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越收越紧,直至没有一丝……


    手捂住了玉昙的双眸, 眼睫轻柔地搔刮着他的掌心,连带着他的心也痒痒的。


    他离得极近,这不是一个兄长应该在的距离。


    近得唇快要贴近她的脸颊,一垂眸便瞧见脸上的绒毛, 随着清浅呼吸, 红唇张开一条细缝, 细白的贝齿间, 露出一点鲜红的舌尖,唇下那颗小红痣, 变得极其红艳。


    纵使这般强迫的姿势。


    没有反抗和挣扎, 好像他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玉昙对外还能装一副冷刺模样,对他却全是柔软和依赖。


    宋老夫人都能一眼瞧清他卑劣的心思,只有她丝毫没有察觉。


    是对他太信赖了, 还是迟钝地没感知到所有人的爱慕。


    他只要再近一寸,就能吻上她的脸颊。


    “阿兄, 你干嘛?”软糯的声音将他从妄念里扯了出来。


    不能拉着她坠入那无尽的苦海。


    他慌忙挪开了手, 指节却被她握住了, 她能感觉到玉鹤安的指尖一颤。


    糟糕,忘了他不喜欢被人碰的事了。


    “过来看看,有点担心你。”玉鹤安的视线落在她握着的手上,喉结滚动,一副难以忍耐的模样, 她慌忙松开了些。


    视线却包裹着她, 一刻都不曾分离, 从她的手再到她的脸上,极尽关切。


    约莫是昨夜她的样子吓到玉鹤安了,才这样一直守着她。


    若是被咬伤的是玉鹤安, 她肯定比他还着急,现在指不定趴他床头哭。


    “没事了,高热退了……药我也按时喝了……”唯恐玉鹤安不相信,将交握的手带往了额头,“不烫吧……”


    “确实没再发热了,等好了再教你学骑马。”指腹碰了碰额头便离开了,他居然比她还凉上几分。


    “不学马了,日后出行乘马车也一样。”她向来只会知难而退,若是骑马这般困难,她就不学了,“父亲最近有消息吗?”


    “父亲没送信回来,估计边关还在才能收尾……正是繁忙之际……”


    她长长呼出口气,没暴露就好。


    思及宋老夫人的反常,约莫是宋老夫人觉得她烦人劲了,影响玉鹤安的仕途,毕竟入朝为官后,事事当严谨,行错半步,官运犹如天堑。


    那她等玉鹤安入仕后,不去风旭院就行了,事情想通了,她觉得畅快了不少。


    玉鹤安还坐在床边未动,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一侧脸上,阴阳交错间,本就俊美的眉眼变得魅惑。


    夜幕全暗了,很晚了,是不是该提醒他走了。


    昨夜没做噩梦,他肯定在这守了一整晚,定是极其疲乏。


    可是若留下,她又能安睡一整晚,巨大的诱惑。


    两个小人在心头拉锯,良善的她想让他去休憩,自私的她想让他留下,得到一晚安眠,她将选择的交给玉鹤安。


    “阿兄,是不是累了。”


    “还好,我在这守着你,快睡吧。”玉鹤安轻笑一声,眉梢挑了挑,语调温柔又宠溺,“还是你现在想起避嫌了。”


    她摇了摇头,春日夜间寒凉,那一直温热的指尖,居然被冻出了几分凉意。


    她主动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半的床榻,眨巴着眼睛,“阿兄,你上来歇会儿吗?”


    肩膀绷直,是一种她没见过的紧张姿态,极其厌恶和人接触的模样。


    她分明记得玉鹤安幼时没这些毛病。


    再往里挪了挪,后背抵在墙上,让出极大的位置,努力向他展示,床榻很宽,她绝对碰不到他,让他宽心。


    “阿兄。”


    见玉鹤安迟疑了好一会儿没动,或者让他去外间的软榻上睡,隔着一堵墙,应当也不会梦魇。


    玉鹤安却除了鞋袜,动作微僵地上了床榻,一大半的身子都落在床外,她们之间隔着快两臂的位置。


    “睡吧。”玉鹤安手交叠放在腰侧,双目合紧,极其标准规整的睡姿,似说完这一句话,便陷入了梦乡里。


    幼时也常合塌而眠,她原本想着,现今应当也没什么。


    她忽视了,若是追溯起上一次同榻,恐怕得七八年前,玉鹤安早就不让她随意上他的床榻,书房的软榻为她备着后,玉鹤安也极少歇在上面。


    床榻上还有一人,存在感极强,那股子雪松香张牙舞爪地透了过来,不断往她身上钻。


    她睁开眼,最初还只是小心偷瞄玉鹤安,待到她观察了几十息,身侧之人,呼吸绵长,是当真睡着后,她便侧过头,大着胆子瞧他。


    视线从俊美锋利的眉眼,沿着脖颈向下,到宽阔的肩膀,腰线往下越收越窄,均匀结实的肌肉,覆盖在纤长的骨骼。


    再往下……


    她突然意识到,玉鹤安没被子。


    他当真是太累了,居然连被子都没盖,直接躺着就睡下了,穿着又十分单薄。


    四月,她屋里的地龙和炭盆都熄了,这样冻上一晚上,必定得风寒。


    被子就放在靠墙的柜子里最上层,走几步打开柜子就能拿到。


    叫醒他去拿,或是她下去拿,好像都不怎么现实。


    她往外挪了挪,玉鹤安的呼吸如常,她又挪了几寸,他们的距离缩短至一臂。


    她动手掀开被子的一角,往外扯了扯,分出一半搭在玉鹤安的身上,好在她的被子足够大。


    就算同盖一床被子,她们之间还留着一臂的位置。


    一个应该不会惹他犯病的距离。


    很好,两全其美。


    她闭上眼,她惯用的昙花香里,掺杂了雪松香,诡异的和谐,又令她安心。


    睡意上来得比以往都快,她原本以为还得等到三更天。


    不过半炷香,她就入了梦乡。


    倒是原本在玉昙身侧沉睡之人,瞬间睁开了眼眸。


    那双琉璃色的瞳孔里,不再是化不开的严冰,藏在冰层下暗流涌动显现。


    无边的夜色下,真实面目暴露无遗,他将不再克制隐忍,在她面前装兄长样子。


    视线贪婪地舔舐着外露的肌肤,红润的脸颊,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纤细修长的脖颈。


    寝衣的领口微微张开,露出大片雪腻,纤直的锁骨,藕粉的细绳贴着肩颈绕在脖颈后,绵软顶开小衣的领口,莹白晃得人不敢睁开眼。


    想让她欢愉度过一生,成了拴住他癫狂的唯一绳索。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未再近半步。


    正如白日里,他还是她信任的兄长一般,做她最坚实的依靠就好。


    两人之间空荡,春夜的凉气直往里灌,惹得熟睡的玉昙频频皱眉,她循着本能寻找冷意的源头,却找到了一具结实暖和的身躯,还染着她喜欢的味道。


    他的身体一僵,腰被一双纤手环住了,紧贴着他,脸埋在他身前嗅了嗅,拧着的眉头松了,喜欢讨好似的蹭了蹭,白皙的面颊,被蹭得更红了些。


    强行克制的欲.念,撕开了这具皮囊的一道口子,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直至裹满全身,又直直往一点聚集,在黑夜里张牙舞爪,嘲笑他的克制不过是一个笑话。


    十几年的圣贤书全部念到了狗肚子里,三年游学的磨炼心性也不堪一击。


    玉昙的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随意扫过的眼波,便能毁掉他所有清冷的表皮,变成一个只被爱恋、欲.望驱使的怪物。


    他将遵循动物的本能,将喜欢的伴侣叼回他的巢穴,圈禁起来,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她将完完全全独属于他。


    不想推开,黑夜拉他沉沦。


    手生了自己的意识,已抚上脸颊,指腹轻轻戳一下,软肉下陷,包裹住指腹,无声地纵容他的逾越。


    顺着饱满的额头,摸到了薄薄的眼皮,指尖碰到的一瞬间,眼睫轻颤了一下,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处呈浅褐色,淡淡延伸至眼尾,似画笔扫过,为她添妆。


    玉昙松了发髻,发丝披散在后背,有几缕调皮的鬓发落在颊边,他抬手将它们拨弄开。


    指尖触碰到耳尖,顺着小巧的耳廓向下,莹润的耳垂被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似世间最美好的珠玉。


    幼时玉昙曾羡慕过女郎,佩戴各式漂亮的耳珰,当嬷嬷真举针为其穿耳洞时,她又害怕地躲开了,故而她是没有耳洞的。


    转移注意力半晌,奔腾磅礴的欲.望没有丝毫的停歇。


    他认命似的深吸一口气,享受此刻的甜蜜与煎熬。


    在这个温柔的良夜,一切都惹得他放纵,沉沦。


    一刻钟后,多年克制总算让他的理智回笼。


    怀中人总算意识到不对,环在他腰间的手松开了,往里面挪了挪,睡回一贯的位置。


    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他甚至不明白,到底是放松还是失落。


    无形的大手攥着他的心脏,所有的不甘心,淅淅沥沥地流了出来,变成可怖的藤蔓,缠绕在他身后。


    玉昙幼时睡觉从不老实,晚上睡一觉,能将床榻滚一圈。


    现今看来也没长进多少,在中间滚了一圈,又回到原本的怀抱里,亲昵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一直举着的手,总算环在纤腰上,越收越紧,直至没有一丝缝隙。


    他总算是明白,他放不开手,一直他都放不开手。


    他只想玉昙待在他的身边。


    不是以妹妹的身份。


    她们之间早就过界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 。 米猫 玉盐柚子 半鸳纸 AQ 的营养液[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开心捏


    第42章 第 42 章 人总归会是他的


    醒来时, 她伸手摸了摸身侧被褥。


    空的,甚至已经冷了。


    离开很久了。


    她怀疑玉鹤安就在旁边,躺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装装样子让她安心, 好在她睡得不错。


    这一场病休养了快一个月, 总算能下床走动。


    她梳洗完, 换了身鹅黄色襦裙, 挪到院子里晒太阳。


    她捏了捏命运多舛的右腿,这几个月受伤好几次。


    赵钦那边派往惠州的人选落实了, 她这边派谁去, 一时间犯了难。


    兰心乃家生子,父母皆在侯府,定是不愿离开。


    巧心再过两个月便要成亲了, 她已提前给她备了红包,打算放她出府。


    只剩下慧心, 慧心倒是有心去惠州, 她若是去了, 汴京的生意就没人管了。


    她拿着账本挡太阳,是时候将生意牵出去了,到时候她也有退路。


    “娘子,你唤奴婢。”慧心快步进了院子,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府外办事, 生意上的事, 玉昙基本全权交给她, 若非玉昙生意上的重大转变,不会唤她回府,“最近盈钱足, 是要将生意再扩大些,还是将盈钱存入银庄。”


    “慧心,我之前向你提过,去惠州之事。”玉昙挪开了账本,定定瞧着慧心。


    慧心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商人才,她离侯府时,若是留为己用,便再好不过了。


    “娘子,惠州奴婢是可以去,汴京可找到代替奴婢的人手……”慧心伏在她的身前,小脸上满是忧虑。


    她明白慧心的担忧,扩张生意固然重要,最重要的是原本的基业。


    慧心不明白,她本就没打算待着汴京,所有的事业生意都得往外移,越远越好,这些权贵越难伸手到的地方越好。


    日后她和赵青梧的日子才能自在。


    她将账本里夹着的宣纸递给慧心,她特意去讨的奴契,昨日写的放契书。


    慧心拿着接过奴契时,双手一颤,“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要去远方,自由身还是方便些,汴京的生意,这几日能转卖的便转卖了,价钱低些也无妨,银钱除去四千两,大数额全部存往银庄,小份额就带在身上。”


    四千两是她还给侯府的本钱,日后再骂她,总归不会太难听。


    慧心眉头拧死:“何须这般着急,慢慢变卖就是……”


    为商者最忌讳的便是让利,恨不能将每一分都抓在自己手里。


    “得加快些,惠州的生意没那么好做。”她将账本挡在脸上继续晒太阳,“这些多久能办完。”


    距离她暴露的时间没多久了,若是真暴露后,她恐怕是一分钱都带不走了。


    “娘子。”慧心直觉不对,但看玉昙已没心思再讲下去,“一月之内,奴婢便能办好。”


    “嗯,办好后便和赵钦的人动身去惠州吧。”


    “是。”慧心领命退出了院子。


    无论哪个季节,她都不爱动弹,春末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成了她最大的消遣。


    夜里仍旧梦魇,她已能安然睡上三个时辰,不用每日挖空心思往风旭院跑。


    玉鹤安肉眼可见的变忙,从最初她被咬时,每日都来,到现在已三四日都不曾见过他。


    楚明琅倒是日日都来,她对他的感觉变得微妙起来。


    对他有意无意地亲近,变得没那么厌恶,甚至身体的本能想亲近他。


    心头升腾出一丝念头。


    也许试着接受他,届时他念着情谊,不会对她做什么,甚至可能会出手帮她。


    她捂着心口。


    这种念头太可怕了,有种将自己性命交在别人手上的无助感。


    她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享受清静,没多久院子外便响起了脚步声,她挪开了账本。


    “杳杳,整个侯府就你最清闲。”楚明琅着明蓝圆领长袍,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快步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动作间能瞧见,手腕处露出一抹亮色,再仔细些能瞧见,戴着一个半指粗的银镯子。


    儿郎银饰不少,但多用作发冠或腰带上,儿郎戴银镯在汴京极其少见。


    “怎么还在发呆?”楚明琅走近了些,站在玉昙身前。


    玉昙生得白皙,虽说扣着账本,脸颊还是被晒得红扑扑的,像极了少女见到心仪之人的羞赧。


    这些日子玉昙不再抵触和他亲近,他无须再站在离她好几米远的位置。


    “太阳晒糊涂了?”


    她抿了抿唇,有点不高兴:“你让开些,挡太阳了。”


    她在屋子里都快躺得长蘑菇了。


    “你脸都晒红了……”楚明琅蹲下身,差不多和躺椅齐平,趴在躺椅旁边。


    阳光重新落回了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手指出现在她脸附近,似乎是想戳一下,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身体仿佛生了自己的意识,又偏离了回来,好在手指已经挪开了。


    近日来,她腿伤好上不少,自被蛇咬后,好像染上了些其他病症,最初只是不知何时起痒意,不管沐浴多少次,都无法消除病状。


    近两日痒意消停了些,心口变成了难言的躁意,小腹像灌满了水,难受得快要坠下去。


    她捏了捏藏在袖口的香囊,一手捂着小腹,缓解那股子躁意。


    楚明琅将玉昙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情蛊开始起效了,他笑了笑:“侯府都忙翻天了,你不去看看?”


