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云墨的本命灯熄灭
林溪大惊失色, 炼妖阵对人类没有作用,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惶然地想要把玄黎拉起来, 不停地输送法力疗伤,却无济于事。
玄黎的五脏六腑几乎要爆炸, 心脏急剧鼓缩着, 浑身的血液逐渐发烫, 灼得玄黎痛不欲生,这一切都和三百年前一般无二。
“溪……溪……”
她颤抖着抬起手臂, 想要去抓林溪的手。
“我在, 我在。”林溪紧紧握住她的手,慌得六神无主,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好!成了!”
癫狂刺耳的大笑声响起,炼妖阵外,一个身穿黑袍的女人缓缓取下兜帽,面容在火光中变得狰狞扭曲。
她贪婪的目光在玄黎身上流连, 舔了舔嘴唇:“好个稀有的猫妖, 如此珍贵的上古血脉, 若能得之妖丹……”
“牧双凌!”
林溪惊恐交加,双眸因恨意变得赤红:“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还不明白吗?我要这只猫妖的精血和妖丹。”牧双凌狂妄道,“好师侄,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帮忙, 这猫妖又怎么会乖乖入我阵中?”
林溪脸色陡然一变,仿佛遭受了巨大打击:“怎么会……难道……是师尊?”
牧双凌得意道:“你明白就好。师侄,快快从炼妖阵出来, 等拿下妖王玄黎的头颅,道门必然记你一功!”
玄黎疼得牙关打战,听觉渐渐模糊不清,身边的所有声音都在远离,只见林溪松开自己的手,持剑冲了出去。
事已至此,林溪什么都明白了,多说无益,只有杀了牧双凌,才有可能为玄黎挣得一线生机。
然而牧双凌作为林溪曾经的师叔,实力并不在她之下,再加之身为师长,她几乎是看着云墨成长起来的,对她的出招攻势都极为熟悉,两人缠斗片刻,林溪并没有占到上风,反而被消耗了不少法力。
见林溪快要力竭,牧双凌懒洋洋道:“你再和我打上一刻钟,那只猫儿就会被阵法拆分成精血、妖丹、皮毛,最后徒留下一堆无用的骸骨。”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人,有这会儿功夫,不如去听听她的遗言,何必浪费在我身上。”
林溪猛然回头,炼妖阵法已经启动,暗黑色的阵法脉络像一根根毒蛇的信子,源源不断地从玄黎身上抽取精血。
“啊!”
玄黎不堪痛苦,发出一声惨叫,丹田内的妖丹剧烈抖动,被阵法巨大的力量拉拽撕扯着,想要强行从她身体里剥离出来。
妖丹一旦被彻底强行剥离,玄黎就真的陷入了死地,神仙难救。
“玄黎!”
林溪目眦欲裂,飞奔回来扶住玄黎的身体,拼命地给她体内输入法力,与阵法的吸力来回抢夺,想要稳住她摇摇欲坠的妖丹。
但林溪的力量太过微小,在炼妖阵面前完全不够看,只能眼睁睁看着玄黎的妖丹被一寸一寸往外拉扯,马上就要彻底脱离丹田。
“玄黎,玄黎,你撑住……”
林溪泪流满面,一时间束手无策,所有输入玄黎体内的法力都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声息。
她惶惶然地四下张望,眼下除非找到阵眼一击即破,否则几乎没有破局之法。
但炼妖阵太大了,差不多占了半个黑山坳的面积,等她找到阵眼,怕是早就来不及了,何况牧双凌并不会坐视她破坏炼妖阵。
“牧双凌……”
林溪眼睛发红,死死咬着牙,想着事已至此,不如殊死搏斗。
她正要冲出去和牧双凌拼命,袖子忽然被扯住。
“云墨……”
玄黎疼得牙关打颤,话都说不完全,语调破碎:“锁妖印……”
林溪一怔,忽然明白过来,手顿时触电般缩回去,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行。”
“……求你。”玄黎艰难地抓起她的手,指了指自己丹田,“封印我。”
掌心之下,是玄黎即将破碎的丹田,林溪望着她,瞬间泪如雨下。
玄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帮一帮我吧,就当是救我。”
林溪目露哀痛,但望着玄黎的痛苦之色,她眸中很快浮现坚定,神色也变得冷静下来,原地站起身,嘴里念念有词,同时双手快速结印。
很快,一个金印在林溪手中成形,随后迅速扩大,几乎盖住了炼妖阵的整个核心区域,朝着下方的玄黎缓缓笼罩而去。
再次见到这个封印了自己三百年的金印,玄黎头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任何反抗,嘴角轻微上翘,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林溪心中刺痛,索性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加快了默念法咒的速度。
“不好!”
牧双凌悚然一惊,当即向林溪发起攻击,想要打断她的施法。
但林溪早有预料,快速在自己周围设下一个阻拦结界,盘腿而坐身如雕塑,任牧双凌如何发疯撕打都岿然不动,与此同时,她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抽离,最终神魂出窍。
牧双凌见状瞳孔剧烈收缩,顿时意识到了林溪想要做什么,吼道:“你疯了!在炼妖阵里神魂出窍你是不是想要命了!”
“为了一只猫妖而已,这值得吗!”
林溪没有理会她,为了尽可能加强锁妖印的效用,毫不犹豫地燃烧神魂,继续念着咒语。
头顶的金印还在不断扩大,玄黎望着不远处林溪逐渐变淡的神魂,视野渐渐模糊。
进入梦境之前秋以贞的话,此刻犹在耳畔。
秋以贞沉重地叹了口气:“虽然是情理之中,但我还是很惊讶,林小姐的神魂碎片居然在阁下身上。”
玄黎被她的语气弄得惴惴不安,紧张地问:“神魂不完整到底有什么影响?溪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秋以贞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阁下有没有想过,素玄真人身死到现在,过了三百多年,林小姐很可能并不是她的第一个转世?”
玄黎神情空白,摇了摇头:“什,什么意思?”
秋以贞:“事实上,神魂不完整并不少见,但这类人大多天生有着各种各样的弊端,譬如命运多舛,家庭不合,甚至于智力有缺,从小就是个痴儿。”
“不过好在神魂有自我修复能力,只需要历经一次又一次转世,就能在生死轮回中逐渐变得完整。”
秋以贞垂下眸,道:“本门典籍记载,素玄真人当年神魂俱碎,难以超度,所以她死后神魂就是不完整的。”
“后来或许经过长时间的游荡,终于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轮回道,开始转世投胎,但是……”
玄黎喉头艰涩:“……但是什么?”
秋以贞顿了顿,继续道:“但是素玄真人就那样以残缺的神魂进入轮回,转世的人生不会太好。”
玄黎扯了扯嘴角,表情僵硬:“什么样叫做不太好?”
“疯子,傻子,残疾,痴儿,寿短易夭,不得善终。”
秋以贞闭上眼,狠了狠心,残忍地说出这个事实:“她会经历多次凄惨的人生,直到她的神魂在一次次轮回中得到修复,最终变得完整,情况才会好起来。”
说着她看向玄黎,委婉地道:“不过由于素玄真人有一个神魂碎片在阁下身上,这一角是难以自我修复的,所以哪怕她转世至今生,也很难有普通人那样美满的家庭。”
“道家常说的五弊中的鳏,寡,孤,独,残,林小姐多半要占上一样。”
玄黎垂头久久不语,掌心被嵌入的指甲掐得血肉模糊,半晌她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喉头哽咽:“……所以,溪溪这辈子出生就被人抛弃,从小就成了孤儿被养在福利院里,是因为我?”
秋以贞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玄黎胸腔内的氧气像是被全部掠夺,骤然难以呼吸,整个人瘫软了下去,泪水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是她把林溪害成这样的……
玄黎视线模糊,望着正在双手结印的白衣坤道,逐渐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见猎猎秋风中,女人飘飞的衣角被锁妖印映出一片细碎金光。
随着扩大的锁妖印笼住玄黎的身形,疯狂敛吸的炼妖阵也被迫停了下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盖子,虽然将玄黎封印其中难以逃脱,但也保护了她,令炼妖阵难以侵袭。
林溪见到这一幕微微松了口气,燃尽最后一缕神魂,拼尽全力将锁妖印往下压,把玄黎缓缓沉入地中。
眼前的光亮一寸寸消失,玄黎意识迷糊之际,朝远处的林溪无声地笑了笑。
三百年后见,云墨。
封印完成,恰好此时林溪的神魂也彻底消耗殆尽,她尚未来得及和玄黎好好做个告别,意识就星星点点地消散在了天地间。
牧双凌筹划多时,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崩溃得原地大喊大叫,报复般地朝林溪留在原地的肉身冲过去,然而才刚一触碰到,对方就化成了一堆齑粉。
玉华门内,云墨的本命灯熄灭。
……
玄黎的意识在黑暗里沉寂了太久太久,久到好像又过了三百多年,等她再次睁开眼,头顶是明亮的光线,晃得她眯起眼睛。
下一瞬,一双熟悉的温柔眼眸映入眼帘。
玄黎的泪水夺眶而出,双臂环上眼前人的脖子:“溪溪。”
第112章 一起活到九千九百九十……
“是我, 阿黎。”
林溪紧紧地抱着玄黎,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像她们分别的不是三个月,而是整整三百年, 漫长的光阴横亘在她们中间,消磨了岁月和人生, 却酿出更深浓醇厚的爱意。
“你个傻子。”玄黎哭得不能自已, 捶打着林溪的肩膀, “为了救下我的命,你自己神魂被撕碎, 年纪轻轻就死了。偏偏我还被蒙在鼓里, 恨了你这么多年。”
“你这么做值得吗?”
梦境里只是玄黎引导的结果,林溪受了现实的影响, 才会有那番挣扎不舍。
事实上在三百年前,云墨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选择,她冷静地燃烧神魂封印玄黎,为了争分夺秒, 甚至连解释和告别都没有。
相比起她辉煌的一生, 死得孤寂又凄凉。
当然, 这也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玄黎,让她在沉睡醒来后,短短几个月内就恢复到了当年的修为, 还没有出现任何后遗症。
林溪任由玄黎发泄,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只要是为了你, 就都值得。”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玄黎眼眶通红地控诉:“前世是这样,今生又是这样。每次到了绝境,哪怕只是你以为的绝境, 你总是想要跟人拼命,什么后果都不顾。”
“我已经失去了你一次,你难道还要我失去你第二次吗?”
玄黎哭着捶打一阵,又舍不得下狠手,只能一边心疼地揉,一边没什么威慑力地放狠话:“林溪,你再敢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一出口又发现漏洞,于是玄黎连忙补充道:“还有云墨也是。”
“不管你现在是林溪还是云墨,你都要听我的话。”
林溪无奈又纵容地笑笑,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嗯,我都听小猫儿的。”
玄黎听她这么说,明明是十分温顺的话,泪水却流得更凶了,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溪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从腰后环过去,整个人圈着玄黎,轻柔地哄:“这三个月辛苦你了,你一路把我背着抱着,到处找秋以贞,还把我照顾得很好,小猫儿真的很厉害。”
林溪几个月来虽然处于梦魇之中,但也会有浅淡的知觉,玄黎做了什么她都有意识。
每每看见玄黎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林溪一颗心都被泡得发酸发胀,很想把她的阿黎好好抱进怀里,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什么都做不了。
玄黎哭得眼圈红红的,说起这三个月的艰辛,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委屈,哽咽道:“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我害怕找不到秋以贞,也害怕即便找到了她,她也束手无策。当时我就在想,要是你真的永远都醒不过来,我要怎么办?”
