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我问
这一顿饭其实吃得并不愉快。
起码傅宴礼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徐闻辞没有给他拿马卡龙。
徐闻辞安静地吃着饭,听着傅家人对傅宴礼的恭维。
他没有心情试探他们,更觉得没必要了。
上个世界的傅宴礼也来到了这里。
那下个世界呢?
下下个世界呢?
傅宴礼会不会和他经过一个又一个的世界……
他永远都逃不出这种循环。
傅宴礼忘记了这几个月的记忆,但他记得上个世界的事情。
徐闻辞嚼着傅宴礼夹来的菜,皱眉,手指一顿。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菜。
傅宴礼故意的。
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瞪傅宴礼,然后恶狠狠地把菜重新扔回傅宴礼盘子里。
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把菜咽下去,抬眸,直视着傅宴礼。
其他人立马低下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
傅宴礼终于发现了徐闻辞情绪的不对劲。
他蹙眉,徐闻辞就算情绪不对,也会伪装到天衣无缝。
今天怎么会……这么明显……
完蛋了……
傅宴礼觉得头顶一道雷把自己劈到外焦里嫩。
这么想着,他又夹起徐闻辞不喜欢的菜放进他的盘子。
徐闻辞闭眼,实在懒得再分一个眼神给傅宴礼。
“我们的计划变了吗?”
傅宴礼站在花坛边,背对着坐在花园摇椅上的徐闻辞。
徐闻辞把摇椅当成公园长椅一样坐着,手臂撑在膝盖上,低头。
他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让傅宴礼的精神瞬间紧绷。
“怎么了?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傅宴礼从来都觉得,徐闻辞的观察能力比自己强很多。
所以他无比信任徐闻辞指出的细节。
“阿姨来了……”徐闻辞张了张嘴,想问出口的话最终都被咽回去,只是低声提醒了傅宴礼这么一句。
傅宴礼眨眼,这个时候不是看戏吗?怎么他的妈妈来了?
“傅宴礼,和我走。”叶青黛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到徐闻辞面前,面无表情,“你先留在这里。”
“妈,”傅宴礼一看不对劲,立马拉着徐闻辞的手,“他和我一起走。”
叶青黛垂眸,看着傅宴礼紧握着徐闻辞手腕的情景,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但还是开口:“可以。”
傅宴礼朝徐闻辞使眼色:怎么回事?我妈怎么来了?我们不是要看戏吗?提前离场是不是不太好?
一连串的问题砸着徐闻辞的脑袋,徐闻辞恨不得一拳把傅宴礼打爆。
他看着叶青黛走在前面的匆忙模样,第一次有些怀疑,叶青黛说的,或许是真的。
叶青黛说他是疯子的话,是真的。
“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那时的叶青黛优雅的坐在他的对面,向他递来一张支票。
支票上的数字,是上个世界的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他那时如同小说里积极向上又不畏强权的小白花,气愤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阿姨,我感觉爱情里,钱不能被用来衡量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价值。”
上个世界的他那时觉得,自己保卫了自己纯粹的感情。
呵。
叶青黛似乎是这么回应他的。
一声嗤笑。
他后来不太记得之前的场景。
大概是叶青黛依旧很忙,依旧看了一眼手腕处的腕表,匆匆离开。
但叶青黛依旧没有放弃。
他也依旧没有放弃。
他们两个像两个有来有往的表演家,欣赏对方行为的同时在暗暗较劲,比较谁能坚持下去,谁会耗死对方。
而傅宴礼,像那个买了永久观众席却总是昏昏欲睡的观众,沉浸在自己的理解里,永远都不会参与到他们两个人的表演里。
“你疯了……”叶青黛并没有被他的坚持不懈所打动,也没有接受他,她等来的,是自己儿子的死讯,那时她是这么骂他的。
那时,他已经不屑于在叶青黛面前伪装。
他站在落地窗前,插着兜,但不知道该去哪里。
叶青黛问:“你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
靠在落地窗上,他打着火机,点燃着那根刚从烟盒里拿出的烟。
他似乎真的对抽烟无师自通。
他第一次买烟,第一次抽。
但是,似乎没有很呛。
叶青黛说:“这里太冷了,抽完这一根,就离开吧。”
那天,是傅宴礼失踪的第二天。
那时的他眯着眼,却不敢看自己夹着烟的手指。
昨天,他用这只手,把匕首捅进了傅宴礼的心脏。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疯。
所以他对叶青黛的话嗤之以鼻。
但现在,徐闻辞低头。
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明明自己那么想活,那么想摆脱规则的限制,剧本的限制,可是,为什么现在想放弃了……
“今年的天气很冷,”傅宴礼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凑到徐闻辞耳边说悄悄话,“说不定,十月份,这里就会下雪呢。”
到时候,一定很好看。
徐闻辞自己不痛快,便总喜欢给傅宴礼找不痛快:“你觉得下雪的话,你能穿羽绒服吗?”
傅宴礼:“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穿大衣会冷死人的。
“妈,”傅宴礼决定换个话题换个人聊天,“你找我们干什么?”
“你知道徐闻辞是谁的人吗?”叶青黛停住脚步,打开车门,扬起下巴,示意他们两个人滚去后座。
徐闻辞眨眼。
什么谁的人?
