泽阵一开始不清楚婴儿需要的奶粉冲泡温度,差点把自己的弟弟烫死。幸好屋内的书柜有他需要的怎么养孩子的育儿百科。
以往黑泽阵跟在父亲身边时,闲的没事就在模仿父亲的杀人手法。现在闲下来也只能不断翻阅育儿百科。
当然,书柜上也有别的书,黑泽阵把他们都翻阅了一遍。这很大程度又扩展了他的认知范围。
主要是他现在的生活重心就是照顾这个婴儿,没别的事能干了。
不过黑泽阵也估摸着不会照顾太久,毕竟父亲所在的组织培养的儿童成员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的。
特别是黑泽阵还展露出了远超常人的天赋,黑泽士郎也不见得是那种想让自家小孩远离暗黑世界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杀人时把儿子带在身边,闲下来时还跟儿子说哪个部位致命了。
正思考着,那边婴儿床里的便宜弟弟哼哼了几声,琴酒看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是喂奶的时候了。
便宜弟弟还有一点好,那就是喝奶时间很固定。像是他自己有意控制一样。
黑泽阵熟练地拿起奶瓶,用热水烫一下消毒,随后开始冲泡奶粉。
喂奶前先滴在手腕内侧,感受一下温度是否合适,随后把便宜弟弟抱起来开始喂。
喂奶的过程中,他下意识地抚摸婴儿的后背,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里世界。
除此之外,以后父亲应该不会再塞给他一个弟弟让他来照顾了吧?
这种任务一次就算了,两次三次的话,黑泽阵需要考虑要不要让父亲去绝育了。
而在他怀里喝奶的阿二也很无奈,有其他玩家和他一样,刚加载完游戏就变成了婴儿的吗?
前世也是地球人的他对地球时代很感兴趣,曾在研究学家的课堂上听到过,地球时代的部分人喜欢玩养成游戏。
可大部分养成游戏也是从能说话能走路的年纪开始培养的。毕竟婴儿的养成都很枯燥,只能翻身和学说话学走路。
更别提星际时代都是玩全息游戏的,有多少人有耐心亲自扮演婴儿做这些事?
至少阿二就办不到。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禁锢在这具弱小身躯里,连翻身都变得困难起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枯燥得他都想退出游戏了。只能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为什么这个号要从婴儿开始玩啊?”
进入游戏后,他创建了三个号,先从第一个的卡米拉开始玩,玩了一会儿后转到现如今的号。
卡米拉那个号一进入就是成.年身躯,还能灵活地蹦蹦跳跳。根本不像现在这样变成婴儿。
特别是他拥有成年人的灵魂,即使明白自己现在是在玩全息游戏,被另一个小孩抱着喂奶、换尿布之类的也让他眼神空洞,目光死。
如果被现实的兄弟姐妹们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阿二可能会想跳银河。
“有新的体验不是很好嘛?”系统嬉皮笑脸的,要不是现在是婴儿身体,阿二真想赏它一个大比兜。
不过仔细想来,就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只能找系统解闷,所以系统才会变成这种嬉皮笑脸的性格。
“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哦,亲爱的player。”
“滚犊子!”
“别生气嘛,我给你跳段舞好了。”系统一边说着,一边还扭着腰给他跳舞,非常辣眼睛,但对于身为婴儿无法自由行动,脑容量也变小的阿二来说刚刚好。
他甚至还能挑剔系统手不够弯,眼神不够有感情……
系统嘤嘤假哭,陛下您当年喊臣妾小甜甜,现如今就挑剔臣妾太做作。臣妾悲伤啊绝望啊痛苦啊。
阿二作呕,结果不小心吐奶,弄了黑泽阵一身。
便宜哥哥黑着一张脸,但还是按照育儿百科说的那样轻轻地拍打阿二的后背。
等阿二安定下来后,他就把这个烫手山芋重新塞回婴儿床,自己换衣服去了。
阿二继续跟系统瞎唠嗑,婴儿本身就嗜睡,不知不觉中他就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养孩子不容易啊~
第62章
好消息:游戏有自动代理。能够跳过无聊的婴儿期了。
坏消息:跳着跳着就生病了, 还是重病。
这个号的体质不太好,时不时就会生个小病。幸好他总能挺过去,便宜哥哥黑泽阵在这期间也点亮了各种看护小技能, 照顾个小孩不是问题。
可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现如今已经六岁的阿二躺在床上,来来回回地翻身,止不住地颤抖和呻.吟。
他在现实中忍痛能力就很强,这似乎是从前世开始就深深铭刻在他灵魂里的事物。
可这一次他也压抑不住口中沉重而可怕的喘.息声。
全身好像都被拆解了一样,每根筋好似都错乱了一般,疼痛令人发狂,阿二只能一边在意识中和系统闲聊, 一边发散思维好压下那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痛苦。
黑泽阵喂他吃了一些药物。孩童用药需要特别谨慎, 黑泽阵也不敢喂得太多。父亲提前留下的药物, 他都仔仔细细看过说明书,确认无误后才拿些药喂给高烧不退的阿二吃。
温度一度降下来了些,可没过多久又开始升温。
眼见平时安安静静的阿二被折磨成这样,黑泽阵没辙, 只能用洋房内的电话打给父亲。
可父亲一向忙碌, 又和疯子似的能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待在同一个位置上,盯着任务目标静候夺走生命的那一刹那。黑泽阵想联系到他并不容易。
这种时候的父亲通常都会将手机关机, 那位先生临时有要紧事也只会派其他人去通知他。
没有能出岛的交通工具, 就算有, 贸然带着高烧不退且年幼的弟弟出岛找医院也不是明智之举。
黑泽阵几乎要放弃了。
他估摸着自己的年纪在儿童杀手中也算大的了,这段时间父亲应该就会联系他加入组织进行培训。那时候就能把抚育弟弟这个任务完美达成。
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突如其来的高热他也没办法。
这是意外。
反正也是自己本身就不想管的任务,能从婴儿期照顾到六岁已经能体现出他的耐心和能力了。
可心中的那种完美主义又在折磨他的神经。做得差不多,眼见可以完美达成的任务却因突发的意外而功亏一篑, 他真的能咽下这口气吗?
年纪尚小的黑泽阵留有一头光滑柔顺的银色长发。大部分小孩嫌麻烦不会留这么长的头发,更别提黑泽阵不像别的小孩那样有父母兜底帮忙,黑泽阵得自己料理。
可他还是执着于留长发,并且将自己的头发打理得很好。
这种执着来源于黑泽阵从父亲那里培养来的审美观。
父亲黑泽士郎留着一头长发,按理来说杀手应该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减少会被发现的概率。
黑泽士郎异国的面庞本身就很引人注目,再加上遗传给黑泽阵的银发,想不惹眼都困难。
这样的他却还留着长发,还轻而易举地融入黑暗之中,在黑暗里杀死敌人,夺走生命,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染上血液与污秽。
在被扔到岛上照顾弟弟之前,黑泽阵一直跟着父亲,注视着他怎样夺取他人的生命。
天生反社会人格的黑泽阵对父亲并没有寻常孩童那样的依赖和仰慕,对他来说,父亲更像是暂时提供庇护并且发布任务的人。
可无论他想还是不想,孩子总会无意识地模仿父母。父亲的行为无疑培养了黑泽阵的审美,使得他也开始留一头长发。
等哪天能留着长发,在刀光剑影中也能轻而易举夺去他人生命,任由鲜血喷洒,自己银白的发丝却光滑如初,黑泽阵才认可自己是个合格的杀手。
同理,他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履历”出现污点,这次的任务一定要完美达成。
他打来温水,用毛巾擦拭阿二的身体。他已经尽可能地放柔力度,可阿二还是在他擦拭时止不住地叹气。
阿二用一如既往空洞无神的眼睛注视着黑泽阵。把他从婴儿期养到现在,他就算只是眨一下眼睛,黑泽阵都能明白他在干什么,这时候多半是在发呆。
阿二已经学会说话了,第一个学会且正式喊出的词语就是“哥哥”,但两人这几年间很少交谈。
黑泽阵眼里阿二从不是平等的、能够交谈的对象,更像是他所掌控的所有物,像是自己最常翻阅的一本书那样。
阿二会说话后很久,黑泽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竟然没给弟弟取名字。
他没有想过让父亲来取名,毕竟弟弟一直是他在养,由他取名再正常不过。
他没有大众的道德观和伦理观。当然,他并非完全不知晓,能获取信息的渠道有很多,书籍、电视、电脑、报纸等等,可要不要遵守这些规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至少黑泽阵不打算把取名让给父亲。不过他也没特意去想名字。名字只是一种称呼,称呼阿二为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自己的任务,自己的所有物就够了。
他干脆地敲定了黑泽影这个名字。
阿二也默不作声地接受了。
时间回到现在,见阿二疼痛到几近抽搐,看着都让人感到强烈的不适,黑泽阵问:“你需要什么吗?”
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确保被子足够温暖舒适也不会太闷,热水也倒了好几杯,阿二出的汗也擦拭掉了。现在就看阿二自己还想要什么。
阿二喘息着,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起来,他轻声喊道:“手……”
“手?”
“你能……”阿二沙哑着声音,热病和疼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从他的眼睛里不停地滚落,黑泽阵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帮他擦拭掉泪水,眼泪落到指尖,滚烫得黑泽阵蜷缩了一下手指,阿二又喘了口气,低低地说:“你能握住我的手吗?”
大多数时候感到疼痛时,阿二都是独自忍过去的。但痛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有人能握住他的手,会让他好受些。
黑泽阵沉默了一会儿,无言地握住了阿二的手。
体温在紧握的手指间传递,带来温热的触感。
黑泽阵一向不喜欢和人亲密接触。哪怕是七岁前一直跟着的父亲,两人也没什么肢体接触。大多都是黑泽阵遇到生死危机时,父亲把他拽过来而已。
对他来说,与他人肢体接触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就像莫名将毛毛虫放在身上一样。
但阿二是例外。没办法,他要照顾一个婴儿,期间的肢体接触多到黑泽阵都麻木了。
即使是他也没办法隔空照顾婴儿。
别说只是握手了,抱着生病的婴儿睡着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阿二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因为过于疼痛,握得很用力。黑泽阵皱了一下眉却也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阿二面色苍白,继续说:“跟我说说话吧,哥哥。”
他需要别的事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系统虽然也能谈话,但总归是玩偶躯壳,没有人类的体温。
平时闲聊还可以,这种生病的时刻,阿二还是想和活人聊聊。
黑泽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或许很多血脉家人都是这样,明明血脉相连,凑在一起却总是没什么话可聊,聊得最多的也只是一些生活琐事。更别提是阿二跟黑泽阵这两个异常者,他们连生活琐事都聊不上几句。
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当然,黑泽阵不是钢铁之躯,他也是生过病的——那时候的父亲态度忽然变得很奇怪,好像终于感受到他是一个活人一样,有些惊讶,又像是透过他在回忆什么。
总之,那天的父子两难得地度过了比较温情的时刻。
他给黑泽阵讲了故事——向太阳高飞而坠落的伊卡洛斯。
现如今,黑泽阵也将这个故事讲给阿二听。
阿二早就在现实中听说过这个故事了,此刻并不感到新奇。他只是在无尽的疼痛中发愣望着黑泽阵的脸。
黑泽阵处于变声期,声音也有些沙哑,但阿二却在这道声音和这熟悉的气息中感到安宁。
毕竟这具身体从婴儿时期开始一直是黑泽阵在养,他会本能地产生依赖感再正常不过。像是黑泽阵也对他产生了独占欲和控制欲。
两人的手紧紧地交握着,这毫无疑问不像是寻常的兄弟关系,及其畸形扭曲,但阿二还是在这里感到了安全感。
“哥哥……”
“嗯?”
