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抱媳妇都抱不着,真烦……
“驾!”
城门在晨光中洞开, 热闹的人群被一声厉喝撞开,緊接着响起馬蹄踩在板石路上的急促哒哒声,一个身穿繁琐紅衣, 墨发如漆,如同烈火如莲的灼灼身影野蛮地闯进视野。
面纱将那人的容颜遮得严严实实,唯有一雙明媚的桃花眸崭露在外, 昭示着倾城姿容。
“啪!”
手中的鞭影利落落下之时, 他策馬而过, 额头上的银饰像银铃般叮铃铃地响,紅痣如朱,艳丽至极。
“夫人!慢些!寨主说了,怀着身子不能骑这么快!”
身后,一队五大三粗, 气势豪野的盔甲壮汉疯狂驱使着馬匹跟在他屁股后头,领头那个一边招手一边着急上火地吼着。
声音散在空气里, 前头的哥儿是一句也没听见。
“夫人请起。”穿着内使冠服的大太监在宣读聖旨后虚扶了一把起身的段楓玥,却在段楓玥真的伸手过来时,不着痕迹地错开。
他打量着段楓玥的服饰和掩盖的面容, 笑道:“按理说夫人是要进宫面聖的,但圣上念着夫人怀有身孕,不便劳累,便免去了这个流程, 还望夫人感念圣恩,顾看玉体。”
他又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 左不过是段楓玥如果缺什么便和内务府说,将軍在边关为国效力,皇帝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云云。最终在段枫玥的深深注视下走了。
段枫玥好不容易忙完这一套虚与委蛇的事, 刚进将軍府的厢房,就覺天旋地转,差点站不住,急忙扶住门框。
行云见此立刻将他搀扶着坐下,流水端来一壶现沏的热茶,关切道:“公子今日太累了,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段枫玥点点头,一把把面纱摘下,面色苍白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身上穿的是澧家寨的神婆按照衛霄的吩咐特地给他做的“洛瓦”,意思是只有寨主夫人在祭祀时才有资格穿的衣裳。
临走时特地举行了仪典,往他身上洒了符水,说是为了驱邪,保佑平安。在路上时,庄骋和澧家寨的其他人,还趁京城使节不注意,将段枫玥调配的药粉洒到了他们身上,令他们浑身瘙痒,腹泻不止。
渐渐的有了传言,说是因为澧家寨神婆举行的那場仪式,段枫玥身上帶着邪门的東西,只要靠近,就会中招。轻者生病,重者有生命危险。
京城的使节原本是不信的,有不信邪的人殷勤地去段枫玥面前表现,回来之后果真大病一場,差点没挺过来。
这样的消息,领头的大臣立马写信呈上御前。皇帝果然顾念龙体,不敢轻易冒险,免去了段枫玥的面圣之礼。
为了防止其他人认出来,段枫玥还在眼皮上抹了胭脂。
一壶热茶入肚,又吃了些茶点,段枫玥总算脸色好些。他抚了抚略微隆起的小腹,小小打了个哈欠。现在已经一月有余,除了小腹有一圈像是长胖了似的肉,没有别的变化。
梳洗完正要入寝时,管家突然匆匆敲门道:“夫人,门外有人求见。”
此刻正是亥时初刻,段枫玥清晨来京,特意于闹市中策马,招摇过市,摆出一副不好惹的姿态,吓退旁人。应该不会有人上赶着来拜访,而且还是在这个时间。
“公子!公子!白桦可算见到你了!”许久不见的少年哭成了淚人,往段枫玥的怀里扑来。
段枫玥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失而复得的喜悦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白桦,你怎么……”会在这儿?语无伦次的破碎声音还没结束,就被门口榕树下阴影里垂垂老矣的身影打了回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他一下懵了,耳边是白桦撕心裂肺的哭喊,怀里是真实无比的温暖和颤抖,而那不可触碰的身影到底是真是假……?
段枫玥嘴唇哆嗦着,不可置信地踉跄向前,“祖母……”
他喃喃地叫着,在指尖触碰到那冰凉却又无比真实的衣角时,段枫玥竟然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汹涌的眼淚从眼眶决堤而出,只能抓着老人的衣角痛哭。
“我的玥哥儿……”
国公府老夫人亦是泪流满面,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沧桑变化,物是人非,她离家前还天真烂漫的孩子,如今面上却有几分成熟的風霜,再看那不甚明显却隆起的小腹,竟然已作他人夫郎,“……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吃人的世道啊!”
“他对我极好,就是土匪作風,平时爱逗弄人……祖母吃茶。”段枫玥絮絮叨叨地说,亲自为祖母斟茶,面对祖母那明显不信任的眼神,他顿了下,不再说,顶着一雙通红的眼,鼻音闷闷地问,“祖母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您……”
死了。这两个值得避讳的字眼他没说出口。
“你走之后三日,你父亲才来跟我说你去替你阿爹寻刘奶娘,我责怪他竟然放心让你独自出这样远的门。他敷衍了我几句,转头说因为政事繁忙,要租个宅子暂时外住。我懒得管他,由他去了,却在寺庙里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我的瑾年还在府里,我得回去瞅瞅。”
“这一瞅便出了事。国公府竟然空无一人,家仆全被段玉成那小子遣散,府内像遭了贼人一般凌乱,可细数之下,重要的财物又不曾少一件,紧接着有人来报,说是在陵园外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人。”
“这时段玉成披麻戴孝地抬了一具尸体来,竟然跟我说是你在路上遇了土匪,不堪受辱跳崖死了。那尸体面容毁坏,不能辨认,我瞅着那身形确实极像,还有玉佩为证,一时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可当天晚上我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这一切太奇怪了……”
“于是我对外按兵不动,对外宣称时日无多,暗中寻找你的消息,你的影子没寻到,寻来了归家的白桦。他将你在苍峦县的事一说,我才知那段玉成是狼心狗肺!”
“后来?唉,后来……”
国公府老夫人想看看背后这滩水里到底有什么,那段玉成又有什么机谋算计。于是干脆对外说自己已经去世,办了一场丧事,将早已准备的棺木下葬。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尽天良,連挖坟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老夫人狠狠拍了下桌子,茶具蹦起,她一下又红了眼,“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茬,我对不起我的瑾年,让他入土了也不能为安……”
“到底是谁在害国公府?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段枫玥捏紧茶杯,泪眼朦胧又帶着愤恨问道。
“是……上头那位。”老夫人闭了闭眼,苍白的唇无声地张张合合,艰涩道,“直到有锦衣衛来跟踪我,我才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他们在找東西,找一个根本就没有的东西!都是你祖父造的孽!”
找东西?衛霄曾经就问过他,阿爹是不是给他留下了什么东西。他是怎么说的?
只有玉坠和鞭子,其余的便没有了……
他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正待细问时,祖母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叮嘱道:“玥哥儿,祖母能活到现在,少不了三皇子的庇护,如今你夫君在边关身居要职,切莫和三皇子对上,不然祖母这心里头过不去……唉。”
三皇子……衛霄效忠的是三皇子?那个商女所出,天生瘸腿,至今没有封王的三皇子。
段枫玥的脑袋一下通了,也明白了卫霄临走时那句“没准有惊喜等着你呢”是什么意思。
原来白桦、祖母的失而复得不是偶然,都是卫霄为他准备的。
朔风卷着冰碴,打在玄甲上,发出碎玉的声音。夜色下的黄土校场上,黑压压的士兵如松柏般挺立。
“卫将軍,三支夜队已经派出去了,往西南、东北、正北三个方向。”统领趙轩走来汇报。
卫霄收回目光,声音沙哑道:“收吧。”
掌旗官立刻会意,猛地挥舞大旗,一声声厚重悠长的哨子吹起,兵阵散开了。
卫霄脱下玄甲,穿上厚厚的棉袄,往营帐走。身后头趙轩追上来,亮着一双眼,全然不服刚才沉重的模样,叽叽喳喳的打听:“将军,为啥要派侦察队出去啊?也没听说有敌袭的消息啊。”
卫霄刚来一个月时,军队的人都不是很服气,毕竟他这属于空降。卫霄也不惯着他们,在管重山的默许之下,谁不服气练谁。而且他也不是光铁手无情一顿整治,平时休息时还跟士兵们插科打诨,混在一起。
如此软硬兼施下,卫霄现在在军队的民心是服服帖帖,連带着管重山也沾了光,说管将军慧眼识珠呢。
“……”卫霄不愿意搭理赵轩这小子,本想着晾着算了,没想到赵轩一直跟着屁股后面,差点跟他进营帐。他无语地踹了赵轩屁股一脚,“怎么着,你是我媳妇啊?还想跟老子一块儿睡?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糙样!”
卫霄好不容易进去温暖的营帐,把袄子脱了,喝了口热茶,叹出一口热气。这边关真不是人干的活,这一个月别看他云淡风轻,来什么破什么,但私下里覺得自己简直连牲口都不如。
那营里的战马在没战事的时候还在马厩里和媳妇马双宿双飞呢,他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想抱媳妇都抱不着,真烦。
在边关睡觉的时间都少,他简单洗漱后立刻爬上床,冰凉凉的被窝里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不由得想起在澧家寨时,他搂着段枫玥睡觉的滋味。
他媳妇长得是真好,不光脸是一等一的漂亮,像下凡的仙子,身条也是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他最喜欢搂着段枫玥的腰,往里凹的线条,最适合放胳膊,那手必然是放在屁股上。
段枫玥许是从小被他阿爹揪着跑跑跳跳练鞭子的缘故,长得比别的哥儿高得多,看着就大气。连带着屁股也是。他手摸上去,软乎乎的,热腾腾的,还香,就忍不住用力。
“唉……”卫霄长长的叹了一口热气,难耐地翻了个身,晾在被子外头的手磨蹭了几下伸进里头。
眼睛紧闭着,眉头拧在一起,呼吸慢慢地粗重。一开始卫霄的脸上是有欢愉的,但慢慢表情变得难挨,甚至说痛苦。最后,他气急败坏一睁眼,骂道:“他娘的……”
翻了个身,卫霄把有力的胳膊伸出来,从床头小柜里拿出个包袱,上头是几套衣服,最底下……是一件段枫玥的小衣,绣着粉白的合欢花,还是成亲前卫霄给他买的。
现在这块红色的布料,已经被穿得很旧了,边缘还有些磨损,但很软,带着段枫玥身上的香气,应该是穿过,连洗都没洗,就给卫霄塞进了包袱。
一个多月了,卫霄用得很小心,只是在做事时紧紧攥在手里,实在难出来就捂在口鼻处细细的呼吸,从来不会弄脏。
不然就得洗。
洗了媳妇的味儿就没了。
可饶是如此,上头的熟悉的香味还是慢慢的散了,淡得简直闻不见。
卫霄把小衣盖在脸上,压抑地重重喘气,想着段枫玥的脸和身子……被子的起伏越来越大,历经千辛万苦,猛地“呃”了声,最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满足又松快的气:“啊……”
第32章 我在边关想你想的都要疯……
两个月的时候, 段楓玥开始严重的厌食和呕吐。
剛懷上时,他喜欢吃一些重口的,像能把人酸掉牙的梅子幹, 他能抱着吃一罐。现在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遠遠地闻着那个刺鼻的味道,就想吐。
刘师傅从澧家寨跟过来了。按照衛霄嘱咐庄骋的意思, 是在京城重新给段楓玥请个酒楼的大厨, 或者专门给达官贵人家夫人做月子飯的炊娘。
但段楓玥觉得衛霄去了边关, 自己就够可怜的了,再把身边儿那些跟衛霄有关的人和物全都扔了,他心里不得劲。因此执意要帶着刘师傅。
刘师傅很是感激。段楓玥不爱吃飯有一段时间了,他想着法给段枫玥做飯,一顿飯要做好几种口味, 重口的、淡味的、不上不下正合适的。
“夫人,您看看这个, 酸菜鱼,可嫩滑了。”行雲捧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鱼肉,举着勺子往段枫玥嘴边送。
段枫玥神色恹恹, 瞅见那红油的汤底,抱着懷里的小痰盂就痛苦地“哕”一声,一边吐一边臉色发白地推行雲:“不吃,不吃, 你快拿走……呕。”
流水见状,立刻拿着手里的白粥和清烫时蔬上前, 哄道:“夫人您吃这个,这个没那么重的味儿,好克化。”
段枫玥擦擦嘴, 勉强張嘴吃下一勺。
看他好好嚼着,行雲和流水都放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下肚子,就见段枫玥臉色一变,又抱起小痰盂,把臉埋进去,闷闷地“哕”了一声。
竟是全吐了。
段枫玥弱柳扶风地靠在床边,行云和流水给他擦臉,他红着眼睛气若游丝道:“一点味儿都没有……吃到嘴里好恶心……”
行云流水看他这副凄惨的模样,手忙脚乱的直心疼,最后还是白桦拿来了花蜜水和切好的脆桃,段枫玥才勉强吃了些東西。
他咂摸着没有什么味道的嘴,委屈极了。虽然小侍们也尽心,但论效果来讲比不上衛霄一根手指头。
他总是有法子,看见段枫玥不吃饭,肯定要把段枫玥抱在懷里细细地哄,他会親段枫玥的眉眼和嘴角,跟他说些黏黏糊糊的、不要脸的情话,哄着哄着就趁段枫玥不注意把東西塞进嘴里去了。
夜里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起一回夜,有时候段枫玥剛迷迷糊糊睡着,就感觉底下一股熱流,他急急忙忙爬起来,去耳房方便。
来回几次,段枫玥气喘吁吁。
外面的寒风还大,他又冷又累,还饿,一时间脾气上来了,觉得自己揣了个可恨的小東西,幹脆一屁股坐在床边,摸着肚子咬牙罵道:“你混蛋父親欺负我,你也折腾我,你俩都不是好东西!”