    她一懵。


    一时间,想不明白最近府上在忙什么。


    “当真是躺糊涂了,鹤安兄拿了殿试第一,陛下钦点的状元郎,消息刚传回侯府,宋老夫人正筹备宴席,宴请街坊,沾沾喜气呐。”


    她惊道:“阿兄,中状元了。”


    剧情里提前知晓是一回事,当真面对了,她心中仍然是藏不住的雀跃。


    多年苦读终于高中。


    “你若是反应再慢一些,恐怕就瞧不见鹤安兄回府了。”


    她也顾不得身子的不适了,将账本一扬,立马起身,往府门处走。


    只是走太快,受伤的右腿就显出疲态来,小腹又像揣着秤砣。


    新伤和旧伤仿佛一下叠在了一起,她越想快,她就越发慢了下来,她甚至感觉右腿有些使不上劲。


    原本她歇在院子里,又不常走动,她以为右腿痊愈了。


    她有点恐慌,晚点需要找个大夫再瞧一瞧,她才不要变成瘸子,一辈子跛着脚走路。


    “方才跟你说时,还在发呆,现在知道急了。”


    楚明琅快步走到她身侧,扶着她的右臂,她总算稳健些了,那股子躁意在楚明琅接近了那一刻,被按回了身体里。小腹的坠意,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酸胀感,仿佛揣了一肚子浑水在那晃荡。


    “府上的人怎么都提前不告诉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她?


    楚明琅扶着她,从岚芳院到府门前,走了半个时辰,酸胀感越发明显。


    府门前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宋老夫人被众人围中间,笑盈盈的。


    门前的两头石狮子上都扯上了几圈的红绸,门前的空地上放了一大圈的鞭炮。


    “杳杳和明琅来啦。”宋老夫人的视线从巷子口,挪到楚明琅相扶的手,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祖母。”


    “宋老夫人。”


    自从玉昙病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玉昙对楚明琅再也不是那副生冷模样,也不会时常去黏着玉鹤安。


    这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今天是个好日子,鹤安高中是一喜,你家祖母来了好几次信了,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便是第二喜,双喜临门。”


    楚明琅笑道:“多谢宋老夫人成全。”


    她沉默了半晌没出声,仰着头往外望,长明从巷子外往侯府里跑。


    “郎君回来了,郎君回来了……”长明喜气地叫喝声。


    她全然听不见祖母和楚明琅在说些什么了,长明满面红光地进了府门,一道挺拔的身影骑着高头骏马出现在巷子口。


    玉鹤安身着绛红状元服,红艳映在脸上,清冷的脸变得生动起来,愈发俊美无双。


    未及弱冠便高中状元,当真是少年得志。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宋老夫人面前,行礼。


    “祖母,孙儿回来了。”


    “鹤安辛苦了。”宋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肩头,“这么多年,总算熬出来了。”


    “鹤安兄。”


    “阿兄。”


    玉鹤安转身,瞧见她那一刻,莫名觉着他的神色冷了,视线从她的脸一路挪到了她的手。


    好似喜庆戛然而止。


    她蜷缩着指尖,才发现指尖被人攥在手心里,掌心发热,交握的掌心生出了,黏腻的汗意。


    她连忙将手往外抽,好在楚明琅握得不算太紧,一抽便抽开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奴仆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炸开的小炮直往她身上蹦,她往旁边躲了躲,高大的身躯已将她笼罩住了,宽大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挡住了嘈杂的声音。


    鼻尖嗅到的不是熟悉的雪松香,而是檀香,那一刻,本来试着接受的味道,浑身都变得抗拒起来。


    鞭炮声持续了几十息,她躲了躲,待到鞭炮声全停了,她伸手将楚明琅捂耳朵的手挡了下去。


    “杳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子小。”楚明琅宠溺地笑着,松了手。


    她想往旁边挪挪,手臂却被楚明琅扶住了,楚明琅低头离她很近,压低声量道:“小心些,仔细脚疼。”


    疼意从腿腹和脚腕处传来,好似她再胡乱动作,便真让她变成瘸子,她顿时不动了。


    “才几日功夫,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说悄悄话,得赶快就将你们的婚事定下了。”


    宋老夫人笑着打趣,没人瞧见在楚明琅捂玉昙耳朵时,玉鹤安同样伸出了手,被宋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挡了过去。


    “快进去,在府门前傻站在干什么,快进去吧。”


    刘嬷嬷扶着宋老夫人在前,楚明琅就势去扶玉昙,却被一只手抢了先,强势地分开了他们,将人护在自己身下。


    “特意没告诉你,怎么还是来了,脚伤不是没好吗?”


    有力的手掌扶着她的臂弯,摩挲间升起热意,让她口干舌燥,下腹发紧。


    “阿兄,我想瞧一瞧,你高中了是大喜事……”


    离开楚明琅后,下腹的酸胀感和坠意席卷而来,她站不住了,几乎是被玉鹤安带着走,借着他的力,才能走回去。


    楚明琅望着前面依偎着的身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嫉妒填满了整个身体。


    不过没关系,只要情蛊在,以往越是亲昵之人,只会让火越燃越旺,升腾而起的情.欲,他人不过是饮鸩解渴,除了找他……


    玉昙能挨过第一个月,还有第二个月……


    越往后越难捱。


    人总归会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谢谢 以南 玉盐柚子 米猫 。晏&涣 的营养液。[垂耳兔头]


    国庆快乐[加油]


    情蛊的作用还是要有的[奶茶]


    第43章 第 43 章 这桩婚事会退掉的


    宴席开在正厅, 宾客之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宴请乡亲的席面开在外间,沾沾喜气。


    夜幕暗了下来,宋老夫人站起身, 想要当众宣布另外一个好消息时, 被玉鹤安拦了一下, 原本那身绛红映照出还有几分喜色, 已全然淡了下去。


    语调又冷又硬:“祖母,今日不合适。”


    怪异的气氛持续发酵, 不住地有人往这瞟, 宋老夫人垂眸,清了清喉咙,最终坐回主位上, 维持住了这一室的和谐。


    玉昙坐下狂灌下了几盏茶,那股子躁意才被压下去些。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只一瞬间的工夫, 玉昙能察觉到宋老夫人不高兴了。


    是什么能在这么大喜的日子惹得她不高兴?


    她轻唤了一声:“祖母。”


    宋老夫人绷紧的脸色松了松, 拍了拍她的手,“杳杳,就剩下你的事了……”


    她还能有什么事?


    自然是她和楚明琅的姻亲。


    楚明琅笑得得意,攥着她的手,这一刻她没有挣脱开。


    而后四周变得吵闹, 她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一切都乱成了一团。


    心底的声音却很明确。


    不能嫁给楚明琅, 不要将自己的命运赌在他的身上。


    她鼓起勇气,想要当众拒绝这门姻亲:“祖母。”


    “杳杳,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你父亲过不了多久也会回来了……”宋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之前还说还有三个月,怎么提前了。


    她慌乱地去瞧玉鹤安,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错开后,他的视线黏在那双交叠的手上。


    热闹的宴会散去,一群人都变得心思微妙。


    她内心慌乱,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慧心的动作需要再快一些。


    楚明琅倒是心情大好,嘴角上扬。


    晚宴后,因着脚伤的缘故,她没避着他的搀扶,就着月色一路往回岚芳院走。


    这番举动倒像情浓的爱侣,故意避着人群。


    被玉鹤安搀扶后,身体便开始不适,小腹的积水更多更晃了,席面上分开,缓了好一阵,她才好受些。


    楚明琅扶着她手臂松开了一瞬:“杳杳,慢一些。”


    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狠狠瞪了楚明琅一眼,“你这是做什么?”


    楚明琅赔着笑脸,连忙上前来扶,被她躲开了。


    “杳杳,我只是担心你摔了。”


    “知道了。”她不高兴地抿了抿唇,楚明琅分明是故意松手,浅淡的笑意盖不住嫉妒。


    她懒得去猜楚明琅的心思,手已被兰心扶住了,已先一步走到了前面,走了几十米,楚明琅也没有跟上。


    “杳杳,眼中总是没有我……祖母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可快要订婚了。”楚明琅上前一步,脸上神色颇为受伤,拦住了她的前路,“过两日,我就准备礼物上侯府,行纳采之礼……到时候再选定成亲的日子,以后咱们一起回岭南……”


    她走了一会儿,右脚开始犯痛,就势坐在假山上。


    楚明琅不知何时又来到她身边,逼近一步,她吓得一退,差点往后一仰,好在兰心扶住了她。


    她恼了,怒道:“楚明琅。”


    楚明琅似总算察觉到失态,往后挪了几步。


    明明情蛊种下,玉昙应当对他极其依赖才对。


    为何种下情蛊,反而总是他对玉昙牵肠挂肚,却丝毫不见玉昙对他的情谊,快一个月了,只是对他亲近了一点,离她几米的距离,缩短成三步。


    楚明琅摇了摇头,应当是第一个月,情蛊对他们二人的作用还不够。


    “明明我们都快定亲了,却还是这般生疏。”楚明琅自嘲地笑了一声,“杳杳,是不是日后成亲了,我们也要这样隔着三步的距离。”


    “你让我缓一缓……”她低下头,视线垂在脚底,现在不是拒绝的时候。


    “杳杳,缓一缓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楚明琅接近几步,“你总得给我一个期限吧。”


    “不会太久的……”


    她身份败露后,他就会离开,他便不必忧心这些事。


    “多久?”楚明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势必要今日问出个答案。


    “秋日,祖母寿宴后……”


    楚明琅笑了笑:“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要挑在祖母宴会后……”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的身份暴露是在那时,别开脸,不愿再看他有几分真心。


    “你先走吧,我歇一会儿自己回岚芳院。”


    “杳杳,哪有送人送一半的道理。”


    “你先走……”见他还有意纠缠,“兰心,快替我送送楚郎君。”


    “杳杳,我们来日方长。”楚明琅眸色暗了暗。


    既然种下情蛊,一月一发的日子便变得难熬,今日是第一个月,她尚且能忍,还有第二个月……总会主动来求他的。


    楚明琅挥了挥手,面上装作毫不在意被拒样子,被兰心迎了出去。


    她坐在假山上,想要理清楚这些凌乱的线索。


    父亲可能会提前回府。


    对楚明琅莫名想要亲近,还有身体奇怪的病症,离开楚明琅后又开始难受的身体,这一切都让她恐慌。


    虽然和剧情中有偏颇,但大体都歪曲了过去。


    手被人攥了过去,举过肩头,四周漆黑一片,她瞧不清来人。


    身子被猛地抵在假山后,双腿被分开,一条腿强硬地挤了进来,他离得极近。


    这个姿势颇具压迫,她稍微不慎,就会被剥皮拆骨,整个被吃下去。


    她彻底怒了:“楚明琅,放开。”


    指腹从脸颊摸到了耳垂处,温热潮湿的呼吸裹着酒气喷在她的颈侧,指腹和呼吸一起舔舐着这块肌肤,那股子痒意冒出了头。


    “杳杳。”


    “阿兄?”她挣扎的动作停了,玉鹤安又逼近一分,快要撞进了裙底。


    本就难受的身体,在玉鹤安靠近后,变得更难耐,雪松香味无孔不入地钻进身子,被握住的手腕麻又痒,想要将他挥开,又因是他硬生生忍住了。


    “杳杳,别嫁楚明琅。”语调不再是冷漠疏离,带着软弱的祈求。


    “岭南离汴京那么远,回来看祖母、看我都不方便……你舍得嫁那么远吗?”


    小腹又坠又涨,她本能的夹住,晃荡的春水急急往外洒,溢了出来,潮湿黏.腻。


    涨坠感减轻了些,她甚至想再晃一晃,将腹部的积水全挤出来,缓解她的难受。


    几十息后,好在理智回笼,热意爬上脸颊,她是不是来葵水了。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快点回到院子里。


    抚在她脸侧的手松开了,玉鹤安已经自己找到了答案。


    “不回答,就是不喜欢,我知道了,这桩婚事会退掉的……”


    *


    至那日后,她连着大半个月都未见过楚明琅,不知是为了准备纳采之礼,忙得不可开交,或是玉鹤安那句会退掉婚事奏了效。


    她的身子也变得很奇怪,那日裙底压根就没有葵水,而是陌生黏腻的水渍。


    她又因着养腿,不方便外出,只得将香囊里的东西,送去薛神医那里瞧了,药材出自苗疆。


    汴京不好寻,换了些其他的药材,做了一个香囊,不知是薛神医药材起效了,还是其他原因,前些日子小腹好歹不会酸胀了,只是近几日酸胀感又卷土重来了,且比上一次更猛烈,薛神医的药材不再起效,蓝色香囊又被她翻了出来,藏在袖子里。


    朝廷的封官来得极快,玉鹤安受了翰林院修撰,从六品,五月初便开始任职,上任半月有余。


    慧心将汴京的生意处理得所剩无几,只等将银钱存入银庄,不日就将动身去惠州。


    她有意让慧心留在侯府,同往日的好姐妹们话别。


    午后她乘车驾往赵钦处,刚下马车,她右眼皮突突直跳,仿佛有极大的事会发生。


    她强行按住心中的躁动,进了赵府。


    赵钦惯会享受,在百花园里设了宴,和一众娘子品茗,瞧见她时,勾唇一笑,“玉小娘子,我还以为你这又忘了……前往惠州的商船,过两日可就要走了……”


    “赵娘子,今日我来便是为了此事。”


    赵钦引着她去内里小厅,商议惠州的整个生意流程,为了表明她的诚意,她甚至愿意将前往西域的商队还给赵钦。


    赵钦调笑道:“玉小娘子,我怎么瞧着,你这不像是做生意,倒像是惹了一屁股债,打算跑路呀。”


    “赵娘子若是不想收,我便让慧心一同带往惠州,惠州前往西域的线路虽然远了些,到底还是有几分银钱的。”


    “玉小娘子,送上门的哪有不接的……”


    赵钦笑着凑近,离开百花,她嗅到赵钦身上,似乎也有一丝香囊中的味道,很浅淡,不用力嗅压根分辨不清。


    “赵娘子,你用的什么香啊?”