“是要守着一个不会说话不会醒来的爱人过日子,还是干脆一了百了,跟你殉情……唔。”
林溪不忍听后面的话,低头吻住了她。
玄黎反应过来,双手环上她脖子,多日来的思念迅速燎原,渐渐让她占据了上风。
林溪毫无反击之力。
像是愧疚,又像是亏欠,面对玄黎的攻势她没有任何抵挡,温和地敞开自己,任由玄黎在口腔内横冲直撞,用无限的包容填满玄黎急切空寂的心。
一吻结束,馋嘴的猫儿勉强得到满足,一手勾着林溪的脖子,脸紧紧地贴在她的颈窝,汲取心上人温暖熟悉的气息。
林溪用目光描摹她的眉眼,眼睛里映满了玄黎的倒影,声音温柔缱绻:“那你后来是怎么让我醒过来的?”
林溪记得梦境的经历,但在玄黎入梦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并不太清楚。
玄黎寥寥几语简单说了一遍,虽然她用了故作轻松的语气,不想要林溪有太重的心理负担,但林溪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脸色一白。
“你撕下了一块妖丹?”林溪急声问道,忙不迭就要去探她的经脉,“那岂不是损伤了你的修行根基?!”
“没事的,溪溪。”
玄黎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声线软软的:“你知道我身负上古血脉,正常修炼的情况下,寿命本来就接近无限,现在虽然损失了一小块妖丹,但那是为了把神魂碎片给你还回去,那部分妖丹如今进入了你的身体,也没有浪费。”
“妖丹储存着我们妖精的精元,你现在拥有了我的妖丹,就等于共享了我的部分修为和寿元,这何尝不算一种因祸得福?”
见林溪还是闷闷不乐的,玄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俏皮眨眨眼睛:“相当于我原本能活一万岁,现在只能麻烦你,和我一起活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了。”
“哎呀,真是好大的牺牲啊……”
玄黎故意拉长语调,把一件原本很哀伤的事,轻而易举变得轻松起来。
林溪知道她是不想要自己有太重的心理负担,顿时又湿了眼眶,刚要开口:“阿黎,谢谢你……”
玄黎摇头制止她,手伸过去十指相扣,温和地道:“不要说这种话。对我而言只是妖丹而已,三百年前你为我付出了生命,我又该怎么谢你?”
“我心甘情愿。”林溪立刻道。
“我也是。”玄黎垂下眼眸,“我们都这么想,这就够了。过去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有无限期的未来。”
林溪的心充盈起来,嘴唇颤抖着,眼眶又开始发酸,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句话:“……玄黎,我爱你。”
玄黎笑了,这才是她想听到的,眼里泪光闪烁:“我也爱你。”
两人紧紧相拥,感受着对方此刻的心跳,彼此都知道,她们再也不会分开。
……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秋以贞轻声询问:“阁下?”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秋以贞大概猜到林溪已经醒了,知趣地没有来打扰,给二人留足了相处的空间。
听到声音,玄黎从林溪怀里抬起头,清清嗓子:“请进。”
秋以贞走过来,见到林溪,脸上露出放心的微笑,深深弯腰:“晚辈秋以贞,见过素玄真人。”
林溪连忙上前扶起她:“秋掌门不用这样,我的事亏了秋掌门费心,我们还想好好谢谢你。”
秋以贞唇色发白,脸色比玄黎初见她时又虚弱了几分,笑了笑道:“真人不必言谢。我残烛之年,还能为二位做些有用的事,是我的荣幸。”
林溪有看出她的体弱,关切道:“秋掌门是生了什么病?现在医疗很发达,针对超自然力量造成的伤病,异调局也有很多先进的治疗办法。”
秋以贞摇摇头:“邪魔侵体留下的老毛病了,去了医院很多次,都不太有效,就不浪费异调局的资源了。”
林溪皱皱眉,还想说什么,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惊喜的呼喊此起彼伏:
“林小姐醒了!”
“真人醒了,玄黎阁下也在里面!”
“林科长!殿下!”
……
距离玄黎进入林溪梦境已经过去了快两天,暗中跟随的工作人员发现玄黎进了清贤观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当下就猜到她多半找到了秋以贞。
异调局、妖管局,包括玉华门的人一时间奔走相告,没多久就聚集在了清贤观外,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直到确认林溪醒了,这才敢进来。
“林小姐!”
最先进门的是胡颐,见林溪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里,想到这几个月曲折的求医过程,不免也为二人感到心酸,眼睛微微发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郑妙秋紧随其后进来,她年纪小,情感也更丰富些,此刻颇有些苦尽甘来的感慨,泪眼朦胧道:“林小姐你可算醒了,这段时间别说玄黎殿下,我们心里也难受得很……”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关心,林溪心头暖流淌过,笑着回应:“谢谢大家,我一切都好。”
人声嘈杂间,胡颐余光瞥见角落一个身影拼命往后缩,她目光顿时锁定那人,脸色一变:“秋以贞,你往哪里躲!”
秋以贞正准备溜走的身形一僵,慌不择路地就想逃跑。
胡颐当即喊道:“妙秋,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好嘞!”郑妙秋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听从女友的指令,一把抱住了秋以贞的胳膊,树袋熊一样挂住了她。
秋以贞急得猛烈咳嗽了一阵,拼命挣扎却脱不了身,对郑妙秋毫无办法:“咳咳咳……你这孩子,我才是玉华门的人,你胳膊肘往哪拐的?”
郑妙秋不为所动,那边的胡颐忙不迭出去给夜影通风报信:“夜局!秋以贞找到了……”
话音未落,房门就猛地被人推开,夜影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死死钉在了秋以贞身上。
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看看夜影又看看秋以贞,默默退到一边,为二人让开一条路。
“咳咳!让一让……”秋以贞手足无措,还想挤开众人出去,“让我过一下……”
“秋以贞!”
夜影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起秋以贞的手腕,怒声质问:“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怎么,我来打扰到你和小情人的二人世界了?那个跟你私奔的野女人呢?让她出来见我!”
秋以贞手腕被捏得生疼,情绪激动之下,咳得泪水涟涟:“咳咳……阿影,我没有野女人,你误会了……”
夜影怒极反笑:“误会?你消失几十年是误会?期间宁可联系玉华门也不联系我是误会?我几次派人寻找你都躲着我,也是误会?!”
“这次要不是为了林小姐的事,你是不是还准备躲下去!”
“我……”秋以贞仓皇无助地被夜影逼问着,百口难辩。
众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默默旁观。
嗑呲,嗑呲。
这时,清晰的嗑瓜子声音响起,角落的玄黎眼睛冒着精光,从郑妙秋那里要来一把瓜子,兴奋地吃瓜。
郑妙秋也想八卦,不过终究不敢太明显,但玄黎就没这个顾忌了。
在场属她辈分大,窝在林溪怀里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还把瓜子往林溪手里放了一些,小声蛐蛐:“你信不信,待会肯定是小影先服软。”——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基本都是甜甜的啦[撒花]
第113章 “我闷骚还不行吗?”……
房间里很安静, 玄黎的蛐蛐声想不听见都难。
众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见吃瓜的是玄黎,又默默把头转回去了。
玄黎还兴奋地跟林溪讨论:“你别看小影凶巴巴的, 其实她早就心软了,就等秋以贞给个台阶下……唔唔。”
“嘘。”林溪被众人看得脸热, 捂上玄黎不停叭叭的小嘴, “小声一点宝贝。”
玄黎乖乖地闭上嘴巴。
她的话清晰地落入了众人耳中, 原本还在剑拔弩张的夜影和秋以贞二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大眼瞪小眼地尬在了原地。
察觉到握在手腕上的力道微松, 秋以贞心头一动, 语气软下来,润润的眼睛看着夜影:“……我错了阿影。”
正准备继续质问的夜影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错了。”
秋以贞姿态放得更低, 垂下眼睫,白得病态的皮肤上能看见青色血管,她捂住心口轻轻地喘了几下,有些艰难地吐字:“……当年虽然我有苦衷,但瞒了你这么多年, 确实是我不对。”
夜影察觉到不对劲, 忙去探她的脉搏, 皱眉:“你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差?”
秋以贞:“这事我慢慢跟你解释,你给我点时间。”
一听她这么说,夜影的气瞬间消了大半, 但说话还是硬邦邦的:“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你又想跟我玩什么把戏。”
秋以贞看了眼四周假装很忙的众人, 朝夜影走近了一步,吓得对方浑身都绷紧了,慢慢地低声道:“你确定我要在这说?”
夜影:“……”
众人立刻极有眼色地找借口出去:“那个夜局, 我想起来我还有点工作……”
“我也先走了夜局。”
“……二位慢慢忙。”
……
林溪也带着玄黎出去了。
清贤观坐落在山顶,下方不远就是景区,即便是初春,但越市地处湿润温暖的南方,山色四季常青,空气清新,远远望去还能看见繁华的城市景观,在夕阳下映出一片火红。
林溪深呼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心旷神怡,牵起身边爱人的手:“冷不冷?”
玄黎摇头,反过来把她的手揉了揉,嘀嘀咕咕地埋怨:“我还好,倒是你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都是以前不好好保暖落下的,你现在可得注意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了玄黎的部分妖丹之后,林溪好像也继承了她的体质,哪怕是站在外面吹冷风,体感依旧还好,没有从前那么畏寒了。
林溪无奈地笑:“我现在怕冷和以前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转世投胎,身躯都换了一副了。”
玄黎闻言微怔,后知后觉林溪现在已经全部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和三百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了。
一时间她竟有些忐忑,闭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去看林溪的脸色。
林溪早看穿了她的心思,懒洋洋瞥她一眼:“小猫儿,看我做什么?”
玄黎一僵,下意识就想甩开她的手。
林溪反应迅速地一把抓紧,将人拽进自己的怀里,好气又好笑:“跑什么?我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吗?”
玄黎被锢得紧紧的,尝试了几下都挣脱不开,委屈得眼泪汪汪:“我要我女朋友。”
林溪:“我就是你女朋友,难道你还有第二个女朋友?”
“你是臭道士云墨。”玄黎固执道,“我要我女朋友溪溪。”
林溪气笑了:“我只是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又不是变成另一个人,更不是一体双魂,怎么在你嘴里一会儿变成臭道士,一会儿又变成女朋友?”
“何况在我陷入梦魇之前,我就已经记起了大部分的记忆,那个时候你不也是好好的?”
“我不管。”玄黎不听,开始不讲道理,“你回去,我要我的溪溪出来。”
林溪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玄黎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不服输地和她对视,几秒钟后,眼圈开始一点点变红。
林溪率先败下阵来,无奈:“……好好好,我回去。”
她低下头,再次抬起来时脸上满是温柔,专注地望向玄黎,笑着唤道:“阿黎。”
“溪溪!”