罵着骂着又委屈起来了,眼泪像雨水一样哗啦啦地掉,坐到书桌前拿起毛笔,抹着眼泪就给卫霄写信:
“我在京城吃不好睡不好,都瘦了。肚子里的小东西天天折腾我,都怪你,你自打开荤后跟疯了的狗似的天天缠着我做那档子事,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早就怀了身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去了边关,一去就是三五年,等孩子生下来,再会走路了,都不认识你……”
他在信里把卫霄骂了个狗血喷头,一会说他生性放荡不懂节制,一会说他残害良家哥儿,让他这么早就生孩子,十足的土匪做派,最后说卫霄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要是有本事就帶着他去边关,不会让他受这种相思苦。
卫霄收到信时正在伤患营里裸着上身处理伤口。
他帶着一支约莫十人的小队出去夜巡,趴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准备撤退时,没想到一转头和两队玄羯国的查寻死士对上了。对方一共有三十个人,是卫霄他们的三倍,穿着夜行衣,手段狠辣,打法不要命。
卫霄这边虽然也拼命,但奈不过对方人数众多,险胜之后竟然死了一半的人。其中有一个小伙子,平时呲着大白牙傻乐,休息时一边吃饭一边跟人炫耀自己在家乡的青梅有多漂亮,等战事结束后就回去成親。
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五具惨不忍睹的死尸帶回来,卫霄也受了伤,胸口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还好他躲得快,没有伤到脏器。
随軍大夫给他处理伤口,愁云惨淡之时,信使突然进来,拿出一封信交给卫霄,说:“将軍,这是京城那边儿送来的呢。”
卫霄沉重的心情稍微松散了点,抖着手打开信封,一看就心疼坏了。他伤口都没绑好,就蹭一下站起来。
随軍大夫在后头叫:“将军!还没弄好呢!伤口该裂开了!”
卫霄没空管这个,回头吼了声:“待会!”
手上绑着绷带,还有没来得及擦洗的黄泥,他写字不方便,随手抓了个会识字的大夫过来,让他写字,卫霄口述。
卫霄拧着眉头说:“你就写……要是吃不下饭就吃些茶点,多少垫垫肚子,不能饿着,那么瘦让人心疼。腰疼睡不好觉,就往身子底下垫个枕头,被子多盖几层,你总是怕冷,身边得有个暖乎的东西才能睡着,要灌个汤婆子……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要闷在府里,免得你整天胡思乱想。”
他看大夫写得差不多了,又上下嘴皮一碰,让大夫写了个对孕夫身体好的滋补汤药方塞进去。
大夫一边整理信封一边说:“将军,就这些吗?”
卫霄張張嘴道:“还有……”
他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这些叮嘱对遠在京城的段枫玥来讲就是无用之功。府里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些小事怎么想不到?段枫玥跟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他了。
他想让卫霄回去,抱抱他,跟他一块儿度过这漫长又难挨的时光。
卫霄捏着段枫玥的信,看着右下角一方潮湿又幹了的褶皱,那是段枫玥的泪痕,心里直堵得慌。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拧着眉头把还没折好的信纸抢过来,捞起毛笔,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别哭,等我回家。”
三五年?
他还不信了,这场仗他一年不能打完。
段枫玥收到卫霄的回信,在书房拆开,瞅着那張纸高兴得不得了,尤其是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嘀咕着“总算说点人话……”,轻咳一声再次执笔,写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碍,生小孩都是这样的。我在京城一切都好,你在边关不要因为我的事情挂怀,小心些,不要受伤。”
因为这封信,段枫玥心情极佳,连带着晌午饭吃了不少,把几个小侍高兴的。吃完又觉得胃胀,行云和流水说,八皇子生辰要到了,为了庆贺,派人在大冬天用冰镩和大斧把湖面破开,用以游船。
段枫玥觉得有趣,正好卫霄在信里叮嘱要他多出去走动,便带了人要出去。庄骋听此,急急忙忙召了两队训练有素的澧家寨的匪徒,作侍卫打扮跟着。
卫霄看他有梅姐儿和大娃二娃,不忍心带他去前线拼命,他得把他媳妇照顾好了,对卫霄是个交代。
几个世家的哥儿在游湖的船上吃茶,熱气袅袅,好不惬意。突然有人对着船外一指,道:“诶,落哥儿,你看那个人……身形怎么那么像段枫玥?”
“国公府的段枫玥?得了吧,他不早就没了吗?”落哥儿不信,也跟着往外瞅。
席间有个长相婉约,白衣的端庄哥儿正在饮热茶,闻言手一顿。旁边的哥儿来抓他,往窗边走:“卿染,你瞅瞅,那是不是国公府的段枫玥啊?段大人不是你表舅吗?你应该认得的。”
段玉成的外室子段卿染在去了五溪县后就改头换面,以表外甥的名义回到了京城,和段玉成同住在段府。乍然听到段枫玥的消息,心一紧,他远远地望去……
一身红衣的哥儿在侍卫的护送下登上船,身后跟着好几个东张西望,兴奋的小侍,而他走在前头,虽然小腹隆起,看起来像是怀孕了,但依旧挺立如竹,像是寒冬中的一串烈梅。
面纱下的脸看不清,但段卿染依旧倒吸一口气,那身形……分明就是早已经送去土匪窝的段枫玥!他不是已经跳崖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父亲骗他?
不可能!父亲都肯为了他把段枫玥送去土匪窝,怎么会骗他!
身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都在七嘴八舌地问他那是不是段枫玥,段卿染定了定心神,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也看不太清,不过是有几分相似,不然我们前去拜访一番?近距离瞅瞅就知道了。”
“夫人,这地方真好看,不愧是皇子,出手就是阔绰。”流水的雀跃溢于言表,上了船就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停不下来。
段枫玥刚抚着小腹坐下来,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
“我可是杨丞相家的嫡二公子,你一个小侍卫,凭什么不让我进?”
“我们夫人怀了身子,不喜欢热闹。”
“一个乡野来的哥儿,怎么这么娇贵?听说还是青楼清倌出身。怀个孕而已,还见不得人了?”
段枫玥听得直心烦,他一听就知道那几个咄咄逼人的声音是什么人。左不过是杨尚书家的杨落和高大理寺卿家的阮泽。这俩人在京城时就跟他对着干,一张嘴得理不饶人,他一般都能动手都不动嘴,直接上鞭子抽。
两个小侍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白桦瞅段枫玥脸色不对,问了声:“公子?”
段枫玥点了个头,白桦就立刻戴着面纱跑出去,远远地叫庄骋过来,说了两句什么。
“将军夫人而已,也没在边关干出什么功绩,就蹬鼻子上脸成这样,要是他夫君回来,还不上天?”明明是大冬天,杨落气得浑身发热。
阮泽看见那五大三粗一身煞气的侍卫头子跟个小侍在那儿说什么,眯了眯眼:“落哥儿,你看……”
话还没说完,几个身如铁塔,面带横肉的侍卫就冲了过来,一双蒲扇似的大掌像烙铁一样抓住他的衣襟,竟然直接将他提离了地面。
再一看,身边的杨落也是如此狼狈。阮泽的脸立刻成了猪肝快,顾不得风度大喊大叫起来:“你放开我!下贱的奴仆!你竟敢这么对本公子!”
“你给我等着!”
“等本公子回家让我父亲砍了你的头!”
围在周围的小侍立刻冲上去,哭啊喊啊,乱成一团,场面一度十分热闹。他俩屈辱地摔在地上,衣衫凌乱,却是深深对视了一眼,脸色难看:“怎么作风也这么像段枫玥……”
边关,卫霄随时随地都揣着根炭笔和纸张,每个士兵都累得要死,出完任务就赶着去吃饭,不然就没得吃了,卫霄却是茶不思饭不想,身上的尘土来不及擦洗,伤口也来不及包扎,坐在地上就写写画画。
赵轩好奇,偷摸瞅了一眼,这一下给他酸的,叫起来:“我看到那花儿就想起了你……哎呦呦!将军还会说这个呢!”
“滚!”卫霄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狠狠的一脚踹过去,这没眼色的小子才消停。
段枫玥给他寄来信,说在京城一切都好,还说了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儿,说什么有不长眼的世家哥儿趁他游湖去挑衅他,他一个不高兴全给扔出去了。
卫霄一边夸他,一边又心疼他,说这种事别自己动手,他那手细皮嫩肉的,不能干这个,让庄骋来就行,也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同时他还有些焦躁,觉得自己在边关两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这他娘的得猴年马月才能回去?尤其是得带着战功回去。
就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战功,京城里的人才敢挑衅段枫玥。
他越想这些个,越满脑子都是段枫玥。边关的日子灰扑扑的,十分压抑,唯一的亮色就是他脑子里的段枫玥。他什么都想跟段枫玥说,什么路上看见个小花,就想他,下雪了,也想他。
有时候上头了,洋洋洒洒写满一封信,卫霄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痴言酸话,看了让人脸红。
夜又深了。
卫霄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段枫玥,心里想,身上也想。想着想着就把被子一蒙,起起伏伏的,难耐的喘气声闷闷的响起来,越来越急促,就快升上最高点,却骤然停住:“啊……操!”
被窝安静了一会,像是妥协了,最后卫霄黑着一张跟锅似的脸爬出来,咬着牙上下磨。真是让段枫玥给他惯的,好的吃多了,自己都弄不出来了。
段枫玥给的小衣他洗了两回,早就没味了,握在手里一点感觉没有。卫霄心里烦得慌,总觉得火发不出去。
长夜漫漫,寂寞如雪,他干脆从白天穿的衣裳里把炭笔和纸张掏出来,窝在被窝里就一股脑写,眼睛发直:“媳妇,你真不知道,我在边关想你想的都要疯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我想……”
“对,他可可恨了,第二天跟我说要我当他的通房。我当时慌里慌张的,刚醒,哪注意他的表情和语气,就当真了。结果晚上让人给我做嫁衣,全是红彤彤的好料子。我气得不行,狠狠敲了他一笔,给他身上花的一分钱都没有了……我那嫁衣可好看了,祖母你要不要看?”
段枫玥身子四个月了,吃饭不怎么吐了,精气神也好了不少,就是肚子比别人大,行动不便,只能窝在房里做些手艺活。他一开始也不得要领,找了绣娘教,手扎了好几个窟窿才学会的。
老夫人在一边儿吃茶,听段枫玥讲他离家以后的事,虽然段枫玥语气轻松,但她听了是又心疼又生气,直拍桌子:“他怎么能那么欺负你!”
“……他也没那么坏,都只是说说,实际上没干过害我的事儿。我以前傻,他说什么我都信,现在他这样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段枫玥一看祖母这愤恨样儿,就觉得说多了,转而又给卫霄说起好话来。
“夫人!夫人!信来了!”流水捧着一沓信,欢快地跑进来。
段枫玥眼睛一亮,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还没接手呢,老夫人先把信抢了过去,沉着一口气说道:“你别看,先让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哎……祖母。”段枫玥想起卫霄前几回寄回来的信,看着是个正经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以他对卫霄的了解程度,还是不放心地凑了过去。
前几封还算正常,有关心段枫玥身体的,有关心孩子的,有说边关风物人情的。
老夫人脸色总算有点好转,就是还是看不顺眼:“这字写得忒难看了,没读过书?他没读过书居然好意思碰你!我们玥哥儿上学堂时都是拿头名的!”
她手里翻着,突然一封折得更小的信掉出来,砸在桌子上散开,里面的狗爬字露出来。段枫玥眼尖,一下就瞅见了上面的只言片语:
“媳妇,我想你想得要疯了,我现在就想从边关跑回去,把你衣裳全脱了,按着你的腿…你,我的…要难受死了,我想干/你的…,从后头弄你的…,再亲亲你,舔你的…听你叫…”
“诶,诶……祖母,这……这个你不能看!”
第33章 随信附赠小衣一条。
段楓玥闹了个大紅脸, 急忙站起来抢被老夫人从桌上拾起的信。
哪知老夫人耳清目明,先一步看清了上面的狗爬字,顿时站起来, 抖着手指斥责道:“不知廉耻的畜生!满纸淫词浪语,不堪入目!这么糟蹋我们玥哥儿……你怎么不揍他?等他回来我要打断他的腿!”
她罵的是衛霄,段楓玥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哼哧瘪肚地“祖母……祖母, 你消消气”了半天, 又说“他就是那道泼皮东西,不浪荡活不下去”。
好劝歹劝,眼见着老夫人气消下去些,段楓玥又嘀咕了句“我也舍不得打他……况且我都习惯了”。
这下老夫人邪火又上来了,看着段楓玥这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不争气模样, 鼻子都要气歪了,她给段枫玥也狠狠罵了一通:“都是你惯的!我就不信, 他欺负你一回你抽他一回,他能那么糟蹋你!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祖母……”段枫玥百口難辨,只能拉着老夫人的袖子左右晃, 丧头耷拉腦的,“您别说了……”
在祖母面前伏低做小许久,总算把祖母送走。段枫玥越想越气,衛霄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明明是他把祖母救回来的, 怎么可能不知道祖母在他身邊,这封信会被祖母看到?