    赵钦抬手臂嗅了嗅:“就惯用的香料,傍琴台出的最新香料。”


    她抬头望着赵钦,越郞站在她身后,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


    赵钦正举着账本上的一处给越郞瞧,笑账房师傅,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


    越郞弯腰弓身,将赵钦整个笼罩在怀里,一切都如同正常的爱侣一般。


    她定了定心神,将香囊递给赵钦,“赵娘子,越郞出自苗疆,可否帮忙查查这些香料。”


    越郞拆开香囊,将细碎的渣屑倒在掌心,“这香料极难寻,想找得费些时日。”


    “这香囊我急需,麻烦越郞君和赵娘子了。”


    临走时,越郞一反常态起身送她,走到赵府大门前,越郞忽而上前几步。


    语气不善:“玉小娘子,香料难寻,说起来我算帮你的第二个忙了。”


    玉昙退后半步,福了福礼,“还未谢过越郎君救治之恩,香囊此事,又替我解困,若是赵娘子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当尽力。”


    越郞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直觉越郞绝对没有在赵钦面前表现出的那般无害,玉昙害怕得往后退了半步。


    “若是有香囊药材的消息,还劳烦越郎君告诉我一声。”


    “好说。”


    好奇怪。


    玉昙连忙上了马车,慌忙回府,她想快些看看那本书。


    虽说以往看过数次,都只是打发日子,她看书向来三行跳一行,一律看不真切,看完也不进脑子。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轮压过路面的声音,引得她心头不适。


    不知是方才窥探到越郞和赵钦之间不正常的关系,让她产生了,她会被这般摆布的恐惧。


    右眼皮突突直跳,心头的不安越发明显。


    她伸手按住了眼皮,挡不住心头的惊惧。


    等到侯府时,这股子惊惧都没消散。


    马车刚停稳,她下了马车走进侯府,背后的红漆大门轰的一声关住了。


    她拧着眉回头望了望,这个时辰玉鹤安还在翰林院当值,怎么突然就关闭了府门。


    在府门关闭的一瞬间,乌云盖过红日,还算明朗的天空,一下子昏暗起来。


    她侧过身:“怎么突然关府门了?”


    两个奴仆双手背在背后,双腿分开站得笔直,缄默不语。


    刘嬷嬷急行而来,面色铁青,简直比小时候教规矩时还要恐怖。


    “娘子,随奴婢快些进院子吧,你这次可是把老夫人气得不轻。”


    “刘嬷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刘嬷嬷抿了抿唇:“娘子,边关侯爷来信了,具体什么事,想必你比奴婢更清楚,快些随奴婢来吧。”


    “轰——”


    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塌。


    才五月末,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谢谢 。 米猫的营养液


    第44章 第 44 章 我犯了错,犯了很大的错……


    刘嬷嬷在前, 玉昙想再问些什么,她都沉默不语,只留下一句。


    “娘子,有的话还是在老夫人面前说吧。”


    她左脚刚迈进院子, 院子已呜泱泱跪了一群人。


    院子左侧往日闲散赏花的地方, 放了三根长凳, 上面趴着三人, 人高马大的奴仆立于长凳右侧,握着一掌宽的板子, 正在对其施以杖刑, 三人无一不是被打得后背血肉模糊,鲜血和衣衫连在一块。


    跪着的婢女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院子里只剩下板子打在皮肉的声音, 还有忍不住的痛呼声。


    她慌忙跑近些,定睛再瞧, 正是她的三位贴身奴婢, 她急急去拦, 却被推搡到一侧。


    “快、快别打了……”


    廊下摆了张太师椅,宋老夫人双手握着拐杖,才堪堪坐稳。


    她哭着乞求道:“祖母,你让他们停手好不好……”


    “杳杳。”握着拐杖的手指收紧,她已临近八旬, 早就过了大喜大悲的年岁, 只是没想到会被最疼爱的孙女, 耍得团团转。


    打板子的声音没有停,木板敲在血肉上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吟声, 更压抑沉重了些。


    “祖母,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求求你别打了。”她跪在地上,跪行至宋老夫人身前。


    宋老夫人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左边的施行,似不忍又似宽宥她最后一次请求,左手抬起那一刻,板子声停了。


    她连忙道:“谢谢,祖母。”


    宋老夫人眼睑低垂,痛极下,勉强挤出句完整的话。


    “我的亲生孙女在边疆,她父亲处,她坚毅勇敢,活得肆意又潇洒,跑马骑射不比儿郎差。”


    听到消息时,她身子一歪,双手撑在地面,才没有倒下去。


    拐杖杵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看来你确实是一早就知晓了。”


    “祖母。”玉昙想去牵祖母的衣角,以往她犯了错,总是讨好撒娇,祖母会过先扳一会儿脸,不过半刻钟便会松口。


    宋老夫人往一旁侧了一下,显而易见地躲避,“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她低着头,不知千头万绪从何说起。


    “你这三个婢女倒是忠心,挨板子挨得也不冤枉……”


    一大沓银票散落其间,还有些账本,甚至送到送赵青梧走时的票据,还有往惠州汇的银票……


    太多的证据,将她的身份全部都吐了出来。


    宋老夫人颤抖着手,从身后拿出一张信笺来。


    枯黄的封皮上,遒劲的字迹正是玉征的笔记。


    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面,将一张张银票浸湿,再多的泪也阐述不清她的缘由。


    见玉昙缄默,宋老夫人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愿告诉我?”


    等含不住的泪水流出来,她绝望地闭上眼,省略了梦魇,和剧情内容,将一切坦白清楚。


    “祖母,大半年前,我就知道了。


    我身份是假,我不是你的亲生孙女。


    就是在薛神医处遇到梧、梧娘时,瞧见那张和我过分相似的脸,我大概就明白了。


    这半年来,一直在筹谋做生意,也是为了日后能有一条活路。


    兰心、巧心、慧心并不知情。


    一切都只有我一人知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当真是好狠的心,好算计啊,临了了……还筹谋这么多,平日里也没见你有这么多心眼子。”宋老夫人冷笑一声,拐杖杵着地面,“若不是你父亲的信到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她低着头,哽咽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不是这封信……


    她会死守着这个秘密,到暴露的那一天。


    “杳杳,你想留在侯府?”宋老夫人盯着她,似乎想要询问一个答案。


    什么意思?


    祖母还会愿意她留在侯府吗?


    她不占地方,她用不了岚芳院这么大的地方,只要她能待在侯府。


    那些被囚禁不堪的日子,便不会到来,她不求侯府娘子体面……


    这一句话像点燃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提着裙摆跪行至宋老夫人身前,“祖母,我想留下……我不用……”


    手还没碰到宋老夫人,身子被刘嬷嬷猛地一推,摔倒在地。


    刘嬷嬷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娘子也不该动歪脑筋。”


    “什么歪脑筋?”


    是在骂她明明知晓身份,却赖着不走吗?


    “你抢占了秋词的身份十六年,我的亲生孙女流落乡野,你白享了荣华。


    就连知晓后,都不愿如实告知我……我养你十六年,当真养了个白眼狼吗?


    你也不该贪念荣华,妄想留在侯府就骗我,骗善待了你这么多年的所有人。”


    “祖母,不是这样的……”她要怎么给宋老夫人说她的隐情,提到剧情,就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她的喉咙。


    “秋词就快到汴京了,我想她不会愿意见到你的,你走吧……”宋老夫人轻捶着胸口,抽噎一下,差点喘不上气,怒火攻心。


    “祖母。”她撑起身跪在宋老夫人,“是我的错,我不该明明知道,还瞒着你们……你别生气了……”


    刘嬷嬷挡在她身前,她摸不到一片衣角,“娘子,还是离老夫人远一些吗?”


    “我会走的……我会走的……祖母别生气了。”


    “娘子,再唤祖母就不合适了……若是娘子当初坦荡地说出口,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老夫人还为你专门去了岭南,山水迢迢。


    若非你动歪心思,老夫人这么喜欢你,未成不会认下你……”


    “住口。”宋老夫人猛捶了几下胸口,喝止住了刘嬷嬷的话,“跪一个时辰,了却了我们之前的情谊,你走吧……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双手撑着地面,重重地将头磕在地面。


    三声,头撞到地面声音。


    虔诚无比。


    刘嬷嬷扶着宋老夫人回了禾祥院,不想再瞧她一眼。


    婢女将受刑的三人抬了下去,院子渐渐变得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跪得笔直,膝盖重重压在地面,发疼。


    小时候跪祠堂时,她总是装模作样地跪一刻钟,便盘在蒲团上睡觉,未料到有一天,会跪得真心实意的时候。


    豆大的雨点一点点从天幕上落下,砸在她的身上,有点疼。


    她再也不用忍着,反正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热泪。


    就在她哭得正肆意时,一柄青伞斜过头面。


    她转过身,青色官服下摆,肩头被打湿了一大片,变成深绿色,骨节分明地执着一把青伞,挡住了头顶的风雨。


    手指蜷缩着攥住湿透了的裙摆,她有点惶恐,还是尚存一丝希望,唤了一句。


    “阿兄。”


    “嗯。”玉鹤安轻应了一声,他没想到父亲的信会来得这么早,他是不是回来晚了,动手将她扶了起来,“下这么大的雨,为何还要跪着?”


    她想挣扎,看到廊下的沙漏,原来一个时辰早就过了。


    “我犯了错,犯了很大的错,祖母罚我。”


    “等会儿说,能走吗?还是要我背你?”


    “不用背。”她不想添任何麻烦了,她撑着那只手,站了几十息,缓了一会儿,“阿兄,你知道了吗?”


    玉鹤安侧过身,琉璃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还是一贯的波澜不惊,眼底没有任何憎恶,“知道什么?”


    看来是还不知道。


    她想亲口告诉他,再好好告个别。


    别像和祖母这样弄得这么难堪了。


    “我一会儿告诉你。”她就着玉鹤安的手,走了好长路,手臂上传来贪念暖意。


    她就是太贪心了,总想着再待一天,可实际待下来,却是一天又一天。


    “阿兄,可以送我一段路吗?我有话对你说……”


    “去哪?你打算去哪?”


    “我想去桐花巷,是不是太远了?送我出府门就行了,这一路上,我也能说明白了。”


    “拿着伞。”扇柄塞在她的手心里,玉鹤安在她身前半蹲下,“上来。”


    她握着扇柄迟疑,她身上满是水渍,上去便会惹得两人浑身潮湿。


    “若是抱,可都得淋雨。”


    她乖乖地俯了上去,一手撑着伞,他背着她漫步在这春夏之交的大雨里。


    “阿兄,你背过我好多次,小时候躲懒是你背,受伤了也是你背,这次出府也是你背……”她将头埋在宽阔沉稳的肩头,青色的料子颜色渐渐晕开,变成深色。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她哭得够多了,可再提起语调发颤,好似亲手剥掉了皮囊,露出内里贪心不堪的本质。


    “你说让我坦诚……可我要怎么说,真说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是侯府娘子,不是你妹妹……”


    “当初我非得去季府,是因为他抓走了我的娘亲,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说完这些,她埋着脑袋,半晌都不敢说话。


    心头反而松快了点,至少她实现了,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已出了侯府正门,她回眸再瞧了一眼朱漆大门,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她长叹口气,日后再没有机会回来了。


    “知道了。”


    似乎经过大风大浪,玉鹤安语调平缓,甚至没听出什么嫌恶,她以为总算能松口气时。


    “你不是我妹妹。”


    “啊?”所有的思绪都被这句话击飞,她脑子变得混沌。


    大雨几时停歇了,她都不知道。


    坐在马车里时,还在为这句话忧思,她浑身衣衫湿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坐哪里,坐哪都会惹一身的湿气。


    “怎么,你还想坐在地上?”


    月白的外袍披到她肩头,玉鹤安出行在外,马车上备的常服,她闻到了惯用的雪松香,她指尖攥着袍子的袖子。


    “不想穿?到时候着凉的可是你。”


    “没有、没有不想穿。”她双手飞快穿过袖子,她将袖子卷了几圈,腰间直接一捆,算是穿上了。


    外袍对玉昙着实太大了,袖角和下摆堆叠在一起,像把她整个吃了进去。


    腰间系住的地方,湿意蔓延了出来,外袍被打湿了一大块,像美味果子渗透出的汁水——


    作者有话说:谢谢 玉盐柚子 。 米猫 的营养液[垂耳兔头]


    我想亲自再谢谢你们的营养液。


    第45章 第 45 章 肩膀和她的抵在一块……


    半个时辰后, 她被带进隐蔽的宅子,她才有些后知后觉,这里不是桐花巷。


    她低着头站在宅子前,有些局促和无措, “阿兄?这里是哪?我想去桐花巷。”


    赵青梧在那住过几个月, 她觉得安心便买了下来, 桐花巷的屋子窄小, 她一个人应当也住得下。


    她只剩下桐花巷那间屋子可以落脚了。


    “桐花巷鱼龙混杂不安全,这里是友人故居, 平日他不常来不会打扰, 你安心住下便是。”


    整座宅院不大,位置极好,离翰林院比侯府还近上几分, 应当是翰林院同僚的私宅。


    她只得点头应下,大概能瞧出来, 这位友人平日不常来这儿, 或者说是将此处舍弃了。


    只有一个看门的老伯, 还有一个耳背大娘,瞧样子还是一对夫妻。


    大娘姓贺,手脚麻利,备了套衣裙,不过半刻钟便备了热水进了耳房。


    “泡一泡祛祛寒气就好, 不要泡太久……容易晕。”玉鹤安说完便退了出去, 将房门关死。


    她除了衣袍, 跨进浴桶,坐进了热水里,热水蔓延至胸口, 暖意逐渐回到身体,她才算活了过来。


    泡了大半个时辰,她还想赖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玉鹤安大概是要回侯府了,应当是来向她道别的,此后大概就难再碰见了。