“不,没什么。”
阿二轻声喃喃,似乎只是单纯地想喊一下。仿佛能从呼唤中感受到安全感。
或许是这个身体太过脆弱,孩童的身躯也让情绪变得脆弱,疼痛裹挟着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慌让阿二问:“我会死吗?”
黑泽阵脸上没什么表情,深绿色的眼眸里却带着些许焦躁,“你不会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阿二点点头。好像只要是黑泽阵说的话,他就相信。
黑泽阵继续讲他的故事。讲到伊卡洛斯坠落下去,沉入大海之中时,阿二也已然重新陷入了梦乡之中。
黑泽阵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也许明天就会康复。
他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阿二,呼吸平稳,可惜面色苍白,整个人看来极为脆弱。
如果明天还不会好的话……
如果注定要病死的话……
黑泽阵想,干脆死在他手里比较好。
由他养大,也理应由他杀死。
黑泽阵这么想着,伸手握住阿二的脖颈。
或许是在睡梦中重新感受到疼痛,阿二紧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呼喊道:“……哥哥。”
黑泽阵愣了一下,转而用手擦拭他眼角残余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虚假的家长:黑泽士郎
真正的家长:哥哥(虽然是掌控欲很强的病态家长)
第63章
阿二醒来的时候, 热腾腾的粥米香裹挟着煮到软烂的肉香扑到他的脸上。
隐约能听见从厨房传来的叮叮咚咚的声响。
洋房很大,有五层楼,每层楼的房间都上了锁, 钥匙在哥哥那里。阿二跟哥哥的房间都在二楼,厨房在一楼。按理来说这个距离他是闻不到所谓厨房传来的香气的。
可这个身体的感官很敏锐,星际时代整天喝营养液的他又被馋虫控制,恨不得调动所有感官去感受美食。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黑泽阵在做,他的手艺不算好也不算差,普普通通,能把饭菜炒熟且几乎没有炒焦的时候。他的完美主义让他连做起饭菜来都不会移开视线一分一秒。
只是味道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外面的大厨,但你总不能要求一个每日为自己和弟弟做一日三餐的小孩那么多, 所幸阿二也不挑食, 能吃到煮熟且有调料的食物已经能够让他在心里大呼人间美味了。
此时的他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维持着他那双眼无神的面瘫脸,跟飘着一样来到楼下。
正在厨房煮皮蛋瘦肉粥的黑泽阵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冷哼一声。
他不觉得自己把弟弟养坏了。确实因为不跟外界接触,从出生到现在只跟他说过话, 使阿二整天发呆,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甚至从没出过这座洋房, 对外面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缺少正常孩童的活泼和好奇心。
但每次只要黑泽阵做饭, 阿二就会跟觅食的松鼠一样默默地跑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
洗漱完的小孩已经迫不期待地坐在餐桌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黑泽阵,像是一只渴望食物的雏鸟。
照顾阿二习惯了,黑泽阵顺手把他那碗粥给盛了。
阿二舌头敏感,容易被烫着, 黑泽阵只装了一半,好放凉些,他把盛好的粥往远一点的地方推,用眼神提醒阿二别心急。
他又摸了一下阿二的额头,确认他没再发烧后开始皱眉训斥:“把外套穿上去再下来。又生病了我可不想照顾你。”
现在的天气不算冷,阿二只穿了一套睡衣,但他毕竟大病初愈,身子骨又不好,黑泽阵怕他下来一趟又着凉生病了。
阿二很听话,黑泽阵这样说了,虽然他还馋着那口吃的,但还是乖乖回楼上穿好外套再下来吃。
他们的衣服都是父亲买的,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买十几童装送过来。那些童装显然都不是他自己亲自挑的,只是当季的热门服饰随手买下来给他们穿。
因为是童装,那些衣服中有几件比较粉嫩,都被黑泽阵一脸嫌恶地塞给阿二了。他自己比较喜欢穿复古系和黑色系的服装。
虽然0他自己很讨厌粉嫩的童装,但对阿二把他们穿在身上没什么看法。只是两人差了六、七岁,体型不同,黑泽阵能穿的,阿二穿不下,所以黑泽阵塞过来的衣服大多都放阿二衣柜底层了。
吃完后本应该是阿二来洗碗。
黑泽阵不喜欢洗碗,水渍溅撒到身上的触感能让他额头青筋直跳。在教会阿二洗碗后,他直接将这项任务塞给他了。
阿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黑泽阵负责做饭的话,他负责洗碗再正常不过。
但考虑到阿二大病初愈,黑泽阵只能咬牙把人重新按回位置上,黑着脸洗碗去了。
毕竟阿二再次生病的话,要麻烦的人还是他。
吃完饭洗完碗后,黑泽阵回房间看书,阿二则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的都是些儿童节目,偶尔黑泽阵闲来无事会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嫌幼稚。
物质决定意识,本质上是一个带有前世和转世记忆的成.年人阿二在这个年幼的躯壳中也不免对儿童节目充满了兴趣。
系统:“说得好像你长大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一样。”
阿二很想对他竖中指,但黑泽阵很讨厌他做粗鲁的动作。上次被他发现自己对着空气(实际是系统)竖中指时,他黑着脸训了阿二很久。
今天的动画片看完后,阿二满意地看着面板上的灵智属性上升了。虽然还想看下去,但这个时间点播放的是别的节目了。
平日里这个时间阿二会去午睡,但昨天和今天都睡得太久了,现在他没有什么困意。
他无意识地看向了大门。
其实他并不是对门外的世界不感兴趣,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奇心。可他在试图探索外面的地图时总会出现空气墙将他挡在里面。
系统告诉他是这个号的行动力数值不够,游戏直接判定他性格内向不会出门,最多只会去房子后面连着的花园玩耍走动。
想要提升行动力数值,必须进行一定的角色扮演,来让角色有想要外出的合理性。
目前阿二还没有摸到窍门,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洋房里当洋娃娃。
现如今他能进行的行动有:1.去黑泽阵房间里骚扰正在看书的他,可能再次获得黑泽阵的训斥 2.去后花园玩耍,能提升体质,这似乎是最容易提升行动力数值的举动。 3. 自己也去书柜里拿本书来看,提升智力。
阿二当然选择——身体托管了。
他自己则是缩在游戏空间里跟系统一起补刚刚没看完的动画片。
如果不是身体还不算好,他还想一边喝肥宅快乐水一边吃炸鸡来看动画片呢。
等到了晚饭时间,阿二立刻解除身体托管,坐在沙发上美滋滋地等待黑泽阵做完晚饭。
电视在播放新的动画片,厨房传来的油烟机的声音掩盖了电视机的声响,但只是画面也足够阿二看得津津有味。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注意到门外的脚步声,等大门被打开时,阿二一脸茫然地跟同样愣住的银发男人对上了视线。
是谁?
从他有意识起就一直在这个洋房里,从未出去也从未见过黑泽阵以外的人,猛然出现第三个人,阿二人都傻了。
此时此刻,黑泽阵也从厨房中跑出,他的身上还围着围裙,手里却拿着不容忽视的木仓支,他在跑出来的瞬间就立刻把木仓对准了站在门口的人,可当他看清来人的面庞时也不由得愣住了。
“父亲?”
二人的父亲——黑泽士郎点点头。他看了一会儿阿二,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愣神了好一会儿才神情复杂地移开目光。
今天早上父亲终于收到黑泽阵的来信,知晓阿二生了重病,虽然康复了,但他也有点不放心,想了想推了其他工作过来看他们,顺带告诉他们一件事。
“等你们吃完饭再说吧。”
黑泽阵闻言放下了木仓,他看了一眼阿二,但还是没多说什么进去厨房继续炒菜了。
父亲坐在阿二的旁边。黑泽阵跟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和黑泽阵那双天生带着冷酷阴鸷的眼睛不同,父亲的眼内是一种平静的疯狂。两个人都没说话,好一会儿父亲才主动打破平静,他问:“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厨房里的声音掩盖过去。
阿二茫然地回复:“……挺好的?”