玄黎立刻高兴起来,欣喜地环上面前人的脖子,仰头就想吻她。
谁料嘴唇还没碰到,玄黎的两边脸颊就被林溪捏住,嘴巴被迫嘟了起来。
“好你个小猫儿。”林溪眯起眼眸,恶劣地又捏了捏,“连亲女朋友都不认了,不讲道理。”
玄黎说不了话,只能鼓起眼睛瞪着她,发出愤怒的唔唔声。
林溪眉梢一挑,直接对着玄黎嘟起的嘴唇亲了一口,然后才满意地放开。
玄黎更委屈了:“……你轻薄我。”
林溪实在无奈,只好软下声音温柔地哄:“小猫儿也好,阿黎也好,只是个称呼,无论我怎么叫你,你不都是我的女朋友吗?”
玄黎抹了抹眼眶:“……不一样。”
林溪叹气:“哪里不一样?”
“之前你让秋以贞救我,说林溪也好,云墨也好,到底是谁你根本不在乎,你只要我回来。那可是你亲口说的,现在不作数了吗?”
玄黎微赧,扭扭捏捏道:“话是那样说……但林溪对我而言,是互相表了白,确认了恋爱关系,在一起将近一年的恋人。”
“而你现在记起了前世的记忆,虽然在你看来没什么区别,但云墨算得上我什么人,怎么能和林溪相比……”
玄黎越说声音越小,低头去踢路上的石子。
林溪听得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玄黎在别扭什么,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明白了。”
玄黎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你明白什么你就明白了。”
林溪没有回答,忽然收敛笑意,正色叫她:“玄黎。”
玄黎一顿,鬼使神差抬起头来,撞进林溪那双专注认真的眼睛里。
林溪定定地望着她:“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做我云墨的女朋友,并在今后继续成为林溪的女朋友吗?”
玄黎的心情顿时拨云见日,随后又偏过头去掩饰眼底的笑意,嘴角忍不住上翘:“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我很久了?”
听出玄黎的语气变得轻快,林溪也笑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
玄黎得意哼哼了两声:“你以前满嘴跑火车,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装得还怪好的,玄黎一直没看出她的喜欢,不然也不至于后面误会那么深。
林溪幽幽叹出一口气:“我闷骚还不行吗?”
她确实很早就对玄黎有了好感,至于爱意真正产生于什么时候,林溪自己也不清楚。
当时寻找降妖塔的压力顶在二人头上,再加上立场和分属阵营不同,太多的东西挡在中间,林溪背着过重的包袱,迟迟不敢开口表露心意。
只能通过日常斗嘴和生活的细节来委婉展现自己的情感。
可惜某只猫儿太迟钝,哪怕心软了嘴还硬着,愣是没看出来。
玄黎被她这句话逗笑,傲娇地抬抬下巴:“好吧,看在你对本座用情至深,我就答应你了。”
说罢她转身往回走,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小步小步地往前蹦着。
林溪却还不太满足,忙不迭追上去:“那你呢?有没有喜欢过我?”
玄黎装作没听懂:“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啊。”
“我说的是以前。”
林溪走在前面拦住她,微微气喘:“你以前喜欢过我吗?”
察觉出她话里的一丝紧张,玄黎眨眨眼睛,拉长语调:“以前啊——”
“没有。”
林溪错愕地双眸微睁,随后又笃定道:“不可能。”
玄黎奇怪地看着她,嘴硬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又不是我,我以前就是不喜欢你。”
林溪不说话,倾身上前,双手摸上玄黎的腰,往衣服里钻去。
玄黎浑身僵住,脑子里一片发麻。
林溪却很快退了出来,摸出那枚雪鳞玉坠,眼睛亮亮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怎么会这么宝贝我送你的玉坠?又怎么会得知我死在三百年前后,悲伤过度,难过得好几天都浑浑噩噩的?”
林溪:“之前我没有记起前世记忆的时候,一提起云墨,你的反应就很复杂,似怨非恨,害得我当时我还喝了一大碗醋。”
“现在想来,你应当在三百年前就喜欢我了,只是当时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不对?”
玄黎藏在发间的耳朵泛起粉色,支支吾吾:“……没有喜欢是靠推理出来的,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你要听我说。”
“好,那我听你说。”林溪沉静下来,认真地问,“玄黎,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我?”
玄黎一时语塞,哪有堂堂妖王承认对一个臭道士动心的,她话到嘴边,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憋了回去:“……才不喜欢你。”
林溪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
玄黎被她叹得心头一悸,突然有些后悔,正要开口找补,嘴唇就又一次被林溪捏住。
林溪目光幽深:“这么漂亮的嘴巴,实在不会说话的话,可以用来亲我。”
说完,她径直吻了上去。
第114章 养猫经验交流分享……
这个吻带了点惩罚性质, 像是惩罚小猫的口是心非,林溪亲着亲着,忽然在人唇上咬了一口。
“唔。”玄黎吃痛, 浓密长睫下的圆眸湿漉漉的,像委屈巴巴的小动物。
林溪心软了几分, 安抚性地舔了舔她红肿的唇瓣, 然后才依依不舍放开。
小猫被她吻得意乱情迷, 硬邦邦的嘴彻底软了下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人软倒在林溪怀里。
“林小姐!殿下!”
身后传来郑妙秋兴奋的喊声, 等看见两个人亲密抱在一起的身影,她脚下一个紧急刹车, 转过去捂住眼睛:“对不起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溪失笑,和玄黎松开怀抱,道:“没事,你说吧。”
郑妙秋悄悄挪开一根手指,确认没有看到不该看的, 这才放心转过来, 兴奋地说道:“夜局和秋掌门和好了。”
意料之中, 林溪笑道:“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林溪就和玄黎往回走,郑妙秋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通过多方打听拼凑出了事情原委,滔滔不绝地给二人讲起来。
“大概就是当年秋掌门去修复护国大阵确实挺凶险的, 交代出去了半条命,邪魔侵体缠绵病榻多年,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要不久于人世, 想着与其让夜局伤心,不如让她就这么怀着误会继续恨自己下去,于是就没有回去找夜局。”
玄黎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郑妙秋:“后来随着医学进步,秋掌门身体情况好转,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结果又安安生生活到了第二年,就这么一年续一年的,几十年都过去了。”
“但时间越久,秋掌门心理包袱就越重,越不敢坦白,索性就那么躲下去,用自己快死了不能拖累夜影来麻痹自己,实际上那是她的心理作用,根本就没她想的那么严重。”
“这次要不是为了救林小姐,秋掌门还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
玄黎听得感慨,犀利评价:“你们秋掌门有点回避型人格。”
“难怪小影那么生她气,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崇尚打直球的郑妙秋颇为认同:“就是就是!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换作我是秋掌门,要是得知自己去修复护国大阵凶多吉少,一定要把最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和颐姐姐相处,一分钟都不浪费。”
玄黎和郑妙秋一拍即合,赞赏道:“好样的,你这敢爱敢恨的想法很有我们妖精的作风,别学玉华门那些闷得要命的锯嘴葫芦,到死都不肯吐露感情。”
“好像非得要心上人误会她们一辈子,把爱当作恨,她们才心甘情愿似的。”
玄黎说着意有所指,轻飘飘地看了林溪一眼。
林溪:“……”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事先知道生还希望渺茫,何必说得那么明白?让心上人怀着恨意过下去,总好过悲痛一生永远走不出来好。”
玄黎气笑了,阴阳怪气道:“对对对,牺牲自己成全心上人,真是好生伟大。”
“但凡现在跟我谈恋爱的不是云墨转世,某人就自个儿哭去吧。”
林溪怔了怔,忙上前勾住玄黎的手指,语气讨好:“有些东西是上天注定好的,你我前世缘分未尽,今生才能重新续上。”
玄黎哼了一声:“这也未必,要知道当时把我救回保护中心的可不是只有一个人。”
“兴许我沉睡醒来的时候脑子不清楚,没记清一见钟情的对象,原本要喜欢上赵寻的,结果错认成某个臭道士的转世了。”
林溪一僵,眼睛眯起来:“你说对谁一见钟情?”
玄黎:“当然是赵……”
“殿下!”
眼看林溪气压越来越低,郑妙秋慌忙打断,强行转移话题:“夜局和秋掌门在前面等我们了,我们走快点吧。”
听郑妙秋这样说,玄黎也就顺着台阶闭了嘴,没再说更多赌气话,旁边林溪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与此同时,还在保护中心苦哈哈加班的赵寻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看了眼紧闭的门窗,心里怪道:“怎么莫名凉嗖嗖的?”
……
回到清贤观,夜影和秋以贞果然已经和好,一个眼睛红红的,另一个嘴巴肿肿的,虽然还是绷着不肯说话,但气氛和缓了很多。
夜影看到玄黎颔首示意,问:“殿下,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玄黎闻言眼中闪过恨意,咬牙切齿道:“当然是找那妖道算账!她把溪溪害成这样,我非把她扒皮抽筋不可!”
夜影点点头:“这件事也正在我们的计划当中,异调局那边已经摸到了一些线索,等处理完护国大阵修复的收尾工作,就能腾出人手去抓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秋以贞,声音低了低:“不过接下来我要带以贞去求医调养身体,会忙一段时间,抓捕妖道的事我可能没办法全程参与部署,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和胡颐还有夏策她们说。”
秋以贞忙道:“我其实不是很要紧,我这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抓捕如果很要紧的话,阿影你就先去忙……”
话还没说完,夜影就凶巴巴地瞪她:“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秋以贞闭嘴了,乖乖地道:“你。”
夜影哼了一声,板着一张脸,把秋以贞衣服领子全部立起来,扣子扣紧,然后又给她披上一件自己的外套,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才没好气收回手。
转头面向林溪和玄黎,夜影又瞬间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明天我们就打算回云城了,二位呢?要和我们一起吗?”
玄黎摇摇头:“我和溪溪要先回玉华门一趟,道门资源比较丰富,灵气也充足,她刚醒没多久,我想让她好好调理一下,免得被摄魂阵伤到修行根基。”
夜影:“好,那我派人送二位回去,还是让胡颐和郑妙秋陪同,反正她们两个最近也没什么事。”
夜影一前一后态度反差太大,对自己没什么好语气,对别人就温和有礼,秋以贞看得欲言又止,心里酸酸的。
林溪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发作,秋以贞便安静下来。
等玄黎和夜影走在前面,趁两人不注意,林溪才过去对秋以贞悄声道:“猫儿是这样的,生气了就不爱理人,这个时候你不要和她对着干,要顺着毛哄。”
秋以贞古怪道:“可阿影三百多岁了,还是妖管局的局长,算得上位高权重,会吃这一套吗?”