    她慌忙出水捞过帕子,擦拭干净水渍,头发用帕子胡乱绞了几下,不再湿答答往下滴水。


    套上寝衣,大小竟然意外的合身,就连料子都是她常用的苏锦,约莫之前住在这儿的友人女眷,和她爱好相似。


    她起身开门,玉鹤安立于廊下,换了件月白的袍子,被她弄出的水渍消失了干净,双手端着木盘。


    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了,雨滴从檐下瓦片滴落,连成珠线。


    她扶着门框:“阿兄,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不是让你别泡太久吗?”热气还在她的头上蒸腾,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玉鹤安喉结滚动。


    二人同时出声,一时又沉默了,她想让出位置让玉鹤安进来。


    刚一挪动,手肘被握住了,扶着她绕过回廊,她的右腿颓势愈发明显,鞋底踩在湿答答的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鞋尖沾到水泽,留下湿痕。


    她小腹一紧,连日被压制住的燥热,猛地反扑,她挣扎开了扶着手臂。


    “怎么了?”玉鹤安垂眸盯着她。


    “阿兄,我东西落下了,我回一下耳房拿东西……”她羞愧地低着头。


    “我扶你。”


    宽大的手掌挨着她手臂的一瞬间,她本能地一哆嗦,廊外的雨势小了些,一滴滴往外吐着水。


    “不用了。”被碰到了,难受只会是她。


    她提着裙摆,慢腾腾地往耳房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不被瞧出异样。


    进了耳房,在那堆湿透的衣衫里,终于找到了蓝色香囊,被水打湿后,原本浅淡的香味变得浓郁,很好地抚慰了躁动。


    太奇怪了,她得去看看薛神医,她是不是得什么不治之症了。


    缓和了半刻钟,燥热总算平息了些,她将香囊揣在袖兜里,特地往里塞了塞,确保不会被发现,慢悠悠往寝房里去。


    “东西找到了吗?”玉鹤安坐在小几前,侧头盯着她。


    她没由得一阵发虚,离玉鹤安越来越近,她被按在小几前,那股被压下的躁意,又有冒头的趋势。


    “先喝了。”白瓷碗递到她面前,她双手捧着抿了一小口,辛辣刺鼻,暖意席卷全身,慢吞吞喝了一小半,她实在喝不下了,她将瓷碗推回了小几,“阿兄,我喝不下了……”


    “嗯。”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瓷碗,仰着头,喉结滚动,一口将她未喝完的姜汤喝了。


    那是她喝过的。


    玉鹤安显然不介意,若是她说倒显得她很在意了,她抿了抿唇,低下头。


    转而她就说服了自己,玉鹤安也淋了雨,喝点姜汤又没什么。


    玉鹤安蹲在她跟前,指腹顺着脚踝、小腿肚子往上爬,将裤腿往上撩,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右腿小肚子处只剩下两个红色的小点,膝盖处青青紫紫的一大片。


    他本以为祖母就算知晓玉昙的身世后,也不会罚她。


    可是不仅罚了。


    玉昙也真跪了,幼时她跪祠堂的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每次都是跪得歪歪扭扭,跪不过半刻钟,就蜷缩在蒲团上打盹。


    “放松点……”


    宽大的手顺着她的小腿肚往上,温热的掌心擦过,她忽而想起这里,被更热更软的东西贴合过,那股子燥热升腾了起来。


    药膏在掌心捻开,揉搓开后,再覆上了膝盖,一点点揉着淤青。


    “会有点疼,揉开了会好快些,忍忍。”玉鹤安低着头,她只能瞧见他的发顶,还有光洁的额头。


    好像她只是在外面闯了一件小祸,玉鹤安还是那个赶来帮她收拾烂摊子的兄长。


    “阿兄。”


    “嗯。”膝盖处揉搓的力道轻柔,没有停歇,也没有抬头瞧她。


    “阿兄,祖母知道了很生气……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我有缘由的……”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


    因为她剧情里,她窥见了她身份暴露后,就会被赶出侯府,会被囚禁,会被世人唾骂,落得惨死。


    她就不敢说了。


    她想赖下去,只要能躲在侯府,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可欺骗隐瞒成了宋老夫人厌弃她的根本,又变成了被赶出侯府的缘由。


    她陷入了闭环的漩涡里,找不到最好的办法。


    “嗯,别想太多,住在这安心养伤,你最近受伤颇多,改日得去庙里求神,祛祛晦气。”玉鹤安放开她的右腿,转而去揉左腿,动作轻柔。


    好在还有玉鹤安对她如初,还当她是他妹妹般。


    “我在这里,叨扰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他调任了,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先把腿伤养好,前些日子我见你走路都不太对劲。”


    “可以一直住这吗?”她低着头,有点难为情。


    她对玉鹤安一直都是蹬鼻子上脸。


    若是能待在这儿,肯定比她一人独自待在桐花巷好。


    “一直待在这儿,你是不打算回侯府了?”


    “阿兄,我还能回去吗?”一瞬间点燃了她所有希望。


    玉鹤安将药瓶放在外边架子上:“当然可以,祖母不过是一时没想清楚……过些日子就好了,左右不是换个身份的事,别太忧心了。”


    她简直不敢信这是玉鹤安说出口的话,好像她还能回到侯府一般。


    “阿兄,别哄我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错得很离谱,但若是让她从头来过,估计还是会如此,根本没有解法。


    她原以为玉鹤安会大发雷霆,宋老夫人会护着她,没想到现实却是反着。


    “快去歇着吧……”玉鹤安指了指内间的床榻,大娘一早便将内间收拾好了。


    “阿兄,你会怪我吗?怪我瞒着你,为人不坦诚。”忍了半晌,她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忧虑的问题。


    玉鹤安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寸寸扫过,深刻地打量,她不由得一阵阵发虚。


    为什么要问?


    她不是最会粉饰太平吗?


    指腹揉着她的头顶,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不会。”


    在等到答案那一刻,心底更多的谜题冒了出来,玉鹤安的反应太奇怪了。


    没人会愿意受到欺骗。


    “为什么?”


    杏眼里的水痕还未褪完,眼底的困惑藏不住,湿漉漉地,像被抛弃的小狗,找不到同伴,急得团团转。


    终于有豺狼靠近了,她就是怯生生地将爪子放上,小心谨慎地试探,天真的以为终于找到了同伴,能够结伴同行。


    因为什么?


    玉昙从来藏不住事,从见到梧娘起,或者是在李府落水时,见他的眼神怯怯,他就察觉出了异样。


    故意不去查,是怕自己克制不住妄念。


    现在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想留玉昙在身边,换一种身份留在他身边。


    被赶出侯府正好,昭告天下,他们本就非亲生兄妹,理应在一起。


    “以后就知道了。”


    有力的手已抚上了她的手肘,将她扶着往里间走,寝衣料子软薄,温热的掌心仿佛直接抚上了她的小臂,她浑身一激灵。


    方才揉膝盖时,还有疼痛压着。


    被香囊压抑的燥热一下子反扑,小腹的坠痛感又来了,她深吸好几口气,才能堪堪稳住身形。


    太奇怪了。


    等过几日,膝盖好些了,一定得去薛神医处瞧瞧,配点其他药方,治治这奇怪的毛病。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磨磨蹭蹭走了半晌。


    “是不是腿疼?”


    玉鹤安低着头询问,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似火苗舔舐着,内心的燥热越燃越高,要将她鼓吹成一个滚涨的皮球。


    “不是让你别强撑吗?”


    宽大的手挪在腰侧,一手抄起腿弯,将她稳稳抱起,抱在床榻上。


    她小腹似被灌满了水,被玉鹤安抱着时,酸胀感加剧,她想逃避,想挣脱。


    又想腰侧的手再用力些,挪到小腹处将水挤出来就更好了。


    好在这一过程没持续太久,玉鹤安将她放在床榻上后,放下青色纱幔后,便起身去外间收拾了。


    她连忙扯了被子将自己的身体死死盖住,蜷缩了进去。


    躺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缓解燥热和酸胀,她将藏在袖子里的香囊翻了出来,味道已经不如方才般浓郁,嗅了好一会儿,燥热总算缓解了些。


    小腹处的酸胀却难消退。


    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纱幔,她慌忙将香囊往枕头下塞,他手里握着一个蓝缎包裹着小汤婆子,将汤婆子递给她。


    这个天她早就不用汤婆子了。


    “杳杳,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肚子疼……”


    一下子她明白了,玉鹤安是误会她来葵水了。


    她将汤婆子放在小腹上,那股子酸胀感没能减轻,反而因为玉鹤安在,更明显了。


    “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玉鹤安说完便坐在床头,似打算在这坐一晚上。


    方才她已观察过了,寝屋只有这一张床榻,外间更是简单至极,只放了张书案,一个小圆桌,一侧的耳房也不能住人。


    若玉鹤安非要住下,可能只能去门房老伯那挤一挤了。


    那还是算了吧。


    她连忙往里挪了挪,直到后背抵在墙壁,让出一半的床榻。


    好在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玉鹤安甚至没有上回那样尴尬的僵持,利落地除了鞋袜上了床。


    这床榻远没有岚芳院的拔步床大,玉鹤安上来后就更拥挤了,肩膀和她的抵在一块儿。


    她好像忽视了什么,等她回过神时,小腹酸胀感加剧,瞧着垂在腰侧有力的右手。


    一个荒诞的想法闯入脑子里,这只手若是能帮她按一按,将腹水挤出去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米猫 玉盐柚子 吃货baby宝 林妤的营养液。


    感谢!


    玉昙:我还能回去?


    玉鹤安:换换身份就回去了。


    明天可能会晚点 1号 欢欢喜喜的背上笔记本键盘 就算出门在外也要码字 计划是这样 [眼镜] 嗯(没错 没看错 没带充电器  它真的一点电都没了 明天到家 可能会晚 先说一声 不堵车 就不会[摸头][无奈] 背了两个笔记本 两个手机 一个充电器都没带 [无奈]


    第46章 第 46 章 很轻,蜻蜓点水般,涟漪……


    “睡不着吗?”玉鹤安侧过头, 目光落在她脸上,“怎么了?不是说我在,就不会梦魇吗?”


    想被按小腹,实在太羞耻了。


    这个理由肯定不能告诉他。


    昏暗的烛光几乎穿不透纱幔, 她还是担忧被人看穿, 连忙转过身, 背对着玉鹤安。


    装作困倦的模样:“阿兄, 我很困了,我要睡了。”


    “睡吧。”


    好在睡意上来得极快, 睡着后那些恼人的烦恼也没再来。


    她在此安顿下来, 比起剧情中要好上太多,住了五日,她膝盖处的伤好了不少, 小腹处的坠胀感却越发剧烈了。


    约莫是这里离翰林院更近,这几日玉鹤安便都待在这儿,


    让她需要什么东西吩咐贺大娘去买。


    她惯会享受, 买了摇椅放在廊下, 借着养腿,漫无目的地发呆走神。


    好似她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还过着安逸的日子。


    春夏之交,潮湿的雨季来临。


    雨滴从砖瓦上滴落,连成珠线, 连绵不断的细雨, 从廊外飘了进来。


    挺拔的身姿握着一把青色雨伞, 穿破雨幕而来,青色的官服下摆被晕湿了一大块,抬伞露出张俊逸绝伦的脸, 眉间难藏倦怠,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一如几日前。


    “阿兄,今日这么早。”她往外望了望,连绵的雨幕瞧不清时辰,廊下也未像岚芳院放了日晷和漏刻计时。


    正常轮值当差,一瞧便知玉昙躺久了,忘了时辰。


    “午膳用过了吗?”


    玉鹤安站在廊下收了油纸伞,伞头立在廊下滴水,手里抱着一沓卷宗,倒是没被雨水打湿,袖角湿了一块。


    “用过了,贺大娘做的小葱拌豆腐,有香菇鸡,还有几样其他样式。”贺大娘在吃食上颇有讲究,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每天在研究新的菜式,生活得滋味十足。


    “合口味吗?”


    “合的。”摇椅轻晃了一下,白色的襦裙在摇椅上铺散开,映着那张明艳的脸,当真如一朵盛开的昙花。


    衣服均是贺大娘采买的,约莫是玉昙未告知喜好,衣服颜色全买的浅色,更准确地说来,几乎全部是月白、浅云、山矾之类,迎合他的喜好。


    将玉昙带回来时,未告知他们,玉昙的真实身份,贺大娘应当是误以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自从出了侯府,玉昙总是神思恍惚,仿佛前面有洪水猛兽,让她避之不及。


    但总归是要走出这一步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该仅仅止步于此。


    这里不过是他的一个临时落脚地,所以并未购置仆役,只留了一对夫妻,均是游学时遇到的江湖客,自愿隐姓埋名,安居至此。


    方才回府时,贺大娘在府门前拦住了他。


    “郎君,娘子这几日用得极少,问她也不说,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胃口,要不要再去请个厨子。”


    “我会问问她。”他挥了挥手,示意贺大娘下去。


    并非厨子的事,而是玉昙不愿意添任何麻烦,尽管他已明确告诉她,先安心住在这儿,玉昙还是小心翼翼,仿佛之前骄矜的侯府小娘子再也不存在了。


    再多劝也没用,若是表露太多兄妹之外的情感,反而会将她全部吓回去,慢慢适应转变就好。


    “有什么要说出来。”说完他便抱着卷宗去了小厅的小案处。


    “嗯。”她想明日出去一趟,至少得去薛神医处,这几日她的病症日益加重了。


    玉鹤安只是站在廊下,离她尚有四五米的距离,她就浑身燥热,小腹的坠胀感加重,她手按在小腹处,无论怎么用力按压,都不能缓解那股子难受劲。


    腹水弄出肚子,那一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攥着袖子里的香囊,用力嗅,才能闻到一丝丝味道,压根不能缓解她的难受。


    【警报,警报,剧情人物季御商丢失,限制剧情严重不足……】


    【紧急补救。】


    耳畔响起剧情提示音,她按着腹部的手一重,喉咙里溢出一声很轻的闷哼声,玉鹤安的视线就飘了过来。


    “!!!”


    “什么。”


    剧情一直在继续,季御商相关的剧情扭曲到了她和玉鹤安之间。


    原本的剧情变得轻飘飘没了重量,现在剧情发现了漏洞,就势进行了修复。


    刻意逃避,变成了紧急补救,还是她和玉鹤安。


    怎么可以,他们可是兄妹,可不是那种关系。


    【亲他。】


    晴天霹雳。


    【时限:两个时辰】


    怎么还有时限?


    亲!怎么亲?