虽然因为行动力数值太低没办法探索外界,但在这里咸鱼摆烂也挺好的。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非常沉重的情感,阿二无法理解这种情感是什么,只是潜意识地感觉到他很痛苦很悲伤又很绝望,可他也是真的为阿二随口的一句挺好的而感到高兴。
怪人。
很没资格说这句话的阿二在心中吐槽。
很快黑泽阵就面无表情地端着饭菜出来打破了寂静。
黑泽阵当然没准备父亲那一份,一如既往只准备了自己跟阿二的份。三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都不需要用常识理解。
倘若有其他人在这里,一定会吐槽他们三个奇怪的父子兄弟关系吧。
等两个小孩吃完饭,父亲对黑泽阵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任务(照顾阿二)做得很好,是时候去组织里开始训练了。一个月后会有人来接你过去。你可以做一下准备。”
他又看了一眼阿二,说:“他也一起去吧。”
“他也要一起去吗?”黑泽阵皱眉。
“嗯。”父亲没多作解释,也没有要跟两个儿子交流感情的想法,转身离开了,似乎过来只是想看一下阿二过得怎么样然后交代黑泽阵几句话而已。
这个号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哥哥以外的人,更何况他们血脉相连,阿二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好奇。
黑泽阵这边倒是有点焦躁,他早就清楚自己会加入黑衣组织,他也绝不排斥这种生活,不如说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焦躁的是阿二也要去。他本以为身体比一般小孩都要差的阿二会再过几年再进黑衣组织或者干脆不会进。没想到会是一个月后和他一起去。
他不确定阿二能不能在黑衣组织的训练中活下来。不用想也知道孱弱的阿二进了那种地方后会经历怎样的悲惨生活。
如果阿二没办法在训练中活下来的话,如果注定要被他人折磨致死的话……
那股所有物摆脱自己控制,要被他人强行剥夺的失控和憎恨又再次涌上心头。
黑泽阵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他紧紧地盯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弟弟。
他对自己不设防备又很脆弱,只要黑泽阵想,他完全可以在这里掐断他的脖子。
如果要被他人夺走的话,不如由我——
此刻的黑泽阵没有察觉到,有点完美主义,很难接受自己任务失败的他宁愿毁掉这个任务也不想阿二被他人夺走。
对他来说,阿二比任务更重要——
作者有话说:太忙了,终于赶上了[爆哭]
第64章
阿二的房间就在黑泽阵房间的隔壁。
在阿二婴儿时期, 为了方便看顾,他们是在一个房间睡的。
最开始黑泽阵也不想把婴儿跟自己放在同一个房间睡觉。虽然婴儿阿二很安静,不会跟寻常婴儿一样在半夜大哭大闹。
但问题就是——实在是太安静了。有好几次黑泽阵发现阿二难受得实在忍不了时才会哼哼几声, 而这时候的婴儿基本上已经离投胎很近了。
为了防止自己的任务失败,再不习惯和他人一个房间睡觉,黑泽阵也只能把婴儿床搬到自己的房间。
好在不用睡在同一张床上,只要把婴儿床放在旁边就行。
或许是过去一直待在父亲的身边,常年面对外界的杀意和恶意,黑泽阵的睡眠一向很浅,他警惕心强,疑心重, 睡梦中即使阿二只是哼几声也能让他醒来查看婴儿的情况。
在弟弟三岁左右时, 黑泽阵就把他放到隔壁了。毕竟这个时候的阿二不像婴儿期那样需要时时照看, 黑泽阵也叮嘱过他不舒服就过来找他,别像婴儿时期那样不舒服都只会哼两声。
阿二很听话,感到不舒服时就会来敲他的房门,顶着黑眼圈的黑泽阵就会思考要不要一劳永逸掐死这个小麻烦。
当然, 黑泽阵再不耐烦, 他也已经习惯了弟弟的存在。
特别是阿二身体不太好,外面一下起暴雨, 他就经常在半夜发热。每当深夜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暴雨声, 黑泽阵就会皱着眉起床, 来到隔壁测量阿二的温度,然后将人抱起来喂药。
阿二平日里本来就很安静很乖,此刻发烧生病了更安静了,只是他不擅长吞药,还会偷偷把药吐出来, 和不肯吃药的猫没什么区别。
黑泽阵只能紧紧盯着他,喂了好几次水才让他把药吞下去。喂完后才让阿二继续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寂静漆黑的夜晚里,只有他们二人的孤岛,宛若要将整个岛屿都淹没的暴雨,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他们乘坐着诺亚方舟,向着远方前行。
黑泽阵能感受到怀中的人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脉搏的跳动。
他们的血脉相连,从阿二出生后没多久就一直在一起。
但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分开的。黑泽阵知道自己肯定会加入组织,但阿二身体那么脆弱,多半是不会进组织的。父亲也许会派其他人来照顾他。
可黑泽阵怎么也想不到,弟弟竟然要跟着他一起去组织。这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入夜了,海岛上本身就只有他们两个活人,此刻更是静得不像话。
黑泽阵天生就有做杀手的天赋,他能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之中,即使在这样万籁俱寂到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环境,他也能如影子般潜入到阿二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漆黑,连一点光都没有照射进来。黑泽阵知道阿二的习惯,他不喜欢睡床,更喜欢睡在封闭的空间,像是衣柜、床底、甚至是能塞下他的储物柜。
如果想要杀死他的话,不能直奔床,必须往这些地方看去。
必须一击致命,否则即使是那个人偶一般没有心的弟弟在死亡之际也会不停挣扎吧。
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后,手里拿着木仓的黑泽阵缓缓地朝自己的目标走去——随后,他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因为阿二闭着眼躺在床上。身旁还放着巨大的、几乎占了床的一半的熊玩偶。
真罕见,除了生病的时候外就很少见到他躺在床上睡觉了。又生病了?今天早上不是才刚康复吗?
多年照顾的习惯让黑泽阵几乎要放下木仓支,下意识地去查看阿二的温度,可手中的重量又提醒了他是来干嘛的。
可恶……
就在黑泽阵这么想的时候,黑暗中那孩子睁开了眼睛。
即使在黑暗中,他那双眼睛也像篝火一样明亮,眼睛的颜色相当艳丽,和晕染的胭脂一样,有种诡异的非人的美感。
有时候黑泽阵也会在想,这真的是我的弟弟吗?难不成是恶魔附身到小孩的身上,成为了我的弟弟?
无论如何,是恶魔也好,不是恶魔也罢,他都已经认定自己照顾长大的这个小孩是自己的弟弟了。
当然,此刻比起阿二,被黑暗笼罩着,冷漠的、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的黑泽阵更像是恶魔,像是半夜来夺去他人生命的死神。
阿二眨了眨眼,并不为黑泽阵的到来感到惊讶,只是开口问道:“你要杀死我吗?”
黑泽阵不打算对他撒谎:“是。”
“为什么?”
“父亲准备带我们一起去组织,你去组织的话一定会死。与其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在我手里。”至少能免去折磨。
“这样啊……”
他拿的是木仓,或许是出于为数不多的、对血脉兄弟的仁慈,他希望尽可能的、没有痛苦地结束他的生命。
但阿二伸出了手,握住黑泽阵的手,将他手里的木仓支放到一旁。
黑泽阵冷着脸,但还是任由他的动作。如同任由幼崽在旁嬉戏玩闹的雄狮。
扔下木仓支后,阿二重新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脆弱、白皙的脖子,让他感受自己的体温和脉搏跳动。
然后,他笑了起来,打碎先前那种眼神空洞无神的人偶模样。
“比起用木仓,我更希望你能用手,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死亡。”
这还是黑泽阵第一次见到他笑。把人从婴儿养到现在,阿二大部分时候都是双眼无神,安静的模样。
此刻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黑泽阵知晓自己的思维与常人不同,但与阿二相比,他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
“神经病。”他骂道。
被他这样说,阿二有点委屈,“不行吗?我只是想选择自己的死法。”
黑泽阵冷眼一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撒欢。”
阿二这神奇操作真是给他气笑了。
“哥哥……”被拍了脑袋的阿二有点委屈,倒是恢复了往常眼神空洞无神,平静又乖巧的模样。
黑泽阵点点头,还是这样比较顺眼。
“还要继续吗?”阿二问。
“呵,改天吧。”杀意都给气没了。
不过看着温顺的、平静的阿二,想起这个被他抱在怀中慢慢长大的婴儿……黑泽阵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阿二这幅始终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样安抚了他的心。
算了,到时候他在组织里多看着他吧。毕竟是他的弟弟,就算再脆弱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有这样神经脑回路的疯子也不像是会早死的模样。
黑泽阵转身就准备离开,又被阿二拽住了衣角,他问:“可以一起睡吗?”
黑泽阵困惑地看着他,立刻给出答案:“不。”
他以前跟还是婴儿的阿二一起睡时,都是阿二睡在婴儿床上,他睡在自己的床上。
现在冷不伶仃地邀请他一起睡,黑泽阵想想就觉得不适,果断拒绝了。
阿二露出了有点失落的神情,“我还想问你一些事情。”
“……”
黑泽阵把阿二床上的那只巨大的熊玩偶放到桌子上,拉开阿二的被子钻了进去。
阿二的眼睛亮了一下,床并不算大,但容纳两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紧贴着黑泽阵,问:“今天那个人是谁?他就是你口中的父亲吗?”
“嗯,从血缘的关系上来讲,他是我们的父亲。”
“哦,这样啊……你所讲的伊卡洛斯的故事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吗?”
黑泽阵的心情愉悦值又上升了,为弟弟的敏锐而感到迷之欣慰感。
但他还是感到很不舒服。身旁紧贴的温度和传来的呼吸声都让人感到些许头皮发麻。
先前他是时不时会抱起阿二照顾他,可这更像是他单方面的行为。阿二完全被他掌控。
阿二婴儿时期,他们睡在同一个房间也是不同的床,和现在这样一起躺在床上天差地别。
很奇怪,黑泽阵浑身不不自在,但勉强能接受。
毕竟面前这个会呼吸、活着的、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生物是自己从婴儿时期一直养到现在的。
他们还在同一个子宫长大。
黑泽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底线在面对这个弟弟时总是一降再降。
他已经习惯这个麻烦了,甚至有点没辙。
阿二开始犯困了,他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想要问哥哥问题,可睡意将他的大脑变成的一团乱麻,说出的话语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
他安心地躺在黑泽阵的身边,陷入了梦乡之中。
看见这样的阿二,黑泽阵突然想起,除了衣柜、床底、储物柜之外,阿二其实还时常在一个地方入睡。
那就是黑泽阵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黑泽阵从阿二还是婴儿时就时不时抱着他,他也能在黑泽阵的怀中安详入睡。
意识到这一点时,黑泽阵大脑空白,和宇宙猫一样。
现在这算什么?
和谐有爱的家人?感天动地兄弟情?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恶心得让人想吐。
黑泽阵从未想过这种温馨友好的词汇会放在他的身上。
可或许是夜太深了,情绪又起起伏伏的,本质也还是个小孩的黑泽阵也不太熬得起夜,睡意笼罩,他来不及继续深想,无意识地抱紧身旁的阿二。
阿二稳定的心跳声成为了最好的助眠利器。
未曾在父亲那里感受过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此刻在这个自己抚养长大的幼小生命中感受到了相同的血液的流动。
意识迷迷糊糊间,他想,得在剩下的一个月里抓紧时间给这家伙训练才行。至少要挺到他能够来救他时……
他睡着了,且从未有过如此舒适的睡眠——
作者有话说:这个时间点的Gin还不知道阿二是实验室产品,他们身上只有同父血脉,勉强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第65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 阿二天天被哥哥魔鬼训练。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训练。跑到快断气了趴在地上还要被黑泽阵像拖海豹一样拖起来。
其实先前黑泽阵也试图训练他,可阿二这具身体的体质太差了,没跑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的, 黑泽阵看着也烦,心里想着反正这小鬼以后多半会作为普通人生活,也就放弃了给阿二的训练,只让他每天至少出去晒一个小时的太阳。
但现在可不同了,阿二要加入组织的事板上钉钉了,再不抓紧时间把体质拉上去,死亡也是迟早的事。
眼见黑泽阵死活不松口,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阿二只能乖乖地做他发布的训练了。
每天下来他都浑身肌肉酸痛, 甚至暗戳戳跟系统吐槽放弃这个号算了, 转生到下个号去吧。
系统冷漠无情地说:“哦,那就转生吧。确定的话我就删除这个号了。”
阿二:“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每天晚上黑泽阵都会拿着药油过来帮阿二按摩肌肉。
他耐心不算很好,给阿二疼痛的部位涂上药油后一个劲地用力揉搓。忍痛能力再好, 阿二也开始止不住挣扎, 却被黑泽阵死死地摁住,被冷声斥责不准乱动。
阿二流了满头的大汗, 生理性的泪水将两只玫红色的眼睛都蒙上一层白雾。
疼痛时就要去找哥哥是这些年来一直养成的习惯, 但现在哥哥就是造成疼痛的罪魁祸首(?), 阿二只能在他怀里不停地哼哼。
黑泽阵不耐烦又很无奈地帮他擦去泪水,结果因为他手上都是药油,擦泪水时弄到他的眼睛,辣得阿二的泪水更汹涌了。
不小心忘了自己手上还有药油的黑泽阵拉不下脸道歉,第二天就会若无其事地补偿他一个荷包蛋。
今天天气很好, 日头暖洋洋地照着,阿二正在后院里独自锻炼着逃跑的能力。按黑泽阵说的,这么短的时间也锻炼不出阿二的打斗能力了,他的射击技术也烂得一塌糊涂,尝试开个木仓还能把自己的手弄伤,干脆练躲藏和逃跑能力吧。
到时候进组织,阿二只要负责躲起来和逃跑就行,其他的事情他会解决。
说这话的黑泽阵明明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面容稚嫩,还略带一点婴儿肥,可他的表情亦常平静沉稳。好像自己说的只是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还以为黑泽阵会说废物就给我去死的阿二悄咪咪地有点感动。但之后黑泽阵阴森森地说如果在进组织前训练不出躲藏和逃跑能力就去死吧,放心,我会让你好好铭记自己的死亡。
阿二只能举着白旗努力训练。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泽阵的训练带来的效果,阿二惊讶地发现门外的空气墙消失了,他能从这里出去了!