平时欺负他就算了, 都是两个人的事,这下给他捅到祖母那里去,他还要不要活了?他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不要脸的东西!”段枫玥看着那污言秽语的信怎么怎么不順眼, 气得眼都紅了,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把纸張撕了个粉碎,之后大笔一挥,唰唰唰地提笔就写。
把衛霄骂得狗血喷头后,他胸膛起起伏伏,总算气順了些。这些日子他情绪波动较之前大得多,就连晚上被褥没铺平整都睡不太好,连带着白天也不高兴。
几个小侍心惊胆战的,干活愈发细致。好在段枫玥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上一刻还生气着呢,下一刻吃到想吃的东西,就又高兴了。
于是此刻段枫玥盯着桌面上的散落的纸張,又覺得于心不忍。
嘀咕着“他也没什么错,在邊关是忍得辛苦些”段枫玥又小心翼翼地把破碎的纸张一块一块地收起来,装在前几天绣的小香囊里。
找香囊的时候又顺带着抽出一条穿过的小衣,他顺手把小衣扔在一邊,拍了拍滚烫的脸颊,轻咳一声,正襟危坐,很是一副正经人的模样,翘着手把纸张翻了个面,提笔写下几个字。
“不知廉耻!”
“畜生!”
“不堪入目!”
“不要脸!”
“十足十足十足的不要脸!”
……
衛霄拧着眉头把信看了一遍,毫无廉耻心地啧了一声,寻思这回媳婦怎么还会了几个新词呢。
他看着看着覺得纸背面有重影,又翻过来,看见右下角藏着几个小蚂蚁似的小字,跟做贼似的:“你再忍忍,随信附赠小衣一条。”
卫霄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瞅瞅四周,把包袱从信使手中接过,跑到墙角,鬼鬼祟祟地打开,果然看见一条月白色的小衣,上头还绣着荷花,没见过,应该是段枫玥回京城新买的。
隔着老远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香气,卫霄心痒難耐,迫不及待地拿起,盖在口鼻上狠狠吸了一口。他媳婦就是这个味道!如痴如醉的……心旷神怡的……美妙的……
“将军,你蹲这儿干啥?管将军叫您去帐里开谋会……我去!”赵轩晃荡着过来,被那抹明晃晃的月白闪到了眼,大惊失色,“您这也太狂了!”
段枫玥在信上除了批判了一通卫霄的狂徒行径,还用了三百字大骂卫霄的字写得难看,好像狗爬一样,一点诗情画意都没有,明明是遥寄相思之情,被他一写,成了驱鬼画符。
当他段枫玥是鬼吗!
卫霄痛定思痛,一受伤就往上回给他包扎的随军大夫那儿跑。
陈大夫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还要回答卫霄“是不是这么写?”“要不要出笔锋?”“你看看我这字看着好看点了吧”之类的问句,气得陈大夫一个文化人直接飙脏话以下犯上了:
“練練练,你练个屁!你这胳膊血刺呼啦的,都快不能动了,还写什么!”
饶是如此,也没浇灭卫霄练字的熱情。时常有人看见卫霄趁着练兵蹲在校场旁边,拿根木棍在黄土地上划拉。
近来寄来的信字迹端庄了很多,段枫玥很是满意,临睡前要看上好几遍,再放在枕头底下,跟卫霄在身边似的,心里踏实,睡得更香。
可能是今日临睡前,他一边脸红地嘀咕“真不要脸……”,一边认真地把卫霄上回寄来的那封不堪入目的信拼了回去,闭目之后,那些艳词不停地在腦内徘徊。
“按着你的腿……从后头……”
想着想着,脑子里就好像有画面了似的,在澧家寨,卫霄对他做的那些羞人的事儿全都回想起来了。身子愈发地燥熱,段枫玥费劲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把热腾腾的脸埋进去。
忍了好一会,段枫玥实在受不了了,心里头两个想法在打架,一个说试试吧没事的,都嫁人了,卫霄跟他玩的比这个花多了,一个说以前都是卫霄放荡爱玩,现在就你一个人,怎么能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呢?
那不是跟卫霄一样了吗。
纠结着,段枫玥的呼吸慢慢发重,最后还是把手伸到衣服里。
“嗯……”哼哼唧唧的声音出来了,他露在外头的发红脚趾难耐地勾起。
又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段枫玥的身子愈发重了,出门是别想了,能活动的范围只有屋里,院子里。
祖母不在府里。还三个月才到产期呢,她就心慌得不得了,急忙去寺庙给段枫玥祈福去了。
“兄弟媳妇,府外头有人求见!”
说着说着,莊騁一张脸不对劲了,声音也小了:“说是姓段什么的……”
下雪不冷化雪冷,初春的倒寒比深冬更刺骨。
段玉成站在寒风里,脚下是薄薄的透明冰壳。他看着将军府崭新的牌匾,面色阴沉。
楊尚书家和阮大理寺卿家的哥儿被打了,回家哭哭啼啼告状,本来这种小事,楊尚书和阮大理寺卿是不在意的。
可是,两个孩子又哭又闹,竟然说什么“他行事跟国公府的段枫玥一样!段枫玥死了还不安生,换个身子来欺负我!父亲给孩儿主持公道吧!”
杨尚书和阮大理寺卿觉得不对劲,想到瑞王一直在找国公府之人的事情,立刻向瑞王禀报了。瑞王听后,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道:“青楼出身的哥儿,行事却像国公府。段爱卿,你怎么看?”
明眼人都知道瑞王是在质问。
虽然现在京城里盛行将军夫人是青楼出身的传言,但瑞王一派大多数人都猜测那只是卫霄为了掩饰和瑞王勾结的幌子,真正带回来的是段玉成的外室子段卿染。
还有一小部分人在怀疑卫霄。上次苍峦县知县孟儒新就呈上来一些证据,虽然那些证据由于关键一环傅良的失职而并未指向卫霄,但也落下了卫霄不安分的话柄。
七嘴八舌之中,段玉成是有口难言。
承认那是段枫玥,就相当于认下了欺瞒瑞王之罪。他只能说那是段卿染,因从小耳濡目染段枫玥的行径,忍不住模仿罢了。
瑞王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亲生孩子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还怀了身子,段爱卿难道就不想念?抽空去看望看望吧。”
为了挽留瑞王的信任,段玉成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将军府求见。
段枫玥正纳闷呢,他高调入京,又在游湖的时候把杨家和阮家的哥儿打了,卫霄在边关也一时看不出好坏,京城的世家贵族都在观望,不会贸然来拜访他,今日这是哪个不长眼的?
乍一听莊騁说到“段”这个字眼时,段枫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被段玉成拒之门外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个雨天,那么冷,那么绝望。
他靠在床榻上,咬牙骂道:“他还有脸来!”
胸膛起起伏伏时,段枫玥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一下,他心头上的气顿住,轻抚着小腹,闭上眼顺了顺气,冷声道:“把他打出去。”
“哎,好!”庄骋应了一声,刚转身还没走出去,就又被叫住了。
段枫玥费劲地扔给他鞭子,狠声道:“用这个,打得越狠越好!”
“段……夫人他不在吗?”段玉成站得腿都冻僵了,门好不容易打开,却没有段枫玥的身影,一时忍不住质问。
出来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身后头跟着几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汉。为首的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是段玉成?”
段玉成眉毛狠狠皱了一下,不安道:“是,又如何?”
庄骋笑了一声,匪气横生,居高临下道:“段大人和外室苟合的传言还在京城说书人间盛行,我们夫人说了,最看不起你这种吃里爬外,不知感恩的东西!让你进将军府,都是辱没了我们将军府的门楣!”
“冯虎,冯龙,打他!”
段玉成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这几个人刚要骂回去,就被围了起来。这些人简直像堵墙,把他一个读书人围在中间,劈里啪啦的,棍子全都打在了身上。
痛!痛!痛!
不知被谁往后腰狠狠踹了一脚,段玉成跌坐在被春水活成泥的地上,脸被踩了好几脚,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出来,应是鼻梁断了……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竟敢如此放肆!你……啊!”段玉成眼冒金星,腿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弯折,好像也断了。他好不容易睁开肿胀的眼,又是狠狠一鞭子打在脸上、身上。
一道道鞭影熟悉无比,好似,多年前,枫玥在院中挥舞的那样。
第34章 (剧情多) 夫人要生了!(……
“不去冒险, 这点糧食怎么够吃?难道要我軍将士连敵人的脸都没见到,就在營地活活饿死吗?!”
“等!等!等!要等到猴年马月?”
雨稀里哗啦的下,也挡不住營帐里大吼的争吵声愈演愈烈, 还傳来“哐”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咳。”管重山披着外衣坐在主位,看着对面的衛霄急火攻心将木椅踹倒在地。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眉毛和嘴唇蒼白萧瑟, 比衛霄最初见他蒼老了许多。
几月前, 管重山被玄羯国的死士刺杀,手下第一大将陈副将戰死。管重山拼着力气将请求衛霄上边关的折子递上禦前,之后便足足昏迷了半个月。
经过全力救治,管重山雖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元气大伤, 恐怕……时日无多。
当然,为了稳定軍心, 他并没有将身体状况外傳,是以衛霄并不知晓。
“那是九五之尊,他不会至将士和百姓的生命于不顾。”管重山沙哑着声音安抚。
他话都没说完, 就踩在了卫霄尾巴根上。
“皇帝和禁軍不值得信任,这可是你说的!臨到緊要关头,你又改了说法,难道要把全軍一条条的人命交给一群酒囊饭袋吗?!”
“你真是老糊涂了!”
卫霄气得眉毛都快烧着了, 他吼了两句,又觉得管重山一个面目憔悴的老头接他的怒火很像虐待。
于是很烦躁地撂下一句“反正我跟你说了, 那我再行动就不算违抗军令!你别管那么多,反正明天我就让你见到糧草!”撩开營帐就走了。
“你……”藏蓝色的厚布仍在晃动,管重山阻止的话音顿住, 一双浑浊的双眼出神许久,终是深沉地叹了口气,“算了,这样也好。”
“大将军。”这时有个暗卫来报,恭敬地将一个小纸卷交给管重山。
管重山展开看了上面的文字,一瞬间,背好像佝偻成一架白骨,更加沧桑了。
“是时候了……”他喃喃道。
营地的糧草快要消耗殆尽,京城方向的糧草却迟迟没有运来。本有苍峦县囤的粮草可以救急,偏生昨夜下了一场为时过早的瓢泼大雨,到今日都不曾有停止的迹象。
雨水凝成的洪流冲倒了山地,运粮、通信的甬道全被隔断,边关成了一座孤军奋戰,被死亡笼罩的城。
深夜,雨依旧在下,卫霄却没有入眠,手边是一张地形图,上面标着足足八个红点,是目前可知的敵军粮仓。
他承认自己有些焦躁了。
可是,眼下的情况如此恶劣,若不想点办法,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死。
段枫玥还在京城等着他回去。
卫霄闭了闭眼,压住烦乱的心思,屏气凝神又把计划在脑内演练了一遍,确认失手的概率比较小后,直接下了命令:“趙轩,去集隊。”
两个时辰后。
“将军!将军!”趙轩身穿斗笠,冒雨前来,骑马冲到卫霄面前,抹了把脸,急匆匆地说,“粮草已经抢空了。”
卫霄挥舞长枪贯穿敵人的胸口,看了看四周激戰的兄弟,气喘吁吁道:“不要恋戰,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去下个据点。”
赵轩闻言立刻吹响哨声,士兵们闻声都往出口的方向聚集。
刚要撤退时,忽然地动山摇,剧烈的马蹄声响起,卫霄心道不好,本以为大雨能够拖延时间,没想到敌方援军的速度这样快!
他当机立断:“回营!撤!”
一行人被迫挤入一道狭窄的山路,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就在这个緊要的关头,前方黑暗中竟然又钻出一隊人马!为首之人手持利劍,面戴面具,似笑非笑的纹理闪着黑暗危险的光泽。
被两面夹击了。卫霄心头一沉,牙龈都咬出了血,抬起长枪:“好……好!兄弟们,杀出去!”
他心里头想着段枫玥,不怕死地直直迎了上去,长枪和利劍相撞。
雨渐渐下得小了,一抹月光从树缝里露出来,和卫霄交手的那为首之人,本来凌厉的剑锋突然一偏,竟从胸口直接滑向了喉咙!