    四五岁时,她缠着玉鹤安去买拔丝糖,她爱甜食,总是吃得又快又急。


    她常因眼馋,玉鹤安手中的那份拔丝糖,踮着脚在他的脸上,用力地亲一口,发出巨大的水声,趁他发呆的瞬间,抢掉他手里的拔丝糖。


    现在已不是小时候了,已过了能随意亲人的年纪。


    若是能有什么办法,能亲了,他不知道就好了。


    她往里瞧了一眼,玉鹤安坐在书案后,整理卷宗,眉头轻轻拧着,握着卷宗的指节用力,一手支着头,眉宇间倦怠溢了出来,却又强打精神。


    好似着急强大,让羽翼快速丰满起来,加入名利追逐场中。


    玉鹤安何时这般了,若真是追名逐利,为何还会游学三年,她没想明白。


    慌忙挪开眼,望着廊下的雨幕出神。


    她能有什么办法,若是被玉鹤安误会了,她连安逸的容身所都没有了。


    第三次偷偷瞟玉鹤安时,被抓了个正着。


    “有什么事?”


    她心头酝酿怎么才能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瞧着那屡倦怠,忽而她想通了。


    若是玉鹤安睡下了,她对他做些什么事,岂不是就没人知道了。


    “阿兄,你在看什么?”她抬起头,好似好奇卷宗般。


    “二十年前旧案的卷宗,前礼部尚书赵子胤贪污治水款的案子。”


    她眨巴了眼睛,翰林院需要管这些东西吗?这些不应该隶属大理寺吗?


    也许瞧了她的困惑,玉鹤安小声解释道:“有人托我查一查。”


    “若是困倦就先歇息会儿吧,卷宗明日再看也可以,查案不着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她没什么底气,又因藏着事,声量越来越小。


    落到有意者耳朵里,倒不像劝告,像扯着嗓子告诉他,她要干坏事了。


    执着卷宗的手微僵,须臾便将卷宗放在书案上。


    “确实累了,这几日在翰林院和大理寺之间奔波,杳杳说得对,不应该急在一时。”


    说完玉鹤安往后一仰,松了松肩颈,似困倦至极的模样,后背靠在太师椅椅背上,支着脑袋假寐。


    她又等了一刻钟,玉鹤安的姿势没动,她撑着躺椅扶手从椅子上下来,摇椅又晃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蹑手蹑脚地跑到书案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反应。


    她小声唤着:“阿兄。”


    玉鹤安双眸紧闭,浑然不觉,没人回她。


    她小心绕过书案,雪松香无孔不入地往身子里钻,那股子难受劲又冒了出来,双手撑着书案的边缘,才堪堪站稳。


    她仍不放心地瞧了瞧,玉鹤安双眸紧闭,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好在玉鹤安实在困顿,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察觉。


    她小心凑近,飞快地在脸颊落下一吻。


    很轻,蜻蜓点水般,涟漪一下荡开,消散在春水里。


    若不是那张俊逸的脸上留着一点水光,压根没人知道她偷亲了他。


    再瞧了瞧玉鹤安还未醒,她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出了外间,还未在躺椅上坐下。


    “娘子,奴婢做了新菜式,你快来试试……”


    她撑着躺椅的手一僵,刚坏事就被抓包,先做贼心虚地往里面望了一眼,瞧见人未醒时,才放心往厨房里走。


    贺大娘应当是之前宅子主人的亲眷,嘴上自称着奴婢,没那股子谦卑劲,倒像半个朋友,她倒是落得自在,提着裙摆绕过院子里的小水坑,往厨房走。


    玉昙慌忙逃开,未瞧见太师椅上,本该熟睡的人,眼睫半垂也挡不住眼底幽暗,指腹迷恋地摩挲着她碰过的地方。


    嘴角上挑,笑意蔓延开。


    他们本就是两情相悦。


    因着干了坏事,玉昙心虚了好一阵,好在玉鹤安一切如常,也算顺利躲过了一关。


    也许是剧情第一次主动发布任务时,就发现了漏洞想进行修补。


    第一次是牵手。


    第二次是亲吻。


    第三次会是什么……


    她甩了甩脑袋,不敢想下面的剧情,下次要怎么蒙混过关。


    晨起时,玉鹤安便提过晚间不会回这儿。应当是回侯府,在他临出门前,她站在院子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没出声。


    她想知道祖母的近况,有没有被她气出病。


    她还想知道兰心、巧心、慧心的伤,那日她瞧见了,伤势严重,到底养好了吗?


    事实上她只沉默地盯着玉鹤安离开。


    回到屋子,翻到一个月白的幕篱,戴在头上打算出门一趟,先解决最要紧的病症,其余的事只得慢慢来了。


    “娘子,今日别出门了。”贺大娘端着簸箕站在树下晒花干。


    “出什么事了?”她往头上套幕篱。


    贺大娘笑呵呵:“等会奴婢要做芋泥糕,娘子出门了,回来就不热了。”


    相处这几日,她们熟络不少,贺大娘平生最大爱好,便是做菜,平日分享的只有陈大伯一人,好不容易来新人了。


    “娘子若是一定得出去,等会儿,温在锅里,回来吃还是暖和的。”


    她的病症不能拖了。


    她点了点头,将纱幔放了下来,快步出了府宅,绕过小巷子前往正街,正街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不断有议论声,往她耳朵里钻。


    “玉侯爷将蛮族赶出边境线外百里,再不敢跨过鬼峰山脉,至少能保大周百年太平。”


    “这军功,加官晋爵啊……”


    “嫡子玉鹤安今科状元,入翰林院,尚未及弱冠啊。”


    周遭满是艳羡声,还有压低了声量。


    “其实之前骄纵的玉昙,并非侯府娘子,我听闻十六年前,是那玉昙的娘亲,起了歹念,一场调换,玉昙错享了富贵荣华,长得了一个骄横草包,真侯府娘子流落乡野,倒长成了姣姣人杰。”


    “好在侯府老夫人前段时日发现了,将人赶了出去。”


    大汉道:“养了十六年,说赶出去就赶出去了。”


    知道秘辛的大汉压低声量:“没将她乱棍打死已算仁德了。”


    他们口中乱棍打死


    之人,就在身侧,玉昙捂着纱幔的手一僵,慌忙掩着纱幔。


    她本就需避着人走,浓烈的气味刺激得她整个人都不舒服,她得快点走,快点到薛神医处。


    “来了,来了,玉侯爷班师回朝了。”


    百姓伸着脖子往街道口瞧,她站在酒楼廊下的柱子后,偷偷看了一眼,一行人打马游街,好不气派。


    正街上玉征骑在骏马上,身穿雄狮银甲,身后紧跟着几人,左侧的女郎身着轻甲,面容和玉鹤安有五分相似。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她就知晓了她的身份——赵秋词,赵秋词身侧之人,正是之前在酒楼后街遇见的郎君沈无咎。


    玉征右侧之人,少年俊朗的眉目经历风霜后,雕琢得深刻,以往便不爱笑的脸,更显严肃,在那一身玄甲的衬托下,更像一尊杀神,吓得她连忙往里躲了躲。


    “杳杳,是你。”声音里的喜色藏不住,好似找了她许久,终于瞧见了人。


    蓝袍郎君快步靠近,带着那股子浓郁的花香,靠近了些她浑身躁意减缓了不少。


    “前些日子的事,我都听说了,一直都没能找到你,你到底去哪了?最近过得好不好。”


    “一切都好。”


    “你也知道侯爷回朝,特定来见一见吗?”说完又觉得不对,楚明琅连忙收住了,“宋老夫人定是太生气了,过些日子气消了,就会让你回府了,你别太忧心了。”


    她都不敢做这样的梦,只得抿了抿唇,往后退了退。


    楚明琅温柔地笑了笑:“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向我提。”


    她攥着袖子,提了一个不算太无理要求,“那个香囊还有吗?”


    “原本那个没用了吗?我得传书让人寄一些过来,恐怕得过些日子。”楚明琅的视线飘忽,他才不想给玉昙香囊,没了香囊压制,玉昙才会控制不住地靠近他。


    明明都快第二个月的发作的日子了,玉昙还是这副生冷模样,当真是小瞧她了。


    现今身份已暴露,若是连香囊都没办法帮她,她和楚明琅之间,实在没什么旧需要续的,就此别过就好。


    “杳杳,那人怎么一直盯着你?”


    她顺着楚明琅的视线瞧去,身着玄甲的江听风目光森然地盯着她。


    江听风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沈无咎和赵秋词的目光也跟着挪了过来,赝品在真千金面前,总是心虚无措。


    分明她还戴着幕篱,却像无知窜上岸的鱼,被扒了皮,暴晒在沙滩上,用力地用鳃呼吸,每一下都是疼的。


    她应该听贺大娘的话,今日就不该出府门的。


    “他认识你?”


    更明确地说来是,那人喜欢玉昙。


    之前因着玉昙非侯府娘子,尚在摇摆的心一下子,坚定了起来,他想要玉昙,无论玉昙是什么身份。


    他已经成为大皇子幕僚,只要大皇子起势成功,到时候他便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功臣。


    届时就算没有姻亲,他也能靠自己撑起楚家,原本接近她时,复杂的心,现在却只剩下纯粹爱恋。


    “跟我走吧,我会护着你的。”他握着玉昙的手腕,内心无比坚定,目光直直迎了回去。


    情敌之间的挑衅,纷争,隔着半条街火药味十足。


    甚至愈演愈烈,另外一道更灼热的目光加入,烫得她如芒在背,她转过身就瞧见站在街头迎接人的玉鹤安,面色发寒,快要滴下水来。


    若是再不挣开,玉鹤安简直能来立马来逮她,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下挣脱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薛神医那儿,掩着幕篱慌不择路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米猫 。林妤营养液。


    谢谢营养液,尽力多写了。


    明天准时


    第47章 第 47 章 你喜欢的是谁?


    大军大胜而归, 赶蛮夷出边境,玉征进宫述职。


    一众小辈跟着玉鹤安回了侯府,他见到赵秋词的那一刻,五分相似的外貌, 一样对外事漠然的态度, 无一不述说着血脉中的联系。


    “阿、阿兄。”赵秋词停在府门五米之外的地方, 她显然也不适应这个称呼, 还有这个地方,连叫人都磕磕绊绊。


    听到这个称呼时, 玉鹤安一阵恍惚, 想到方才在大街上瞧见那一幕,指腹用力嵌进掌心。


    他想不明白,为何还要和楚明琅纠缠在一起?


    “回府吧, 祖母在府里等你,她念叨你很久了。”


    赵秋词站在府门前没动作, 分明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她却找不到任何归属感。


    “我还是不进去了……”她进汴京本就只是为了查案, 她在军营查到一些,关于养父的战死的消息,但那些蛛丝马迹表露出的真相,她是半分不信。


    养母能看中的人,绝非那种人。


    她需要快些将翻案, 她想回凉州。


    自从一年前, 她赌气从军后, 最初写信回凉州,还会收到赵青梧回信,可自半年起, 一封信都没了。


    “玉昙不在,快进去吧。”


    玉昙被赶出府的事还未传到边疆,沈秋词只当玉昙是出府避嫌了,她早就听过玉昙骄纵的名声,她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若是在她回府的第一天,二人就争了起来,不仅是她面上不好过,侯府更是无光。


    赵秋词还在犹豫,刘嬷嬷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欢天喜地迎着她进去。


    沈无咎和玉鹤安仅一面之缘,当初也算玉昙救了他,有着救命的恩情,他从军前还想过见她一面报恩。


    只是现在救命恩人,变成了害他所爱之人流落乡野的罪魁祸首。


    感激里掺杂了些怨恨,只等有机会报了这桩恩情,日后便不再往来。


    人已送到了,他抱拳向玉鹤安告辞。


    朝廷为他们安排了驿站,他转身敲了一下江听风的肩膀。


    “走了,侯爷进宫了,我们待在这儿,也不像什么样子。”


    江听风沉声道:“你先走。”


    沈无咎看了看江听风,一起上战场这么多次,还是捉摸不透他。


    这小子一直都透着股古怪劲,行军诡异,上阵杀敌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官职升又快又猛,但还是不要命似的拼,又揣了满肚子心思,再怎么接触,他都不愿与你深交。


    之前听闻江听风好似在汴京还有喜欢的人,他偶然见过他提笔写信的样子,难见的温情,好似厉鬼脖颈上还拴着一根血线,让他还能行走在人世间,还能称作人。


    在班师回朝前,照理应当书信先报平安。


    没见江听风的信,他还打趣过他,江听风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坐在营地后的山坡上,吹了一下午的风。


    沈无咎又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性子,能让他服软,再怎么都好脸相待的唯有赵秋词一人,他转而走向其他几位将领,一行人乐呵呵地走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玉鹤安和江听风二人。


    “你找我有事?”玉鹤安站在石狮前,他与江听风不过幼时见过几面,之后再留意到他,便是宋老夫人之前有意他和玉昙的婚事。


    江听风走近一步:“玉鹤安,你在查前礼部尚书赵子胤的案子?”


    “在查。”


    “你可知道赵秋词为何托你查?或者说赵秋词查到了,当年谢凌勾敌叛国的铁证,却又不相信,没办法了吗,只好转头查这桩案子。”


    谢凌是谁?


    玉昙的亲生父亲。


    原本只是一名肆意江湖的侠客,巧合下救下了,因贪污治水银两的礼部尚书家,被判流放娘子赵青梧。


    二人游历过一段时间,平头百姓翻案无门,上头手眼通天。


    谢凌瞒着赵青梧从了军,风头正盛时,带着三万大军死在了撩山谷。


    那一次领兵的左将正是江听风的父亲——江随之,随行军医是他的母亲李茗,他们都死在那场大战里。


    他冷眼打量着江听风,没有接话,江听风眼角发红,似困兽最后垂死的挣扎。


    “若不是那场战输得彻底,玉侯不会分身乏术,你娘亲也不会死……我父母也不会死,这一切都怪玉昙的父亲——谢凌,甚至她母亲还调换你妹妹的人生,你当真不恨他们吗?”


    像是找到了和他一样的受害者,将痛苦愤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他所预想的人生是,查到父母当年死的真相,血刃仇敌,报仇雪恨,凭着军功加官晋爵,就算玉昙是侯府娘子,后半生,他也必定不会委屈她。


    可原本心头的一点甜,变成了最锋利的尖刀,划开血肉,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


    “你当真不恨玉昙吗?”这几个字简直是他从牙缝中挤出来。


    “查了这么多年,窥见事态的一角,就着急下了定论。”


    “所有证据都指向谢凌卖国,我会继续查……”江听风往侯府里瞧了瞧,红墙高阁,瞧不见一点那人的身影,他往后退了退,“若真相如此,你又当如何?”