他当即决定探索外面的新世界,恰好黑泽阵在厨房忙碌,没注意这边。
长发不太好做家务,黑泽阵做家务时头发都是扎起来的,袖子也挽了起来,身前还系了一件乌鸦图案的围裙。
他紧皱着眉,表情很差的样子在看手里的营养餐教学。
透过窗户看过去的阿二有点心虚,要是被哥哥知道自己不训练,光想着探索外面的世界多半要挨批。但只要在哥哥做完营养餐之前,他自己偷偷溜出去逛一圈回来,应该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吧?
至于不出去,乖乖继续训练的选项?不好意思,没有这个选项。
作为Player,开启了新地图却不去探索和面前有干净的水却不去喝的沙漠之人有什么区别。
阿二兴匆匆地跑了出去——然后就被人打晕绑走了。
阿二:???
这对吗?!
被严严实实地绑在椅子上的阿二满头问号。
系统:噗噗,刚说什么作为Player巴拉巴拉的就被捉了,好丢脸。
阿二:……
别拦他,他现在就要把系统掐死!
阿二骂骂咧咧地再次开启身体自动代理,回到游戏空间把系统掐得嗷嗷直叫,将这段声音录下来后开始反复播放。
This is true music.jpg
回到游戏后,阿二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周围的人操着一口有些别扭的德国话,应该是想要避免阿二听懂。但其实黑泽阵早就教过他,阿二也像海绵一样尽情地吸收哥哥教给他的知识,听懂了那些人的话语。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是便宜爹的敌人,正面刚打不过人家,就打小孩的主意,想拿小孩去威胁大人。
他们刚登岛埋伏起来就见到鬼鬼祟祟出门的阿二,看见他那罕见的发色就知道是那个人的儿子,立刻把人打晕绑走了。
阿二在心中对系统呐喊,空气墙刚消失就遇到绑架,这是什么剧情杀吗?
脖子上还留着掐痕且故意在阿二面前晃悠的系统:不,单纯是你倒霉罢了。
这个号的幸运值也太低了吧!
阿二在心里骂骂咧咧的,突然阿秋地打了一个喷嚏。
旁边的一个男人用回日语轻声问道:“冷吗?”
阿二点点头,男人便把旁边的窗关上。但阿二能感觉到自己吹了凉风还是有点感冒了,希望能挺到黑泽阵过来之前吧。
至于黑泽阵会不会过来?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他一定会来的,他绝不可能容忍阿二死在自己以外的人手里。
“谢谢。”阿二对刚刚的那个男人道谢,对方神情呆愣地看着他,狼狈地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阿二记得别人喊他的名字——查尔斯,他的反应很奇怪,阿二搞不懂。
不如说这里所有人的反应,阿二都搞不懂。
这些劫匪一看就不是好人,浑身流露着一种刀口舔血,不将人命当回事的黑暗与疯狂气息。按理来说绑架了人的他们绝不可能温柔对待人质,反而会使出浑身解数去折磨凌虐人质。
但他们意外地都不打算伤害他,还会问他需要什么,在阿二说被绑在椅子上很不舒服时,他们又另外找了张破沙发给他躺。
似乎是察觉到跟哥哥不同,阿二是个会因为没关窗户就感冒的脆弱小孩,他们对他并没有太强烈的警惕心。
他们还都喜欢时不时盯着他看。要不是察觉到这些目光没有□□,更像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注意,阿二都要以为自己被恋t癖团体盯上了。
空气墙的消失表明了这个号的好奇心已经出现,阿二也开始发散自己的好奇心。
能跟那样的黑泽阵和平相处,阿二靠的不仅仅是习惯和任务。
他们到底流着相同的血。
阿二开始对这些恶徒进行试探、模仿、控制。
先利用他们对自己不正常的关注搅乱他们的精神,再趁他们轮班看守自己时逐个离间他们,让本身就精神紧绷的他们更加疑神疑鬼,内耗自我。最后再找出他们再也隐藏不住的弱点,攻击他们最薄弱的地方。
他像是一只蜘蛛细细密密地编织着他的网,恶徒与人质的立场一下子调转,变成恶徒们被困在他看似脆弱易断实际黏腻难缠得粘上去就再也挣脱不开的网上。
看着在外能毫不留情地凌虐杀害他人的恶徒们在自己的手下像只狼狈的、渴望得到爱怜的小狗,看着他们泪水糊了整张脸,痛苦绝望地哀嚎着又渴求他的温柔,阿二心中并无什么成就感,只是平静又冷漠地微笑。
毕竟他只是按照之前看过的教学书做了而已。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不把对方当成人类,而是和自己一样的野兽和怪物就行了。这样就能像习以为常的屠夫一样熟练地斩断筋骨,稳稳将刀落在厚重的砧板上。
至于为什么自己微笑过后,他们露出了更加恐惧、绝望、疯狂,恨不得立刻去死的表情,阿二也不明白,他也懒得去搞懂。
好奇心消退后,阿二又恢复回那副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瓷娃娃模样。
在他们又哭又叫着对他进行折磨,甚至想杀了他来引起他的反应时,阿二也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们。
为数不多还有点理智的似乎是那个叫查尔斯的男人,在意识到阿二的怪异后就尽量地不与他接触,只是还是控制不住地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目睹其他倒霉蛋被阿二反复精神折磨。
他们将他关起来的地方是个身处偏僻地带的废弃工厂,厂里似乎还没有停止供水,有些生锈的管道缝里滴答滴答地滴着水。
这种黑暗的环境和无休止的滴水声显然是让人精神更加压抑的原因之一,那连续不断、不太规律的滴水声仿佛滴到了阿二以外的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滴得人精神崩溃。
但阿二并不为此感到困扰,他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这个月来,无论阿二躲藏到哪里,黑泽阵总能找到他。他知道即使自己被人打晕带走,黑泽阵也一定会找过来的。
毕竟他在追杀找人的方面总是做得很好。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身体不太好的阿二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等他再次醒来时又听到了液体滴答滴答落到地面的声音,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经过生锈管道而略到锈味的水,而是真正的、铁锈味的血。
被抢走所有物的死神踏着血前来。
戴着黑帽的银发少年身上和脸上都被溅到了鲜红的血迹,他的衣服有些皱,似乎是急匆匆风尘仆仆赶来的,明明还是个小孩,却站在无数尸体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惊恐的神情,仿佛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怖的事物。
无意识模仿父亲的他此刻也穿着黑色的大衣,那些恶徒的血液融入他乌鸦羽翼般的衣服上,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死神了。
他那双冰冷的、看所有事物仿佛都在看死物般残酷的深绿色眼睛倒映进阿二的身影,他伸出手,用一如既往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喊道:“快过来。”
阿二回过神来,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
兄弟俩牵着彼此的手,踩过无数尸体和血液染成的路,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作者有话说:哥哥真的不停地在收拾烂摊子(?)从小到大都很忙(喂)
第66章
黑泽阵很生气,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在家面对阿二时,他也时常一副紧皱着眉很不耐烦的模样,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 阿二能感觉到他真的快气疯了。
最明显的证据就在于——本应该像往常那样训斥阿二,骂他不该乱跑的黑泽阵此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着脸,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往前走。
他用的力气有些大,几乎要将阿二的手腕折断了。走的速度也很快,阿二跟不上他,差点摔倒在地,又在中途被哥哥硬生生拖起来。
种种行为都在告诉阿二, 哥哥非常生气。如果不是因为阿二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是他的任务, 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孩,他恐怕真的打算杀了阿二泄愤,且绝不是轻松的、仁慈的死亡。
阿二并不害怕酷刑也不害怕自己的死亡。但他不想哥哥讨厌他。
他也有点愧疚。
毕竟在家一向衣着得体、整洁干净的哥哥此时满身都是血,精心保养的长发也变得黯淡无光, 眼底下的黑眼圈也很重。
多半是在发现熊孩子弟弟失踪后就马不停蹄地寻找, 这三天连觉都没怎么睡,风尘仆仆赶来还要先处理高大凶恶的绑架犯们才能把弟弟带回家。
听起来就很命苦。
如果不是阿二, 此时的黑泽阵恐怕还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吧。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好吧, 阿二还是会试探着出门, 只是会避开这些阻碍他探索新世界的绑架犯。
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jpg
黑泽阵拉着他到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旁,车旁的黑泽士郎抽着烟,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的面容。看着他们过来时他掐灭了烟头, 上下打量了一番阿二,目光落到他身上的伤时狠狠地沉了下去,那双一向带着平静的疯狂的眼睛罕见地出现了海啸般的动荡,但很快海啸又退去,回归狂暴后的死寂。
“我先带你们回去,之后我会处理。”
黑泽阵没回他,带着阿二一起坐到后座。父亲则在前面开车。
阿二觉得他俩之间不愧是父子,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阿二这具身体虽然也是白毛,但白得更纯粹,不像他们那样是带着点灰的银白。阿二与他们的长相也不太相似,没有提前知晓信息,不一定猜得出他们有血缘关系。
黑泽父子也有种无言的默契,好像不用过多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刚刚那句话与其说是对兄弟二人说的,不如说是跟阿二说的。
阿二不太在意那些绑架犯以及他们身后组织的下场,他比较在意的是——黑泽阵也受伤了,且明显他身上的血迹比阿二多一倍,但父亲刚刚的目光一直落在阿二身上,黑泽阵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父子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差啊?难道是他们都觉得阿二太菜了,很容易就死掉,所以需要更多的关注?