他垂下眼眸,不解。
下一瞬间,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睫快速眨了两下,指尖无意识抖了抖,藏进掌心。
“我的人呀,”傅宴礼眨了眨眼睛,藏住眼底的了然,把徐闻辞揽到身边,咧着嘴笑,“我的秘书,我的男朋友。”
叶青黛冷哼了一声,关上车门。
她抬眼,透过前视镜观察着徐闻辞的神色。
徐闻辞这个人倒是平静,这么大的事情被挖出来,一点儿也不紧张。
偏偏,这样的人,最可怕。
“乔老爷子的人。”她轻轻勾唇,稳坐在驾驶座。
乔老爷子……
睫毛轻颤,徐闻辞依旧默不作声,仿佛叶青黛口中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件事情,只要有心调查的人不出几天就可以调查到。
偏偏傅容甄过于自负。
偏偏傅宴礼那么信任他。
乔老爷子……
傅宴礼抿唇,轻笑,直接拉起徐闻辞的手,十指相扣。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动作。
他的手指在颤抖。
他的手指也在颤抖。
湿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指,泛白的指尖微微捏着他的掌心,轻轻碰了碰。
似乎是安慰的动作。
徐闻辞紧盯着两个人紧握的手,琥珀色的光里似乎有光晕在一点点散开。
“妈,我知道这件事呀,我们两个人早就互通消息了,我们两个肯定把乔老爷子耍得团团转。”傅宴礼插科打诨,扒在驾驶座上,“而且,这么久我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件事让乔老爷子得逞了……”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了叶青黛,叶青黛点头,眼底却依然装满怀疑。
“你们说通就好。”
这件事其实不是叶青黛的主要目的,她的主要目的还是接自己的儿子在到医院检查一次。
毕竟住院那么久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但傅宴礼一直不愿意出院,一定是还觉得有问题。
这个医院检查没问题,再换个医院检查检查,双重保险。
“对了,我给徐闻辞也预约了一份。”叶青黛看了看傅宴礼和徐闻辞亲密的动作,垂眸,抿唇,紧盯着油表,显然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和徐闻辞说。
徐闻辞:“谢谢阿姨。”
这件事算是在叶青黛面前糊弄过去了。
但两个人私底下……说不定要撕破脸了……
果然,回到别墅。
傅宴礼径直走向楼上。
超过好多米了。
徐闻辞这么想着。
他一点一点数着傅宴礼上楼的步子。
心底的烦躁却更甚。
他偏头,不去想,也暂时不想和傅宴礼交流。
和上个世界的傅宴礼交流,他怀疑自己会忍不住再次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
天气真的有点冷。
徐闻辞把外套送到小机器人手里,突然想起小蛇最近的食欲好像不怎么样。
“徐闻辞,”傅宴礼下楼,看着蹲在趴缸旁的徐闻辞,本就杂乱的心情更是难以形容,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多穿件衣服……”
徐闻辞起身,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打算离开。
傅宴礼一把拉住徐闻辞的手腕,在摸到徐闻辞手腕出的疤痕时却忍不住指尖颤抖,皱眉:“你这个人不讲理吧,我还没有问你和那个乔老爷子的计划,你明显是不占理的一方吧。”
“那你问呀。”
一说出口,徐闻辞自己都愣住了。
他对傅宴礼一直不满,一直不满。
从上个世界,到这个世界。
一直都不满。
但他偏偏什么都不问。
现在,他不想这样了。
“不问。”傅宴礼说。
你让我问我就问?不可能。
他垂眸,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他害怕……害怕那个他早就知道的答案从徐闻辞嘴里说出。
那句话可以从任何人嘴里说出,但他接受不了是徐闻辞亲口告诉他。
“好,”徐闻辞站定,微微仰头,看着傅宴礼深紫色的眼眸,眯眼,眼里的琥珀色变得很深很深,“那我问你。”
傅宴礼垂眸,捏紧手边的衣袖,下意识回避眼神。
“你有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
傅宴礼知道,徐闻辞能问出这种问题,显然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他说:“有。”
听到这个回答的徐闻辞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紧攥的拳头松开了一些。
“我们的联系,可以斩断吗?”
问出这个问题,徐闻辞塌下肩膀,微微弓着身子,似乎终于把积压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连整张脸都因为没有过多情绪而显得面无表情。
为什么?
为什么?
比心脏处的酸涩先涌上来的,是傅宴礼膝盖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似乎有刀片削着每一处紧贴着骨头的肌肉,刀片又撬着骨缝,有凉风穿过缝隙,在缝隙深处来回撞击。
是和系统惩罚毫不相似的疼痛。
是徐闻辞的讨厌,催生了这种疼痛。
他静静站着,却悄悄把重心移到左侧。
耳膜处似乎有东西再爬,轰隆轰隆的巨响让他听不清徐闻辞的话。
“……杀你……”
他迷迷糊糊间又听到了这两个字,但他只是蹙眉,因为疼痛额头渗出的冷汗砸在了他的鼻梁,他还是没有说话。
徐闻辞心里一阵畅快。
可是,随着畅快一起到来的,还有淡淡的厌恶,他和傅宴礼都是以痛苦来取乐的人。
是啊。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傅宴礼的痛苦,怎么可能看不出每当自己心里泛起讨厌傅宴礼的想法时,傅宴礼会比自己痛苦数千倍数万倍。
他受伤,他不会疼痛,反而傅宴礼会疼痛。
但疼痛,不会随着伤口的彻底痊愈而变好。
反而,以恶念为催生剂,折磨着他讨厌的傅宴礼。
可是……傅宴礼的痛苦……
和自己的上辈子比……
怎么能比较呢?