林溪努努嘴:“我家那个都八百多岁了,还是堂堂妖王殿下,照样吃这套。”
秋以贞看着玄黎的背影恍然大悟,朝林溪露出钦佩的神情,虚心求教:“看来林小姐颇有心得,还请多多传授我一些经验。”
说起养猫经验,林溪信手拈来:“不管夜局和阿黎多大的年纪,多高的地位,说到底她们还是猫妖。”
“猫猫就是猫猫,在亲密的人面前表现得再高冷,左不过面冷心热,内心想要黏着你,又常常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这个时候你姿态就要放得低一点,主动给她个台阶下。”
“再顺着毛哄两句,保证猫儿服服帖帖的。”
秋以贞深以为然,给林溪竖了个大拇指,忙又问道:“那要是把她惹急了,怎么说好话都不管用,连晚上睡觉都不肯挨着我怎么办?”
林溪胸有成竹:“这很简单,装得可怜一点,冷了饿了疼了难受了,总归就是不舒服,钻进她怀里要安慰,她绝对舍不得撵你,马上就心软了。”
“还有你有空你就多夸夸她,人都爱听情话,猫儿也一样。没什么事是亲一口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亲一口。”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要怕丢面子,哄自己老婆不丢人。”
旁边的秋以贞忽然噤了声,林溪正疑惑她怎么不说话,头一抬,就见玄黎站在前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玄黎眯了眯眼睛:“你这么了解我们猫类,是不是忘了,我们耳力也很好?”
林溪表情僵住,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玄黎面无表情看向秋以贞:“秋掌门,时间不早了,小影在房间里等你。”
秋以贞脸一白,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等在门口的夜影脸色阴沉沉的,她顿时面如死灰,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等到走近,未及夜影发作,秋以贞忽然身形一晃,瞬间变得柔弱不能自理,捂着心口含泪道:“阿影,扶我一下,我胸口疼……”
随后,这边的两人眼睁睁看见夜影立刻紧张起来,哪还记得什么兴师问罪,心肝宝贝地把秋以贞抱回了屋里。
目睹这一切的林溪和玄黎:“……”
玄黎冷笑一声:“呵,她学得还怪快的。”
林溪憋着一口气,哪敢接话。
玄黎磨了磨牙,瞟了她一眼:“我是不是该感慨某人教得好?”
林溪眼观鼻鼻观心,头都不敢抬。
玄黎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开始发作:“真行啊林溪,你倒是把我性子摸得透透的,都还能给人当老师了,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
“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你到底谈恋爱呢还是养猫呢?”
第115章 跟养的猫谈恋爱……
“你是谈恋爱呢还是养猫呢?”
林溪根据自己的内心诚实回答:“跟养的猫谈恋爱。”
玄黎:“……”
林溪笑盈盈地看着她, 把之前拿出来的雪鳞玉坠重新放回玄黎手心:“不是你说的你是我的小猫吗?喏,小猫牌。”
玄黎一把拿过雪鳞玉坠,作势要扔, 自己又先舍不得,只能捏在手心气呼呼道:“林小姐这么有经验, 那你知道当你的猫生气严重到不想理你, 你要怎么办吗?”
她说完噔噔噔跑进屋里, 砰一声关上房门:“今晚我们分房睡,你让秋掌门再给你安排一间吧!”
“……阿黎, 阿黎?”
林溪望着紧闭的房门, 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只能叹着气默默离开。
房间里的玄黎屏息听了一会儿, 没有听见林溪的动静,不可置信地拉开一条门缝,发现林溪居然真的走了。
说好的养猫方法一套一套的呢?
说好的顺毛安抚、装可怜、讲情话呢?
不是很会养猫吗?
这么快就不养了吗?
还在等人来哄的某猫难以相信,委屈得鼻头一酸,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把自己摔进了冷冰冰的床上, 对着被子愤怒地打了一套拳。
讨厌死了林溪, 她再也不要理她了。
哐哐哐。
忽然, 玻璃窗被轻轻叩响,玄黎唰地一下竖起了两只耳朵,确认是熟悉的动静后, 忙用被子把脑袋裹得紧紧的。
窗户又响了两下,林溪悄声问:“小猫小猫睡了吗?”
小猫闷声闷气地答:“没醒。”
林溪轻轻笑了一下, 声音变得无奈又温柔:“阿黎,真要和我分开睡啊?我三个月多没和你好好睡在一起了,真的很想你。”
一句话把玄黎的心理防线击得溃不成军, 险些要立刻下床把林溪拉进房间,忍了又忍才克制下来没动,梗着脖子道:“本座堂堂妖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窗外没了动静。
怕林溪太难过,她慌忙从床上坐起来,扯着嗓子喊:“只是一晚而已!”
林溪良久才叹息一声:“一晚我也受不了。”
“阿黎,我错了。”
玄黎听了又开始掉眼泪,默默哭了会儿,才哑着声音问:“你错在哪儿了?”
林溪:“我错在不该自以为是,一味地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你。不该在三百年前到死都不向你表白,让你陷在误会里这么多年。”
她说着低下头,声音闷闷地道:“你是对的,人生苦短,尤其对之前的我们来说,更应该抓住机会去爱去珍惜,不留遗憾。”
虽然林溪相信她和玄黎的缘分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但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初不是她救起沉睡苏醒的玄黎,如果她没有把玄黎带回保护中心。
在三百年后的今天,两人很可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玄黎心神震动,猛地拉开窗户,眼睛红红地看着林溪。
林溪朝她慢慢露出一个笑:“感谢上天,更感谢小猫,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玄黎像是委屈极了,却说不出话来,泪珠儿一颗颗地往下掉。
林溪心疼地伸手给她抹去眼泪,温声道:“是我不好,到现在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阿黎,你愿意原谅我吗?”
玄黎眼泪都流不完,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林溪笑了,手伸进窗户抚了抚玄黎的脸,见她没有抵触,才放心地贴近和玄黎额头相抵:“谢谢小猫。”
玄黎感受到林溪脸颊被冷风吹得冰凉,忙要去开门让她进来,林溪不想绕路,索性从窗子翻了过去。
玄黎嗔怪道:“有门不走,你偏偏要走窗户?”
林溪:“因为想站在你的位置看看。”
“以前在保护中心,你每次用原形回来找我,都是用爪子拍拍窗户,再软软地喵一声,等我听见了过来打开玻璃窗,你就从窗台上跳进我怀里。”
林溪眼眸中漾开一片温柔,感慨道:“后来我有时候就在想,你那时候是什么感受呢?下雨天,飞进来的雨丝会不会打湿你的毛?窗台上的青苔,会不会让你滑到脚?”
“万一我不在,你是不是只能挤着四只爪子在狭窄的窗台上,乖乖地等待,等我回来了,再惊喜地冲我喵一声?”
“所以我也想稍微体验一下你当时的处境。”
玄黎听得嘴一瘪,又要开始掉金豆豆了。
林溪长臂一揽把她抱进怀里,好笑又心疼:“怎么又哭了?我的哭包小猫。”
玄黎抹着眼泪水儿:“明明我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好感动。”
林溪亲了亲她发肿的眼皮,笑道:“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还记得你很多件小事,我要是都说出来,你岂不是眼泪都要流干了?”
玄黎一把勾下林溪的脖子,埋在她颈窝哭得呜呜咽咽:“……你怎么这样,太犯规了……刚才你跟我道歉,我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你和秋以贞蛐蛐我……”
玄黎虽然傲娇爱记仇,偶尔耍点小性子,但绝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林溪和秋以贞交流一点“养猫经验”而已,不算什么,玄黎最多假装生气讨林溪两句好听的情话,也就过去了。
玄黎真正在意的,是林溪那套“牺牲自己成全心上人”的理论。
三百年前,她已经失去了云墨一次,甚至在对方死之后玄黎都不知道云墨爱她。
错过了三百多年,经历了生死的磨难,这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玄黎没想到林溪还那么固执,当时俩人就差点吵起来,虽然被郑妙秋岔开了话题,但不代表玄黎心里就没有疙瘩。
只不过,林溪比玄黎想象中还要了解她。
相处这么久,见证了玄黎从原形到人形,林溪早已熟悉到能感知她每一个情绪变化,哪里看不出她闷闷不乐是因为什么。
后来看到秋以贞和夜影,察觉了夜影藏在斥责下的心疼,以及秋以贞眼角的皱纹,林溪终于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固执。
夜影和秋以贞不像她们有近乎无限的寿命,过去错过的几十年,要占她们人生中很大的一部分,这是不可挽回的。
甚至林溪和玄黎看似无限的未来,也是玄黎付出了部分妖丹,用沉重的代价才换回来的。
想到这,林溪缓出一口气,把玄黎抱得更紧,声音发涩:“你是对的,如果三百年前我能更勇敢一点,大胆向你表明心意,或许我们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隔阂误会,也不会落入牧双凌的圈套。”
玄黎吸了吸鼻子:“不能全怪你,当年我太迟钝了,那时候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说不定你跟我表白,我还会拒绝你。”
林溪正伤感着呢,情绪硬生生被她这句话破开,瞬间破涕为笑,无奈道:“宝贝你也太不留情面了,我都向你表白了,你还要拒绝我啊?”
玄黎:“本来就是嘛,你那会儿太讨猫厌了,说的话十句有八句我不爱听,讨得到老婆才怪。”
林溪低下头,在玄黎脖子上啄了一口,痒得她到处躲:“那现在呢?能讨到老婆吗?”
玄黎被她哄得欢喜得很,嘴上还傲娇道:“这个嘛……配个一方妖王勉勉强强吧。”
“勉勉强强?”
林溪挑眉:“我现在好歹也是玉华门的太上长老,还不够配你?”
“太上长老又怎么了,那是你们道门的荣誉,在我们妖精的领域,我可不认。”
玄黎抓住林溪的领子把她扯下来,眼底的占有毫不掩饰,强势道:“在我这你就是个养猫的而已,你认不认?”
林溪看着她漂亮明媚的双眼,深觉妖王殿下光彩照人,目光深了深,盯着她红润的双唇道:“我认。”
“而且我这辈子只养一只猫,进了我的家,她就跑不掉。”
没等玄黎控诉林溪分心,她的嘴唇就先被吻住了。
……
初春夜晚寒意冷然,清贤观的某间客房里,后半夜还亮起一盏暖黄的灯,驱散一小片黑暗。
闹了大半个夜晚,玄黎浑身汗涔涔的,实在没力气了,仍旧黏人地窝在林溪怀里,把玩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头发在上面绕来绕去。
林溪被她弄得心痒痒,刚要低头亲上去,就被玄黎睁着圆圆的眼睛拦住。
玄黎捂着自己的嘴,义正言辞:“……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想?”
林溪在她嘴角偷亲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退开:“我昏睡了这么久,再加上去黑山坳之前我们异地的那段时间,前前后后四五个月,我想不是很正常?”
“何况小猫殿下魅力四射,我只是个普通人类,被你迷住再容易不过。”
玄黎闷闷地笑:“这里可是清贤观,你们道家的地盘,一晚上净想着怎么跟我颠鸾倒凤,也不怕梦里老祖师打你手板心?”
林溪坦然道:“你我爱侣,互通情意,你情我愿的亲热罢了,此乃人之大欲,老祖师也说不得我什么。”
说着她声音低下去,含着玄黎耳垂暧昧道:“再说了,之前你戴着我四处找秋以贞的时候,有段时间刚好遇见你发.情期。”
“其实我知道,某天晚上你实在是忍不住,就牵着我的手自己去……”
玄黎整个人腾一下热起来,又羞又恼:“林溪!”