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的阿二忍不住又想和系统吐槽。
可看见黑泽阵满身的血迹,阿二还是伸手擦拭了一下他脸上的血,小心翼翼问道:“你受伤了吗?”
“没你伤得重。如果我今天没赶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死在那里?”黑泽阵冷笑道。
哦豁,还生着气呢。
“抱歉。”阿二笨拙地喃喃。
黑泽阵嗤笑一声,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他的伤势其实挺重的,虽然紧急处理了,但还是需要休息。毕竟他一个小孩要面对那么多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恶徒,即使那些恶徒在阿二这几天的玩弄下已然精神崩溃意识模糊,但终究还是有生存本能,黑泽阵杀他们也废了好大的功夫。
他没带父亲一起进去,因为阿二只能由他救出来,他无法容忍他人插入他和阿二之间有些病态的寄生关系,即使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也不行。
父亲显然看出了他的扭曲控制欲,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任了,只是在他进去工厂前叮嘱他一些杀.人心得和注意事项。
当然,这些事阿二都不知道。他只是看见黑泽阵面色有些苍白,闭着眼睡了过去。阿二悄悄地把头枕在哥哥的肩膀上——他没醒,也可能是默认了。
阿二看了一眼前方的后视镜,猝不及防地与同样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方的黑泽士郎黑沉沉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阿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闭上眼,车子始终在平稳地前行,渐渐地,他也昏睡了过去。
途中他们又换了几次交通工具,最终抵达岛屿时,阿二累得恨不得立刻躺在家里的床上。
他们回来的途中,父亲还是给他们找了医生,原本面色有些苍白的黑泽阵很快就恢复了大半精神,这让阿二再次感慨起两人的体质差距。
黑泽士郎跟他们也不是什么温情的父子关系,确认两人都不会当场去世后就离开了,也许是处理那群绑架犯的相关事情了吧。
阿二希望查理斯已经逃出去了。
黑泽阵太生气了只顾着抓着阿二离开,没有检查是否有人幸存。阿二倒是发现了那个查尔斯没死,但他没提醒黑泽阵,既然人幸运地从“死神”手里逃生,他就不添堵了。希望能蹭一下对方的幸运值吧。
黑泽阵虽然精神好了些,但也还是蛮累的,两人都各自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阿二醒得很早,他下楼时就看见黑泽阵又在厨房里忙活。
他坐在桌前,黑泽阵就将煎好的三明治放在他面前。
吃完后,黑泽阵带他去后院晒太阳。
太阳晒得阿二迷迷糊糊的,差点就要躺在树下睡着了,直到黑泽阵平静地问:“你一直以来都不会离开屋子,为什么那天会突然离开?”
昨天黑泽阵回来后一直没提,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呢!没想到是放到今天精神充沛时再说。
阿二眼神游移,他总不能直接说因为解锁了新区域吧。就算说了,黑泽阵也听不懂。
他游移的目光无意识地放在了飞到身旁的白色小鸟身上。
这真的只是一种无意识行为。
但琴酒前几天就已经看到遥望着鸟的阿二。
一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犹如瓷娃娃一般的弟弟开始拥有了好奇心,对“生命”产生了兴趣。
他开始对外界产生兴趣,他想要独自离开这个家,离开他的控制了。
且只是离开的一会儿功夫就被人绑走,弄得浑身都是伤回来。
蠢货。
吹一会儿冷风就会感冒,下场大雨就会发烧,需要他整夜整夜照看的废物。
为什么不乖乖听从他的指令呢?为什么要独自从家里跑出去呢?
光是想到自己杀死那些绑架犯,闯进工厂时,看见的奄奄一息躺在沙发上,浑身都有折磨痕迹的弟弟,黑泽阵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但没关系,只要好好教导就好了。只要让你明白世界到底有多么残酷就好了。
作为一直以来抚养着他,把他从婴儿养到现在的兄长,黑泽阵明白自己的弟弟其实是个好孩子,他也有责任教导弟弟。
黑泽阵抓住了那只漂亮的、柔软的、幼小的鸟,放到了阿二的手心里,
阿二有些困惑,但还是手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小鸟。
小鸟本来在黑泽阵的手中疯狂鸣叫,来到了阿二的手上却乖巧地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那种奇妙的受关注的力量放到动物身上也有一定的效果。
毛茸茸~
阿二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狠狠rua一把,但怕把小鸟折腾坏,只能等会用系统狠狠代替了。反正系统能往死里rua。
这个游戏有宠物系统,能够绑定宠物后使用道具。
因为一直在洋房里出不去,再加上自己这个身体年纪也还小,未来还有多种可能,宠物栏只有一个,多的绑定了要氪金,阿二也就一直没有绑定了。
此时摸到毛茸茸,阿二的心蠢蠢欲动。
反正宠物系统也没什么用,只是增添游戏乐趣而已。干脆绑定这只小鸟好了。玩游戏最重要的是开心嘛。
看着阿二情不自禁地露出柔和的神情,黑泽阵从身后抱住了他。
“喜欢它吗?”
“嗯?喜欢吧……”
“那就好。”
阿二更加困惑了,但黑泽阵没为他解释,只是从身后伸出手握住了阿二的手,然后……用力。
阿二吓得要死,“哥哥!!!”
“这是今天要教给你的课程,”黑泽阵依旧用那种平静的,仿佛真的只是老师教导学生那样循循善诱的声音说,“昨天你没有好好看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吧,那么今天让你好好体会一下,这就是——死亡。”
阿二心里狂喊卧槽,被这疯子吓到了,他连忙喊系统,我要用积分兑换替身玩偶(抵消宠物的一次致命性死亡),现在,马上,立刻!
他一边喊一边不停地挣扎着。可惜本身就年长他好几岁的黑泽阵块头比他大,力量也比他大了一倍。
当他像现在这样用仿佛要将阿二融入体内的亲密姿势紧紧环住他,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时,阿二根本无法反抗。
“影。”琴酒喊他。
阿二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这个号的名字黑泽影。
这个名字是黑泽阵取的。
因为黑泽士郎的甩手掌柜,一直以来都是黑泽阵在养阿二。但他绝不是一个称职的家长(虽然他自己都还是小孩),他给阿二取名只是为了方便叫他,甚至取的还是这样的名字。
不管是阿二第一次会说话,第一次站起来又摔倒,黑泽阵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索性阿二是个如名字般安静的孩子,不会轻易大哭大闹,所以没被不耐烦的黑泽阵关起来。
但给他做饭的是黑泽阵,在阿二生病的时候顶着黑眼圈照顾他的是黑泽阵,单枪匹马过来救他的是黑泽阵,而现在要亲自教给他“死”的也是黑泽阵。
随着系统冰冷的道具已生效的声音落下,黑泽阵双手抓着他僵硬的手,一起掐死了那只鸟,鲜血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流淌下来,滴落到地面,如同他们交织在一起的血脉和命运。
鲜血的味道太过刺鼻,无辜生命的重量过于沉重,阿二止不住地喘息,下意识地呼唤一直以来依赖的人:“哥哥……”
仍旧从后拥抱他的黑泽阵难得地用温和的声音说:“嗯,你做得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哪怕用了替身玩偶,那时的触感和掐死生命的感觉也让阿二无法忘记。
流淌下来的血液仿佛代表着他们二人共同的罪孽。
黑泽阵冰冷的拥抱更是让他在往后的日子里感到寒冷时都模糊地以为有人在抱着自己。
恍惚间,仿佛有人在喃喃:“你逃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哥哥气疯了,一直以来养得很好的小孩就一会儿没注意的功夫就被绑架了还差点死在外面。
阿二也快吓晕了,虽然能游刃有余地玩弄恶人,但他接受不了自己亲手残害无辜的生命。
ps:无鸟受伤,已使用道具,等哥哥离开就被阿二放出来,活蹦乱跳地飞走。
第67章
黑泽阵还太年轻, 哪怕他已经远远超于同龄人甚至比很多成.年人都成熟,那时的他也还没有明白一个道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特别是像他这样掌控欲很强又有点完美主义的家伙,命运总会很恶劣地跟他们开玩笑。
——阿二被送进去的是实验室。
黑泽阵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个结果。在他看来, 比一般小孩都脆弱的阿二要被父亲送进组织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他原先设想的阿二作为普通人成长的未来碎裂,变为阿二跟他一起进组织进行杀手培训的未来。
但黑泽阵想,没关系,总归有他在。
在过去跟在父亲身边的时间里,黑泽阵也多多少少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组织的杀手培训,其中最困难的就是最后互相猎杀的关卡。
只要阿二能练好躲藏的能力,老老实实藏起来,等他把其他人都杀死就好, 非常简单。
组织也不是要养蛊, 不会只要求一个人活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活下去都可以, 拥有特殊天赋的孩童也会被优待——拥有能帮忙解决问题的哥哥怎么不算一种天赋呢?
更何况父亲并非无情,只有阿二这个傻子看不出他很在意他。以父亲在组织里的地位,想要庇护自己的小孩再简单不过。
种种理由都让黑泽阵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阿二被送进的竟然是人体实验室, 死亡率比杀手培训还要高的地方。
杀手培训平均一年能活下来十个, 但人体实验室一年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那一个还是“常驻选手”。
通过高超的木仓术, 杀人不眨眼的狠厉果断, 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放松警惕的多疑和理智, 黑泽阵成功在众多培训者中脱颖而出,获得特权。
他获得特权的第一天就是质问父亲为什么让阿二进实验室。
黑泽士郎坐在椅子上擦拭着自己的木仓支,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你的任务完成了吧?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问我?”
他转头看向黑泽阵, 跟对方相似的墨绿色眼睛更加深邃,仿佛淤泥和某种更深层腐烂物的混合,光是被注视着就让人如坠深渊,“组织的新人?琴酒(我)的儿子?他的哥哥兼看管者?你有资格问责我吗?”
他这种若有若无的威胁态度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换个人早就瑟瑟发抖了。但黑泽阵从这些字句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皱着眉问:“影的身份有问题?”必须一定地位才能知晓?