这两个东西,根本无法比较。
他只会庆幸属于自己的守则早已丢失,自己不被这种该死的守则限制,自己不会因此心疼傅宴礼。
傅宴礼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间给予他的痛苦,比这种痛苦,痛苦多了。
第52章 那是同一条小蛇
“你……别走……”这句话,傅宴礼说得有些轻。
轻到徐闻辞没有听清。
但徐闻辞本来便没有打算离开,他反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斜倚在靠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手肘撑在靠背上,唇角微勾,微微低头,整个人周身的气质和之前毫不相同。
傅宴礼松了一口气,徐闻辞终于不装了。
挺好的。
一直憋在心里,很难受。
“我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的惩罚突然断开了吗?”徐闻辞恶劣地笑,他似乎想尽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坏孩子,“我知道,不管是你的守则,还是我们两个的惩罚,都会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但是,惩罚突然变化的原因,是因为你吧?”
没有回答。
傅宴礼低头,手指轻颤,深紫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无措。
徐闻辞似乎更得意了,“于是,我……”
他眯眼,看不到傅宴礼的表情,他突然又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了。
其实一直认真听的傅宴礼眼睫轻轻颤抖,突然反驳:“不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徐闻辞像被这个话题突然一下子引爆的爆竹一样迅速窜得老高,起身,一把拉住傅宴礼的衣领。
傅宴礼比他高大概十厘米,他没有踮脚,反而一把拉下傅宴礼,拉得傅宴礼微微蹲着,目光和他持平,他这才眯眼,满意地继续开口:
“不是因为你的守则,我会和你绑一起?不是因为这些该死的剧本,我至于成为你的秘书?”
他的眼尾赤红,紧紧盯着傅宴礼,恨不得把傅宴礼立马撕碎。
傅宴礼垂眼,但依稀可以看到他的眼尾赤红。
或许是看着傅宴礼无动于衷毫无动作,徐闻辞更生气了,冷笑了一声,松开衣领,手却在发抖。
“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呀,傅宴礼?永远这么一副不想听我说话的样子……这个世界一样,上个世界也一样……”
“上个世界,我杀死了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大发慈悲说原谅我的样子特别伟大?上个世界我和你从来没有吵架过,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性格特别讨喜?”
“这个世界,我好不容易接受你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我不用再担惊受怕地和你演情深的戏码,结果呢?”
徐闻辞微笑着,退后一步,又推了一把傅宴礼,尽力压着声音里的哭腔,说:
“傅宴礼,我是不是很好玩?我是不是很好玩?你想看我心软,想看我到底有没有因为你上辈子忽冷忽热的态度反而喜欢上你是吗?还想看我做什么?”
“傅宴礼,其实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吧?上个世界是这样,这个世界也是这样?上个世界一副高高在上施舍人的态度,这个世界装可怜想彻底把我当刀?”
傅宴礼被推得一个趔趄。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没有……”
“你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了……”徐闻辞打断傅宴礼,眯着眼,眼泪却从眼角滑落,他偏过头,继续说:“我就应该早点杀了你,而不是因为你装出的傻样心软……”
傅宴礼抬头,眼尾同样通红。
“上个世界,我真的没有怪你……”
“傅宴礼!!!”徐闻辞突然拔高声音,声音因为撕扯都有些变调,“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现在,你放过我。”
放过我……
我不想和你绑在一起。
不管是上个世界……
还是这个世界……
徐闻辞可以接受这个世界傻乎乎没有任何筹谋只有花生粒大小脑仁的宠物小蛇。
但他接受不了上个世界阴险毒辣又冷漠自私随时可能咬死人的毒蛇。
尽管,那是同一条小蛇。
窗外的最后一丝天光被夜幕吞噬,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在一起,碰撞。
“宝宝……我真的……”
“闭嘴!”这个称呼,曾经是徐闻辞的噩梦。
“宝宝,你亲我一口,我告诉你密码……”
“宝宝,我研究的新菜品,是不是看起来很不错……”
“宝宝,你怎么和其他人一起聊天,不和我聊天……”
傅宴礼像一条一直缠着他脖颈的毒蛇,每次不顺心,便会缠紧徐闻辞的脖颈,感受着徐闻辞脖颈出的脉搏才会安心。
“你其实一直想这么叫我吧……”徐闻辞像扯起嘴角嘲讽傅宴礼,却知道自己笑不出来,“你放过我,别这么叫我,也解开我们之间的联系……”
傅宴礼知道,徐闻辞这么敏锐的人,应该在家宴上发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惩罚,根本便是一个伪命题。
徐闻辞可能在猜想,为什么惩罚在医院便正常,到了家宴反而没有了限制?
他觉得那是傅宴礼精心挑选的惩罚。
两个之间的情会催生出两个人之间的羁绊。
而羁绊越深,惩罚便会和两个人越发密切相关。
一开始的惩罚只是关于傅宴礼个人的,而后来,傅宴礼或许骗过了守则,让守则将一个人的惩罚变为了两个人感情增温的小游戏。
而至于徐闻辞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大概是因为当徐闻辞意识到傅宴礼拥有上个世界的记忆时,傅宴礼距离徐闻辞,刚好超过一米。
那时徐闻辞想要追赶上去,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不会有任何限制。
而之前,他也隐隐约约从傅宴礼捂膝盖捂小腿的动作里猜出,他对傅宴礼的情感喜恶,会影响傅宴礼的伤痛。
所以,影响惩罚……也是正常的吧?
他大概猜到了,惩罚是假的,不对,或者说,那个惩罚是基于欺骗而产生的。
“你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就连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也在算计……”
“想让我们两个人从不可靠的盟友发展成为永远不愿意背叛对方的爱人,”徐闻辞眯眼,毫不留情地揭穿傅宴礼的想法,“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骗过守则的,但我和你之间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会因为算计生长出吗?”
而刚刚为什么他这么笃定,是因为他在傅宴礼上楼的时候翻了翻傅宴礼的那本守则,惩罚果然变了。
惩罚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电击惩罚。
呵。
傅宴礼还是这么精于算计。
他说完这些,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上个世界,这个世界,所有的痛苦,全部怪到了傅宴礼身上……
可是……为什么……
没有很畅快……
也没有很开心……
他转身离开。
不过,他自由了。
直到走出别墅,他停下脚步,却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真的是自由吗?