    “江听风,你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你的答案你自己清楚,我的答案,没必要告诉你。


    你若真认为是谢凌害死了你父母,你就离玉昙远一点,将上一辈的恩怨卷到她,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江听风往后退了,转头走了几步,那句常说的“代……”我向玉昙问好,终究是没能说下去。


    当初没有上一辈连绵的纠葛,无数封书信上只留下一句问好。


    是怕她念他,又怕她忘了他。


    大街上明明瞧见玉昙身边又有他人,妒意和未出口的爱意交织,现下他们之间又隔着恨海,错过就好。


    *


    玉昙跑得慌忙,回到小院子时喘着粗气,当真是不宜出门,一出门全是不想见的人,改天得让贺大娘买一本黄历放屋子里,出门就翻一翻。


    夏初的热气渐渐上来,那骨子里压抑的焦躁,又冒出了头。


    她扶着院门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


    楚明琅不愿相帮,她倒是料到了,提日后岭南会寄药材过来,不过场面话,她还是明白的,需要另寻一个日子去薛神医处,治疗这一身的病症。


    “娘子,你回来正好。”贺大娘刚从厨房冒出头,又往里走了,不过几十息就端了一盘芋泥糕出来。


    紫色的芋泥糕被捏成了各种形状,小兔子,狐狸,豺狼皆有。


    “快来,快来,娘子。”贺大娘拉着她到小院子后门处,一棵大槐树下,摆了两个小马扎在那,院子后门开了一条缝。


    清风透了进来,那股子焦躁没能缓解,她只得坐在小马扎上,双腿并拢


    院子外一阵喜气吹拉弹唱,紧接着就是一阵热闹的鞭炮声。


    “隔壁有女郞要出嫁?”她透过门缝瞧了瞧,贺大娘是好热闹的性子,原来拉着她来瞧隔壁嫁女。


    贺大娘地摇了摇头,神神秘秘道:“原本隔壁是没人居住的,尚书家出了件丑闻,才慌忙将人挪了进来。


    传言是尚书家庶女,在宴会上落了水,湿身闯了外男的屋子。”


    她捧着芋泥糕的手一抖,这不是李絮设计她的剧情吗?


    难道又有哪个倒霉的女郎受了李絮的欺骗。


    “也不至于就嫁了吧,只要事情瞒下来……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她捧着芋泥糕啃了一小口。


    “若真是如此,也真不至于要到嫁人的地步,怪就怪在,女郎进了屋子,屋子里的郎君中了春药,女郎和郎君春风一度。


    后来,再一查,这药竟然是女郎自己下的,只是药错了对象,明明是要下给儿子的,却不小心弄到了老子身上。


    老子也是个没良心的,娶这么个娇滴滴的女郎,竟然只是为妾。


    尚书府落了面子,不让她从府门出嫁,只得从娘亲的私宅出嫁,就搬到了隔壁。”


    贺大娘的话刚落,婢女就扶着新娘子出了府门,低头进了软轿,婢女侧过身时,她瞧清了婢女的脸,竟然是在李府落水那日,引她去换衣的彩霞。


    轿子中那人是谁不言而喻,没想到李絮终究有一日,败在自己的手段上。


    想要通过卑劣手段,促成心上人的婚事,没想到爬上了心上人父亲的床榻,成了他的小娘。


    贺大娘继续絮叨:“歪心思动太多了。”


    喜轿已被抬走了,她望着满地炸后的爆竹,只剩下欢喜后的余烬。


    她和李絮的纠葛算是彻底落尽,她坐在小院子后门,啃完最后一块芋泥糕,她彻底坚持不住了,见过楚明朗后被压抑的燥热,全部反扑,几乎是靠贺大娘搀扶着才回到屋子里。


    “娘子,你这样子不对劲儿,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虽说这芋泥糕她也吃了,但到底不比玉昙娇贵,一直见玉昙按着小腹,似乎肚子极其难受模样。


    “没事,不是吃坏东西了,我躺会儿就好,你出去吧。”


    她埋进被子里,小腹的酸胀感更明显了。


    “娘子有事唤奴婢,奴婢就在院子里。”


    贺大娘只得放了纱幔退了出去,纱幔挡住了光影,让她分不清时辰,在床榻上躺了好一会儿,燥热也丝毫没有缓解,小腹的涨坠感加剧。


    太热了,她拉了拉领口,松开些,仍然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强撑着身子出了房门,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银盘挂在天边,是一个团圆的好日子。


    她扶着墙壁,摸索着去了茅房小解,急得她满头大汗。


    不行,压根一点儿都不行,


    她蹲了半晌,只好慢腾腾地回到屋子里。


    “你去哪?”玉鹤安站在纱幔后,脸被天青色纱幔挡住了,瞧不见脸上的表情,语调发冷。


    她原本以为今夜玉鹤安不会回来,今夜赵秋词和玉征回府,本是他们阖家团圆的日子。


    “你去哪了?”


    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玉鹤安问的究竟是上午,还是方才她去哪儿了。


    “杳杳,为何着急去见楚明朗?”玉鹤安撩开了纱幔,快步走到她面前,离她太近了,不过一臂的距离。


    那股子燥热更明显了,她很难受,往后面退了退,“只是碰巧遇见了。”


    “他离你很近。”玉鹤安再近了一步,他们之间只剩下一拳头的距离,她被雪松香包裹着。


    难受,燥热,小腹的坠胀感加剧。


    “阿兄,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很难受……”她将玉鹤安的肩膀往外推了推,奈何纹丝不动,甚至还离她更近了些。


    “他离你这么近的时候,我瞧你挺享受的。”


    “我、我没有……”


    手腕被抓住了,薄纱往上滑了滑,露出了被掐红的手腕,究竟握了多久,多用力,才能捏成这副模样。


    “玉昙,你分得清爱侣和朋友的界限吗?”


    “你知道你到底喜欢的是谁吗?”


    她猛地一下抬头,那双琉璃色的眼底翻涌着陌生的情潮。


    她还没弄清楚,宽大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唇下小痣。


    简直是在四处点火。


    她难耐地别过脸,下巴却被掐住了,玉鹤安的脸越离越近,她的心跳快得快要跳出来。


    温热的唇代替指腹,紧贴在她唇下的小红痣处,停留了几十息,温热和濡湿。


    黏腻的情潮侵入心底。


    满脑子只剩下,玉鹤安为什么亲她?


    在他唇落下的瞬间,她甚至误以会吻她的唇,她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


    “杳杳,为什么不推开我?”


    握着她腕骨上手指锁紧,她的呼吸急促,心脏怦怦乱跳。


    “你的心跳好快,杳杳,现在分得清了吗?你喜欢的是谁?”


    燥热和腹胀感上来得太快太急,她几乎站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 米猫 。 吃货baby宝 营养液。


    [害羞][奶茶][加油]


    第48章 第 48 章 激出更多热泪来


    “杳杳, 怎么不回答我?”玉鹤安再贴近一些,将她圈在怀里,腰腹和她的贴在了一块儿。


    太近了,对她简直是一场折磨, 雪松香和强势的动作无一不在刺激着她, 本能的想要逃离。


    “阿兄, 我很难受。”


    她的下巴被捏住了, 挡住了她逃路。


    面色潮红,眼底泛起了水汽, 眼神迷离, 鼻尖沁出了几滴热汗,一手还有意无意地按着小腹,另一只手被他抓住了, 努力往袖子里缩。


    这几日一直是这副模样,病状丝毫没有缓解, 反而加重了。


    “怎么回事?”他松了手, 玉昙的手立刻缩进袖子里。


    指尖无措地捏着香囊, 寻求一丝安抚。


    捏着东西发出细碎的声响,此刻显得尤其突兀。


    他冷笑一声,袖子里藏着的东西,他知道是什么,是楚明朗送给她的香囊, 她睡觉时宝贝似的压在枕头底下。


    好似他就是玉昙恐惧的洪水猛兽, 楚明琅才是她最信赖的依靠。


    偷偷亲他。


    方才因为玉昙没躲他的亲吻, 还自喜得意,他有了他们本就是两情相悦的错觉。


    可她对楚明琅暧昧的态度,让他怒火中烧。


    “总是识人不清。”


    她的手被玉鹤安猛地一拽, 原本藏在袖袋里的香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药材散落了一地,只可惜没了任何味道,丝毫都解不了她的困境。


    长靴还碾了上去,灰扑扑的脚印落在香囊上。


    她无措地盯着半晌,最后的救命稻草没了,恼怒道:“阿兄,你干什么?”


    “你现在要因为楚明琅,怨恨我吗?”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想退让。


    骨节分明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热意和燥热膨胀开,她几乎快站不住了,全靠后背抵着墙,才不至于倒下去。


    她小声求饶:“阿兄,我很难受……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求他离她远一点,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偏不。


    手卡在她的腰侧骨头上,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了进来,烫得她一个哆嗦,身子轻轻抖了抖,酸胀感直直往下冲。


    想要他帮忙按一按小腹的冲动,又冒了出来。


    她紧闭着双眸,深吸几口气,缓解不适。


    一点用都没有。


    拉着那只作乱的手,搭在小腹处,用力按着他的手背,带着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腹部。


    喉咙里溢出一声,难以压抑的闷哼声,腹胀感却丝毫没有缓解。


    她无措地盯着玉鹤安,只觉得小搭在小腹上的手越来越热,但丝毫不能缓解她的病症。


    她很委屈:“你一靠近,我就浑身燥热,腹部也很酸……只剩下难受。”


    能不能离她远一点。


    “什么时候开始的?”按在腹部的手又按了按。


    她难耐地哼唧了几声,别过头:“春日宴被蛇咬过后,就这样了……今日出门,我想去薛神医处瞧瞧……”


    “遇见了楚明朗?他靠近你不会燥热?”


    “不会。”她低下头,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会缓解一些。”


    “哪种?这种吗?”


    玉鹤安的头低下,唇直接贴在她的唇上,温柔地磨着唇瓣。


    不知道亲了多久,他才离开了些。


    她被亲得脑子发懵,缓了好久才回过神,迷蒙地盯着一切。


    小腿上除却被蛇咬过的牙印,还有一个小红点,不注意瞧似乎一颗小红痣般,认真看来简直似鲜血流动。


    “当初你说你被虫咬了,是这吗?”腿腹被捏了捏,指缝窥见白皙的皮肉。


    这个姿势太怪了,神情正经又专注,好似只是贴心地为她检查伤势。


    她觉得太别扭,抗拒着挣扎,害怕秘密被发现。


    “不知道……后面也没有找见虫子。”再后面就被蛇咬了,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想起了,去见过赵钦后,她觉得怪异,想要回去查一查那本书,她的情况好像和中情蛊了很像。


    可是回府后她的身份就暴露了,被赶出了侯府,她就将这件事遗忘了,自动将它归结到生病了,脑子好似在故意规避情蛊相关的一切。


    “你是被种下情蛊了。”


    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语调满是同情,像理智的兄长看向无知的妹妹,瞧你又闯祸了,又得他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怎么会这样?”


    “这么久了,忍得很难受吧,怎么不早些说出来?”


    很难受。


    燥热,坠涨。


    她点了点头,委屈极了。


    “很难受,阿兄,我很难受。”言语已经不成调子,染上了哭腔。“情蛊?那我、我能……怎么办?”


    她记得书上写过,被种上情蛊会克制不住想对方。


    她被折磨得脑子发懵。


    她原本以为她是病了,她分明是情蛊发作了。


    难怪………落到这种境地。


    一切都和剧情里一样,她明明做了那么多。


    却一点都不能改变自己的结局。


    穿肠的毒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被饮下,她现在别无他法。


    她想好好活着。


    她当真没想过招惹这一堆麻烦。


    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过她?


    难道真的要像剧情一样,死了才能结束吗?


    不……


    她想活着,错的不是她,她为什么不能活。


    她慌忙想要起身,想要挣脱,却用力地将她按了回去。


    “别怕,不会做什么。”


    “阿兄,我们这样很怪……”


    不应该这样。


    她身子一歪,无助地埋在玉鹤安的肩头,无声的哭泣。


    “这里只有我们,不用害怕。”声音压抑到喑哑。


    这很好地缓解了她的焦虑,只有他们知晓,没第三个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好像她们做什么都可以。


    寝衣原来就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动作间,软滑的布料又往下滑。


    杏色的衣衫上绣着几朵梅花,梅花若隐若现。


    “嗯……”手用力将她压得更紧些。


    密集的吻落了下来,卷着她一起沉沦。


    这很不对,他们是兄妹,不应该这样子。


    可是热模糊了她的意识,宽大有力的手,一路安抚。


    燥热在消散,她的难受被缓解……


    身子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对的。


    她不想停。


    她是被种情蛊了,她是逼不得已,玉鹤安只是帮她。


    饥荒天甚至有易子而食,她又没做错什么。


    天理纲常哪有性命重要,老天爷会饶恕她们的罪过。


    被放开时,还是玉昙迷蒙的张着嘴,喘息着。


    温热的掌心拂过脸颊,似检查又似安抚,将被汗水打湿的鬓发撩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眼底还是迷蒙的,还没晃过神,有点呆。


    明明长了一副明艳至极的样貌,外人一瞧会以为她是顶聪明的,内里却是个天真的。


    叫人骗了干净。


    “杳杳。”


    “阿兄。”


    燥热又潮湿。


    她没经历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极度信任他。


    他安抚似地再亲了一下。


    指腹在唇瓣处按了按,指腹触到两边温热的唇瓣,缓缓撩拨。


    逗弄又安抚。


    “阿兄。”眼睛更湿了,看起来好可怜。


    “小声些,当心贺大娘听见。”


    “杳杳不是最害怕被人误会了吗?”


    “你昨日还想向她解释我们的关系?你忘了吗?”