他不明白只是个脆弱小孩的阿二哪里有问题,他是自己的弟弟,毋庸置疑,即使不询问,黑泽阵也能在他身上感受到血脉相连的牵引。
父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不反驳本身就是一种回答,黑泽阵又肯定地说:“他是你的孩子。”
“虽然很让人震惊……但确实是我的孩子。”
——那么就是母亲的身份有问题了。
黑泽阵立刻想明白这一点,再深入了的他却因为缺少信息,无论如何也分析不出了。
他确实很聪明——黑泽士郎心中赞叹,他将目光收回来,继续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木仓,“如果你想拥有将那孩子带回来的权利就尽快证明自己的能力吧。想要的东西必须牢牢抓在手边。”
“等失去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声轻叹像是一个父亲对孩子最后的忠告。
等黑泽阵一言不发离开时,紧握着木仓的黑泽士郎神情恍惚地想着那个在火焰中逝去的男人,他又想到前几天看到的那个瘦小的、雪白的孩子,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那孩子,那目光深深地刺痛了他,令他本就干涸破碎的灵魂几乎流下血泪来。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放到旁边已经染上尘埃的书柜。
“老师……”
……
对于阿二来说,跟黑泽阵分开其实是一件好事。
他需要空间好好地冷静一下,哪怕这个空间是人体实验室也好。
由于他提前使用了道具,游戏内对动物相关也比较宽容,那只小鸟并没有真的死去,黑泽阵离开后,阿二将活蹦乱跳的小鸟偷偷放走了。
但这件事确实给阿二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他能若无其事地操控玩弄恶徒,却无法对无辜之人下手。无辜洁白的生命过于沉重,紧紧掐住时,恍惚间让阿二觉得掐住的是自己现实中的兄弟姐妹。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吃代餐了。
他必须得承认,他其实是个兄弟姐妹控。为了现实的那群圣人兄弟姐妹们,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表面伪装成和他们一样的圣人,背地里实际是屠戮不怀好意之人的黑骑士。
这也是为什么在现实世界里,他被一些知晓实情的人暗地里称呼为【圣人中的异类】【圣人们的狂犬】【披着圣人皮的黑骑士】。
这个世界里,黑泽阵是他的哥哥,是将他从婴儿时期抚养到现在的人,他总是情不自禁地依赖他,将情感投射到他的身上。
可他们终究是不同的,黑泽阵毋庸置疑是天生的恶徒,他是残害圣人的那一方,也是身为保护圣人的黑骑士的阿二的敌人。
复杂的情感让阿二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但黑泽阵因为被那位先生很是看好,应许了他隔一段时间就过来看望阿二的特权。
每次来到实验室,看见躺在床上休息的阿二,黑泽阵的脸总是阴沉得可怕。
阿二只是忍痛能力强,不是体力好。几次实验后,他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也没办法跟黑泽阵说什么。
黑泽阵那双年幼却布满厚茧,冰冷而苍白的手就会抚摸他的脸,掠过他身上的伤疤,如蛇一般蔓延,轻声地和他保证:“等我拿到代号就能带你出来。”
那声音听在阿二的耳朵里,和“你逃不了的”差不多。
阿二忍不住思考——必须要逃跑才行,继续下去的话,他和黑泽阵都会踏进无尽的深渊。
他并不怀疑黑泽阵的保证,可他也清楚,等到黑泽阵拿到代号,把他从实验室里捞出来后,他们会继续在组织中生活。
他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必须得想想办法才行。
阿二不记得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的名字,对他来说这些人都是面容模糊的背景板NPC。
至于其他实验品——为了方便管理,孩子们被分为不同的批次放在一起。自己没有实验时,阿二会试着去和其他孩子搭话。
可惜大部分【实验品】都无精打采,满脸绝望,根本没心情和阿二这个怪人闲聊。为数不多有精神还有心情跟阿二闲聊的是一个叫做贝尔摩德的少女。
据说她是最初的实验品之一,已经保持少女的模样好多年了,或许也是因为她的成功,那位先生很是宠爱她。一般特别危险的实验都不会用在她身上,也会给予她一些特权,免得丧失这个珍贵的实验品。
她的实际年龄估计比黑泽阵还要大,看阿二的眼神和看一个婴儿差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阿二对她有种本能的亲近,这种亲近几乎只存在于他对兄弟姐妹的感应之中。真奇怪,她总不能是他姐姐吧哈哈。
贝尔摩德对他的感情似乎也有点复杂。最开始她接触阿二是因为黑泽阵。
黑泽阵不要命的狠劲和远超常人的才能,即使是在实验室中也有研究人员在讨论。可惜黑泽阵是不可能被他们拿来研究的。
贝尔摩德因为黑泽阵而对阿二产生好奇心,这种浅薄的好奇心在之后就转变了。
阿二因为几次实验生病,蜷缩在床上奄奄一息时,她总会带着点同病相怜般的爱怜照看他。恍惚间阿二觉得自己真的像是在被一个姐姐照顾一样。
但在之后的实验中,阿二的体质莫名其妙地疯狂上升,贝尔摩德的眼神又转变了。
阿二看不太懂她的眼神,只觉得那里面似乎夹杂着一种憎恨。
但那种憎恨其实不像是在针对他,而像是透过他针对其他有关联的人一样。
话虽如此,她对阿二还是不错的,时不时会照料他,只是偶尔会和阿二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像是“你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吗”“来实验室之前你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某个喜欢乌鸦的男人见过你”之类的。
阿二茫然地看着她。
贝尔摩德就会深深地叹气,用一种算了,和孩子说这些干什么的无奈摇头,转而问他身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发烧。
她照顾阿二的手法越发娴熟了,有时候黑泽阵过来看阿二,两人还会交流讨论一下阿二的身体情况,让阿二幻视现实的兄弟姐妹们围着他的画面,这让他心情更复杂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阿二在心中谋划着从实验室中逃脱的计划。这个计划还没成型,组织里突然加入了新的研究人员。
他们准备停止组织的人体实验。
阿二知道,他逃跑的时机来了——
作者有话说:一些正文不会直说的设定:士郎对阵是有父子之情的,但不多,不能奢求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疯子太多。对他来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挚友和老师两人,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任何人都是可牺牲的,包括自己。阵已经是这些可牺牲之物中最重要的那个了。
至于阵,他对士郎的感情比对方的还要少,对他来说,士郎跟游戏的第一个引导npc差不多,但孩子会本能地模仿父母。(也仅仅只是模仿而已)
↓
贝姐最开始转变态度是因为知晓自己和阿二都是用五条静创造出来的实验品,自己跟他有血缘关系,再之后转变态度是因为恨实验和BOSS,又分析出阿二跟五条静有特殊的关联(她不知道这是同一个人,只分析出他两有特殊的关联)
第68章
趁着实验室混乱之际, 阿二独自逃了出去。
贝尔摩德发现了他的出逃,但她蓝宝石般的眼睛闪了闪,什么都没有说, 甚至帮他拖住了差点发现的主任。
阿二在心中感谢她,头也不抬地跑了出去。
他并非不感到茫然,甚至现在也还下意识地想去找黑泽阵,他几乎从出生起就没跟黑泽阵分开过,此时一想到要与他分离,阿二就变得像是初生的羊羔一样瑟瑟发抖,茫然无措,不知路在何方。
现在回想起来, 在与世隔绝的岛屿上的洋房里的日子宛若身处乌托邦, 不用思考要做什么, 要怎么做。
世界只有他和黑泽阵二人,黑泽阵会做早饭喊他醒来,吃完后按照黑泽阵的吩咐去晒个太阳,散步, 锻炼一下, 回来后洗碗做家务,之后可以看一下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 但也要完成黑泽阵的读书任务。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真是惬意而无忧无虑的日子。想想这一切的转变好像都是从父亲到来的那一天开始。
只有兄弟二人的孤岛破碎, 开始加入其他人和事物, 也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变化,以至于阿二不得不与黑泽阵分离,寻找自己的新岛屿。
他不禁问道:“到底要去哪里?”
过于自由的开放性游戏就是这点不好。让选择困难症左顾右盼,总担心自己做出不好的选择。不如从一开始就标明做什么会加什么属性,选择什么会增加谁的好感度。
系统嫌弃地看着他, “你也太偷懒了吧,干脆我让你直接通关好了。”
“可以吗?!”
“想得美。”
“小气鬼。”阿二鼓着脸嘟囔道。
此时二人已经已经跑到实验室外,或许是这个号真被哥哥养废了,变成无法自己做出决定的人,犹豫不决的阿二干脆让自动代理来玩。自己则是以上帝视角观看,观看的过程中难免和系统拌嘴,等阿二回过神时,人工智障操控的这个号已经被拐卖了。
阿二:???
他都忘记这个号的美貌值很高了!
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孩独自在偏僻的地方乱跑,不被拐卖才怪。
经过实验,原先身体很脆弱的这个号体质变得极高。虽然初始很低,但成长进度快得吓人这点也很“玩家”,阿二此刻庆幸着自己经过实验才能拥有强悍的体质,此时正准备用这份体质逃脱这个拐卖窝点。
还没等他做什么,有人踹开了紧闭的房门,阿二几乎以为那是哥哥来找他了,等他定眼一看才有些失望地发现是不认识的警察。
等拐卖的小孩都被联系完父母带走,唯有他还没有父母过来,那位警察过来询问他时,阿二才知道他姓荒明,这次的拐卖案是他带领小组一起侦查并破获的,是个了不起的人。
当他询问阿二还记不记得父母和曾经所住的地方时,因为长期的实验,太久没能好好和人说话的阿二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没能及时注意到,周围的人的目光变得同情起来,游戏的面板上悄悄地浮现一张卡牌【PTSD】。
被动效果:失去先前的记忆。
没能好好理解游戏恶趣味的阿二在那一刻丧失了先前的包括黑泽阵在内的记忆,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加空洞无神,茫然地看着面前担忧地手足无措的荒明先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往何处?
好空虚,好痛苦,好寂寞。
丧失记忆竟然是这样痛苦的事情吗?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和一个绿眼睛的人待在一起。
绿眼睛,绿眼睛……
无论他怎么找,身边都没有那双绿眼睛的人。哪怕因为找不到父母被送到儿童福利院时也依旧找不到。
在儿童福利院中,有不少孩童因为他的外表和引人注目的特质而向他搭话,但阿二懒得理这些NPC,只是独自地在角落发呆,和系统拌嘴。
那天将他带出拐卖窝点的警察荒明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试图接触他,后面甚至带上了他的妻子来到他的面前,轻声地问介意成为他们家的孩子吗?
没兴趣——虽然想这么说,但他的目光放到二人身旁的那个绿眼睛小女孩时,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开目光了。
终于找到了,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绿眼睛的人。
……
已经无法再忍耐了,黑泽阵如此想到。
在那栋洋房时,黑泽阵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弟弟身上有种奇妙的吸引力。
那种吸引力不是普通的、肤浅的气质、外貌、性格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受控制的吸引。
他是没有资格观看实验报告的,能被允许前往实验室看望弟弟已经是一种特权。但黑泽阵还是通过一些小手段翻阅了阿二的实验报告。
他得知了阿二天生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吸引力,表现出的吸引力因人而异,大部分人都只是会觉得他比较耀眼而多看两眼,但对内心阴暗的人却仿佛黑暗中的夜明珠一样。对意志极为坚定和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则没有效果。
能做人体实验的家伙们毫无疑问都是疯子,却也不像父亲那样是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他们会被阿二吸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哪怕处理了胆敢对阿二动手,被欲.望所支配,真心想要杀死他的前主任,黑泽阵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除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下下个,黑泽阵总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实验室中。阿二很可能会在此期间被杀死。
他必须想办法把阿二从实验室中带出来,带回他的身边。
最好的办法就是获得代号,向那位先生索要“奖励”。
——到底要怎样才能快速地获得代号呢?