傅宴礼再也无法糊弄守则,而作者也无暇顾及剧情。
起码在下个世界到来之前,他大部分行动是自由的。
傅宴礼蹲下身,缓缓捂着膝盖,把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里。
徐闻辞说的那些都不对。
他没有那样想,也没有那样做。
他没有算计守则,也没有欺骗守则。
守则颁布的任务就是那样。
守则规定的惩罚也是那样。
为什么惩罚突然不灵了,他也不知道。
他没有怪徐闻辞杀了他。
因为他知道,徐闻辞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徐闻辞从小生活得那么苦,长大之后,又吃了很多苦。
一辈子都在吃苦。
徐闻辞二十七岁后的痛苦,都是他给予的。
雨夜淋雨,抽血救人,无端挑衅,他承受了一次又一次。
痛苦会把人吞噬。
徐闻辞眼里的仇人……是他……
所以在徐闻辞觉醒的时候,第一个杀的也是他……
然后……徐闻辞得知,一切都是因为剧本……
他的目标变为了他和剧本世界。
可是,在徐闻辞得知自己其实只是一个没有上个世界记忆的普通主角时,徐闻辞在犹豫。
痛苦是由眼前人造成的,可眼前的人还没来得及做那些事情。
况且,他上辈子已经杀了他。
于是,刚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可痛苦还是把徐闻辞吞噬了。
被痛苦吞噬的人很少意识到,感知痛苦,也是一种能力。
敏锐地感知痛苦,可以让他们更早地规避痛苦。
傅宴礼垂眼,脸颊有些湿。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给上个世界的徐闻辞造成的痛苦,却是真真切切的。
其实徐闻辞有一件事说对了。
他很擅长算计,算计所有人不得不将利益对着他拱手相让,算计他认为有着死脑筋的守则和剧本。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对着感情,也必然游刃有余,于是也开始了算计。
可是,不是的。
他永远算计不清楚自己妈妈的想法,如同他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当初是因为什么理由嫁给了傅容甄。
他也永远算计不清楚自己在徐闻辞心中的分量,如同他永远不知道徐闻辞为什么在他这只鬼消散后开始不间断生病。
是因为剧本吗?
是因为他和徐闻辞之间不可分开的联系吗?
他不知道。
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可偏偏,他必须得装作什么都知道,才能得到那么一丝丝安慰。
“傅宴礼,你死吧。”
徐闻辞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时,他在想,徐闻辞真的好漂亮。
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仿佛滚在地面的玻璃弹珠,亮亮的。
人们总是说,爱是不会过期的。
但那时,徐闻辞对他的爱,好像真的过期了。
他不怪徐闻辞。
他做了那么多事情。
他怎么能那样对自己喜欢的人?
他为什么不早点觉醒……
他为什么要顺从剧本……
他为什么要忘记自己是怎么喜欢上徐闻辞的……
这些问题他一直想着。
一直想着。
然后,他爬上了二十七楼,一跃而下。
这样,徐闻辞就不会再看到他了。
徐闻辞不想看到他。
但是,下个世界见哦。
下个世界,他不会再这样了。
所以,你爱我吧,徐闻辞。
这是他坠下深渊的那一刻,唯一的想法。
第53章 他怎么来了
“傅宴礼,”苏安澜低垂着眼,淡定地抿了一口咖啡,又瞥了一眼傅宴礼,终于开口,“说到底,你还是被甩了?”
傅宴礼摇头,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回答:“不是。是我惹他生气了。”
“惹他生气?”她拧眉,“你也就只敢拿这种借口糊弄我,要是告诉你妈,看她打不打死你。”
傅宴礼继续唉声叹气。
“好啦,别叹气了,说说你干什么惹他生气了……”
傅宴礼没有说话,仿佛置若罔闻。
苏安澜也不生气,反而抬腕,微微低头看着手腕处的腕表。
那个腕表,似乎和叶青黛的腕表是同一款。
看到这个,傅宴礼扯起一抹极其难看的微笑。
别炫耀了。
小姨。
“小姨呀,我爸那个孩子……是你的孩子吗?”
傅宴礼突然问。
一直有一个困恼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苏安澜毫不畏惧傅容甄的威胁,反而拿孩子威胁傅容甄?
而且,为什么苏安澜一开始选择假意和傅容甄合作?
为什么要用傅容甄女朋友的身份?
“当然是我的孩子呀!”苏安澜觉得有些好笑,胡诌:“我曾经在国外有一个朋友,她之前和傅容甄在一起过。”
“然后呢?”
傅宴礼成功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趣。
“后来,她和傅容甄和平分手,和其他人结婚了。”
“这么简单?”傅宴礼不相信,自家小姨不靠谱,多数是在逗他。
“再后来,她又怀了孩子,可是,很不幸,她之前生的那个孩子过得不好。”
“可是这和你名义上的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傅宴礼问。
“那个孩子,是傅老爷子的私生子。”
“……”
傅宴礼瞳孔骤然收缩,一圈圈紫色的光晕渐渐向中心处的瞳仁缩去,直至融入深到泛黑的瞳仁。
他沉默了好久,嗓音干涩,“真的?”