第116章 你要把我扔下吗
玄黎羞得一头撞进林溪怀里, 扯起被子把脑袋蒙得严严实实,只露被林溪含过的耳垂红得滴血:“……你怎么这样,我要讨厌你。”
发.情期本就难熬, 那时候玄黎身体和心理上双重煎熬,实在忍得受不了了, 才拉起林溪自己动手。
林溪低头柔柔地亲她耳朵尖:“别讨厌我了, 宝贝。”
“我说这个不是想调侃你, 我只是很心疼。”
心疼她虽然爱人在侧却还要忍受孤寂的苦,心疼她擦干眼泪后第二天还要背起林溪继续踏上路程。
当时玄黎把这些做得很熟练, 从饮食起居到穿衣住行, 甚至是亲密的爱欲,实际上是已经做好了就这么守着林溪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想起这些, 林溪心里就一阵刺痛。
玄黎蹭蹭她颈窝,安慰:“都过去了,那么心疼我的话,以后就多抽时间陪我。”
林溪把她搂得更紧:“好,我陪你。越市很繁华, 自然风光也不错, 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玩几天?”
玄黎眼睛一亮:“就我们两个吗?”
林溪柔声道:“嗯, 只有我们俩。”
玄黎虽然热爱自然,但她也喜欢体验人类社会的繁华,从前找降妖塔的时候, 每每路过城镇,她都要拉着云墨进去逛一逛, 看够了人间的烟火气,再买两件新奇的小玩意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越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 各种类型的景点丰富,两人在这里停留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游遍了热门景点,还一起逛街约会看电影。
刚开始玄黎很不适应外出看电影,觉得电影院里人多气息杂,好好的一间屋子搞得黑漆漆的,再竖起个能亮瞎猫眼的屏幕,音响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第一次进电影院的玄黎直接炸毛,差点拉着林溪逃出去,后来还是林溪告诉她,看电影可是现代情侣谈恋爱的必备项目,她立刻又舍不得走了,乖巧地在影厅坐了下来。
情侣外出看电影,电影不一定要看,但恋爱是一定要谈的。
玄黎头一回来影院,就无师自通地摸到了这个门道,一场电影下来什么情节都没记住,只晕晕乎乎地记得,林溪吃过爆米花后的嘴巴好甜好软。
两人在越市玩了个尽兴,还准备再去相邻城市游玩一圈,没等她们出发,安栖的消息就先传了过来,牧双凌的下落有线索了。
玄黎立刻将拟定的旅游计划搁置,连夜买了机票,和林溪赶回了云城。
–
云城。
过去的几个月,在各方的齐心努力下,护国大阵已经全部修复完毕,半妖怪物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几乎所有参与策划本次事件的团伙成员都已捉拿归案,除了在逃的幕后主使——牧双凌。
会议室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齐聚一堂,包括玉华门的长老、林溪和玄黎等,共同商量抓捕牧双凌的计划。
众人刚坐定,个别性子急的已经开始嚷嚷:“这有什么可商量的?牧双凌受了重伤,再跑也跑不了多远,反正我们几个月前就将黑山坳围了起来,她插翅难飞。”
“何况几个月过去,对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直接一寸一寸摸排过去,步步收拢包围圈,说不准还能赶上给她收尸。”
夏策皱了皱眉:“不可。从之前林小姐和殿下同她交手来看,此人实力一般,但善于布置陷阱,引人入瓮。”
“我之前都迷迷糊糊着了她的道,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整个黑山坳都是她的老巢,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她设计埋伏,贸然闯过去恐怕伤亡惨重。”
“那怎么办?”
旁边一人愁道:“我们这么多人,牧双凌一个人,难道还真拿她没办法?”
盛兰山眸光一闪,缓缓开口:“诸位,你们真的相信她就是牧双凌?”
会议室里空气一滞。
胡颐抬头看向她:“盛长老难道有什么线索?”
“没有。”盛兰山摇头,“只是觉得很奇怪,真有人能活三百多年?”
“修道可得长生只是一句传说中的话,或许在上古时期可以实现,但自有史记载以来,从没听说谁真能活三百多岁还容颜不改,一点衰老的迹象都没有。”
林溪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接话道:“我也觉得奇怪,牧双凌是个剑修,就算走上邪门歪道,也没道理改变自己的专修方向。但无论是我还是阿黎,看到的她都是擅用暗器。”
“除此之外,她的声音、打斗习惯、说话方式等很多方面都和以前不太一样,当然,过去了三百多年,我的记忆出了差错,或者她自己发生改变也不是不可能。”
郑妙秋听得难以置信:“所以……这个牧双凌是假的?”
夏策:“是真是假没人敢打包票,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此人会伪装样貌,光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怀疑。”
旁边一人不赞同道:“不是牧双凌为什么要扮成牧双凌的样子?她有这出神入化的手段,扮成玉华门掌门或者妖管局局长岂不是更方便?就像夏处长说的,没人能打包票。”
“万一她真活了三百多岁呢?”
“我们不说万一,先说说这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眼看众人争执不休,安栖打断道,“假设,她不是真的牧双凌。”
郑妙秋眼睛睁圆:“不是牧双凌她能是谁?”
“这就是我们异调局最近在查的事。”
安栖将收集到的线索分发给众人,道:“我们从道门弟子名单查起,经过层层筛查,原本可疑人选只剩下不到五个,但牧双凌有伪装外貌的能力,一下子范围又扩大了,目前有嫌疑的道门弟子,共有九人。”
“这九人目前都联系不上,也不能确定生死,拜托各位道门的长老看看,特征能不能和林小姐见过的对上。”
这九人的差别跨度很大,从二十七岁到六十九岁,甚至有男有女,户籍地天南海北,离开道门后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
由于几十年来拜入过道门的弟子太多,好几位长老甚至对这九人的资料毫无印象,要翻着泛黄的弟子名册一一对比才确认对方曾是本门的弟子,更别谈能提供什么线索。
经过一番艰难的讨论,也只排除了三人,还剩六个。
众人一时陷入僵局。
连敌人的身份都不能确认,就没办法根据对方的特点制定抓捕计划,去了黑山坳就只能变身无头苍蝇,保不准就要掉入对方事先布置好的陷阱里。
退一万步说,那人如果真的是牧双凌,能够活三百多岁,天知道她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强大能力,贸然出击就是去送死。
“岳长老。”
岳舒正皱眉盯着资料看,旁边另外一个道门的长老碰了碰她的胳膊肘,用戏谑的语气道:“我记得你以前有个亲传弟子,好像很擅长使用暗器?”
“而且你们这一脉曾经在玉华门里,正好就有师长以易容术著称,两个重要特征都对上了,怎么没把你徒弟的名字报上去?”
岳舒脸一沉:“那个逆徒,早已被我逐出师门,不知道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跟玉华门没有半分关系,我现在只有周应彩一个亲传弟子。”
“何况易容术修行法篇已经遗失多年,早在建国之前就传承断绝,现在只是个传说而已。”
说着她瞟了这人一眼,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岳舒养出一个心术不正的弟子,确实给师门蒙了羞,但本门之事自由本门解决,不是谁都可以置喙的。”
这人闻言脸色一阵白一阵青,难堪地闭上了嘴。
正当讨论毫无进展之时,外面一个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安处!有消息了!”
“一个小时前找到了牧双凌的踪迹!”
安栖精神一振:“给我看看!”
果然,根据情报来看,窝在黑山坳几个月的牧双凌终于开始往外移动,有逃离黑山坳的迹象。
这正中众人下怀。
牧双凌实力不强,正面对上不足为惧,怕的就是她又来阴的,只要引她离开黑山坳,脱离了她所熟悉的环境,异调局这边的胜算就能大大增加。
有人兴奋道:“现在是初春,鸟兽都到了食物殆尽的时候,牧双凌修为平平,辟谷几个月估计早就到了极限,现在看来果然是走投无路了。”
缺衣少食还重伤难愈,牧双凌光靠双腿一天怕是都难以走出黑山坳,众人根据情报迅速制定了抓捕计划,给各人安配了任务,分头包围牧双凌。
玄黎对牧双凌恨得咬牙切齿,原本要争去第一线,亲手拿下牧双凌的头颅,但她却被分到了和林溪一起在玉华门等待,以备不时之需,顿时脸垮了下来。
她对安栖的分配很是不满,怒气冲冲道:“牧双凌把溪溪害得那么惨,我要是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还有什么意思!”
安栖汗如雨下,忙向林溪投去求助的眼神。
林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示意她宽心。
她随后拉起玄黎的手,耐心问:“报仇有意思还是跟我待在一起有意思?”
“阿黎,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玉华门吗?”
玄黎瞬间哑火。
第117章 被哄成胚胎了
玄黎熊熊燃烧的怒火被稀里哗啦浇了个彻底, 像霜打了的茄子,闷闷道:“……我不会扔下你的。”
林溪会心一笑:“我就知道阿黎不是那样的人。”
“安处这样分配有她的道理,你是修为高不错, 一个能顶几十个人,但正是因为你报仇心切才更容易被人利用, 我们到现在还没摸清牧双凌的底, 抓捕最忌讳的就是心急冒进。”
“何况牧双凌犯下重罪, 异调局牵头开展的抓捕计划层层有序,什么情况下要抓活的, 什么情况下可以不计生死都是有规定的。”
林溪耐心劝说:“你那么恨牧双凌, 如果她落到你手里,你能忍不住不杀她吗?”
玄黎:“……”
当然是不能, 玄黎恨不得将牧双凌千刀万剐,多留她活一秒玄黎都觉得对不起林溪受过的苦。
林溪:“你是曾经的妖王殿下,现在的妖管局特别顾问,实力强威望高,夜局都敬你三分, 你去了前线, 谁敢约束你?”
“要是你再一时情绪冲动不听指挥, 杀了牧双凌违反了规定,异调局是问你的罪还是不问你的罪?”
“问罪有损人情,不问罪有伤公理, 以后谁还遵守规章秩序?真到了那一步,安处她们也会很难办。”
玄黎听得沉默下来, 对面的安栖眼泪汪汪,内心高呼这简直就是她的嘴替,恨不得现场给林溪磕一个。
见玄黎听进去了, 林溪又牵起她的手,语调放得更柔和:“何况我才从梦魇醒过来不久,本来就是打算回玉华门好好涵养根基,你抓捕牧双凌去了,我要是想你怎么办?”
“还有初春天气冷,我体质畏寒,晚上睡觉没人给我暖被窝,我岂不是要彻夜失眠了?”
林溪垂眸,声音发闷:“我目前修行根基不稳,实力发挥不出来,每天都很没安全感,你现在是我最信任的人,你要是走了,谁来保护我?”
“我保护你!”