卫霄眼皮一跳迅速后躲,长枪往前一挡。他用的是巧劲,对面却仿佛因为他这防守的动作而受了多大的刺激似的,长剑甚至没握住,重重地摔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你这玉坠……怎么来的?”对面的喉咙发紧,艰难出声。
……
“他怀了身子,现在在京城养胎。”卫霄骑着马,晃晃悠悠地说。
雖然已经和那为首之人说了很多,但它还是有些恍惚,一时无法消化段枫玥他已经战死的舅舅崔容疆还活着的事实。
不仅活着,还正巧在边关,帮了他一把。
一定是枫玥在京城保佑他。
崔容疆点头说:“是该让他在京城。这边关血腥之地,已经洒有我崔家太多的骨血了,他不来为好。”
自从他认出卫霄的玉坠,就改了方向,转而一起攻击起身后玄羯国的援兵来。不到一个时辰,来势汹汹的敌方援军就被清理干净了。
两队人马又一起攻破了三个敌方粮草据点,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驮着粮草回了营地。
“当年我假死逃生,万念俱灰又留有一丝恨意,藏身于边关深山中養精蓄锐。”
“一年多前,瑾年寻到了我的消息,派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卫来寻我。正当我准备和国公府重新联系的时候,噩耗发生了。那之后,我也曾派人去苍峦县找过枫玥。”
“那人你应该也曾见过……那个被你刺伤腿的黑衣人,就是和枫玥他爹一起从小长大的侍卫,枫玥的鞭子还是他教的呢。”
“我记得你当时说什么,跟在你身边的是青楼赎出来的美人?”崔容疆的语调变化,面具下的眸子压迫地看过来。
卫霄一咳嗽:“太多人在找他了,我只能放出假消息,混淆视听。”
正当卫霄打算继续问些其他问题,比如崔容疆为什么要假死,是谁在背后算计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国公府联系时,营地到了。
还没来得及进去,卫霄就脸色一变,他匆匆下马,冲进去。
愁云密布的天空压得很低,营地里伤员、死尸排满校场,密密麻麻的士兵跪成了一面人墙,守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低头默哀,粗糙的双眼在看到卫霄的瞬间,滚烫的热泪流了下来。
为首的士兵凄厉嘶吼:“敌国宵小趁乱宣战,兵臨城下。镇关大将军管重山幸不辱命,壮烈殉国!卫将军,属下为全军请命,请您继承大将军遗志——死守国门,血战到底!”
淅淅沥沥的雨水浇湿了白布,老人布满血污的白发在泥水中舒展,如竹的身躯依旧挺拔。
“死守国门,血战到底!”
“死守国门,血战到底!”
“死守国门,血战到底!”
……
湿冷的水雾中,残存的士兵发出凄厉的悲鸣。
京城,皇宫。
镇关大将军管重山以身殉国,壮烈赴死的消息传到禦前,大臣们都慌了神,在御前吵成了菜市场,为今后如何喋喋不休,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方案。
皇帝震怒,拂袖而去,在養心殿闭门不出。
大太监童易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龙涎香袅袅升起,晕满整屋,皇帝靠着龙椅,拿着边关传来的文书已经看了许久,久到强撑的身体都显露出几分垂老之态。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崔烈风和管重山两名大将,把还是皇子的他稳稳送上了皇位。两位也确实是江山社稷之才,刚正不阿,为国为民。
……甚至有些过了头。
朝野上下,市井百姓,只知国公,不知新君。
君之不君,臣之不臣,国又如何为国?
他毕生所做之事,均是为了这一“国”字。
可如今看到这封管重山临死前写下的遗书,字字泣血,他竟有几分恍惚之意,喃喃道:“……童易,你说朕错了吗?”
“……”
那问句明显不是寻求一个答案。童易头低得更深了,一言不发。
“臣一介武夫,蒙陛下拔擢,位列将旗。然不得龙心,信而见疑,未能以赤心化解圣虑,此臣之过也。今外寇犯境,山河震荡,臣唯有以身明志。”
“此身已作边关骨,何必春风渡玉门。万望陛下倾朝野之力以助卫霄,则关隘可保,社稷可安。”
“臣,虽死犹生。”
信上的字仿佛活了,皇帝深深叹了口气,将文书撂下,挥了挥手:“童易,宣旨。”
京城的天要变了。
段枫玥的身子已经九个月了,他现在连屋都不能出,只能和笔墨书册为伴。短短半个月,闷在屋里给卫霄写了不下几十封信。
到了收信的日子,段枫玥迫不及待地差流水去驿站寄信和拿信,他等了一天,却见流水两手空空地回来。
段枫玥高兴的表情一下顿住了,看着流水手足无措的表情,眸中溢出慌张,他扶着墙要下地:“怎么了?信呢?他的信呢?怎么没拿回来?”
一连串的问句让流水快哭了,他噗通一声竟然腿软地跪下了,哭喊道:“夫人,边关出事儿了,夫人!信送不出去!”
段枫玥听他语无伦次地说完全部,眼前直发黑,他费劲地站起,却又猛地腿软,一下跪坐在地上,心如刀绞:“卫霄……卫霄……”
流水抖着手起来扶段枫玥,却在目光触及段枫玥一片淡黄色的液体时被吓到了:“夫人……夫人!”
段枫玥脸色发白,腹部深处传来一阵阵足以把人痛晕过去的感觉,那么清晰,他抓紧了流水的手,气若游丝道:“没事……别怕。快叫大夫。”
流水匆匆点头,猛然叫道:“来人啊!来人啊!夫人要生了!快来人啊!”
第35章 (剧情也不少) 傻蛋!你男……
衛霄找到了管重山留下的密信, 上面写了在糧草匮乏的状态下,以防守戰略坚持到朝廷援兵到来的具体方案。
但衛霄知道,这方案成功的概率只有七成。
管重山也在赌。
更重要的是……衛霄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用极好的耳力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士兵们绝望的絮语。
“昨天盘点糧草, 算上将軍抢来的那些, 精打细算, 只能坚持不到三个月……”
“三个月?鬼知道京城的糧草三个月能不能送来!外面都塌了!禁軍那群吃干饭的货色!”
“这就是在让我们等死!”
“我不想死,我剛十九,我娘还在家里等我……”
老将軍牺牲后的壮烈没维持到一周,就被灰暗的大雨浇灭了,无望的情绪不知是从谁先开始的, 可能是清点粮草的士兵,也可能是后厨的炊兵……一个接一个, 像疫病般蔓延。
衛霄呼出沉重的一口气,三天没阖上过的眼睛充满血丝,一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执念喷涌而出。
三个月。
要么活, 赴和段楓玥的一年之约。
要么死,让段楓玥得个烈属的名头,后半辈子无忧。
“赵軒!击鼓!”他仿若做了最终的决定,大吼道。
“砰!砰!砰!”
悲壮的戰鼓声响彻营地, 所有的士兵都停下了动作,一齐向高高的峰台看去。
卫霄一身玄甲, 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吼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今夜,和他们拼了!愿随我出城厮杀的, 站到左边。不愿冒险的,站到右边,留下守城!不算临陣脱逃!”
一陣死寂的骚动。最终,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沉默地走到了左边。队伍,泾渭分明地裂开了。
当天夜里,卫霄如同疯狂的饿狼,手持血洗长枪一直冲在最前,身上很快挂了彩,一枚冷箭猝不及防射来,卫霄闷哼一声,紧接着腹部被锋利的大刀划了一刀,鮮血穿透玄甲,淋漓地落到马背上,和黑漆漆的泥土血肉交融。
“将軍!”赵軒挥剑斩下一个敌人的头颅,遠遠望着卫霄摇摇欲坠的身影,崩溃地大吼。
卫霄眼前发黑,有一瞬间段楓玥的脸仿佛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但就是这最后一刻的画面,让他身体里陡然生出一股堪称奇迹般的力量。
他猛然摇了摇头,挥枪将胸口的箭矢砍断。
触目惊心的鮮血从惨白的牙缝中掉落下来,卫霄森然大笑,一□□穿敌人的胸膛:“老子可没那么容易死!”
鲜血浸泡的身影又义无反顾地冲入敌群。
赵轩眺望着,被寒風吹麻了的眼睛流下滚烫的泪水,一边笑一边哭,举起长剑大喊道:“为老将军報仇!为国效力!”
嘶吼声传遍了刀剑交错的戰場,一马平川的土地上竟然传出了回音,同样的绝望、悲愤:
“为了老将军!報仇!”
“为了大梁国!杀!”
……
“他娘的!老子不要当懦夫了!”
“出城!将军有媳婦有孩子都拼命,我一个赤条条的光棍有什么资格躲着!”
“开城门!为老将军报仇!”
“对!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在敌人手里!”
城门后,龟缩着的士兵仿佛被战場的气氛感染了,纷纷叫嚣着。守城的统领见此,犹豫再三,咬牙开了城门。
一时间,支援的士兵像黑色游龙般,双目赤红着涌入战场,如同火星溅入油海,咆哮着发出决死的冲锋。
天蒙蒙亮,最后一个敌人被消灭,传信兵用仅存的手臂颤颤巍巍拾起号角,吹响悠长的长调。
所剩无几的战士精疲力竭,倒在尸山血海中,又哭又笑。
卫霄亦然。
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软着腿跪在了鲜血染就的黑色泥土中,喉咙里腥甜的味道愈来愈胜。
最后一刻,卫霄抖着手拨开胸前的玄甲,拿出一封鲜血浸透的信笺,那是段楓玥曾寄给他的信。临行时,卫霄随意拿了一封带在身上,想着就算以后没机会见到枫玥,也有他的墨笔和他一起腐烂。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封。
但现在可以看清了。
视野逐渐被黑暗占据,在发冷晕厥的前一秒,卫霄看见了那一句没被血污侵蚀的——
“我在京城一切都好。”
“将军!将军!”赵轩剛从胜利的茫然中脱离,就猛然倒吸一口气,朝着卫霄扑过去,胡亂摸索着卫霄有气进没气出的口鼻,绝望地嘶吼,“来人!快来人啊!救救将军!将军要不行了!”
一片混亂中,又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响起,远处一杆红黄大旗迎風飘扬:
“八皇子殿下奉旨犒军!京畿禁军统领,魏云峰,率部护送粮草十五万石,军械五千具……现已抵达!”
四个月后。
“他怎么能这么快到?他是大雁吗?能飞?”京城外驿站,负责接待的礼部员外郎张淼手忙脚亂,简直要疯了。
都道多事之秋,今年这初夏,事儿也不少。
先是大雨阻断,边关粮草急缺,通信全断。危急存亡之时,敌国趁乱宣战,兵临城下。镇关大将军管重山提前得到消息,带领大半士兵冒死抵抗,壮烈殉国。
紧接着皇宫内阁之会召开,皇帝震怒,命人彻查禁军贪墨怠工之事,一夜之间十五位官员被革职,五位大臣被抄家砍头。
八皇子临危受命,亲自押送粮草到边关,所到之处,必有配合,如若有怠慢之人,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那守关的卫霄卫将军也是神人,在粮草断绝,军心涣散之际,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拼死半个月将敌军主力消灭,重伤昏迷了又半个月后,凭借京城的支援,一直打到玄羯国老巢,把人家大王和王子活擒了。
按照正常速度,他还要一个月才能班师回朝,结果刚刚线人来报,他居然一个时辰后就要到京城了!
单枪匹马,把大军甩在身后头,一个人飞回来的!
“吁——”外头传来兴奋的声音,熟练地发号施令,“给老子换匹马,快点!”
眼前的人身高八尺,一身精瘦的腱子肉,晒得黢黑的脸庞,却难掩五官的凌厉与風采,头发高高束起,野性的眼眸春风得意。
“渴死我了!”他下了马,大刺刺地走到水桶旁舀起一瓢凉水,仰着头一饮而尽,水滴顺着脖颈划入衣领。
张淼一看这人的气势就知道这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了,急忙挤个笑容往前凑:
“这位就是卫将军吧?您在边关的事迹可真是英勇神武,大梁国的江山社稷您功不可没。只是这日子不凑巧,给您办的接风宴,京城这边还在筹备,您看要不随属下小吃一顿?准不会怠慢了您。”
什么雜七雜八的。他还说着呢,卫霄就毫不在意地直接翻身上了新马,自打到了京城,他嘴就没合拢过,笑得很是猖狂:
“吃饭?哪有空吃饭!你们没媳婦吗?老子要回家找媳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张淼:“……”
望着男人挥鞭飞驰而出的背影,他风中凌乱。
“驾!驾!驾!”
卫霄舔着唇,在京城的闹市跑过,直奔将军府。
本来能再早些回来的,但那玄羯国大王的嘴实在硬,始终不肯说出二十八年前那因为和大梁国奴隶私通而怀有身孕,越过边境逃到苍峦县澧家寨,又被捉回去的圣女尸体葬在何处。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这个叛徒!和你娘一样……都是叛徒!”玄羯国的大王兴许看出了他的身份,唾弃道。
卫霄懒得理他这茬,则说:“什么叛徒?老子就是大梁国人养大的,何来叛徒一说?”
他最后也没惯着他,直接一顿大刑伺候,顺便让那小王子围观了一通。那小王子实在懦弱,见父亲被如此对待,心生恐惧,立刻报出了卫霄想要的消息。
卫霄在玄羯国镇压怨灵的枯井中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好好安葬后,磕了三个响头,以报生身之恩。
就此,无牵无挂,回家找媳妇。
卫霄翻身下马,把马鞭扔下,那门口的管家愣了一下才认出他,转而喜悦地大声喊道:“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段枫玥在房中刚给孩子哄睡,骤然听见了,还以为产生了幻觉,可两声过后,那叫喊仍在持续。
“卫霄……”他恍惚地唤了声,手忙脚乱地站起。
复杂的情绪还没感受到,眼睛先一步湿润了,段枫玥连外衣都没穿好,就急匆匆地推开房门。
卫霄远远地看见段枫玥从房中跑出来,站在院子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小脸瘦成了巴掌大,桃花眸通红地瞅着他,不可置信似的不敢再进一步。
“傻了?”卫霄猛地冲上去,捧起段枫玥的脸就狠狠咬了一口,像饿虎扑食,“傻蛋!你男人回来了!”
如此真实熟悉的触感,段枫玥存在眼眶里的泪珠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抱着卫霄的胸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的,是真的……不是梦。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受重伤昏迷了,快让我看看……你……啊!”