“我确实和那个孩子没有什么关系,”苏安澜微笑,“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骗你的,哈哈哈。”
“那你朋友的那个孩子……”
傅宴礼眯眼,似乎猜到了什么。
“是你。”
苏安澜哈哈大笑,笑得捂住肚子,在傅宴礼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又继续笑。
“我和傅容甄只不过是受迫于傅老爷子,要不然你爸怎么可能那么畏惧他名义上的那个孩子……”
傅宴礼:怪不得他调查到傅老爷子有私生子,但始终不知道到底在哪里,原来是一开始便排除的那个选项。
敢情他在傅老爷子面前叫了半天小叔,本意是讽刺傅老爷子,但傅老爷子的表情那么复杂,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一拍大腿,更生气了。
但这种陈年旧事问题比起他现在烦恼的事情,无足轻重,小的不能再小。
“对了,这件事你瞒着你妈啊,我也帮你瞒着你和徐闻辞吵架那件事,”苏安澜率先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也不管傅宴礼到底答不答应。
“好。”傅宴礼听完笑话,又颓废地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抬了抬脑袋。
“徐闻辞是不是觉得你不喜欢他?”苏安澜出主意,“要是他觉得你不喜欢他,你就多送点东西,多用点心呗。”
“也算……有这么一部分原因吧,”傅宴礼坐直,认真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个原因,“他说,我其实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
“对喽~”苏安澜一拍手,认为自己找到了原因,自己是红娘,“宴礼你就是从小命令别人命令惯了,加上他又是你的下属,你不自觉地命令他,恋爱关系里命令是大忌……”
苏安澜更加恨铁不成钢了。
“你多上几节恋爱课吧……”
“呵呵,”傅宴礼无语,“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你这是不承认自己的问题!”苏安澜瞪大眼睛,“肯定是你的问题,不承认永远都不可能改正。”
傅宴礼随手拿起一张纸,胡乱折着什么东西。
他觉得,自己找自己小姨来处理这种问题,简直就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用处。
小兔子的耳朵怎么都竖不起来。
他叹气。
他手里捏着这个小兔子,观察自己到底哪一步出错了。
“这个小兔子怎么耳朵被折了……”易楼推了推鼻梁处的眼镜,眯眼,一脸茫然,“你还养兔子?”
“不养,”傅宴礼冷漠地抬头,手里依旧折着那只并不完美的兔子折纸,“我家养蛇。”
“你为什么和徐闻辞吵架?”易楼也听说了傅宴礼的颓废样,直接问。
傅宴礼本来有些和缓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一副男朋友已经跑了的架势。
“我不理解啊,你也不像那种一个月就对人情根深种的人,现在怎么这么颓废?”易楼毫不客气地损傅宴礼。
傅宴礼整个身体跌向沙发,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说,“我不一直都这么颓废吗?”
“不是。”易楼毫不犹豫。
“不止一个月,还加上辈子……”傅宴礼说。
“那上个世界,易裴活下来了吗?”易楼听到这句话,愣了几秒,颤抖的指尖藏在身后,轻声问。
生怕自己问的太大声,被易裴听到的话,就不理他了。
“没有。”傅宴礼沉默了两秒,抿唇,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易裴,在上个世界甚至没有出场的机会。
易裴死了,是真的死了。
不会再有人顶着他的皮囊让易楼怀念了。
易楼垂眸,没有说话。
他知道,易裴不会轻易原谅他。
而他早就丢失了赎罪的机会。
现在,崩溃的人变成了两个。
傅宴礼偏头看着眼里闪着厉光的易楼,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的情绪。
他们两个人,都是自愿困在过去的可怜虫呀。
只开着台灯的客厅,将他们两个的身影拉得很长,阴影却遮不住他们脸上的阴霾。
上个世界,他杀死了傅宴礼。
徐闻辞坐上火车,扯唇。
他应该静静等待下个世界的来临,或者,杀死自己,杀死傅宴礼,快速到下个世界。
但是……
这个世界里,他还没有找到他的妈妈……
弹幕里说过,他的妈妈没有死。
顾裴也说过。
要是下个世界找不到他的妈妈怎么办?
他在这个世界,要依靠那些线索,找到他的妈妈。
苏城。
他要去另一个城市。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出生以来便一直生活的这个城市。
上个世界,他也不曾离开过海城,这个世界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要去找他的妈妈。
但他在走之前,带走了傅宴礼的守则。
他想,这样,傅宴礼一定会急疯的。
上个世界,傅宴礼永远冷眼旁观着他的痛苦,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一切都和傅宴礼有关。
他要把这种痛苦,同样回报给傅宴礼。
他坐在长椅上,他不认识路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
一会儿要是冷了,他一定要把傅宴礼那个破守则烧了,给自己取暖。
幼稚。
他又这么想。
等傅宴礼再次自杀,守则又会回到徐闻辞的手里。
他这么做,真的很幼稚。
不管他怎么做,守则都会精准地缠上傅宴礼,一切都改变不了。
那把这个该死的守则烧了吧。
他翻开守则。
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有的书页被折出了折痕。
可是……他停下了翻页的手。
如果真的毁了……傅宴礼会怎么样?
他会……死吗……
他会……轻易死掉吗……
晃了晃脑袋,徐闻辞强迫自己低头看眼前的守则。
霸总守则第五十二条,霸总必须对爱人除伤害身体外的行为保持宽容。
下面几行,写着傅宴礼又小又乱的红色字迹:
不知道是什么惩罚。???
大概是电击。(高度电击,危险等级:)
霸总守则第六十条,如果爱人遇到危险事件,霸总必须及时出现并且给予帮助。
红色字迹:?
英雄救美,这种事情我向来得心应手。
徐闻辞皱眉。
有病。
霸总守则一百二十五条,如果爱人误会后,不必解释。
徐闻辞被气笑了。
原来这就是他昨天控诉了那么一大堆话,结果傅宴礼屁都蹦不出一个的原因?