玄黎精神一振,立刻坚定道:“溪溪,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着你,你去哪我去哪,我不会离开你的。”
林溪弯了弯眼睛:“谢谢阿黎。”
说着,她柔柔弱弱地靠进玄黎怀里,悄悄朝安栖比了个“ok”的手势。
安栖看得叹为观止。
她从前最怕和妖管局那些上了年纪的妖精们打交道,从人命比草贱的时代活到现在,他们大多不受约束惯了,漠视秩序与规则,一个不高兴就要喊打喊杀。
偏偏这些妖精不仅实力强辈分还高,夜影都不太好管,每次安栖因公去和他们交涉总要脱一层皮。
平心而论,玄黎算是相当好说话的了。
从昔日妖王沦落到今天的普通民众,这么大的落差,换做别人怕是早就疯了,但玄黎适应良好,对当代各种法律秩序都接受得很快,是妖管局众多老祖宗里最令人省心的一位。
不过任何事情一和林溪沾边,就没人干涉得了玄黎。
原本安栖还在担心万一玄黎不同意自己的安排,硬要前往一线亲自抓捕牧双凌怎么办,目前看来,显然是她想多了。
有林溪本人在,玄黎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还扮脆弱让对方感受到被强烈需要,现场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林溪简单几句话,她们的妖王殿下差点被哄成胚胎了-
事情商定,安栖带着人迅速奔赴黑山坳的抓捕一线,道门和特别单位都出动了大量人手,浩浩荡荡地将黑山坳围了起来。
相比之下,待在玉华门的林溪和玄黎十分清闲。
弟子走了大半,门内如今空空荡荡的,林溪每日要花大半天的时间修行打坐,涵养根基,玄黎说是保护她,实际上压根没有危险,天天不是打瞌睡就是晒太阳。
初春的太阳最舒服,暖融融的,并不过分灼烈,玄黎变回原形缩在打坐的林溪怀里,半合着眼睛,尾巴悠哉游哉地一扫一扫。
良久,林溪打坐完毕,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道:“安处她们已经快要将包围圈缩到最小了,应该不出两天就会有结果。”
怀里的猫没反应,林溪低头握住她乱动的尾巴尖:“听见了吗阿黎?”
“喵。”
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无聊的厌倦,林溪漏出一声笑音,轻柔地吻了下玄黎的小猫脑袋:“好,等事情彻底结束,我们就回保护中心。”
“和小金她们快有大半年没见了,这一次回去,我们应该可以在保护中心待很长时间。等到节假日,我就带你去旅游,想去哪里去哪里。”
玄黎一听来了精神:“还要去福利院,今年春节我们都没能回去看林院长。”
林溪笑道:“当然。”
她看了眼时间,把爱睡懒觉的猫儿捏住爪子抖落抖落身上的毛,让她清醒起来,道:“好啦阿黎,我们去散散步,你都睡了一天了。”
玄黎迷迷糊糊地化作人形,脑袋还靠在林溪的肩上,打了个哈欠:“安栖她们动作真慢,这么久都还没抓到牧双凌,我都怀疑是不是她逃出黑山坳了。”
林溪漫不经心:“逃出黑山坳也不打紧,她现在已到穷途末路,去哪都是死路一条。”
玄黎:“也是,她一看就是无家可归,不然也不至于搞那些歪门邪道。”-
“识别到陌生人。”
山门外,听着无情的机械女声,一名身穿玉华道袍的女弟子脸色一白,竟是对电子门禁毫无办法。
守山的王芳君听见动静出来察看情况,疑惑了一会儿总算认出眼前这名几年前结业的弟子,诧异道:“……小蒋?你怎么回来了?”
被称为小蒋的女子见到王芳君眸中微微一惊,但很快又恢复正常,镇定笑了笑:“王姨,我回来看看大家。”
王芳君神色略有遗憾:“那你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大部分人都出去了,现在门内没多少人。”
女子温和道:“没关系,我也是正好路过,工作忙,回来看一眼就走,以后有机会再回来好好拜访大家。”
王芳君点点头,没说什么,打开门禁让她进去了。
女子望着面前阔别已久的玉华门,恍惚了一下,眸色沉了沉,抬腿走进去,身形不久消失在日暮中。
……
掌门殿,两名侍前弟子刚做完日常的清洁打扫工作,说说笑笑地从门内走出。
其中的矮个子伸了个懒腰,感慨道:“真好啊,掌门闭关期间我们能比平常早好几个小时下班,要是宣掌门天天都闭关好了。”
旁边的高个子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骂道:“我看你躲懒躲得骨头都酥了,掌门性子淡,又不大爱管人,平时你迟到早退从来没说过你什么,送过来的茶点零食更是有一大半都进了你的肚子。”
“都这样了你还想要掌门天天闭关,到时候没人管你,你正好躲在宿舍睡大觉了是吧?”
矮个子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哎呀,刘师姐,我只是好奇嘛。”
“为了抓牧双凌,特别单位出动了好多人,我们玉华门也是能去的都去了,我有点疑惑宣掌门不仅不去,居然还要在这个节骨眼闭关?”
高个子随口道:“牧双凌而已,还轮不到咱们掌门出手。特别单位去那么多人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说不定她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刘师姐说的也是。”
……
两人边走边闲聊,路过一个僻静的拐角处,完全没注意有个模糊的人影躲正在角落,浑身都诡异地隐匿在黑暗中,只有一双幽暗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一直目送到她们走远。
等到两人彻底消失不见,其中个子高的那个“侍前弟子”突然又从阴暗角落走出,借着水面照了照镜子,确认自己的外貌没什么问题,这才满意地离开原地,大摇大摆走进了掌门殿。
“刘师姐。”
一路畅通无阻,路上遇见的几个弟子还朝她打招呼,“侍前弟子”笑着应下,从容不迫地来到后殿,躲在无人的屏风后抬手轻轻一扫,唤起一团雾,等雾散开,又变成了长老岳舒的模样。
凭借岳舒的身份,她轻松通过守卫查验,来到了被严格把守的掌门殿地下密室。
这里有整个玉华门的护山法阵枢纽和防御系统核心,一旦启动,玉华门就会迅速进入紧急防御状态,将最高指挥权自动移交密室内的操控中心。
由于关乎玉华门的生死存亡,操控中心密级很高,除了要在外围经把守弟子查验身份,还需要输入个人身份密码。
岳舒作为门内的理事长老之一,拥有仅次于宣禾音的高级权限,个人身份密码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被她视作接班人的亲传弟子知晓,旁人无从得知。
“岳舒”盯着需要输入密码的电子屏,指尖微顿,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几个数字。
密码正确。
最后一道身份核验通过,操控中心的门缓缓朝两边打开,“岳舒”瞳孔微睁,眼底浮现扭曲的狂喜,兴奋得忍不住发抖:“进入了操控中心,整个玉华门尽在我手中……”
然而下一秒,她表情僵住,伪装的面容丑陋地崩裂开来。
岳舒面沉如水地站在她面前,像是等待了许久,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
“逆徒!”
第118章 那是一张看起来很干净……
“岳舒”完全没料到真正的岳舒会在这里等她, 伪装的面具瞬间崩碎,像是骤然失灵的机器,找不到原本的样子, 各种各样的五官迅速变换,扭曲而诡异。
她踉踉跄跄站稳, 慌忙唤起一团雾, 调整了半天才变回牧双凌的模样, 惊魂未定地看着岳舒:“您……你怎么会在这里?”
岳舒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上前又给了她一巴掌。
啪——
一向运筹帷幄、一个人溜了所有道门和特别单位的牧双凌竟是被这两巴掌打懵了, 捂着脸半天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操控中心灯光大亮, 提前布置好的束缚阵法缓缓显形,将牧双凌包围了起来。
看着从周围走出的林溪、宣禾音等人,牧双凌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顿时脸色大变:“你们……是设计好的?”
林溪声音微沉:“就允许你对我设下圈套,难道不允许我们对你设下圈套吗?”
牧双凌一愣, 随即仰头惨然地大笑几声, 绝望道:“我自以为金蝉脱壳, 将你们引去了黑山坳,便可趁虚而入抢占玉华门,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提前算到了。”
本以为只是单纯散步, 却被林溪拉去见了正在“闭关”的宣禾音、又一路来到密室操控中心的玄黎还一脸迷糊:“怎么回事?这家伙不是在黑山坳吗?”
“我们做了两手准备。”宣禾音缓声解释,“素玄真人说, 牧双凌心思缜密且贼心不死,她当时既然能从爆裂的慑魂阵下生还,必然有其它逃生之法, 未必会被一直困在黑山坳。”
“何况几个月来她销声匿迹,却偏偏在我们计划抓捕她时有了逃出黑山坳的迹象,很明显是个诱饵,目的是将我们的主力引去黑山坳。”
“然而实际上,她早已从那里逃脱了。”
玄黎恍然大悟,随后又疑惑发问:“逃出黑山坳之后,她明明可以去很多地方,天下之大,哪里不能苟活,你们怎么确定她一定会来玉华门?”
林溪眯了眯眼眸:“因为她要的不止是苟活。”
“能下这么大的一盘棋,破坏护国大阵,诱我入黑山坳,还企图复现噬日阵颠覆世界秩序,怎么会甘心计划就此落空?”
“她这样的人,只要能捡回一条命,就会想法设法、不择手段地达到她的目的。”
林溪看向牧双凌,声音寒意凛然:“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放手一搏,潜入玉华门企图秘密把持操控中心,一旦成功,你就有了威胁道门的底牌,是也不是?”
牧双凌嗤笑一声:“是如何?不是又能如何?你们棋高一着,我牧双凌辉煌一世,最后败在你们手上,我纵有遗憾,也无可奈何。”
“横竖就是一条命,只不过你们要想拿去,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牧双凌说着眼中闪过阴狠,转瞬就捏了枚银锥在手上,准备和众人最后拼死一搏。
“混账!”
旁边的岳舒忽然暴起,一脚将牧双凌踹倒,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事到如今你还在装!牧双凌早就死在了三百年前,你骗我们也罢,连自己也骗了吗!”
岳舒说着,作势还要打,牧双凌条件反射往后一缩,下意识露出畏怯。
“岳长老。”林溪生怕牧双凌有什么阴招,上前拉住岳舒。
宣禾音怜悯地看着被困在阵法中的人:“当年,第二十二代掌门牧晓霜宁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清理门户,真正的牧双凌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当初牧双凌以秘法侥幸逃生,也不可能活到三百多岁,你根本就不是牧双凌。”
“骗人骗己,有何意义?这里都是你的师长,你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牧双凌”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宣禾音沉声道:“牧双凌虽身死,但人的欲望难灭,心术不正走上邪门歪道的人千百年来都未曾断绝。”
“长老岳舒一脉,数百年前曾有祖师以易容术闻名于世,只不过易容术修行甚难,经历世事变迁更是仅剩残篇,至当代传承断绝。”
宣禾音:“你仅靠残篇就能自学修成易容术,可谓天赋奇佳,若能将心思用到正道上,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
“牧双凌”突然癫狂地笑起来,笑得满脸是泪,讽刺反问:“正道?何为正道?”
“今天是我输了,所以你们都来嘲笑我,倘若我赢了呢?什么长老也好,掌门也好,你们怕不是争相恐后地来巴结我!”