段枫玥正在卫霄身上胡乱摸索,泪眼朦胧地关切着,却在下一秒直接天旋地转,被卫霄捏着腰直接扛起来了。
当着院中众多看热闹的奴仆的面,卫霄急色似的往厢房跑,好像明天不活了。
他不要脸地大吼:“媳妇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想干你……别的一会儿再说!你先让我痛快一把!”
第36章 专程回来死在你身上。……
“……这是京城!不是你的土匪窝!你把我放下来, 都瞅着呢,混账!”段楓玥一下把眼淚收了回去,气得狠狠拍衛霄的肩膀, 却没什么用,还是被人扛着挤进厢房,扔在了床上。
段楓玥喘着气抬起上身, 就见门砰一声关上了, 衛霄一边扯裤子一边猴急地爬上床, 猛親段楓玥的脸:“媳婦你真香,就是这个味儿!”
“嗯!”男人身上带着风霜的味道,段楓玥被親得一边躲一边哼唧,双手双腳一起掙紮,推衛霄的胸膛, 嫌弃得不行:“洗澡!洗澡!”
“洗了!”衛霄喘着粗气在百忙之中理直气壮地大吼一声,“在上个驿站洗了, 不脏……你这裤子怎么这么难解?”
他动手动腳的,把段枫玥摸得大汗淋漓,气喘籲籲, 像是被烧了一身的火,一阵空虚从身体内部传来,慢慢的身体软了,眸中泛起水汽, 他瞅笨手笨脚解自己裤子的卫霄,声音染上了情欲的色彩:“这是个死扣, 得从那边解。”
“行了!”总算解开了,卫霄欢天喜地地叫一声,又急匆匆地压上来。
“你等等……你等等!”段枫玥却在緊要关头多了几分不自在, 他咬着唇竟然有些难为情。
胸口大开,身下也光溜溜地呈现在男人炽热的目光里,他捂着胸口,腿緊紧并着,声音小得和蚊子似的:“自打生完如意,我身子有点……嗯,和以前不一样,你看看,你还喜不喜欢?”
最后一个字差点咬了舌头,段枫玥抖着睫毛把头一偏,漆黑的长发柔软地散落在床上,手犹豫着松开了,腿也是。
“你……嘶。”卫霄以为段枫玥生孩子时受了不少罪,得了什么嚴重的毛病,屏气凝神打眼一瞧,立刻深吸一口气,眼花缭亂得直发暈,伸出手。
段枫玥听不见他的下文,心抖了三抖,白着脸刚要穿衣裳,敏感的地方就被手指碰了,卫霄饿虎撲食一样撲上来,狠狠啃了一口段枫玥的脸,手也摸上了段枫玥的胸膛。
“嗯!”段枫玥激灵一下身子立刻酥了,卫霄在他耳边深深喘气,咕噜一声十分粗鲁地吞了口唾液,真情实感地感叹:“媳婦,这么久不见,我怎么感覺你越来越浪了?”
“……”段枫玥什么难堪的心思都没了,他狠狠瞪了这个不要脸的泼皮一眼,“你才浪!你看什么都浪!”说完他又嘀咕,“就是颜色有点深……哪儿浪了。”
卫霄比刚才更迫不及待了,又紧紧地搂上来,身子热得直硌人,预想而来的是多么剧烈一场巫山云雨。段枫玥咽下一口唾沫,在卫霄挨上来的时候又推他:“你别……等会!”
三番五次被拒绝,卫霄磨着牙把头抬起来,唇边还有水渍,烦躁地嚷嚷:“又咋了!你男人要憋死了!你就一点不想我?你可真是……唔唔唔!”
他跟着怨夫似的还没说完,就被段枫玥抱住了脑袋,直把他的嘴往胸膛上压,段枫玥耳尖通红说:“你别跟以前一样没命似的弄我,这么久没有……我身子受不住。”
他半句假话都没说,甚至等不到卫霄真刀实枪上阵,就遇到了困难,太生涩了,比第一回还要涩。卫霄用尽全身解数,把段枫玥弄得脸埋在枕头里哼唧,身子发抖,都差点意思。
“这可怎么办……”媳妇在眼前,摸得着看得见,还愿意给他吃,可是他就吃不上,卫霄丧头耷脑的,覺得人生都灰暗了。
“你别弄我了。那边,抽屉,里面有油。”段枫玥浑身都湿透了,卫霄太厉害,还没怎么着呢,只是用手,就讓他全身筋疲力竭,眼前发白。他实在受不住了,急中生智想了个法子。
卫霄立马直起身子去拿,胳膊伸老长都没拿到,可是又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段枫玥,干脆单手捏着段枫玥的腰往身上一扔,顺势抱住。
段枫玥被他一颠魂都没了,生怕掉下去,赶紧缠住:“你疯了!”
卫霄大刺刺走到镜子前,没说话,低着头翻,汗液顺着额头滑入脖颈,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讓段枫玥发暈,迷迷糊糊想到:这狗东西怎么不脱衣裳,离家久了,玩上衣冠禽兽那一套了。
翻了好几个抽屉都没找到,卫霄啧了一声,开始在段枫玥的梳妆台上亂翻,随手打开一个匣子,里头是个小香囊,还有厚厚的一叠纸。
十分眼熟,像是段枫玥给他寄信的纸。
自从通信阻断后,卫霄就再也没收到段枫玥送来的信,一时间心痒痒,很想看他写了什么,也不找油了,顺势拿起。
“孩子生了,是个男孩,长得像我,还没长开就能看出好看得紧。幸亏没像你,要是像你就完了,匪气横生,吓退旁人三里,上学堂都没人跟他玩。”
卫霄刚念了几句,趴在他肩膀上的段枫玥一激灵,猛地回头,却又不小心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赤裸裸的身影,捂着眼大叫一声,打卫霄的手:“你乱翻什么,不许看那个!快点放下,不是找油吗?你不做了?不对……别在这儿待着了!”
卫霄手被他打下去,又换了一张,这张有点褶皱,是湿了又晒干的,上面的字迹初时端庄,后来越来越潦草,简直像是拿不住笔了似的:
“已经三个月没有消息了,信怎么也送不出去。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说给我掙功名挣诰命,其实就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不要我了。你那么欺负我,让我给你生孩子,你要是敢丢下我自己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段枫玥看到他看这张,更急了,欲哭无淚地挣紮,想从他身上下去:“你混蛋,你一回来就欺负我,我都说不让你看了!我不要跟你做了,我要下去,你放我下去!”
“……好好好,不看了,不在这儿待着了。”卫霄回神,深吸一口气,快速把剩下的几个抽屉翻了。
他拿着油把段枫玥抱回床上捧着脸親,亲着亲着段枫玥就哭了,卫霄心疼地又把他的眼泪舔掉,段枫玥破涕为笑:“你真讨厌。”
他把脸埋在卫霄的胸膛上,一边用手指在卫霄的锁骨上画圈,一边声音很柔软地说,“你回来时我刚把小如意哄睡。他的名字是我取的,叫卫懿,小名是如意,万事如意……早生了一个月,小时候有点小,现在养着养着大了些,一会他醒了,给你看。”
段枫玥靠在卫霄的怀里,两个人又黏黏糊糊地说了会话,说如意生下来就那么大点,跟猫似的,他抱在怀里都心疼,整日想法子给他调身子。还说如意这小孩不会喝奶,请了好几个熟练的奶娘,都能呛着,只有喝他的奶才不会呛着。他还会做衣裳了,如意的虎头鞋是他亲手做的,白桦说跟外面匠人做得一模一样呢。
卫霄听下来觉得心又酸又痒,狠狠亲了段枫玥脸蛋一口,道:“媳妇,你真厉害!”
他这辈子就想像个人一样真正活一遭,有家,有媳妇,有个小孩。而这一切,都是段枫玥给他的。
卫霄以为段枫玥会和以前一样,离了家和亲人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他急着从边关回来,好让段枫玥有个依靠。可真到回来了,卫霄发现,段枫玥把什么都做得很好。
越看段枫玥越喜欢,卫霄老毛病犯了,忍不住动手动脚,段枫玥被他勾得身上的痒意重新燃起,气喘吁吁地抬起身子搂住卫霄的肩膀,低头瞅,难耐道:“轻一点,嗬……再揉一会,不行呢。”
有了油,卫霄总算可以一展雄风,找回了以前在澧家寨那种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一味和段枫玥厮混的滋味,在床上来了两回,还嫌不够似的,又把段枫玥抱到窗下的小榻上。
段枫玥汗涔涔地靠在墙上,不断有悠长的虫鸣声从头顶的窗缝上钻进来,已经是傍晚了。卫霄越来越兴奋,像是这辈子就做这一回了,把全身的劲儿都往他身上使。
他扶着桌子的边缘才没掉下去,忍不住骂道:“你慢点!都三个时辰了,再不停,外边人笑话!”
“笑话什么?是老子府里的人,就得把嘴管嚴实了。”卫霄混不吝的来了句,呼吸越来越急促,头昏脑胀的,就快升上顶点时,段枫玥突然挣扎起来,直起身子,慌乱地指着他的腰叫道:“血!血!有血!”
卫霄愣了一下,迟来地感觉到一丝疼痛。比起痛感,他更在意的是被打断的舒服。
他颦着眉毛把一直穿着的上衣一脱,扔在地上,腹肌上和胸膛下方缠着厚厚的白布,此时随着腰腹的前后摆动,大片大片的鲜血在白布上晕染开。
“你受伤了?还这么严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把段枫玥看呆了,他不愿意再做,抖着发白的唇就要起来。卫霄啧一声又把他按下去,比刚才的动作还要激烈:“没事儿,待好了,腿抱着。”
段枫玥被他弄得几乎说不出话,又心疼又气,只能瞪着他骂,声音细碎:“你、你就是…活牲口!伤口都扯开了,还不要命似的干……啊!轻点,疼!”
卫霄被他骂笑了:“老子边关没丢的命,就是专程回来死在你身上的。”
第37章 祖母!他不能跪!
夜半三更, 房中烛火幽幽燃起,空气中弥漫着事后潮湿暧昧的昏黄气息。
段楓玥叫人重新拿了干净的棉布和金疮藥,輕輕把衛霄腰上已经被鲜血浸染成深黑色的布条拆开, 横跨腹肌的竖形傷口褐色结痂已经裂开了,狰狞着冒出鲜血,像是一道裂谷。
布条揭下时, 和血肉模糊的残留结痂勾连在一起, 段楓玥都不敢用力, 仿佛揪连的是他的心。
他一邊拆一邊生气,想骂衛霄,却又舍不得:“你就是色中饿鬼,真死在我身上了怎么办?都裂开了……”
失血过多,衛霄也有点发虚, 嘴唇都白了,但回味着刚才的美妙滋味, 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两声, 去牵段楓玥的手,想亲一口:“没事,你男人命硬。”
段楓玥看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懒得说他了, 啪地把他手打开,用干净的湿布把傷口清理后, 洒上酒液冲洗,敷上金疮藥,仔细的包好, 又拆胸上的布条。
胸肌上的血洞极深,表面上有烙铁烧灼的痕迹,愈合得不是很好,颜色发青发紫,和螃蟹生冷的外壳一样,恐怖骇人。
位置和心脏就差几寸,要是衛霄再倒霉一点,他就没命了。
段枫玥认得那烙印,那是軍中特有的烧灼止血法,因为极其痛苦,像酷刑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除非……那人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再看卫霄胳膊和后背上其他无数道已经愈合的傷疤,形状各异,什么兵器弄的都有,扭曲得简直像蜈蚣。
段枫玥此刻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战場的凶险,他根本想不出,在那种水深火热的情况下,卫霄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難道不怕死吗?伤成这样,居然还跟他嬉皮笑脸的。
段枫玥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蹂躏了一番,挤出苦涩的汁水,他伸手抚上卫霄温热又凹凸不平的皮肤,淚眼朦胧:“怎么这么严重?我看着都疼。”
“不疼,是随軍大夫判断失误,没那么严重,他就给老子上烙铁,老子三天没下床,真服了!等能动弹了,我就给他好好罚了一顿!”
卫霄瞅他哭的稀里哗啦的,趕紧把他搂紧怀里安慰,将那下手的敌兵剑刃上抹了让伤口難以愈合的毒药,以及自己昏迷半个月终于醒来又卧床一个月只能在帐中排兵布阵,前线全靠崔容疆手下的兵和赵轩维系的事情隐去,盡量轻描淡写了说。
段枫玥知道他在搪塞自己,看着他煞有其事说得跟真的似的,哭着哭着就笑了,用手摸卫霄粗糙的下巴和干裂的嘴角。
这个人在邊关风吹日晒,粮草短缺,还要卖命厮杀,瘦了太多。离家前还是正常的小麦色肌肤,饱滿的肌肉,现在都成了黢黑的腱子肉,像一匹草原上撒欢的野馬。
真丑。
偏偏他喜欢得紧。
段枫玥瓮声瓮气道:“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卫霄哼笑着亲他脑门:“想你呗。”
虽然第二日下了小雨,但将軍府也安靜过了头。
尤其是膳房,一整天下来就给小少爷做了碗米糊,刘师傅唉声叹气的,听几个闲下来的厨娘在那儿聊天,咯咯的笑。
“……就清早让人给小少爷抱进去给喂了回奶。听人说,刚把小少爷抱出来,里面就又有叮铃咣啷的动靜了。”
“什么动静?”
“哎,你还小,不懂,就那什么吗!”