平时怎么没看到傅宴礼那么听话……
红色字迹:
否则,轻则休克,重则死亡。
(重要程度:)
还加了一条小小的吐槽:这作者绝对没有谈过恋爱。
这条的规则写的这么清楚,为什么?
难道傅宴礼之前试验过?
大部分写的很清楚的惩罚,都是傅宴礼用红色笔记写上去的。
当然,除了吃甜品那条守则的正确示范。
第一百二十五条规则……
难道傅宴礼之前和他解释过什么事情吗?
他想不起来了。
霸总守则第二百九十条,霸总对爱人必定采取先冷漠后热情的感情阶段。
红色字迹:
[竖中指]
徐闻辞:……
霸总守则第二百九十九条,霸总追爱火葬场时,必定要装可怜。
红色字迹:
[大拇指]
霸总守则第三百八十六条,爱人离开城市或者出国时,霸总才可领悟到爱人的重要性。
红色字迹:
[竖中指]
霸总守则第五百五十五条,爱人心灰意冷离开后,霸总开启疯狂追求模式。
红色字迹:???
徐闻辞:这是把一整套流程全部安排好了是吗?现在发展……似乎正中守则下怀。
但是,好像避开了雨夜淋雨和抽血的剧情。
天气变冷了。
他突然来到这个城市,没有带行李。
大概翻了翻守则,他径直走向旁边的酒店。
嗯?
酒店今天要紧急开始翻新?
好倒霉。
不过比起傅宴礼,倒也不算倒霉了。
徐闻辞发现,自己总是控制不住想起傅宴礼那个伪君子。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徐闻辞找了一份发放广告的工作。
对于从小不得不承担各种家务的徐闻辞来说,这份工作简直不要太轻松。
只是套在玩偶服里,时间一长,容易出汗。
公园这片范围,一直都是徐闻辞负责的区域。
工作日的时候,这里的人不多。
只有一两个人在公园锻炼身体。
这时候,徐闻辞可以休息。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弹幕。
弹幕似乎自从他坐上火车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他离开傅宴礼的别墅时,弹幕还在挽留他。
可是,弹幕根本不懂他所经历的一切。
傅宴礼也不懂。
弹幕突然消失,徐闻辞还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弹幕消失是不是作者的手笔。
他尽力让自己不去想弹幕,不去想傅宴礼。
但是今天,公园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徐闻辞就愣住了。
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像被锁在那个人身上一样,一眨不眨,甚至连手边的广告都忘了,撒了一地的广告纸。
心底强烈的恨意攀上他的心脏,随着心脏流向四肢百骸。
同时,恨意奔涌的间隙,心底竟然泛起了一种想法:他果然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厌恶,还是无措。
他缓慢地蹲下身,笨重地托着并不透气的玩偶服,一点点挪动着,捡着地上的广告纸。
边捡边观察靠在长椅上的那个人的反应。
不过,傅宴礼真的还能追到这里吗?
他讨厌的那个人,突然来了。
就像上个世界一样。
在他丝毫不会预料到的某一刻,如同鬼魅一样死死缠着他。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他的每一丝控制。
他不会允许他离开他。
就像,他不会允许这个人控制自己。
然后,再次把对方拉下地狱。
他想起,那本守则,还在自己身边。
或许,傅宴礼是为了那本守则……
也或许,傅宴礼是为了报复他。
报复他上辈子毫不留情也毫不犹豫的一刀。
报复他毫无理由的责怪。
报复他。
他闭眼。
第54章 请相信真爱
傅宴礼。
傅宴礼怎么来了?
他们都闹成那样,傅宴礼还找他吗?
不应该呀。
而且他都放了那么多狠话了。
等等……
徐闻辞停下整理广告纸的动作,起身,害怕傅宴礼认出他,扯了扯自己的恐龙玩偶服,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
先看看傅宴礼。
千万别是因为触犯守则又受惩罚了。
要是突然暴毙了……
这么想着,徐闻辞快步走过去。
傅宴礼的脸颊微红,可能是发烧了。
应该烧不死。
发烧了?
不对。
不对。
徐闻辞蹙眉。
傅宴礼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个傅宴礼,明显比他前几日见到的傅宴礼更加年轻,更加稚嫩。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傅宴礼的IP。
仍然显示在海城。
不在这里。
所以……
这个世界的傅宴礼……最起码不在这里……
怪不得他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弹幕再也没有出现过……就算故障,也不可能永远不出现。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作者重新为他设置了一个迷障。
或者说,是剧本本来的约束。
为什么会这样?
他还是离不开作者的安排……
他离开海城,作者还是安排他出现在他和傅宴礼的故事剧本里。
那他的妈妈在哪里呢?
那傅宴礼还待在海城吗?
“你是谁……”
傅宴礼脸颊泛着微微的红,微微眯着眼,仔细辨认着眼前的人。
果然不认识他……
徐闻辞咽了一口唾沫。
所以……
这是上个世界的傅宴礼……
他离开了海城,来到了上个世界的苏城。
上个世界的苏城,这个时间段傅宴礼正好出现在这里。
徐闻辞简直想对着作者的安排拍手叫好,他根本逃不过,不管到了哪个城市,必须和傅宴礼绑在一起。
他和傅宴礼的缘分……必须得找到原作者才可以彻底斩断吗?
如果眼前坐在长椅上发烧的那个人是一个普通人,徐闻辞不会有丝毫犹豫,立马打120送那个人去医院。
可是眼前的人,是傅宴礼。
那个王八蛋。
上个世界,他因为傅宴礼这个王八蛋的种种行为发烧了多少次,受伤了多少次?