“牧双凌”嗤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了的人才是正道,你们没必要在我面前道貌岸然地假惺惺。”
“逆徒,还不住嘴!”
一声暴喝响起,岳舒内心羞愧和愤恨交加,怒道:“早知如此,当年我捡到你时,就该直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免得你今日闯下大祸!”
“牧双凌”笑意渐渐收敛,眼底浮现哀伤,自嘲道:“……您又用这种失望的眼神看我了。”
“从前我最怕您这样看我,功课做不好,比武输了,考试名次不佳……在您眼里,只要没有样样拿第一,那就是不够刻苦,就会让您脸上蒙羞。”
“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但您总觉得不够,每次都整宿整宿地让我罚跪,让我反思错在哪里。”
“牧双凌”困惑道:“我跪了那么多个夜晚,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错,非要说错,那大概就是天生平庸。”
“常言道,笨鸟先飞,我先飞都不足以让您满足,便只好踏上外人眼里的‘邪道’,这样一来我的修为总算突飞猛进,可您更生气了。”
“您说我是‘逆徒’,当着所有弟子的面把我逐出师门,从今往后不许说自己是您的亲传弟子,还换来了大义灭亲的美名。”
“牧双凌”笑得惨然:“不过我比您想象得还要混账,被逐出师门这么多年还能闯下大祸,牵连到您的名声。”
“我现在想想,您当初确实应该掐死我。”
岳舒无力地倚在墙壁上,痛苦道:“……够了,别再说了。”
“是我的错,教出你这么个逆徒。”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又变得冷锐分明,“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马上跪下来自首请罪,让我们把你交给异调局依法处置,还不算全无悔过之心。”
“牧双凌”听了这话,轻哈一声,表情重新变得漠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您知道吗,我是恨你的。”
“恨你一直自以为是,总是把一些东西强加在我身上,从来不管我愿意不愿意。”
“牧双凌”讽刺道:“您性格刚烈要强,我如今被您逐出师门,不敢说传承了什么,但自小在您跟前长大,多少学到了些东西。”
“哪怕到了穷途末路,俯首认输从来都不是您的风格,自然也不是我的。”
说着,“牧双凌”眸色狠厉,握紧了银锥,作出进攻姿态。
众人见状立刻戒备,岳舒又惊又怒:“逆徒,你还执迷不悟?”
“牧双凌”根本不听,高高举起手中的银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调转方向,狠狠刺入了自己腹中。
“子然!”岳舒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最后一层面具失去法力开始剥落,“牧双凌”——岳子然身子一软跪了下来,嘴角渗出血丝,朝岳舒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师……师尊……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
“……听闻,您近几年又收了个亲传弟子,她……很优秀,年年都是第一,而且一心向道,为人正派,比我强多了,我很为您感到高兴,我可以走得放心一点了……”
岳舒被阵法阻拦进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岳子然跪倒在血泊中,红着眼睛怒吼:“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戴罪之身,必须由为师亲手处置,不许就这样死了!”
她崩溃大喊:“给我站起来,你听见了吗!”
“……恐怕不能如您所愿。”岳子然眼角滑落晶莹,慢慢地笑了出来,“弟子犯下大错,无以弥补,唯有自戕以留刚烈之名,不愧所承师门风骨。”
“师尊大恩,弟子来世再报。”
话音落下,她狠心将银锥又往腹中推入几寸,用全身仅存的法力注入其中,然后毫不犹豫引燃。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银锥在腹中爆炸开来。
血溅三尺。
“子然——”
岳舒目眦欲裂,双脚一软身子瘫软了下去,弯腰生生呕出一口血。
林溪不忍相看,捂住玄黎的眼睛,和她一起偏过头去。
宣禾音见状连忙撤去阵法,上前察看情况,不多时她凝重抬起头,朝众人缓慢摇了摇头。
岳子然生息已灭,死得彻底。
岳舒跌跌撞撞奔过去,抱起岳子然破烂的尸体,无力地擦干她脸上的脏污,泪流满面。
岳子然死状凄惨,现场一片混乱,很快就有人上前将林溪和玄黎带出去:“真人,殿下,请二位在外面稍事等候。”
林溪走之前匆匆回头瞥了一眼,看见了岳子然真正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唇色偏白,眉毛很淡,那是一张看起来很干净的脸。
第119章 我们成亲吧
走出操控中心, 回到地面,林溪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初春夜晚的玉华门一片寂寥, 只余天空中几颗寒星闪烁。
林溪一时神思恍惚。
过了一会儿,盛兰山从操控中心出来, 朝两人点了点头:“真人, 玄黎阁下, 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林溪的心情还有些沉重,问:“岳长老怎么样了?”
“不太好。”盛兰山摇摇头, “她受了巨大打击, 精神承受不了晕过去了,之后估计还要浑浑噩噩好一段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林溪垂下眼眸:“真没想到,岳子然居然是岳长老的弟子。”
“何止是弟子那么简单。”
盛兰山叹息一声:“当年岳子然被岳舒捡回来的时候,只有四个月大,从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养到二十多岁,和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分别。”
“岳舒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大多都出自道法传承世家, 岳舒是从底层拼上来的, 她为人自傲,骨子里却也有些自卑,生怕比不过旁人, 这种压力自然而然传导到了岳子然身上。”
“岳子然天赋上佳,岳舒对她寄予厚望, 从小就要求极为严格,刮风下雨都要修行打坐,一日不能断, 偶尔犯了错误,更是动辄罚跪打手心。”
盛兰山:“那时候小小的一个姑娘,整天沉默寡言,看见她师尊第一反应是害怕,我们见了都心疼。”
“后来或许是压力过大,也或许是这孩子本就心术不正,一时动了歪心思,偷练被藏封起来的牧双凌邪法,修为倒是突飞猛进,直到一次失控打伤了同门,害得对方修为尽废,事情败露,岳舒一怒之下将她逐出了师门。”
林溪听得心口闷闷的,道:“怪不得她要扮作牧双凌,原来她偷学的邪术本就承自对方。”
前些天制订抓捕岳子然的计划时,看似有所进展,但很多人都察觉了不对劲,只是不敢对外声张,怕打草惊蛇。
当时就有人提出来,还有一个可列为嫌疑人选的人,那就是岳舒曾经的亲传弟子,岳子然。
岳子然出身玉华门,对传自正统的阵法经文都很熟悉,擅长暗器,而且所在脉系祖上曾有易容术传承,各个特征都能对上。
最关键的是,她已经失踪了很多年,可以说是最有可能假扮牧双凌的人。
针对这个线索,玉华门方面考量之后,本来打算排除。
因为岳舒一脉的易容术早就传承断绝,仅靠残篇修成的难度极大,更何况对方的易容术出神入化,险些把林溪给骗了过去,这显然是易容术修到圆满才有的境界。
易容术大圆满,光靠匆匆一瞥,就能完美复刻对方的样貌身形,乃至声音和说话习惯。
要是能再接触到对方的贴身物品,甚至能短暂读取对方记忆,伪装得没有破绽。
岳子然从被逐出师门到现在,还不到十年时间,不说其它的布置,光是易容术一项,修炼到这个程度几乎不可能。
但偏偏这个时候,岳舒提出了异议。
她认为,别人不可能,放在岳子然身上反而极有可能。
岳子然性格内敛沉默,心思极重,做事滴水不漏,当年若非是打伤同门,她修行邪术的事很难暴露。
同理,易容术她未必是被逐出师门后才开始修炼,说不定早就开始准备了。
论了解,自然没有人比得过岳子然的师尊岳舒,众人当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听取了岳舒的建议,做了两手准备。
再然后,就是现在的局面。
盛兰山长叹一声:“说起来,我们玉华门这么多年来的传承方式也有问题,师长对弟子个人的影响太大了,从前还好,各个道门之间交流频繁,不至于太离谱。”
“几十年前开始隐世不出,和外界断绝了联系,而一代师长大多在百年前牺牲陨落,导致我们都是自己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没怎么经历过系统的师长教导传承,又怎么教得好弟子?”
“头一次做师长,难免偏了重了,但凡有一个弟子养歪,就会酿成今天的祸事。”
盛兰山叹息:“我们也该好好反思自己了。”
林溪想到三百年前自己的师尊,也一时心情沉重,沉默了下来。
盛兰山忙得抽不开身,没过多久就被叫走了,夜幕下又只有林溪和玄黎两个人。
晚风萧瑟,林溪下意识去牵玄黎的手,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被冰得瑟缩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玄黎已经沉默很久了,一直垂着头不发一言,情绪很低落。
林溪有点担心,揉了揉她冰凉的手指:“阿黎?”
玄黎慢慢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眶。
林溪怔住。
“溪溪。”
玄黎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身子好像在微微发抖,毫无预兆地闷声道:“我们成亲吧。”
林溪闻言一顿,察觉到玄黎声音里的不自然,还以为她是因为岳子然自戕的场景受到了惊吓,于是双手回抱住她,温和地问:“怎么突然说这个?被吓到了?”
被吓到不至于,玄黎从前是尸山血海中拼出的妖王,比这凄惨十倍的场面她见过不少,都没能引起她内心什么波澜。
她只是不理解。
妖精的世界很纯粹,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但人类的情感好像比她想象的复杂很多,不能简单地用恨或者爱来概括。
岳舒对自己走上邪门歪道的弟子那么痛恨,口口声声要把她交给异调局依法处置,恨不得亲自来清理门户,可等岳子然真的死了,她又哭得那么伤心。
还有岳子然,心狠手辣,视他人为蝼蚁,这样一个冷血漠然的疯子,面对自己师尊时,却展现了像“人”的一面,居然会主动放弃抵抗,选择自戕。
玄黎想不通,把头埋进林溪怀里,嗓子哑哑的:“我觉得她们好奇怪。”
恨不是恨,爱不是爱,夹杂了太多其它的东西,旁人看不清,当局者更是迷惘,如今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除了悔恨,回想起来大概只有遗憾。
玄黎作为一只活了八百多岁的猫妖,哪怕到了今天,她自觉恐怕还是不太了解人类。
初尝人间百味的猫儿陷入到了迷茫当中,生怕身如浮萍不能掌控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抓住当前唯一确定的人。
好在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个温暖的怀抱在等待她。
“溪溪。”玄黎又唤了一声,语气变得坚定下来,“我们成亲吧,然后永远不分开。”
“好。”
林溪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贴了贴玄黎的脸颊,眼眶微微湿润:“我们成亲。”-
婚礼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筹备了起来。
虽然岳子然死了,护国大阵也已经修复完毕,但事实上需要收尾的工作还有很多,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异调局和玉华门焦头烂额,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林溪和玄黎向众人宣布她们准备成亲。
大家伙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愣,紧接着很快就接受了,然后平静地商量婚礼流程,再然后,玉华门和妖管局两拨人开始吵架。
本来林溪没打算弄得这么声势浩大,在她眼里,她和玄黎是将要相伴千万年的爱人,两人的紧密相连早已刻进骨髓里,成不成亲没有什么分别。
怕玄黎经历波折之后患得患失,林溪想通过成亲来给她一个确定的承诺,让她的心安定下来而已。
在林溪最初的计划里,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一声,再请几个亲朋好友做见证,举办个简单的仪式就算成亲完毕了。
但玄黎没说什么,妖管局那边先不同意了。
夜柳老太太听闻消息后连夜从云城赶来了玉华门,背后还跟着一大帮妖管局的妖精老祖宗们,浩浩荡荡地“杀”上门来,守山的弟子吓得双腿哆嗦,还以为是妖精们向道门开战了。
夜柳拄着拐杖,路都走不稳,但说话相当有气力,声如洪钟:“妖王殿下大婚,怎可草率对付?须得细细从长计议。”
众妖叽里喳哇地纷纷附和:
“夜老太太说的是!放在从前,这是整个西南妖族一等一的大事,是要大赦西南,与子民同乐,再遣使令各方妖王领主知悉,接受天下来贺的!”