“杀死代号成员也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过来给他单独做额外训练的父亲轻飘飘地扔下了一个炸.弹。
放组织其他人身上早吓得跳起来了,但黑泽阵只是皱着眉说:“这样不会被那位大人视作挑衅吗?”
“不会的,那个人……”黑泽士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喃喃般说出来,“那个人不会妨碍我的愿望。”
他的话语透露出对那位隐藏在最深处,屹立在跨国犯.罪组织的男人的熟悉,黑泽阵曾问过他们之间的关系,父亲也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每个字句都嚼碎了一遍才恍恍惚惚地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有什么事也只是通过邮件联系。”
“我们都不想见到对方,就算见面,看见对方疯狂的面容也只会更加痛苦。见到对方就会想起什么都还不知道,愚蠢又快乐的时光,想起还未离开的那个人……”
那时候还年幼的黑泽阵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父亲难得的跟他对话,便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而现如今这些事终于串联起来。
父亲在暗示黑泽阵杀死他。
他从很久以前就陷入了疯狂的绝望之中,他的愿望是死亡。
黑泽阵终于看穿了看似无所不能、永远游刃有余的杀手父亲的内里——竟然只是一个迫切的,渴望结束一切的小孩。
父亲一直以来对他的杀手培训,甚至故意告诉他自己的弱点,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并不是一个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而是一个犯人希望能够免受折磨,干净利落地死亡而对自己的刽子手的话语。
“这就是你的愿望?”
这让黑泽阵感到不可置信,甚至是鄙夷。
他难以想象自己一直以来仰望着,渴望达到的顶点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
父亲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说:“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被随便的哪个人杀死,我也不想给朋友增添负担,所以血脉亲人的你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只有疯子才说得出的话。
但黑泽阵认可他的话。
如果有一天走向死亡,那么宁愿是血脉亲人结束生命。
两人展开了厮杀,虽然渴求着一切的结束,但黑泽士郎并没有手下留情。黑泽阵也拼尽一切,他知道此刻在这里不竭尽全力真的会被名为父亲的杀手杀死,他的计划,他的目的都会粉碎。
他必须在这里杀死父亲才能真正地成长,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一切结束时,父亲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鲜血糊了整张脸,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他奄奄一息地问:“接下来你打算将那孩子带出来吗?”
“别问无聊的问题。”
“呵呵呵呵——”父亲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的转动,极为沙哑刺耳,仿佛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在彻底崩坏前发出的、最后一阵不协调的机械摩擦声。
“你果然流着我的血,所以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将他留下。”
“阵,不,应该喊你琴酒了,按照那份记忆,你就会是下一任的琴酒吧。”
“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不会再对我投以陌生目光的那个人,帮我说一声吧——好想见你啊。”
“嗯,我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父亲口中的“那个人”是谁,黑泽阵还是答应了下来。他总会知道的。
父亲跟他相似的墨绿色眼睛变得灰暗,在彻底合上眼前,他微笑道:“希望你能得到想要的。”
那声音像是燃尽的灰烬,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那份祝福几乎像是一个诅咒。
黑泽阵不停地喘着气,他竭力睁开眼,与父亲的血战也耗费了他的大部分力气,但他不敢闭眼,他知道一旦闭了眼就会彻底断气,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不能停在这里,他必须——
黑泽阵的脑海中闪过躺在实验室床上,雪白的孩子的脸庞,还有他那几乎融入空气般的声音。
“哥哥……”
黑泽阵的身体沾染上父亲的血,他看见父亲的血滴落下来,与他自己的血融为一体。
从此,父亲的责任也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能放下阿二不管。
黑泽阵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走出去,他脚下的地面被染红,地面仿佛因此有了生命,贪婪地吸收他的鲜血。
意识模糊的黑泽阵倒了下去。
没过多久,组织内配备的医疗人员发现了他,把他送去抢救。
等黑泽阵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他果然获得了琴酒的代号,那位先生发邮件过来时,黑泽阵问了一句:“您不生气吗?”
他以为那位先生不会回复他,大约十分钟后他却收到了回信。
“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黑泽阵望着这封回信,久久回不过神。
能从床上下来时,黑泽阵急匆匆地跑去实验室,他要去带走弟弟。
可当他说明来意时,实验室的主任苍白着脸,好似天塌下来一样颤抖着。
“……非常抱歉,2222号失踪了。”
那一刻,父亲临死前那句祝福犹如诅咒般从身后缠了上来。
……
……
……
鲜血滴落到地面,二十年后的如今,看着面前雪白色长发的男人,过去的记忆历历在目。
黑泽阵——琴酒露出了微笑。
“好想见你啊,伊卡洛斯。”
这一次永远地留在我身边吧,哪怕是以骸骨的形式。
第69章
杀死血脉相连的人是什么感受呢?
阿二并非不知晓, 他曾在五条静的号里杀死了自己的弟弟羂索。
但或许是因为羂索和自己都是咒灵的成分更加强烈,他没有那种斩杀血脉相连之人的感觉,更像是让自己遗失的咒力回归体内, 羂索好像一直没有离开,只是沉睡在自己身体里。
先前在梦境时虽然跟琴酒同归于尽了,但双方都是死于失血过多,而且那时候意识也很模糊了,并没有亲手杀死的感觉。
现如今重获童年的记忆又正式与琴酒开战,亲手杀死了他,阿二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这次他没像一周目一样下不了手,两个人都往死里打。最开始阿二还因为一秒钟之内接受了大量的记忆而恍惚了一下, 琴酒也没有留情, 折断了他的手, 差一点就能扭断他的脖子。
鲜红染红了理性,过去的伤感很快被疯狂所淹没,阿二专心沉浸在这场仿佛要将他的身心都撕裂成碎片的互相残杀之中。
在鲜血、骨骼碎裂的脆响与要杀死对方的肢体碰撞中,他们比以往都要更深地触碰到彼此的灵魂。
天空下着雨, 两个人都淋湿了。他们虽然是兄弟但长得一点都不像, 为数不多的相似点可能只有异于常人跟白色的头发,不, 应该说那点相似的白色长发仔细去分辨其实也不同, 毕竟琴酒是偏银灰色的白, 阿二是雪白色的。
作为兄长琴酒也不怎么称职——至少跟五条静那种哥哥相比就真的是“死不了就好”的那种。
但无法否认的是,在这个号年幼时关在洋房里的那段时间,琴酒即是兄长也是父亲、母亲、玩伴。喂养他让他活下来又在一周目杀死他。即教给他生又教给他死。
“哥哥……”阿二上前握住了琴酒的手贴在自己脖子处,琴酒有那么一瞬间愣神了,没有第一时间下手。
一直以来, 琴酒都做着杀死阿二的梦。之前他如愿以偿后却依旧在继续做梦。但或许是因为他清晰地记得一周目杀死阿二的触感,所以梦境慢慢变成了被杀死的阿二浑身鲜血淋漓地喊他哥哥的场景。
直至现在琴酒才意识到,那些弟弟呼唤他的记忆竟然如此清晰。
第一次开口说话时喊的哥哥,生病了感到难受时来到他的房间扯他的衣角喊的哥哥,虽然面无表情但其实在撒娇想吃点心而喊的哥哥,在实验室中奄奄一息喊着的哥哥……
那些呼唤最终变成带着血腥味的梦境。
——就像现在这样。
阿二趁琴酒一瞬间的愣神时反杀了对方。
一周目结尾时,阿二也是一瞬间愣神下不了手没能杀死琴酒,这次二人的结局调转了。
琴酒死死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常人被杀死时的痛苦和恐惧,反倒显得很平静。
他轻声感叹了一句:“那句话确实是诅咒啊……”
阿二茫然地看着他,但黑泽阵只是轻笑出声,说:“就算杀死了我,你也摆脱不了我的。”
就像一周目他杀死了阿二却时不时做起阿二鲜血淋漓地喊他哥哥的梦。
血脉连同着二人,即使死亡也无法分离。
阿二无法否定他,最终他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抓住琴酒的衣摆,对他说再见哥哥。
之后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把黑泽阵埋在他们小时候居住的洋房底下吧,就像黑泽阵曾经做的那样。
阿二一边神情恍惚地想着,一边试图寻找乌丸莲耶。
唉,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况也不太适合找人或跟乌丸莲耶对峙。
跟乌丸莲耶对峙是五条静的事情——虽然三个号本质都是自己,且乌丸莲耶也知晓这件事,但阿二还是认定这件事。
乌丸莲耶也更想见到五条静的他吧。
身处荒明和真号里的阿二虽然在黑泽阵的训练下变得很擅长躲藏,却始终不擅长找人,甚至因为从小到大都习惯身边有人带着自己走所以惨兮兮地迷路了。
就在阿二陷入混乱之际,他突然看见一个面色凝重的男人。那个男人有着相当端正的面容,和周围那些陷入混乱到处逃窜的人群不同,他显得相当冷静。
阿二同步了卡米拉的部分记忆(没有完全同步是因为卡米拉太混沌了,完全同步可能使另外两个号崩坏),知道那个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在看到荒明和真版阿二的第一眼就看出他就是卡米拉口中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那个人,同时前面卡米拉也对太宰治说过荒明和真或许会给他不同的答案。所以太宰治开口问他:“你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世界在崩塌,人群陷入混乱之中,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哭嚎声,但这个小角落里仿佛陷入了真空之中一片寂静。
阿二本来想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但看见太宰治鸢色的眼睛中溢满的茫然和痛苦,他还是被震撼到了。
太宰治是个过于聪明的人,哪怕因为系统的设置,游戏里的人们一般情况下不会意识到真相,但看到现在满天飞的雨水和游戏代码,是个有理智的人都清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太宰治没有继续往下深思,可能是他察觉到了继续想下去就会陷入失去理智的疯狂之中。
但他内心深处那种对自身存在意义的困惑和痛苦更加强烈地蔓延开来。
“……就算我跟你说了我的答案,也没办法用到你身上吧?”见太宰治罕见地说不出话来,阿二继续说:“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又或者说根本没有正确答案。但是我想,大概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思考这种问题。”
太宰治显然对他这种话没什么兴趣,阿二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见他目光突然放到阿二沾满鲜血的衣服上,问:“你刚刚杀了什么重要的人吗?”