他现在其实也根本不用犹豫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傅宴礼是那个他最为仇视的傅宴礼,他不用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抛下他不管,或者,直接把这个人扔进河里,先让这个王八蛋溺水!
但是……
现在的傅宴礼虽然是上辈子的傅宴礼,但他现在也根本没有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这是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傅宴礼。
徐闻辞这么安慰着自己,还是放弃了想把傅宴礼扔进河里的冲动。
于是,他还是抱着傅宴礼,去了医院。
只是,恐龙玩偶服有些不方便。
希望这个傅宴礼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刚处理完傅宴礼发烧送医院的事情,没来得及休息,顾裴来电话了。
“徐闻辞,你是剧本里的人物,你怎么和傅宴礼分开了?”顾裴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了几丝怒气。
徐闻辞心累,不想解释,他转了转眼睛,叹气,直接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原作者是谁?”
易裴一下子愣住了,心尖颤了颤:“什么原作者?”
“你是原作者吧……”
徐闻辞靠在长椅上,摘下恐龙头套,往后撩了一把额前因为出汗黏在一起的刘海,平静地说。
他受不了了。
所有的一切答案,明明在眼前,可是,他没有办法根据这些答案得到毁灭剧本的办法。
“你在说什么?”易裴蹙眉,心里的慌乱一点点放大,“原作者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千方百计地不想回忆原书的细节,一方面是你可能根本不记得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你认为那本书是你没有完成的残次品,所以你不想承认吧……”
徐闻辞叹了一口气,声音在发抖。
他一开始怀疑,是因为那句话——
请相信真爱。
傅宴礼的剧本的字迹都是整齐的打印体,偏偏那句话,是稚嫩又清秀的黑色笔迹。
又偏偏,他见过易裴的字迹。
虽然一眼看过去不太相似,但用笔习惯和字迹细节是一样的。
不过,这个细节还不够引起徐闻辞的怀疑。
除此之外,还有系统的原因。
系统说过原作者不太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连系统都无法查出那本已经被删除的小说的具体内容,偏偏易裴说过,那本没有写完的小说作者写不下去是因为人物人设无法继续故事。
也是易裴最早提出,现在他们身处的这本小说可能是抄袭。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他和傅宴礼能看到弹幕,但弹幕无法得知他们讨论剧情和自我觉醒时的对话内容。
但易裴在,弹幕可以知道。
如果说易裴是穿越者,和发送弹幕的人来自同一个世界,他们可以无障碍交流,那为什么会连带着他和傅宴礼的谈话内容在弹幕面前也无所遁形。
如果说是系统的原因,那系统也未免太高级了吧。
而且系统后面的表现也说明系统根本没有那种能力。
除非有一种可能,易裴对剧本的影响,远超于原作者和剧本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而且,易裴可以直接改变剧情。
之前易裴和他说过,易裴第一次见到傅宴礼时,是在拍卖会上,突然不受控制地和自己作对。
是因为剧情的影响。
可是,这种控制在之后从来没有出现过。
或许是那一次,易裴无意间轻松冲破了剧本对他的束缚。
不对,是剧本一开始便对他没有束缚。
剧本一开始是负责对易裴这个人的控制,而不是顾裴。
剧本在探测到易裴变为顾裴的那一刻,便彻底不管用了。
“徐闻辞,我不是原作者,”易裴终于勾唇,扯起一抹微笑,“你猜错了。”
徐闻辞闭眼,累到说不出话。
无所谓了。
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只是碰巧看到过那本书,”易裴继续解释,眼睫颤抖着,压下眼眸里的慌乱,“我看过很多遍,所以记得。”
无所谓了。
“随便吧。”徐闻辞盯着地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他想做那么多又怎么样?
他永远改变不了剧情。
之前,他可以在剧情里得以喘息,洋洋得意地钻了空子,可是……那是因为作者不是真正的作者……
他的命运,最后还是掌握在真正的作者手里……
“顾裴,”徐闻辞轻声说,“你很厉害。”
身为原作者,身为创作他的人,顾裴创作出了一个这么完整的世界。
“只是,”他又说,“不要再让我和傅宴礼进入一个又一个重复的世界了。”
顾裴抿唇。
他的肩膀绷成一条直线,在微微发抖。
很久之前,他写的那篇小说,结局早就写好了。
是个悲剧。
他想,要不然,就那么写吧。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
他的稿件全部丢失了。
那时候,他只有十六岁。
他没有继续写了。
他也不想在继续写任何东西了。
“你马上就要成年了,还整天无所事事,写些什么东西……”
那一整本,都被扔进了火里。
在一个小盆里,被燃烧成了灰烬。
可他依然在写。
再后来,楼上传来了自己哥哥生病去世的消息。
生死无常。
可是,偏偏传出了,是因为他半夜烧纸,提前为自己哥哥提前烧纸钱的谣言。
多么荒唐。
顾裴想。
不会有人真的相信吧。
可是,真的有人将无能为力的事情扔到一个小孩头上。
只是那么几句传言,没有人敢真是那么到顾裴面前说,可是,真正压倒易裴的,是哥哥的死亡。
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
他根本不是一个迷信的人。
却也会在午夜因为睡不着翻来覆去时,想起自己哥哥的死亡,想起会不会真的是自己那么干了,所以自己哥哥才会死掉。
他不敢写了。
他想,反正这个故事是一个悲剧,那倒不如不写了,一点儿都不写了,或许……这个小说还是一开始的搞笑小故事。
他可以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
他不敢去祭奠哥哥。
也不敢再去写作。
他只敢逃避一切,只敢把自己缩在角落。
“你疯了吗?”易楼一把拉起喝到烂醉的顾裴,直接拖回家。
顾裴一把推开易楼,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眼睛微微眯起,指着易楼的鼻子,尽管连路都站不稳,但还是歪歪扭扭地扶着墙,大骂,“你装什么?你不早就知道我不是易裴了吗?你在装什么?我写了易裴这个人,也写了你,你到底喜不喜欢你弟弟,你弟弟到底喜不喜欢你我能不知道吗?还想控制我……”
他忍不了了。
明明这些人都是他笔下的角色,反而一个个把他耍得团团转。
他凭什么要忍易楼!