    昨日在槐树下,玉昙荡着秋千,慢腾腾地向贺大娘解释,他们是兄妹。


    贺大娘端着新做的茶饮子,只当玉昙在和玉鹤安玩什么乐趣。


    玉昙解释了半晌也没说明白,刚好被他撞见了,他牵着玉昙回了屋里。


    关系越发不清楚了。


    潮湿的呼吸洒在耳侧,引出更多黏腻的汗。


    一只手还在腰侧拍了拍,让她安静些。


    好似严肃的夫子,拿着戒尺,训诫上课不专心的学生。


    另一只手却作乱得更厉害。


    她捂着嘴也挡不住呜咽声,反而激出更多热泪来。


    新铸的小船行驶在大海上,被浪潮卷得东倒西歪,船身经不起大风浪,裂开了条口子。


    海水猛地往里灌,弄得湿润泥泞。


    小船快淹没在大海里。


    浪潮来得太猛太急了。


    她受不住了。


    一口咬在作乱者脆弱的脖颈上,拉着他一块儿痛苦。


    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脖颈底部留下了她的牙印,边缘红肿,中间破了皮。


    三更天的梆子声响起,她在不知叫了多少声“阿兄”求饶后。


    总算将那浑身的燥热灭了干净,被排泄掉。


    她浑身酸软无力,脑袋埋在锦被里,不知该如何面对玉鹤安。


    身下的布料扯动,打断了她的装死。


    白袍的下摆抽了出去。


    “阿兄。”


    “嗯?”


    玉鹤安抬眼瞧她,指缝还留着黏腻的水渍,黏腻裹着指尖,亮晶晶的。


    似乎太难受了。


    他随意拿着一块布料擦了擦,杏色的小衣染上湿痕。


    她怀疑他是存心的,故意用她的小衣。


    玉昙眼底的嫌弃太明显了,玉鹤安哂笑,“杳杳,你很嫌弃。”


    她别过头,不敢再看一眼。


    “这是打算不认账了?”


    她衣衫尽除,玉鹤安除了衣袍的水痕和呼吸有些混乱之外,一如往昔,太不公平了。


    还没弄明白,她被按进了怀抱里。


    “没打算不认账,明日我就把衣服洗了。”


    真没良心,谁跟她说这个。


    “还难受吗?”


    她摇了摇头,坠胀和燥热都消散了。


    双手揽着她的腰,拉着她贴近,她感受到了异样,玉鹤安远没脸上这般平静,她觉得危险,想要远离。


    “让我抱一会儿。”


    她脑子混沌,一会儿想着她和玉鹤安的关系,一会儿岚芳院里的人。


    耳畔还有那恼人的剧情声。


    【恭喜提前完成囚禁剧情一:种情蛊后爱抚。】


    提前完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简直快要石化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 以南 玉盐柚子 米猫 猫猫头 AQ的营养液。


    第49章 第 49 章 我想沐浴了


    囚禁剧情?


    原剧情应当是她被赶出侯府, 流落街头后,就被楚明琅或者季御商囚禁了。


    现在玉鹤安顶替掉了季御商的剧情,提供了住所,她只是暂住在这, 怎么能算囚禁。


    玉鹤安只是帮她解决情蛊发作罢了。


    赶出侯府、她待在院子里没怎么出去, 还有一直相处的玉鹤安,


    剧情认定触发点全对, 所以剧情默认提前完成了。


    牵手、亲吻、爱抚……


    下一步会是什么……


    她蜷缩在玉鹤安的怀里,情蛊和剧情将他们的关系, 往不可控的地方发展。


    温热的呼吸一点点舔舐着她的颈侧。指腹无意识, 轻轻点着她咬的伤口。


    迷茫、无措。


    “别乱动。”隐隐含着警告,手被抓住了,指尖被捏了捏。


    太混乱了, 一切都过了界,无尽的恐慌就冒出了头。


    她的目光落在外袍的一块水渍上。


    “情蛊这样算解了吗?”


    “没有, 毕竟另外一半的蛊虫在楚明琅身上, 只是暂时安抚……”


    “暂时。”她心头一跳, 果然又和原本剧情重合了。


    “如果不找到解蛊的办法,发作越来越频繁,从每月一次,到半月一次,再到三日……越来越猛烈, 直至忍不住, 去寻找下蛊人, 给个痛快。”


    “太恶心……歹毒了。”


    楚明琅分明只要一份高贵世家娘子的姻亲,为何在宋老夫人属意下,还要对她下蛊, 还是这种难以启齿的蛊。


    就在昨日,分明知晓她的身份非侯府娘子,不愿解蛊也就罢了,就连压抑的香囊也不愿给她。


    分明就是对她肆意报复。


    为何对她恶意这么重?


    她若是侯府娘子,就拿着她的姻缘,她的下半生当垫脚石。


    她非侯府娘子,也不愿解蛊,拿着这蛊虫威胁她。


    她想起最后楚明琅的眼神,当初她原本以为是岭南路远,嘴上对她的敷衍,现在想来分明是,看准了她会来求他。


    若是中蛊,找薛神医就没用了。


    去找赵钦?


    赵钦都被蒙在骨子里。


    去找楚明琅?


    这条路更被堵死了。


    若是玉鹤安让他交出来,她只是一个废掉的侯府娘子,对楚明琅而言,没有多大用处。


    “阿兄、我想……”


    “不能去找楚明琅,任何人都不行,这段时间我都会帮你。”


    “可是这样有点奇怪……”


    哪有兄长帮妹妹这种事,甚至可能还有更过分的事,不能这样……这很不对,她想尽力挽救。


    “我们本就应该是最亲密的,难道你还想找其他人?”


    东西戳了她一下,双腿夹紧,头顶上发出难耐的闷哼声,她意识到不对,立刻松开。


    她还能找什么人,除了玉鹤安谁还能帮她?


    “没有想找其他人。”不能再抱一块儿,她连忙将人往外推,“我想沐浴了。”


    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只要在下次发作前解蛊,之前一切都没人知晓。


    以后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阿兄,你会帮我吗?”


    帮她向楚明琅施压,让他交出解蛊的办法。


    “当然。”玉鹤安眸色深深,回答得果断干脆,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还好,事态比想象中好。


    *


    一连着五日,玉鹤安都忙于翰林院和赵子胤的案子,忙得他焦头烂额,所有相关的卷宗堆叠在书案上,像一座小山。


    今日从翰林院回来,玉鹤安甚至还带回了一堆信件,堆在书案的一角,书案上堆叠的东西太多,不少信件往下滑落在地上。


    她一般待在廊下的躺椅上,离玉鹤安五米以外,不会让她浑身燥热不适的距离。


    信件掉在地上,半晌都没人捡,她瞟了好几次,只好从躺椅上挪到外间。


    她捡信件时,瞧见谢凌两个字,眼皮突突直跳。


    “你看看。”玉鹤安将她按在太师椅上,


    将信件全列在她跟前,按时间顺序排列规整。


    她逐字读来,这些竟然是谢凌出卖行军行踪的信件,最后一封信竟然是那大周著名的惨役。


    三万大军被坑杀在撩山谷。


    若不是那场战争,大周边境不会动乱这么久,玉征不会守几十年的边,甚至宁为青不会被掳走,可能不会死。


    这一切都指向谢凌。


    她将信件合上,装了回去。


    见到谢凌这个名字时,心底本能对他抱有一丝好感,来得突兀又奇怪,甚至不愿相信这些事是他做的。


    只是信件在此,一切成既定事实,再争辩也是徒劳。


    “有没有什么看法。”玉鹤安站在她的右侧,离得很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适应这样的距离。


    信件留下的日期距离现今,已过去十几年。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总不能告诉玉鹤安,她觉得这些事不是谢凌做的。


    鬓发散落了一缕在脸侧,他顺势将青丝挽到耳后,抬眼瞧他的样子是迷茫的。


    他见过迷茫带着水汽的样子。


    玉昙不知道谢凌是她的父亲,赵青梧没有告诉她一切,想来若不是她猜到,可能赵青梧连她是她母亲也不会告诉她。


    留着私心,他也不想告诉她。


    至少等洗脱掉所有污名后再告诉她,让她有个清白的身世。


    “以后就知道了。”


    玉昙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玉鹤安现在再查旧案,显然不是将故者,拉出来再鞭尸。


    是知道此事有蹊跷,想要翻案。


    “阿兄,我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


    “证据太全,每一条线索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更像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玉鹤安抽掉她手中的信笺。


    对,就是这种感觉。


    每一步,信里都交代得很清楚。


    就是太清楚了,恨不能让人一眼就瞧清,谢凌就是一个为了钱财通敌的叛贼。


    “阿兄,最近怎么都在查旧案?赵子胤的案子有线索吗?礼部不应该接触不到赈灾银吗?”


    “当年情况特殊,赵子胤当时回曲州省亲,本来治水大臣被抽调回了汴京,他临时顶上了,为家乡治水,本为回馈邻里的美差。


    最初传回朝廷时,赵子胤此事也做得极其漂亮,他甚至还请工匠,详细拟定了一份在曲州上游,修建分流工程的计划,呈给了先皇。


    丰水季分流,浅水季灌溉农田。


    只是当初先皇在位,朝中局势不算稳固,边境战火频发,修建水利工程所耗费财力巨大。


    帖子才递就被否了,后面又查出赵子胤递上的水利工程算法存疑,许是料定会被批,先行起了贪念,消息被强压下去。


    后来曲州灾民进汴京,上血书,三人撞死在大理寺,直指赵子胤贪污赈灾款,赈灾的米粮里掺糠,米不成粥,米汤甚至不挂壁,形同清水。”


    若仅仅如此,翻案只需要慢慢查找,总有蛛丝马迹可循,就算时隔十几年,也会有当年的人证,可他查了这些日子,全都藏了干净。


    赵子胤贪污直指当年五皇子落马,当年皇三子夺位,这事到底是三皇子设陷,还是当今圣上授意。


    “阿兄。”一杯茶被推到他跟前,“你的脸色好难看,事不急在一时,赵大人泉下有灵,不会怪你的。”


    “最近难受吗?”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圈在太师椅里。


    温热的手摸到了腰侧的骨头,捏了捏腰上的软肉。


    意识到玉鹤安说的是哪种难受,血色蔓延开。


    过了这么久,她还没适应这种转变,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她还是不适应这种日常的亲近。


    不像兄妹,像爱侣。


    玉鹤安倒是适应如常。


    她想知道施压楚明琅,解蛊的事到哪一步了。


    “阿兄,你最近有碰到楚明琅吗?”


    玉鹤安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没有,最近他好像在大殿下手下做事,我最近忙这两件案子忙晕了,翰林院的事也多,昨日休沐,你怎么不提醒我,专程去找他。”


    昨日休沐,玉鹤安也是早出晚归,忙得和当值没什么区别。


    也没告诉她休沐了。


    且她每日都在他眼前晃,都快把解蛊这两个字写脸上了,还瞧不见吗?


    离下次发作可没有多久了,她还想下次发作前解蛊。


    “下个月……”蛊虫就要发作了,她的声调低了下去。


    幼时她从不害怕给玉鹤安添麻烦,因为她知道,就算捅天大的篓子,他也得跟在她后面收拾。


    现在不一样了,她连最初赶出侯府时,唤的那声“阿兄”都怕他不答应。


    玉鹤安的一向记性比她好,怎么要让她来提醒这些事?


    “这几日,我会去找他的,放心吧。”


    楚明琅正四处打探玉昙在哪,若是真直接去找他,他肯定不会交出解蛊的办法。


    “我明日要出去一趟。”


    卡在她腰间的手一紧。


    “杳杳,缺什么东西让贺大娘采买就好,你这样子不适合出去。”


    她自然知道。


    但她写给赵青梧的书信,藏在枕头下很久了,她得找机会寄出去,还有之前和赵钦的约定,总得亲自登门再问问。


    惠州的生意是否还作数,她存过一笔银钱在赵青梧的名下,若是还能继续做赵钦生意,她日后去惠州过得不会太难。


    她瞧了慧心的账目,还有几笔账没收回来,她若是收回来,最差也能当日后去惠州的盘缠。


    “再不济可以等我休沐陪你。”


    下次休沐得再等十天,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何须专门等玉鹤安休沐,她的腿早就好了,出趟门又没什么问题。


    她好脾气地商量道:“阿兄,我出去一会儿就会回来,两个时辰就好,用不了多久。”


    玉鹤安放下手中的信笺,抬眼瞧她,语调和眼神一样的冷。


    “杳杳,你每次不听劝,总是栽大跟头,你忘了,季御商的事可没过去太久。”


    “阿兄,我知道了。”若是她出去再出了事,玉鹤安大概就不会管她了。


    “上次出去就碰到楚明琅了,你难道忘了?你要碰见多少次险情,才会长教训?”


    她重复道:“我知道了。”


    院子的槐树下,扎了一个秋千架,她用过晚膳后,坐在秋千上晃荡。


    贺大娘这几日也不研究新菜式了,知道她喜甜食后,开始研究冰酥烙,专程跑到小巷街口处学了。


    “娘子,这是怎么了?”


    “我想出去一趟,将别人欠我的钱拿回来。”


    贺大娘的脸色活像见了鬼,眼神却往里面瞟了瞟。


    压低了声音:“很多吗?”


    她脚尖点了点地面,秋千荡得高一些:“二、三十两。”


    反正她能记住的就这么多。


    玉鹤安的态度让她无所适从,但又说不出怪的地方,好似每一步都是为了她好,但让她高兴不起来,让她有了被关在这座院子的错觉,只是不爱出门,但极其厌恶被囚禁,无论是谁这样对她。


    二三十两对普通人家是笔大数目,对侯府可能只是一次赏钱。


    贺大娘笑着打趣:“郎君没给你月钱吗?”


    “月钱?他为什么要给我月钱?”


    月钱,她在侯府时也是宋老夫人发的,为什么会是玉鹤安给她?