“哎呦,真吓人!昨儿下午回来进了房,后半夜还在叫水,清早又……现在已经晌午了,这是整整一天没出来!”
“我一直想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我还是第一回见这么,咳,生猛的男人。”
“你男人多久啊?我家那个就一个时辰,完事就呼呼大睡了,跟猪一样,叫不醒。”
“我家的……”
几个厨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一会捂着嘴大声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刘师傅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听得脸一会红一会白的,把她们趕去烧水:“去去去,一点都不害臊!”
没皮没脸地跟卫霄折腾了这么久,段枫玥醒来时已经下午了,腰酸得不行,身体却久违的滿足。
卫霄车馬劳顿,还在睡着。段枫玥一边穿衣一边问行云流水府里的情况。一听祖母清早就回来了,心道不好,本来祖母就对卫霄不待见,现在又亲眼看见了这么出格的一出,还不真得给卫霄打断腿赶出去?
他得提前去说说好话。
临出门时,他顿了下,咳了声,神色不自在道:“让府里的人嘴严实点,尤其是上祖母院里伺候的人,别什么都说。”
半个时辰后,雨越下越大。
桌上的茶气袅袅,国公府老夫人捧着一本佛经,低头念诵,手里的念珠拨得不紧不慢。
段枫玥在她对面坐立不安,一半是因昨日起始的那場荒唐而屁股生疼,难以久坐,另一半是自打他进来,祖母就是这副出尘的模样,话也很少说,就是让他坐下喝茶。
卫霄的事是一句也没提。
段枫玥暗中吞了吞唾沫,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怯怯开口道:“祖母……”
他刚出一个音,外屋就咚咚地跑来一个小侍,跟报时的百灵鸟似的,说:“老夫人,将军求见。”
段枫玥一听这个立马紧张地站起来了,要出去接。
这副没出息的上赶模样被老夫人余光收入眼中,气得珠子差点崩碎了,她一句冷冷的“你给我老实待着!”就给段枫玥定在了原地。
卫霄醒来后段枫玥已经不在身边,一打听是去了他祖母那里。他寻思正好,去拜访一下,顺便给崔容疆去了一封信。
进院的路倒是畅通无阻,卫霄打着伞走进去,让人给通报,等着段枫玥跑出来。
他等了好久,没想到媳妇没等着,一位满头花白,虽已上了年纪,但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英气凌厉、雍容华贵之气的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小侍簇拥下走了出来。
她头戴珠翠五翟冠,身穿红色大衫,肩披绣金翟纹霞帔,庄重又华贵的一品诰命夫人朝服,隔着长廊远远地望过来,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你就是卫霄?”
这和卫霄预想中赢得功绩后给段枫玥挣面子的场景不同,他皱起眉:“是。”
老夫人冷哼一声,眸中几分愤恨:“我不管你现在何等风光,是什么炙手可热,风光无限的大将军。今日若想进这个门,想做我国公府的夫婿,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你……给我跪下!”
“……”拐杖狠狠敲在地上,像是震撼人心的钟声。卫霄眉毛皱得更深了,别说现在,就是以前还在山头当土匪的时候,要是有人敢这样给他下马威,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卫霄都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可是望着老夫人沧桑却威严的眼眸,他突然明白了。老夫人如此做派,这样打扮,不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代表着那依旧在记忆中不朽的国公府。
她是为了……卫霄深深呼出一口气,唇紧抿起,什么也没说,把伞一扔,没有丝毫犹豫跪下了。
瓢泼的大雨顷刻间浇到身上,卫霄全身全心都成了个狼狈的落汤鸡。
“祖母……祖母!他不能跪!”老夫人刚进来,段枫玥就眼睛通红地扑过来,摇着头掉眼淚,乞求着,“他不能淋雨,他受伤了!他全身都是伤!我求求你了,祖母,他刚回来,你不要为难他……”
自打老夫人出去后,他就不放心,扒着窗户偷偷地看,看到老夫人叫卫霄跪下的时候瞪大了眼,卫霄那个狗脾气,怎么忍得了这样的羞辱!
他火急火燎地要冲出去,刚冲到门口时,却被卫霄毫不犹豫跪在泥泞雨水中的一幕定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祖母的小侍拉走了。
他们拦着他,不让他出去,段枫玥心疼得不得了。
他不明白,明明祖母是卫霄拜托三皇子护佑的,他也跟祖母说了其中缘由,卫霄还在边关拼了命地挣军功,带着一身荣耀回来,让国公府和祖母恢复了以前的日子。他盡心尽力,全是为了国公府。祖母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卫霄?
老夫人看段枫玥简直哭成了泪人,深沉地叹气,捧起段枫玥细嫩的手:“我的好孩子,祖母都是为了你。你也不想想,当初你陷入那样的境地,无依无靠的,他欺负你什么也不懂,以一个山野土匪的身份趁人之危,强占了你的身子,百般欺负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今天他必须得跪!”
“不,不……祖母,我是願意的,我是願意的!他没有趁人之危……”段枫玥跪坐在老夫人的脚边,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段枫玥天真痴情的样子看得她心如刀绞,老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傻孩子,那种时候,你怎么分得清真願意和假愿意呢?”
“可是我就是愿意啊……我不愿意宁可死了都不让他碰我的。”心里蓬勃的情绪骗不了人,段枫玥哭得更厉害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和祖母说,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成了事后的找补,祖母根本不会信。
他和卫霄,在外人来看,就是委曲求全,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他,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国公府满门忠烈,他虽然从小被宠着护着,骄纵了些,但耳濡目染,身上亦有风骨,不管多迷茫,多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都没忘了反抗。
要是真的不愿意,他就算跳崖割腕,横尸荒野,也不会让卫霄碰他一根手指头。
是他在迷茫的时候想起了卫霄,是他心甘情愿回去找卫霄,是他答应了跟卫霄过日子,是他纵容卫霄欺负他,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一叶浮萍被人紧紧攥在手里的安全。
是他一直依靠着卫霄。
“祖母,是我的错,我太惯着他了……他没有错,祖母……”
“唉……”段枫玥哭的老夫人头都疼了,她长长地叹气,侧着头拄在桌子上,慢慢地松开了段枫玥的手。
这仿佛是一种默许,段枫玥吸吸鼻子擦着眼泪猛然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拿起来时他的油纸伞和大氅,冒着雨跑出去:“卫霄……卫霄!”
第38章 他媳妇趁他不在家自己玩……
“衛霄!你起来……你起来!”段楓玥冒着大雨冲到衛霄面前, 鞋子都踩湿了。他举着伞,行动不便,一邊费劲地给衛霄身上套大氅, 一邊手忙脚乱地拉他起来。
衛霄纹丝不动,像是钉在地上一样,段楓玥怎么也拉不动他, 气得眼泪直掉, 狠狠拍他的肩膀, 气急败坏大吼道:“你起来啊!”
卫霄整张脸没有一处不是惨白的,嘴唇发青,他捉住段楓玥的手心,脸贴上去,竟然还有心思笑, 声音微弱问:“你祖母讓我起来的?”
“不是,是我, 我讓你起来……她怪你,我不怪你,卫霄。你快起来吧, 我求求你了,真的会没命的!”段楓玥摇着头,语无伦次,手心里卫霄的脸像冰块一样, 他根本不敢想他身上的傷口感染了怎么办。
卫霄执拗地拽着他的手腕,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他轻轻摇头, 唇张开一个缝隙,却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愿说,还是没力气说。
“……你不听我话, 你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段枫玥真的没办法了,哭着骂。
他从没有哭得这样狼狈,嚎啕的声音甚至和雨声一样大。
“过来,快点,太冷了,你会生病的……”段枫玥拿卫霄没办法,只能半跪着,匆匆把衣衫解开,将卫霄潮湿的脑袋往懷里搂,緊緊包住。
温熱的肌肤贴上卫霄冰凉的脸,他心如刀绞,抽泣着和卫霄抱在一起,像是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羽毛湿透了,无助地掉在水里。
背后的走廊上,苍老的身影一闪而过,烦闷雨声的深处傳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唉……”
不一会儿,有两个小侍跑过来,给两个人打着伞,说老夫人讓他们把将军送回去。段枫玥根本碰都不让他们碰,自己把卫霄半背半搀地弄了回去,等回到房间,全身都湿透了。
当天晚上卫霄就发了严重的高烧,连夜请大夫诊治,之后足足昏迷了两天。段枫玥寸步不离地盯着,親手给卫霄擦身子,处理傷口,换药,才等到他醒来。
“张嘴,啊。”段枫玥坐在床邊,端着碗,给卫霄喂驱寒的姜湯。湯是他親手熬的,生病的人嘴里没味,他放了很多红糖。
虽然有点齁,但卫霄心里熱乎,脸色发白,眼睛十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段枫玥,张嘴咽下,好像送到嘴邊的不是勺子,是段枫玥。
喝了半碗,他才眯着眼睛,惬意地摸着媳妇的腿道:“你祖母怎么说?原谅我了吗?”
“……”段枫玥低头用勺子搅着姜汤,没说话。
自打那天回来,他心里就存了气,足足好几天都没有再理老夫人,就连老夫人派来送滋补汤药的小侍,都被他赶了回去。唯有一次,是崔容疆来拜访,段枫玥才去了老夫人的院中。
祖孙三人重逢,自然少不了痛哭流泪,回忆往事。期间崔容疆始终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视人,只含糊说当年打仗被划伤了脸。
国公府老夫人覺得不对,定要看他的脸。崔容疆拗不过,只好摘下面具。可只是掀开一个角,就让老夫人打翻茶水,差点晕了过去。
那张俊秀的脸上,横跨半张脸都是坑坑洼洼的烧伤,新长的皮肉和残存的伤疤缠绕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肉虫。而另半张脸,竟然全是划痕。
崔容疆见母親如此痛苦,立刻将面具扣了回去,解释起来。至此,国公府的遭遇真相大白。
二十多年前,老国公風头过胜,引起皇帝不滿,创禁军以制衡,分裂武将势力。底下人感受到風向,沉溺内斗,甚至在南懷之战时也因轻敌而不收敛,最终配合失误,出了大差错。老国公力挽狂澜,却战死沙场。
老国公死后,皇帝册封崔容疆接班,和管重山一同出征。连着两次大战胜利,京城都道崔家是天生将才,虎父无犬子,将来崔容疆定是和老国公一样的重臣。
这些風言风语不知哪里刺到了皇帝的心,他越看崔容疆越忌惮,竟然暗中授意禁军,在边关征战时给崔容疆下绊子,想要令其残废。
身边的暗卫在紧要关头时推了他一把,崔容疆就此逃生。一方面,他对皇帝彻底失望,仇恨滋生,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回去,会牵扯到国公府,于是自毁容貌,在边关隐姓埋名,发展自己的势力,伺机而动。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假死逃生后,皇帝没了忌惮,转而竟有几分愧疚,对国公府也是极尽恩泽。
可近两年国公府所受的打压是怎么回事?
望着老夫人和段枫玥眼眸,崔容疆叹口气说:“这件事还是卫霄帮忙查的。”
“两年前一位父亲的旧部犯了大错被抄家,情急之下,为了活命,竟向皇帝透露父亲想要养私兵之事,还说有一信物,可号令私兵。”
老夫人紧抿唇,她已经从三皇子那里得知了其中缘由:“可是你父亲当年只有一个想法,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铸好的令牌也销毁了。”
崔容疆冷笑:“父亲他有想法,恐怕也是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了,只是最后还是太过善良,没有真的去做。而我和他不一样,他没完成的事,我替他做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段枫玥,眸中神色郑重:“玥哥儿,你夫君对国公府有大恩,若是他想,舅舅手里这支人人争夺的私兵,随意差用。”
段枫玥将此事跟卫霄说了,卫霄还未作反应,门外傳来敲门声,管家急匆匆的声音响起:“老爷夫人!行官来报,宫里贵人即将传旨!”
卫霄和段枫玥立刻更衣准备,段枫玥一边给卫霄系腰带,一边嘀咕着抱怨:“怎么这时候来?跪完这个跪那个,你这身体怎么好得了?”
圣旨真到了,封卫霄为骠骑大将军,一跃成为护国公,段枫玥为一品诰命夫人。
除了名头上的,实打实的还赏了一大堆,什么黄金百两,蟒缎貂皮、白玉如意、松花石砚,更多的是段枫玥的诰命行头和宫里君侍同级别的房中摆件、霞帔冠服、珠宝首饰,金光闪闪,好几大箱子。
等宫里的人走了,房中都被摆滿了,段枫玥坐在这无限风光富贵之间,是眼花缭乱,拿起这个拿那个,一会儿说“这个好看”,一会又说“这个国公府有,我见过”,还时不时盘算,要把什么东西摆在哪儿。
興高采烈地摸了半天,段枫玥覺得不对劲了,抬头皱眉道:“怎么都是我的?你在边关拼死拼活,他怎么什么都不给你?”
这句话十分不客气,将九五至尊直接称为“他”,给卫霄告不平都快告到玉皇大帝面前去了。
卫霄坐在梳妆台上一下就笑了:“就是给你要的。”
他大战刚告捷,京中就来了皇帝亲手书写的信,信上表达了对卫霄的重视,问卫霄想要什么。当时卫霄披着衣裳坐在营帐中,摸了会下巴,提笔就挥洒笔墨:当然是送点他媳妇喜欢的!