“即便今时不同往日,但殿下威德甚隆,身份非同一般,也应该隆重大办,方不失我妖族的体面!”
“他们道门如今势力衰微,要是没能力承办殿下大婚,就把婚礼交给妖管局来筹备,我们自己家的喜事,我们自己来办!”
玉华门这边一听不乐意了,对吵了回去:“什么叫你们家的喜事?成亲一个人就能成吗?素玄真人乃本门太上长老,婚姻大事,自当由本门承办!”
“你们自己门内的事儿都没收拾干净,能把殿下的婚礼办好才怪!”
“你们又强到哪里去?别忘了现在是新社会,玄黎阁下的妖王早已是过去式,说到底你们不过是她妖管局的同事和下属而已!”
……
两拨人吵翻了天,最后还是异调局的人看不下去,站出来从中调和,声称林溪如今是异调局的人,婚礼由她们牵头筹办,玉华门和妖管局只管听从调派。
这一下犯了众怒,妖管局和玉华门险些对异调局群起攻之,奈何林溪和玄黎一致同意这个方案,众人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但吵架不代表就此结束了,关于婚礼的流程和各种细节,三方人马在桌子上吵得唾沫横飞,动不动就要拍桌子对骂,连林溪和玄黎本人都插不进去嘴,只能默默地躲得远一点。
林溪一看如今这情况,不由开始反思之前决定成亲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当时的玄黎恐怕也是一时兴起,两人在思想上都还没做好准备。
于是林溪委婉向玄黎提出建议:“阿黎,成亲的事,要不我们再……”
“缓一缓”三个字还没说出来,玄黎的眼神瞬间变了,脸一沉,飞快问道:“你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墨镜]
第120章 “参加我们的婚礼”……
玄黎一脸警惕, 把林溪抓得紧紧的,语气带刺:“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和我成亲?”
林溪一噎:“……当然没有。”
她谨慎地措辞:“我只是觉得太仓促了,我们自己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放手给别人去办,她们又老是吵架, 感觉三个月都未必能商量出来。”
“婚礼虽然只是个仪式, 但毕竟是人生大事, 对我们而言只有这一次,要是匆匆忙忙间没办好, 岂不是留下遗憾?”
林溪:“何况, 就算是交给异调局去筹备,由于身份的特殊性, 参加者最多就是道门和特别单位的人,那小金她们怎么办?林院长怎么办?还有我们保护中心的同事们,她们岂不是见证不了我们的婚礼了?”
玄黎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坚持道:“没关系,婚礼的事可以慢慢来, 先准备着就是。”
“至于小金她们那边, 我们可以回保护中心再办一次婚礼, 只要你愿意和我成亲结婚,什么时候举办仪式都不仓促,举办几次都可以。”
说到这, 玄黎迫切地去看林溪的眼睛,略带忧虑确认:“你是愿意的吧?”
林溪听得心一软, 低头抱住玄黎的腰:“我自然是愿意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百多年。”
玄黎说得对,反正她们已经缓了三百多年了, 既然如今一切水到渠成,那也没必要再继续缓下去。
不需要那么多准备,不需要场面多么盛大,只要主角是她们两人,只要她们彼此心意相通,就不会有遗憾。
玄黎的脸色终于放心下来,在林溪的嘴唇上亲了亲,温柔道:“我也是。”-
在婚礼筹备的过程中,各方人马吵架之余也没闲着,岳子然事件的后续总算收尾得差不多了,该处置的处置,该弥补的弥补,事情办得很圆满。
上级对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很满意,记了异调局头功,跑前跑后忙了大半年的安栖劳苦功高,直接升任了副局长,仍是分管侦查工作,同时负责和以玉华门为首的道门沟通联络。
经此一事,玉华门彻底摒弃避世的策略,时隔近百年再次对外敞开大门,无论是其他道门还是官方人士,只要是友好的交流学习,都来者不拒。
一时间,玉华门出现了难得的繁荣景象,求学的,协调工作的,甚至只是想要看热闹、天南海北地赶过来,看一看素玄真人/妖王殿下的未婚妻是何许人也的,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连山脚下的景区人流量都大了起来,短短几个星期,半山腰上卖烤肠的小摊都多了十几个。
除了异调局,道门这边的贡献当然也不能忽略。
官方对玉华门如今开放包容的策略很是赞赏,又是给钱又是给资源,大力扶持,牵头设立了好几个项目,对内加强交流,鼓励道门继续研究玄学道法,努力实现新时代的突破;
对外依托玉华门所在的地理位置,打造普通民众眼里的文旅融合景区,发扬传统优秀道教文化,为临近结业的道门弟子量身打造了一批就业岗位。
成千上百的道门弟子对此激动得眼泪汪汪,要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前几届师姐师兄们结业之后,只有极少数能通过竞争激烈的考试,进入到异调局等特别单位工作。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不是只能跨专业海投简历,就是装神棍给人算命,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心酸。
现在有了稳定的饭碗,众人总算告别了结业即失业的命运,迎来了崭新的前途。
而对于玄黎和林溪所做出的突出贡献,官方竟是犯了难,一时想不好要给什么嘉奖和报酬。
要论地位,一个是昔日的妖王,一个是玉华门的老祖宗,名声和威望都已经达到极致,升无可升。
要论物质,林溪和玄黎原本的薪水都算不低,不说大富大贵,但足够她们过上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两人物欲并不高,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何况她们都不是恋权的人,只想过安稳的日子,除了给了林溪一个象征性的清闲处长职位,升职的意义也不大。
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安栖递交了报告,给二人申请来了每年三个月的固定带薪休假。
对此,安栖很不好意思:“之前承诺过给林小姐假期,现在算是补上,这个是答应好的事,不能称作奖励。但二位出生入死牺牲那么大,我们总要有点表示,聊胜于无吧。”
虽然以林溪和玄黎目前的地位,没有人能约束她们,有没有带薪休假区别都不大,但玄黎得知后还是很高兴。
带薪休假等于官方背书,以后只要她们一休假,就没有人能打扰她们,玉华门也好妖管局也好,都得往后稍稍,她们有更多的时间相处了。
林溪笑道:“还是谢谢安局,这几个月的假期来得正正巧,刚好用作我们婚礼后去度蜜月。”
说着她向安栖递出一份请柬,和玄黎一起并肩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另外,安局要是有空的话,还请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安栖接过请柬,又惊又喜:“你们决定好婚礼怎么办了?”
关于两人打算成亲的事,安栖当然有所耳闻,这段时间她比较忙,都没怎么细致关注过,本来以为妖管局和玉华门吵成那样,没三五个月定不下来章程,没想到这么快。
林溪偏头和玄黎相视一笑,握紧了对方的手,解释道:“我们决定好了,婚礼仪式从简,不需要那么忙前忙后,我们自己筹办就可以,到时候请大家前来见证观礼。”
玄黎看出安栖的欲言又止,俏皮眨眨眼睛,把她劝说的话堵了回去:“我们这是给大家减轻负担,不然就我们俩的身份,光是随礼可够大家出出血的。”
安栖认识林溪和玄黎的时候,两人还没有在一起,这一年多的起起落落过去,安栖算是见证了她们一路走来的爱情。
她摸着请柬上两人的姓名,内心感慨万千,忍不住湿了眼眶:“这怎么好意思,我可是看着两位修成正果的,这不得随二百。”
林溪忍俊不禁:“心意我们领了,钱意安局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我们好歹还有异调局之前批的一套房,安局为局里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没房子呢。”
安栖:“……”
一句话差点给安栖这个铁骨铮铮的侦查老干事说破防,她一边感动得哽咽,一边把红包往回揣,抹着眼泪道:“……臭情侣,我要用我的怨念诅咒你们幸福一辈子。”
同样的消息传到其他人那里,大家也是惊讶的同时不忘送上幸福,胡颐顶着一双黑眼圈,小心翼翼把请柬收好,假装埋怨:“你们妻妻真是,那我这些天熬大夜设计出来的婚礼方案算什么。”
林溪失笑:“你可以留着将来你和小郑道长用啊,不算浪费。”
郑妙秋情感充沛,早就抱着请柬哭得稀里哗啦,听见这话哭声一停,兴奋道:“好主意啊!颐姐姐,我们将来办婚礼就有现成的方案了。”
“咱们到时候再讨公道,收她们妻妻多多的份子钱。”
玄黎不满叫出声:“喂!”
林溪也调侃:“我们把你们放心上,你们把我们踹河里?”
胡颐和郑妙秋异口同声:“我们踹进去的是二位的爱河!”
两人闻言一阵笑骂,欢声不断。
另一边,收到请柬的宣禾音难得表现出热络,拉着两人坐下,热情道:“二位成亲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如今玉华门事务繁杂,诸位长老实在忙不过来,秋掌门还在外面被夜局长带着求医,我又本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不擅管理门派。”
“所谓成家立业,二位成亲以后总要安定下来,正好素玄真人德高望重,不如接替在下……”
林溪听到一半果断拉着玄黎起身,丢下请柬就往外跑:“我们还有事情要忙,宣掌门告辞!”
宣禾音表情不无遗憾,冲着两人的背影慢悠悠喊道:“……百年好合啊二位。”-
婚礼还是在玉华门举办,日期定在清明前的最后一个周六,黄历上宜嫁娶,宜祈福,经好几位长老再三慎重占卜,最后都确定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当下正是盛春之际,山间树木青青,虫鸣鸟叫悦耳。婚礼当日,天亮得似乎都比平常早些,天边出现大片彩霞,云层上的日光跃动如金,奇异的景观引来宾客连连赞叹。
婚礼仪式虽然是从简,但该有的流程都会有,总体上采用古式,同时融合了现代和道家、妖界的传统,庄重而不失新意。
提前制作好的大红婚衣昨晚就送去了二位新人的房里,自告奋勇担任唱礼官的郑妙秋激动得睡不着,一大早就起了床,把自己寥寥几句词翻来覆去地背。
她一边默记流程,一边不忘时不时踮脚往新人房间的方向张望,纳闷两人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该不会睡过头了。
新人房间,此刻身着婚衣的玄黎双颊含粉,晕晕乎乎地被林溪抱在腿上,正专注地和自己的准新娘接吻。
一吻结束,玄黎柔弱无骨靠在林溪怀里,气息不稳地小声埋怨:“唇妆又花了。”《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