“嗯,我杀死了我的哥哥。”
太宰治挑挑眉,“那是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他看向太宰治,玫红色的眼珠溢满了可怕的光彩,“但我想,必须由我亲自杀死他才行。如果是被其他人夺走了,我估计会很生气,气到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吧。”
太宰治怔愣一下,随后笑出声来,“怪不得卡米拉那么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很短私密马赛orz,大概还有三四章就能完结了,实在是卡得不得了。
一些正文没扩散写的会塞到番外
目前打算写的有1.假如五条静去安慰生气离开的直哉(直哉线)2.假如荒明和真没有离开实验室,而是一直待在Gin的身边(真酒线)3.假如卡米拉留在27身边(修罗场线?)
第70章
视角转换到卡米拉这边。
正常人是没办法把自己的意识切成三片并自由操控的。阿二之所以能这么做, 很大程度上是有游戏和系统的辅助。
“你自己也有了不起的才能啊,一般人哪怕有辅助也很容易陷入精神混乱之中。”系统漂浮到他的眼前说。
身处卡米拉的阿二无视了他,现在的他虽然不至于被欲.望完全吞噬, 还能保有理智却也还是懒得理系统。
他在群聊里问五条静(自己):“你为什么执意要去找乌丸莲耶呢,就算没有系统的那番话,你也想去找他吧。”
冒着游戏失败的风险也要去找乌丸莲耶,这不像是一向理智的五条静能做出来的事情。简直像是被情感支配了一样。
五条静犹豫了一下,说:“抱歉,这只是……我个人的私心。”
吼吼,身为神性面的你(我)也会有这种时候吗?被自己所厌恶的欲.望所支配,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
似乎是看出自己另一部分意识在想什么, 五条静叹了口气, “我只是扩大的神性面, 又不是真的完全没有私心,全是理智的神明。”
不如说,从出生点是咒灵残骸开始,他的神性面就被玷污了吧。
卡米拉笑了一声:“我突然不是很讨厌你了。不过也是, 说到底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五条静:怎么跟绕口令一样。
卡米拉的意识更开心了,“你还会吐槽我了呀, 很好很好, 继续下去。”
五条静:好恶心……
卡米拉当没听见, 让自己的神性面堕落真的好开心好幸福,如果不是还保有一点理智,他真想现在就融合。让荒明和真跟五条静都彻底被属于兽性的卡米拉支配。
就在阿二这么想的一刹那,因为扮演难度大,同步率一直很低的卡米拉同步率终于到达了一百。
原本还想捣乱一下的兽性意识立刻收敛了, 阿二发邮件给武装侦探社,他知道太宰治正跟另外的那个自己聊天就不去打扰他了。
他直接委托武装侦探社帮忙把他的小孩玩伴们安全送到家,顺带问了江户川乱步乌丸莲耶的所在地。
他自己是找不到乌丸莲耶在哪,但可以拜托其他聪明人嘛。
江户川乱步也没辜负他的期待,仅凭阿二发过去的一点消息就判断出乌丸莲耶跑哪去了。
阿二立刻将这段记忆同步给五条静的意识,那边马不停蹄地跑去找乌丸莲耶进行最后的争斗了。
阿二则是待在原地等待武装侦探社的人过来,到来的人是中岛敦和泉镜花。
中岛敦一直记得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先前的嘱咐——不要和卡米拉靠太近,最好连脸都不要看,特别注意不要注视他的眼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很容易陷入混乱之中。
心惊胆战的中岛敦一直微低着头,不敢将目光放到阿二身上,只跟他确认了小孩的人数。
看他那么紧张,恨不得跟鸵鸟一样将头埋起来,阿二反而有种想捉弄他的恶趣味,死命往他面前凑,几乎整张脸都要贴上去了。温热柔软的触感从交织的手臂间传来。
本质上不是人类的卡米拉根本不用呼吸,只是化作人类时会模拟呼吸。他的呼吸几乎没什么气味,硬要说的话有股青草的芳香,让人仿佛置身于草原之中,整个人趴在草堆里,风带着泥土混合着青草的香气吹拂过肌肤。
那股气息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中岛敦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就见那个被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共同评价为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微笑着,祂金色的眼睛融化成一滩粘稠的、甜蜜的蜂蜜糖浆,滴落到中岛敦的脸上,带来强烈的灼烧感,祂微笑着,嘴角撕裂成一个怪异的弧度,和令人疯狂的弯月一模一样,他的肌肤被烫穿融化,露出鲜红的肌理,他的血肉也变得粘稠起来……
“敦!”泉镜花一把抓住了中岛敦,她的那只手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现实。
中岛敦如同破损的老旧风箱一样剧烈地呼吸起来,空气却怎么都进不到身体里,仿佛喉咙被胶水粘住,他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脖颈,留下几道鲜红狰狞的抓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灵魂,他像是要渴死的鱼一样拼命挣扎,直到泉镜花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胸腔,他才正常呼吸起来。
清醒过来的中岛敦震惊又惊恐地看着卡米拉,泉镜花的反应更加激烈,她几乎要上手掐死阿二了。
这也难怪,毕竟阿二又突然发疯,一不小心做得太过分了。
中岛敦虽然已然成.年,但泉镜花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在卡米拉的小孩玩伴范围内,所以阿二对她初始好感度蛮高的——这也是江户川乱步让泉镜花一起过来的原因。万一恶趣味又小孩子心性的神明大人一时兴起想要做什么,有个年龄小又冷静理智的泉镜花在,总能阻止他。
此时还是自己做错在先,阿二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道歉:“抱歉,我玩过头了。”
都怪五条静让他太兴奋了,把平时的恶作剧玩得太过火了。
非常没有良心地把锅甩给另外的自己,阿二知晓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来干嘛,他想了想,觉得自己需要给出补偿。
他绕开警惕地想要保护中岛敦的泉镜花,咬开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到中岛敦的脸上。
中岛敦想要挣扎,在那双金色的、野兽般的眼睛下却无法动弹。
阿二伸手晕开那血,在男孩的唇边留下艳丽的痕迹,他在中岛敦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是神明的祝福,它可以保你一次生命。”
当然,神明的血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它能让普通人的肉.体崩溃,变成一滩烂肉,但中岛敦有着超乎寻常的坚韧肉.体,阿二给的血也不算多。
“带着我的印记,放心做任何事吧,”
看着微笑着的阿二,中岛敦顿感脸颊发烫,他很想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上一秒还故意吓他,下一秒又莫名其妙笑起来!这算是吊桥效应吗,为什么他心跳得那么快?
神明的血还有让人无意识地亲近阿二的冲动,中岛敦不知道这件事,只以为是自己被阿二迷倒了。阿二也不点破,反正这点亲近等人恢复理智后就会消散。
就在中岛敦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十几道难以忽视、带着沉重分量的视线刺得他浑身疼痛。
中岛敦颤巍巍地转过头去,就见身披斗篷,犹如幽灵一般的安德烈·纪德等人阴森森地盯着这边,那副嫉妒憎恨羡慕的模样犹如鬼神,看起来恨不得将中岛敦千刀万剐。
中岛敦:好可怕!
野兽的本能让他知道自己继续待下去会被这群狂信徒们拖入黑暗之中,在确定好任务和小孩的人数后,他赶紧离开了。
“路上注意安全哦~”
卡米拉笑嘻嘻地挥手,叮嘱他们路上记得避开那些“乱码”后就转头看向默默等待的安德烈等人。
虽然在中岛敦面前露出堪称恶鬼的表情,但在阿二回过头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温和明媚起来。
如果中岛敦还在原地,肯定会吐槽他们变脸速度之快吧。
阿二倒也不是完全没注意到,只是懒得理。现在重要的也不是这个。
“嗯……”阿二思考了几秒也思考不出个什么来,干脆直接了断地发问:“是你们跟乌丸莲耶联系并且给他提供了秘密住址吗?”
为首的安德烈眨了眨眼,他那双鲜红的眼睛似乎也随着阿二的话语沸腾起来,他满含期待地点点头。
果然……
阿二也没多惊讶。
毕竟乌丸莲耶不可能一来到新片场世界就如鱼得水般躲起来,而且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又无比美貌的女人,会引起骚动是很正常的。
但除了最开始的女仆店的人之外,阿二也没听见什么骚乱。这只能是有人帮了他,可能是提前给了他一张地图,还提供了一个隐秘的去处。
从前面系统说游戏内每个人其实都是玩家阿二就确定了,其实他们也能够通过“角色扮演”去其他片场。只是大部分人不会注意到,乌丸莲耶则是个特例——触碰到阿二的灵魂得到了他的部分记忆后,他就成为一个特殊的NPC了。
黑衣组织只是他用来实现自己目的的手段,他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通过扩张黑衣组织,将信息网遍布世界,通过这种“扮演”来了解和接触这个世界。
当然,他不能直接过来。毕竟他被标注成特殊NPC,而且万一过来这边被卡米拉察觉到也挺糟糕的。所以乌丸莲耶与这边的人之前大概一直书信交流。
安德烈这边的愿望也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卡米拉吞噬。
卡米拉不像他们最开始盯上的织田作之助,只要把他的孩子们杀了就能摧毁他,使得他来杀他们。恐怕就算安德烈把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杀了,卡米拉也不会因此崩溃要杀了他们。
所以,必须要有什么大变动。也许就是此刻这种世界毁灭的危机。
世界依旧在崩坏着,周围都是人们尖叫的声音,雨水混杂着游戏代码不断降落,隐约中还有仿佛收音机接触不良时断断续续又诡异的声响。
阿二垂下头,灰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他用那双在最黑暗的深处都极为璀璨的金色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他们。
他绝不是被威胁到了,反而是被娱乐到了所以决定满足他们的愿望。
他们真是给他上了一出有趣的好戏。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么卡米拉一定是最为恶劣可怖的那种神明。
但安德烈等人依旧犹如飞蛾扑火般沉迷在那双野兽般的金色眼睛中。
与此同时,阿二也清楚,他们其实爱着的是“神明”这个概念的卡米拉,绝非卡米拉或者阿二本人。倘若阿二真的将他们当做平等的存在,他们反而会慌乱厌恶吧。
自杀者无法上天堂,自杀对于战士而言更是耻辱与逃避的象征。所以他们渴望一种至高无上的、纯洁神圣的力量杀死他们,让他们能够得到永恒的幸福与安宁。
为此承受的苦痛和绝望都能化作幸福,是去往神明身边的必要“仪式”。
也许会有人说这种生活方式极为扭曲,但作为他们认定的神明,阿二微笑道:“我允许了。”
在倾盆大雨和乱码中,流淌在脸上的雨水也像是泪水一样,安德烈等人露出了夙愿被实现的狂喜。
“啊啊,卡米拉大人……”
阿二伸出了左手——
另一边的五条静在感受到这边传来的情绪时,一向克制守礼的他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起来,我擦,另一边的“我”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在超度狂信徒捏《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