他考虑着段枫玥的喜好,围绕衣食住行写了满满一整张纸,也不知道皇帝看到作何反应。
段枫玥听了直不好意思,哼哼唧唧地往卫霄身上凑,卫霄心痒难耐,把段枫玥搂在怀里刚要蹂躏几下就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爷,老爷!”
“进来!”卫霄脸直接黑了,怎么事儿这么多?还是澧家寨好,跟段枫玥亲热都没有人来打扰,顶多是野外有点蚊子。
管家进来了,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捧着捧案,上头架着一把玄色皮革,古朴沉浑的长劍。劍身密布磨损的痕迹,还未出鞘,就扑面而来一股沙场的肃杀和苍凉。
段枫玥怔住了,喃喃道:“是祖父的佩剑……”
跪着的侍卫冲卫霄声音掷地有声,恭敬道:“老夫人要搬到长佛寺长住,临行前,将此剑赠与将军,望将军与夫人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
将国公府老夫人送离将军府,段枫玥在门前捧着老夫人的手好一顿腻歪:“祖母……你别走,我不跟你闹气了。”
老夫人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卫霄,又收回目光,把段枫玥被风吹乱的额发拨开,笑道:“好孩子,祖母年纪大了,好些事看不透,之前是祖母的错。祖母只要你高興就好了。要是他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来寺庙找祖母,好不好?”
段枫玥咬着嘴唇说:“我高兴也要去找祖母,带着小如意一起。”
“好,好啊。”老夫人握紧了段枫玥的手。
到接风宴之前,卫霄一直在府上养伤,也没人来打扰他。于是乎整日乐不思蜀,不是跟段枫玥腻歪,就是抱着小如意不撒手。
他怎么看小如意怎么好,觉得他媳妇不仅长得好看,给他生了个同样好看的小孩,还特有文化,会取名字,如意这小孩脸蛋白嫩嫩的,真的跟羊脂白玉似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小太软了,他手上有茧子,扒拉两下就哭了,急忙抱起来哄吧,小如意又嫌他太高,哭得更厉害了。
小孩一哭,段枫玥就心疼,从卫霄手里把孩子抢回来哄,哄完了就喂奶。他衣领松散地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把如意的小脸往胸口按,很快传来吸吮的感觉。
这时候门口传来叫嚷声:“干嘛不让我看!喂个奶我看看咋了!又不是没见过,你还给我喂过呢!”
卫霄被他关在外头,急得直挠门。
虽然段枫玥这种浑话听得不少,但还是脸红得不行,尤其是卫霄还这么大声,他羞愤欲死,往外拔高声音:“你给我老实待着!”
自打上回卫霄刚回来,他当着卫霄的面给孩子喂了一回奶之后,就再也不敢让卫霄看。如意只吃他的奶,久而久之胸口有些变化,一开始他还担心卫霄嫌他,没想到这个狗东西看了就跟吃了春药似的,折腾得他受不了。
他简直就多余多想!
这种混不吝的玩意儿,脑子一根筋,全是污糟事,什么深的浅的大的小的,让卫霄看了全都是浪。
其实浪荡的是他卫霄!
“不给看就不给看。”卫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觉得那有什么的,晚上还不是一样给他弄?
他闲不住,趁着段枫玥喂奶的工夫,在段枫玥屋子里乱翻,想看看他不在家这段时间他媳妇都干嘛了。
兰膏香油、玉梳发冠……嘶,卫霄眼尖,从梳妆台底下看见个小黑影,明显和梳妆台构造不符,舔了舔唇蹲下身一掏。
一个长条的黑木匣子,放簪子又太窄,放他给段枫玥做的小弩又太高,卫霄想不出里边是什么,东瞅瞅西望望,鬼鬼祟祟打开。
哼着的歌一下就停了,卫霄瞪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我了个……”
他媳妇趁他不在家自己玩这么野?
第39章 自己坐上来的,跑什么呢……
段楓玥觉得最近有点奇怪。
衛霄在邊关的一年多忍得实在辛苦, 自回来后就日日缠着他,晚上一回根本不够,要来上三四回, 甚至有时候兴致高了,白天也会弄。
段楓玥嘴上嫌弃他,跟个发狂的狗似的, 实际上也食髓知味, 满足得不得了。衛霄想他, 他也想衛霄。
可身上的火还没烧完,衛霄就不再熱切了。
昨日段楓玥偷着换了件卫霄没见过的紫色芍藥绣织小衣,等着晚上那一回。
没想到卫霄将他抱在懷里又親又咬,弄了他一脸口水,临到緊要关头竟然激烈的动作很突兀地一顿, 像是想起了什么,粗糙的大手緊急收了回去, 喘着气说今天累了,不做了。
这哪里像是他能说出的话?
段楓玥以为卫霄逗他,哼唧着去親卫霄的下巴, 结果卫霄喉咙一滚,重重吞下口水后直接把他松开,扭身冲另一邊睡觉去了。
连外头的里衣都没扒开,更别提精心准备的小衣了。段枫玥捂着凌乱的胸口立刻懵了。
第二天晚上更是过分, 这狗東西就抱了他一会,连摸都不摸他, 就呼呼大睡了。
再加上卫霄接风宴后总有应酬,晚上回家很晚,就算段枫玥等他, 他也不做,只洗过澡后钻进被窝,紧紧搂着段枫玥说累了,睡觉吧。
段枫玥已经八九天没嘗过那种滋味了。
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
还不是那种循序漸进的不行,是急转直下的不行。
難道是用得太频繁了?或者伤口愈合的后遗症?段枫玥心慌得不得了,明明只要卫霄在身邊就会给他的,现在这样……他成亲以来就没受过这种寂寞難耐的苦!
虽然说孩子都生了,但他刚二十二,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卫霄中看不中用可不行。
他越想心越沉,急忙把行云叫过来。
行云看他一副严肃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屏气凝神问道:“夫人,怎么了?”
段枫玥呼出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讓他附耳来,悄声道:“你去讓膳房……用鹿血、羊肾、牛鞭……记住了吗?”
这一堆猛料听得行云直迷糊,点头道:“啊……啊,记住了!”
“媳婦!媳婦!”卫霄大着舌头叫,声音焦急,好像怕段枫玥跑了,刚有点爬起来的声音,紧接着又一声“哕”传来,厢房里头立刻兵荒马乱起来。
“快接……水!”流水叫,“帕巾!”
“啊,又弄到地下了!”行云喊。
段枫玥也加快了手里的速度,把熬得漆黑的壮阳膏从木碗里舀进醒酒汤,一边瞅门一边搅。
“都收拾好了,夫人。”两个小侍端着盆浑浊的水,顺带把帘子撩开,冲段枫玥点头。
那边卫霄看见段枫玥的身影,总算不叫唤了。段枫玥轻咳一声,拍了拍熱得发红的脸往里走。
“八皇子劝酒你就喝,怎么那么傻?伤刚好就这么百无禁忌,難受全落在身上。真是的……你跟八皇子搞在一起做什么?”段枫玥在卫霄跟前坐下,手立马被捉住了。
卫霄刚擦拭完还有水渍的唇亲他手,淫/荡地嘿嘿笑:“战术,都是战术。”
他不喝多的时候还会收敛点,一喝多了原形毕露,瞧段枫玥的眼神儿好像在看一颗绝妙的仙丹,迫不及待的想要吞进肚里。
段枫玥早就被他瞅得没脾气了,没好气地把他作乱的手打掉,舀起一勺黑乎乎的醒酒汤,心虚地一咳嗽,动作轻柔:“来,张嘴,不苦的。”
卫霄不怕苦,却也享受段枫玥把他当小孩这个状态。
眯着眼睛嘗了两口觉得味道有点怪,跟以前段枫玥熬的醒酒汤不是一个味儿,他咂摸嘴,随口道:“媳婦,这里面加東西了?”
“……”段枫玥心惊肉跳了下,搅着醒酒汤结结巴巴道,“这是膳房做的,不是我做的,味道是不一样。你再喝两口,喝少了不管用。”
他急急忙忙把汤往卫霄嘴里灌,送的是又快又急,袖子扬起的香风混着藥味吹得卫霄头晕,“哦、哦”了两声,稀里糊涂地就把这碗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汤药干了。
段枫玥欣慰地用手帕给他擦擦嘴,起身出去了。
兴许是醒酒汤里有安神的成分,卫霄这几日觥筹交错连轴转,没睡过几个好觉,身心俱疲,没一会就睡意弥漫,身子一倒,砸进被窝里呼呼大睡,鼾声漸起。
耳房有些小,被段枫玥特意放了几套衣裳后就有些拥挤,卫霄的外衣被呕吐物弄脏了,让行云和流水收拾到了桌子上。
段枫玥一靠近就被冲天的酒气熏懵了,嫌弃地皱起鼻子,把那篮子扔远了点:“臭死了……”
行云和流水两个小孩皇上不急太监急,替他担心卫霄是外头有人了,让他好好查查。有什么可查的?衣裳难闻成这样,也没个脂粉味,哪像是出去鬼混的样子?
这人眼珠子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喝多了都看着他怕他跑了那个熱乎劲儿,根本就不可能外面有人。
平时插科打诨时是会说些像“别人好”“找别人”那样的挑衅话,实际上根本不会那么干。要是段枫玥再一着急上火,显得多在乎他,多稀罕他似的,他就高兴得不得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臭屁地提几个过分的要求。
从来都是这一套。
“可是这回什么也没说呀,到底要干嘛……抽什么风呢?”段枫玥一边盘算一边嘀咕,翻了翻放进来的衣裳,最后挑了件布料最少最轻薄的换上了。
踩着黑进去,卫霄已经睡熟了。
段枫玥把昏黄的烛火电上,把外衫一脱,只穿着那件紫色芍药的小衣摸进了被子。
卫霄许是闻到了他的味道,哼唧着“媳妇……”就翻过身,长臂把他圈住了,脑袋还在他头顶蹭。
温暖熟悉的味道把段枫玥四面包裹,他吞了吞口水,脸颊绯红,手做贼似的伸进被子。那汤药起作用了,手心感受到了精神滚烫的温度,段枫玥睫毛颤抖,呼吸急促地打在卫霄的下巴上。
男人的眉毛逐渐皱起。
明明碰的是卫霄,段枫玥先一步不行了,眸中水汽越来越盛。他的身子旷太久了,卫霄这个狗东西,白长一个又大又丑的玩意儿,晾着也不给他用!
段枫玥恨得牙痒痒,对着卫霄的鼻梁抬着下巴不满地哼了一声,心道不给他用就不给他用,他自己用。
渐渐的,觉得差不多了,段枫玥一把把卫霄推开。
热,好热。
卫霄知道自己喝酒了,但没想到这么难受,身体仿佛被放进了油锅,不断膨胀再膨胀,火热的气急需一个出口。
难挨的幻觉中,好像有什么软润的东西把他慢慢包住了,火气顺着跑过去,一股瘙痒的快/感升腾起来。
卫霄迷迷糊糊睁开眼,昏黄的视野中,烛火摇曳,一抹极艳的紫色在眼前晃荡,珍珠白的肌肤上的汗珠反射着炫光,把卫霄一双迷蒙的眼睛看懵了。他猛然吞下一股口水,感叹道:“我嚓……”
这梦也太真了,他媳妇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不都是他死皮赖脸,不讲武德,用盡花招才能享受这种待遇吗?
段枫玥累得气喘籲籲,他根本没怎么这么弄过,很生涩。焦急得差点骂人的时候,猛然看到卫霄睁眼了。这无异于对着镜子做事,段枫玥羞耻极了,“啊”一声大叫,就随手拿起枕头,扔在了卫霄脸上。
鼻梁上一股热意,卫霄是真清醒了,他猛然把要跑的段枫玥拽回来,擦擦鼻血深吸一口气:“自己坐上来的,跑什么呢?”
段枫玥“嗯!”一声,身子立马稳不住了,眼泪都差点下来,按着卫霄的肩膀发抖,微微颤颤道:“你混蛋!一下就……这么深。”
“想要了?干嘛不跟我直接说?”卫霄把他搂过来,亲他的脸,身体的异样让他立刻想明白了,“你刚刚给我喝的醒酒汤里加什么了?”
“……”段枫玥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咬着嘴,还是有些声音泄了出来。
这回卫霄可不是故意的,起码有一半不是故意的。
上回他在段枫玥房里翻到那个盒子,心里立马有了小九九,寻思先休息两天,等段枫玥哼哼唧唧又十分别扭地找他要的时候,他再得寸进尺地提要求,让段枫玥半推半就地给他点甜头尝尝。
计划实行了没两天,被揪去和八皇子应酬。他懒得在酒桌上跟八皇子一派的文臣玩之乎者也的心眼子,每次都是多喝几杯,借着酒劲儿扮猪吃虎说胡话躲试探。
不光如此,闲暇之余还要应付瑞王。自从段玉成被段枫玥赶了回去,失去了瑞王的信任,地位一落千丈,瑞王也开始懷疑起卫霄来,一直在查他背后的人是谁。
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简直信任过了头,卫霄和三皇子都怀疑是不是有诈。
三方联合混打后,卫霄回到家三更半夜,累得跟狗一样,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精力折腾段枫玥了,还不如抱着热乎乎的媳妇好好睡一觉。
久而久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今天要不是段枫玥来这么一出,他都想不起来。
但媳妇都送上门了,不吃简直不是人。卫霄心痒难耐,想起了之前的小九九,对段枫玥极盡撩拨,把段枫玥弄得伏在他怀里快哭了,按耐不住道:“你别光弄我,你动一动……”
卫霄哼笑着,就是不肯动,咬段枫玥的耳朵:“我不在家时,你自己不是弄了?你把我当成…自己动一动不就好了?”