    秋千荡过几圈,她总算想明白了。


    脸色红了又白。


    贺大娘误会了,以为她是玉鹤安养的外室。


    玉鹤安只唤过她“杳杳”,她想解释,可是玉昙这个名字被赶出侯府后,她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贺大娘对她很好,她想说清楚这一切。


    屋子里摆了榻,就算玉鹤安留下,他们也是分开歇息的。


    又想起前几日夜里唤水,怎么解释都是不清楚的。


    贺大娘压低了些,用她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量。


    “明日等郎君去翰林院后,咱们一起出去,再偷偷摸摸回来,保管不会被发现。


    哪有只管人吃喝,不给人银钱,女儿家还是得有银钱傍身,娘子你也别太老实了,趁着年轻多存点银钱才是。


    以后若是日子好过,就是抬进府门当姨娘,也是会看当家主母的脸色,银钱才是你的根本。”


    她怎么可能为人妾室。


    他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荡秋千的动作停了,她总算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不是这样,我只是投靠侯府的远亲,来汴京治病的。


    八字太硬,冲到老夫人命格,才送到这,那日唤水,只是我发病了,我发病了会口吐白沫弄脏衣服。”


    贺大娘瞧她的眼神更同情了:“好端端一个女郎,怎么生了这种病,难怪着急拿银钱回来。”


    说了谎就得用下一个谎圆,她只得点了点头。


    她不想被人误会那种关系,有病总比当人外室强。


    取回来银钱,留给自己退路。


    打定了主意,内心也不再纠结,也不去瞧贺大娘瞧她愈发同情的眼神。


    她只出去一会儿,将事情办完后,赶在玉鹤安回来之前回院子就行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翌日清晨。


    贺大娘站在府门前,玉鹤安已换好了青色官服,腰佩革带,站在院门前,似乎有话对她说。


    “郎君。”


    玉鹤安抬眼瞧了瞧内间,里面还没动静,“昨日你和杳杳在树下说了什么?”


    想起昨日闹的笑话,在这汴京的街巷住久了,闲言碎语听多了,既然想歪了。


    “奴婢误会了娘子是郎君养的外……闹了笑话。”


    “杳杳说她是什么身份?”


    “远方来借住的表亲,来投靠侯府治病。”


    “呵……”真亏她想得出来。


    “日后我会明媒正娶迎她进门。”


    贺大娘总算回过味,玉鹤安专程等她解释的,原本这些话不用对她说,只是闲言碎语到底伤心,她嘴上又是没把门的。


    “今日你陪她出门,记得一直陪着她。”


    “郎君昨夜的话,你听见了啊。”


    “没有。”玉昙骨子里倔强,她昨日的样子,分明就是表面应下了。


    贺大娘尴尬地笑了几声,玉鹤安的视线往院子里飘。


    “今晚我要回侯府,晚膳不用等我。”


    玉昙站在院子里没动,面上不动声色,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她。


    “阿兄,你去吧。”


    “嗯。”玉鹤安见到人总算走了。


    贺大娘瞧了瞧脑袋,玉鹤安这每日报行程的态度,她怎么会将娘子往外室上想。


    再等了半晌,她回屋子里,拿信件时,瞧见书案上的书掉了一本在缝隙处,她弯腰去捡,却瞧见书案最下面,压着她的账本,封皮被雨水打湿过,前面几页已晕开掉。


    昨日拿回来的吗?


    怎么没告诉她一声?


    她正需要这个,银钱她没奢望能拿回来,能拿到账本,收回账。


    慧心用朱笔勾画了每一笔账,比她记得的账目多上不少——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一个连自己爱恨都搞不明……


    微风徐徐, 五月的天已有了三分暑气,玉昙换上软滑的薄纱,揣着账本和信件和贺大娘出了门。


    本来说好贺大娘去东街采买吃食,她去几家店铺收账, 趁着机会偷摸去寻了驿站, 将书信寄了出去。


    临到了街上, 贺大娘守着她寸步不离, 都快跟她贴在一块儿了。


    她只得寻个茶肆喝杯凉茶解暑,不远处正是赵钦的府门, 不过大半个月, 原本热闹得非常的府门门可罗雀,朱漆大门紧闭。


    小二前来上茶的工夫,她叫住了打探消息, 询问道:“赵府发生什么事了?”


    “娘子认识赵娘子?”


    她点了点头:“我同她一起做过生意。”


    小二用汗巾擦了擦手,张望了一圈, 其他桌没人要茶水, 才敢小声谈论。


    “赵府发生了件晦气的事, 赵娘子身边人就是那苗疆男子,竟然是依靠蛊虫这种下作玩意,控制住了赵娘子十余年,现在事情暴露,赵娘子将他赶出府门, 就恐受其牵扰, 昨日搬到惠州散心去了。”


    赵钦身上的香味, 果然是被下蛊了,当初她隐隐有了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越郞整整骗了她十几年。


    赵钦昨日就走了?


    她现在走水路还追得上吗?


    “蛊虫解了吗?”


    店小二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苗疆男子似乎犯了事,好像被人抓了。”


    隔壁桌子在嚷着添茶,店小二忙不迭地走了。


    赵钦这条线索也断了。


    在茶肆耽搁一会儿,贺大娘再去东坊的时间愈发短了,都快来不及了。


    玉昙仍旧慢悠悠地在小摊贩晃悠,再往一家店铺收了笔欠账,看见贺大娘憋得满脸急色。


    “账目收得差不多了,我想去前面茶肆歇会儿,贺大娘,你是不是还要去东坊采买。”


    “娘子。”


    玉昙慢腾腾地在茶肆坐下,说书人惊堂木一拍,说起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她佯装听得专注,一步都不想挪了。


    贺大娘没法子,千叮咛万嘱咐,让玉昙在茶肆等她,她前往东坊一来一往不过一个时辰。


    玉昙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说书先生,生怕漏过一句的样子。


    人仿佛已到了杜十娘的船上,她说什么都直点头应下,嗑瓜子的手举着半晌,早就失了魂。


    贺大娘长叹口气,只道玉鹤安到底是太年轻,对喜欢的人占有欲作祟,将人拘束在一座宅院里,娘子出来分明很高兴。


    什么都新奇,连听书都入迷。


    “娘子,你就在这儿等我。”


    贺大娘站在茶肆门口来回张望了好几次,见人还保持这个姿态,才敢放心离开。


    见贺大娘终于走了,玉昙瓜子也不咳了,从茶肆后门,绕道去了对面的驿站,将藏了已久的书信寄了出去。


    若是顺利,年末她就能逃脱这里,前往惠州,到时候不会再有这些恼人的剧情。


    不会有人知道她和玉鹤安之间,发生过不清不白的事,她们也会随时间忘个干净,若是时间再久些。


    侯府不怨恨她了,她还能来瞧一瞧,就当不知名的远亲来打秋风,或者隔着街巷,遥遥地望上一眼。


    她站在百香楼门前,这里原本是她的产业之一,当初她着急转卖,低价卖了出去,还有一笔一百两的账目没平,是最大的欠账了。


    她提着裙摆走进百香楼,店小二客气地迎了上来。


    “娘子是买酒,还是吃饭啊?”


    “我找你们掌柜的。”


    店小二将她往二楼引,二楼柜台后,四十岁左右中年男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掌柜的,娘子找你。”


    “找我何事?”掌柜的目光扫过。


    玉昙将账本里夹着票据摊开,“掌柜的,今日前来,所为平账。”


    掌柜的脸色僵了僵,将票据捻在手上,仔仔细细瞧了几遍,愣是挑不出错处。


    “票据是不假,只是这些可是我和慧掌柜立下的,娘子为何拿着?”


    玉昙放大了些声量:“我替慧掌柜来要账。”


    二楼宾客都往她这边瞧,甚至还有包厢的门开了,看热闹。


    她没有低下头缩回去,这账本就是她的,欠她的钱,她要回来,天经地义。


    掌柜笑盈盈:“真是不巧了,娘子,这几日百香楼的银钱,都采买食材了,沽酒了,你过几日再来,我保准给你。”


    玉昙站在原地没动,唇角抿了抿。


    这才是最难的,他也不说不会给,他就往后推脱。


    她也没想过一次就能要到银钱。


    “那我明日再来,麻烦掌柜的备好银钱,左右不过一百两,赵掌柜这个大的酒楼,都能从我这接过去,总不能欠我这点钱吧。”


    掌柜满脸笑意:“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我怎么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好。”再纠缠没用,玉昙果断下楼。


    “蠢东西,下次见到她,就说我不在。”掌柜地拿着账本打店小二的头。


    店小二捂着脑袋委屈:“我瞧娘子穿得清雅,绝对是非富即贵,以为是什么大主顾,才请上楼的。”


    掌柜嗤笑:“一个被赶出侯府的冒牌货,能有什么用。”


    “钱还给她。”一把黑刀拍到柜台上,掌柜的一抬头,便是一张俊脸黑得像锅底一般。


    这人他认识,边关回来的将军,约莫认识玉昙。


    掌柜还是对付玉昙那副嘴脸:“我明日就将银钱送去。”


    刀出鞘一寸,寒芒一闪。


    “现在。”若是他不照做,能让他命丧当场。


    “将军饶命,好好好。”


    掌柜的只得拉开抽屉,将里面的银票双手奉上。


    “自己送下去。”


    掌柜的连忙将银票往下送,脚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江听风站在包厢内,窗子半开,外面的人瞧不见上面,他倒是将人瞧清楚了。


    渔阳时从没见过玉昙穿白色的衣裙,清新秀雅,像一朵盛开的玉昙花,只是不像她。


    掌柜的追上那抹月白的倩影,将银票递上,赔笑道:“娘子,柜子里还有银钱,这才找到,账目还是得,了结了才安心。”


    玉昙愣了一会儿,接下银票后,道了声谢,往上瞧了瞧,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江听风慌忙往里躲。


    “太奇怪了。”


    大概是掌柜良心发现了。


    她握着要回来的银票,像握住了转机,她以后有离开汴京的勇气。


    她飞快往茶肆赶,需要在贺大娘回来前赶回,刚好她落座喝完一盏新添的茶,贺大娘拎着满手的东西回来。


    而后十日,她过上了等玉鹤安去翰林院后,便和贺大娘偷偷摸摸溜出去,贺大娘采买新鲜玩意,而她忙着催收银钱。


    银钱催收的过程异常顺利,老天爷总算开眼了,她要开始转运了。


    贺大娘也是闲不住的性子,习惯了和她每日往外跑。


    今日茶肆讲的书确实是她爱听的——终于到杜十娘看清李甲薄情真面目,换船后怒沉百宝箱。


    听完书时,外头太阳西斜了。


    茶肆对面的小书摊正在收摊,原本压在最下面避火图,正光明正大地摆在最上面。


    她虽到了出阁的年纪,到底还未议姻亲,教习嬷嬷不可能将这种事摆在明面上。


    她和玉鹤安做过的事,她隐约觉得和真正的男女之事不同,她又不能问玉鹤安,若是问贺大娘,明日整条街都能听见这些,她只能自己买本避火图看看。


    她装模作样地站在书摊前,挑了两本时下兴起的话本,角落还有一本她最喜欢的《公主还朝》,快速夹了本避火图进去,飞快结账跑了。


    小摊贩埋头将书装箱。


    “她要的什么书,我要一份一样的。”


    小摊贩一抬头,便是身着软甲的将军,抱着刀板着脸。


    “方才的女郎要了那几本书,我也要一份。”


    “好好,将军,小的马上帮你拿。”


    小摊贩连忙将女郎买的话本装好,又从里面抽了本避火图,递给小将军,一抬头小将军本来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丢下了银钱,不疾不徐地往女郎的方向去了。


    *


    玉昙抱着话本越走越快,太阳往下落得好快,若是不赶快些,玉鹤安肯定先从翰林院回来了,到时候定会板着脸训她。


    茶肆离院子所在的街巷隔了三条街,脚程若是快些半个时辰就能回家。


    走到第三条街巷,她发现有人跟着她,不急不慢,和她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若是她快些,跟着她的人也快些,若是她慢下来,那人也不见了踪影。


    不像是抓她,倒是想看看她的住处。


    难道是侯府的人。


    她连忙找了一个小巷子钻了进去,她努力蜷缩身子,躲进黑影里,几十息后,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腰间配着的黑刀。


    吓得她一激灵,生怕这把刀落在她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割,她满盘筹谋都没了。


    渔阳那些日子,他们还能算玩伴。


    剧情里在她身份暴露后,江听风极其厌恶她,就像现在这样冷着脸,拿着刀将她回去的路堵死。


    她只能尽力蜷缩,不发出一点声响。


    “汪汪……”巷子里的狗发现了异样,几条狗往她这边跑。


    巷子外的江听风转头往巷子里走,路过她藏身的角落时,只是停了几息,她害怕得都快屏住呼吸,蜷缩得更厉害了,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好在江听风没发现她的存在,走进巷子里教训恶犬狗。


    趁着这个工夫,她抱着话本猛地往外冲。


    中间夹着《公主还朝》掉在地上,发出啪嗒声响,她都没敢回头捡,以她最快的速度,拐了弯往小院子跑。


    平日她要走一刻钟的路,半刻钟就跑完了。


    见到院子大门,她总算放心了,江听风再恨她,也不能私闯民宅。


    她扶着墙大喘气,就瞧见玉鹤安板着脸从院子走了出来,她见到他也不怕训了,活像见到了救星。


    “阿兄。”


    今日怎么就回来得这么早了,她跑出去的事岂不是露馅了。


    “书这么好听?”


    红晕爬上脸颊,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明艳,鬓发染了些湿气,领口都跑散开了,露出白皙的脖颈,还有笔直的锁骨。


    身后还跟了个尾巴,江听风站在巷子口,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腰间还配着刀,右手抱着一堆书。


    一个连自己爱恨都搞不明白的人,口口声声问会不会恨玉昙,实际却眼巴巴地跟着。


    一瞬间,玉鹤安冷肃的表情松了,嘴角扬了扬。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将打湿的鬓发弄在一侧,动作温柔又缱绻。


    不像兄长来抓偷摸跑出去疯玩的妹妹,像在院子等妻子回家的夫君。


    玉鹤安接过玉昙手里抱着的书,将人揽在怀里,往院子里带。


    “下次记得早点回来,天黑了,巷子口那家的狗就不拴绳了。”


    在将玉昙迎进院子后,留给江听风一个相拥在一起,挑衅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谢谢 啊呸的雷。[星星眼]


    谢谢 猫猫头 。拥抱明月 筱 米猫营养液[垂[垂耳兔头]


    存稿耗尽了,现在开始每一天现写,现生996,还是凌晨,可能不会准时0点了,不用熬夜等,第二天早上看,如果不更会提前请假。


    我习惯是每天写,就是有时候事多了,没写到3000,就得请假。


    爱你们,那什么会提前说的。


    报行程:一到两个月就写得完了。(应该,毕竟大纲和正文两模两样,万一我写久了不能怪我哦)


    又看到老朋友了,第三本书了,这种感觉有点奇妙。[奶茶]《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