第40章 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低沉暧昧的声音钻入耳朵, 段楓玥睁大双眼,一片红云飘上耳尖,又羞又恼, 猛地推了衛霄一把:“你翻我东西!”
他还道衛霄抽什么风,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他就等着段楓玥自己爬上来呢。
这个机关算尽的狗东西!
这帽子安在衛霄脑袋上着实有点理亏。但衛霄毫不在意地接了这盆脏水,把段楓玥拉回来, 碰他滚烫的臉:“你没有我怎么翻?你说说, 是那东西的滋味好, 还是我的滋味好?嗯?”
段楓玥難堪地咬緊唇,但卫霄的声音在耳邊轻柔无比,循序渐进地诱哄,他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那个没有你大,很凉…不好用, 我用了两回就没有再用。”
孕期后半段,他身子跟透风的空井一般, 冷飕飕的,夜里彻夜難眠,想卫霄来暖一暖他。他也用手弄过, 费劲不说,根本进不到想要的地方。
偷偷让白桦出去买这种东西,他想到卫霄牲口一般的强健身体,特意叮嘱了要大些的, 结果拿回来的玩意儿比卫霄要小一圈,他用了两次都覺得不舒服, 不是那个感覺,让白桦再去找,白桦支支吾吾地说这便是最大的了, 没有再大的了。
白桦不好意思,段枫玥也不好意思,这话听在耳朵里总觉得他段枫玥是什么如狼似虎的哥儿似的。于是转头将东西收了起来,不再想这些事。
没想到被卫霄翻出来了。
所以他回来时段枫玥身子才那么涩。卫霄瞅着段枫玥通红的泪眼,直心疼。一个男人要是让媳妇都吃不饱,还有什么用?于是让段枫玥按着他的肩膀,把段枫玥箍在怀里,上上下下的用劲儿。
段枫玥得了甜头,親热地去親卫霄的下巴,难耐地叫:“夫君……”
足足折腾了一夜,段枫玥满足得不得了,彻底放下心来,卫霄还好用得很,还不到不行的时候,他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卫霄也痛定思痛,表现很好,归家多晚都来照顾段枫玥。段枫玥受了滋养,容光焕发,早晨卫霄出门时,他都有心思起来捣鼓了。
“……行了吧?吃酒而已,又不是上朝。”卫霄无奈地举着双臂任由段枫玥摆弄,这般隆重的待遇,他认为八皇子一派还真配不上。
“戴这个吧。”段枫玥被他催着,急忙选了个发冠,伏在卫霄面前欠着腳给他束发。
他一身轻薄的里衣,里面连小衣都没来得及穿,昨晚放纵的红痕横跨在脖颈和锁骨上,清香又温暖的味道冲了卫霄一鼻子,他狠狠吞了一口口水,不再瞎抱怨了。
他都想直接别出门了,让段枫玥给他衣裳脱了穿,穿了脱,多来几回。
又系好腰帶,段枫玥总算满意了,拉着卫霄的袖子在他下巴上親了口,把卫霄推出去:“走吧,晚上给我帶点不油的。”
卫霄这几天出门应酬,晚上都给段枫玥包些零嘴来。思考着今日要带什么,就看到芙蓉樓新出的限量菜品,叫八宝鸭,尋思晚上带人来吃得了。
夜晚,卫霄专门回了趟将军府把段枫玥接出来。
段枫玥戴着面纱下了马车,很是兴奋,东看看西看看。他很久没出来了,一是怀着如意时行动不便,二是他怕出门被人认出来。
卫霄晌午时喝了不少,晚上还有些醉醺醺的,拉着段枫玥去他提前订好的天字阁。上樓时,从樓梯上下来一个端着捧案的走堂伙計,低着脑袋,腳步凌乱,直往段枫玥身上撞来。
眼看着菜汤就要洒在段枫玥的衣裳上,卫霄长臂一捞,把段枫玥搂到怀里,皱眉不悦道:“怎么办事的?”
伙計低着头连连道歉:“真是对不住贵客,人太多了,我毛手毛脚的,惹了您不快。”
好在也没弄脏,段枫玥拉了拉卫霄的袖子,卫霄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把人放走了。
那伙计端着摆满菜品的捧案,像游鱼一般穿过大堂,脚步轻盈地走到了卫霄订的天字阁对面,敲开了同样规格的一间房。
“他动作太快了,属下没有看到他面纱下的臉。”
“回去自己领罚。”
“……是。”
“等等,把段玉成叫来。”
芙蓉楼的八宝鸭做得确实不錯,段枫玥吃得不亦乐乎。卫霄吃了没两口,就光看段枫玥吃了。
一开始还挺乐呵,但段枫玥瞅都不瞅他一眼,卫霄心里不是滋味,直接臉黑了,重重地“咳”了一声。
段枫玥吐出一块骨头,茫然抬头:“……?”
卫霄:“咳——咳!”
顺带拍了拍大腿,抬着下巴。
“……”段枫玥看他那样儿,依依不舍地瞅了眼碗里的八宝鸭,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他挑了一碗少刺的鱼,起身坐到卫霄大腿上,先是瞪了卫霄一眼,又捏起白瓷的勺子舀起白花花的鱼肉往卫霄嘴里送,哄道:“夫君,你尝尝。”
卫霄要的就是这个,搂着段枫玥的腰肢魂飘到天上去了,一碗鱼肉下肚都没尝出什么味道。
段枫玥又给他捏了个葡萄放嘴里,一套下来给这狗东西伺候完了准备要走,卫霄不干了,哎一声把段枫玥抓回来,沾着油的嘴凑到段枫玥唇邊,准备享受一下大王的待遇,色眯眯道:“亲一口,我亲一口再走。”
亲一口就走不了了。
段枫玥深知他的秉性,一邊皱眉一边推他,手帕往他嘴边按:“油!脏死了,不许亲我!”
他这么说,卫霄欠得慌就要亲,直把段枫玥往桌边壓:“有油怎么了?你给我舔掉不就行了。你下头老子都舔过……唔唔唔!”
他大声嚷嚷,段枫玥脸一下就红了,赶緊把他的嘴捂住,东张西望羞耻道:“你说什么呢!这是外头!”
什么外头不外头的,卫霄猛地舔了下段枫玥的手心,正准备把惊慌失措的段枫玥壓在怀里好好欺负一阵的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段枫玥赶紧从卫霄身上跳下来,扯着凌乱的领口跑到了窗户旁,背对着门口拍滚烫的脸。
卫霄整理好衣服,阴沉着脸开门。却见童易站在门口,身穿宦服,手拿拂尘,细长的眼睛笑眯眯,却又几分危险:“卫大将军,跟杂家走一趟吧。”
“……”卫霄不动声色瞅了眼大堂,站着两队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酒楼里安静极了,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卫霄假意勾起唇角,道:“今日不凑巧,和夫人在酒楼消遣,麻烦公公还要来此地尋我了。”
“都是为了皇上,哪儿敢说麻烦呢。”童易掐着嗓子道,转身走了。
卫霄跟着他下楼梯,虽然身上没有枷锁,但锦衣卫的眼光却仿佛刀子一样刺在他身上,让人窒息。
“卫霄!”段枫玥从刚才就觉得不对了,直到卫霄走他才真正慌了,急匆匆地追出来。
卫霄回头,看见段枫玥扒着门,面纱外的一双美眸水悠悠地望着他,摸着脖间的玉坠,忧心忡忡张嘴,声音轻得快碎了:“……我在家等你。”
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酒楼安静了一会,像是大喘气一样,又恢复了热闹。对面的天字阁,绛色衣袍的瑞王踏着四方步威严地走出来,身后跟着憔悴的段玉成。
瑞王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慢悠悠问道:“可看清了?想好了再说,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看清了。”段玉成吸了长长的一口气,艰难道,“那身形我死也不会认錯,就是犬子,段枫玥。”
“呵。”瑞王短促地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玩味,“本王当他乡野莽夫什么都不懂,却不想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你说他背后是谁?太子?小八?总不能是三哥那个断腿的瘸子吧?”
他没想要回答,只是自言自语。
管重山死后,皇帝像是换了个人,对武将,特别是卫霄这个人出奇的信任和重视。以瑞王对皇帝的了解,他的好父皇,现在是给接任之人选伴读呢。
要想名正言顺得到那个位置,卫霄……必不可少。
瑞王想着这些,重重“啧”了一声,眸中狠辣:“管他背后是谁,只要都死了,他就是我的。”
“今晚,他就该知道他的主子是谁。”
皇宫,乾龙殿。
龙涎香在烈烈燃烧着,卫霄进来时,皇帝身披一件外衫,花白的头发散开着,身形佝偻,握拳在嘴侧重重咳嗽着。
卫霄行了礼,假言关心了几句皇帝的身体。皇帝咳嗽的手一顿,挥手道:“不碍事,小风寒。”
可看他手边已经脏污的帕子,又分明不像小风寒的样子。
卫霄若有所思,皇帝欲盖弥彰地将帕巾收走,龙眸颇具压迫感地看过来:“朕在这宫中,勤于朝政,也并非两耳不闻市井之事。……听说你最近和小八走得很近?”
卫霄心道不好,他假意接近八皇子本是为了混淆瑞王的视听,没想到却先一步被皇帝盯上了。这皇帝老儿也真是,当年请他出山多有瞧不起,现在倒是拿他跟个宝贝似的盯着。
于是他含糊地说了两句什么八皇子年轻气盛,行事潇洒,和他有投缘之处。不过都是在闲暇之余插科打诨,游玩喝酒,上不得台面。
“只是在一起游玩?”皇帝静静听完,突然笑了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紧接着便是突然变冷的声音,他猛得把桌子上一个折子狠狠扔到卫霄脸上,怒声道:“那玩出人命了你可知道?!朕的太子夜里被人刺杀,胸口中剑,危在旦夕!那两个刺客,一个逃去了八皇子府,一个逃去了你的将军府!”
“卫霄!残害龙嗣!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来人!给朕把他拿下!送进詔狱!”
段枫玥归家时,院子里一堆冷面的锦衣卫,捆着一个黑衣人,像修罗一般,冒着血光的眼睛望过来。
他手脚立刻冰凉了,“出事了”的坏念头瞬间占据脑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这群锦衣卫送走的,满脑子都是卫霄怎么办。
皇帝深夜召人入宫本就不同寻常,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说不定就和那黑衣人有关系。天子一怒,伏尸万里,卫霄他可就一条命,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活?
他强压着心神给如意喂奶,喂完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直接化作一只大雁飞进宫里看看卫霄怎么样了。
怎么还不回来?都丑时了!
段枫玥披着衣服,坐在门槛上,深夜的露水凉凉的打在皮肤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味地咬着指甲,念叨着“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要”,脸色比哭了还难看。
“快点!叫大夫!大夫!将军刚从詔狱出来,晚一点就不行了!”庄骋焦急的声音传来。
段枫玥猛然抬头,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鱼肚白,几个侍卫抬着担床,卫霄浑身是血地躺在上面,气息微弱,尤其是那一双腿,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只是看一眼,段枫玥就要晕过去了。詔狱?那是什么地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地方!
视线立刻模糊了,段枫玥猛然站起冲过去,抱住卫霄的头,泪珠一颗一颗砸在卫霄的眼皮上,哭喊道:“怎么这样?你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进诏狱!他凭什么让你进诏狱!你一条命给他保来的江山!他凭什么这样对你!”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让卫霄紧闭的眼皮耸动,慢慢睁开了。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段枫玥,布满血迹的手摸上段枫玥的眼睫,把滚烫的泪珠拂去,气若游丝地笑道:“没事……我还没死呢。没算计过别人所以进诏狱了呗。”
因为在诏狱里不肯跪,他被那群锦衣卫对双腿用了酷刑,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被抬出来的时候,黑暗的视野里走进一个威严的身影。
瑞王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在头顶响起:“卫大将军,这份礼物你还满意?你欺瞒我那天,便早应该料到如此下场。哦,还有你那夫人。你说,若是父皇知道了他苦苦寻找,万分忌惮的国公府后人在你身边,还会像今天一样留你一条命吗?”
“如何破局?卫爱卿好好想想吧。别跟错人,走错路。”
卫霄几乎是在瞬间明白了,今日刺杀之事全是瑞王的计谋,他命刺客刺杀太子,转而栽赃八皇子和卫霄。对八皇子来说,这无异于谋逆的大罪,皇帝震怒,将其幽禁宗人府,彻底丧失了夺嫡的资格。
而卫霄,瑞王让那刺客临死之前说出真相,把罪责全都推到八皇子身上,让卫霄平白受诏狱这一遭皮肉之苦,只是在警告他。
要么老老实实为瑞王效力,要么死。
“嗬……嗬……”卫霄当时是用带血嘶哑的笑声回复他的。
段枫玥在他耳边哭得撕心裂肺,自责不已。如果没有他,卫霄就只是苍峦县澧家寨的一个土匪,快意恩仇,热血潇洒。现在为了他,给他报仇,让他过好日子,居然牵扯到这连环的皇权棋局中。有一步下错,就像砍刀落下,人头滚地。
“卫霄……卫霄。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趟这趟浑水了,你迟早会把命丢掉的!都是我的错,这一切跟你都没关系,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的……”《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