易楼,是这个故事里,本就着墨不多的角色。
易楼攥紧拳头,在听到顾裴说到易裴的那一刻,身子猛地僵住了,瞳孔猛地缩紧。
他彻底听完顾裴的话之后猛地按住顾裴的肩膀,再也无法忍受,目眦欲裂,“他喜不喜欢我……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顾裴又一把推开易楼,推得易楼一个趔趄,看到易楼跌坐在地上一片狼藉,甚至被酒瓶划伤手掌的样子,才终于舍得开口,只是一开口便是嘲笑:“当然——不喜欢啦——”
“老子最烦和你们聪明人打交道了……”顾裴蹲在易楼面前,微笑,“什么都知道了,还威胁我……”
易楼再次攥紧手掌,连同玻璃碎片一起包进掌心,短暂的痛苦让他眯眼,终于恢复了几丝清明。
他不能伤害面前这幅身体。
这幅身体是易裴的。
是他弟弟的。
不是这个穿越者,不是作者的。
只属于他的弟弟。
“说起来你也真有意思,你喜欢他,又害怕你的表白毁了他,你死的时候你一定很后悔没有和他表白吧,因为就算表白失败他不接受你,你也可以把他关起来……”顾裴瞪大眼睛,兴奋到整双手都在抖。
而且,这样可以很大程度地避免他的死亡。
只不过,后半句话顾裴没有说出口。
他当然无比清楚易楼的想法,可是他偏偏就是要让易楼痛苦。
“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易楼起身,伸出那只没有被玻璃划伤的手,掐住了顾裴的脖子,眼睛发红,似乎想把顾裴活活勒死,声音里却带着哽咽,“你为什么要那么安排……就是因为你那么安排,易裴才会死……”
“都是因为你,他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安排他为了救我死亡……他好好活着会怎么样?会影响剧情发展吗?会改变这个世界吗?”
第55章 他的妈妈在哪里
其实,傅宴礼和徐闻辞,在上个世界里也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
剧本里是这么写的。
徐闻辞冷笑。
幸福?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恶心。
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丈夫,在和他相爱时却自动忽略了那个他本来喜欢的人。
他的丈夫不懂感情,也不懂什么是喜欢。
却偏偏懂得怎么伤害所有人。
恶心。
他突然想起,他之所以喜欢蛇,似乎是因为傅宴礼。
傅宴礼不怕蛇。
但是,他不喜欢蛇。
他当时刚刚觉醒,为了膈应傅宴礼,养了蛇。
到最后,他都有些不理解,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欢上了蛇,还是对傅宴礼的伤害耿耿于怀。
就当他这两个想法都有吧。
他和傅宴礼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剧本将他们两个人强行绑在一起。
然后呢,他们就会相爱吗?
傅宴礼死的那天,巨大的畅快感包裹了他的心脏。
以至于他忽略了,没有傅宴礼,和他一体的他也会死亡。
“我和徐闻辞绑在了一起,”傅宴礼的手撑在桌上,姿态慵懒,似乎不怎么着急,但整个人周边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焦急,“我应该能找到他才对。”
“易裴……”易楼抿唇,似乎不愿意用易裴这个称呼来介绍那个人,“他……是作者……”
“作者?原作者?”傅宴礼立马起身,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幅度过大晃了晃,最终还是跌倒,但他没有心思扶起来,反而一直盯着易楼的眼睛,眯眼,一字一顿地问:“顾裴是作者?”
“顾裴?他叫这个名字?”易楼蹙眉,但还是认真点头,“他亲口承认了他是作者。”
傅宴礼眯眼。
原作者顾裴设定的一切,真的不可动摇的吗?
只能由顾裴改变剧情吗?
“你记得盯紧他。”傅宴礼低头,他实在没有想到,易楼一开始的监视,竟然为他们计划的推行提供了一个很省力的办法。
易楼点头,盯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心,眼神复杂。
“对了,你对付乔老爷子那件事,”易楼回神,知道这件事暂时也告一段落了,于是开始问另一方面的问题,方便计划顺利推行:“进行到哪一步了?”
“还没有开始。”
“什么?”易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无语,“你为什么没有开始?你不是一早就开始计划了吗?”
“消息错了。”傅宴礼垂眸,重新坐回座位,声音明显低了几个度。
“为什么?你那边有那么多消息渠道,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错误信息呀?”易楼不理解。
“我一开始的偏向错了,我以为,傅容甄的背后,是我的爷爷一直想要我的剧本。”
“难道不对吗?”易楼点头,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有些太难以辨认了。”
“不过,”易楼又迅速反应过来,“你不是一开始说乔老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打算一起处理吗?”
“乔老爷子和我一样,”傅宴礼叹气,“都是上个世界失败的轮回者。”
失败的轮回者。
带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却永远无法和主角光环抗衡。
“那他既然找过你,那肯定也找过徐闻辞,”易楼一心只有分析问题,丝毫没有注意到傅宴礼深紫色瞳孔里的悲色,继续对着傅宴礼心窝捅刀子,“徐闻辞知不知道这件事?徐闻辞有没有和乔老爷子联系?”
“没有。”傅宴礼咬牙切齿。
“为什么不联系,你们三个都在上个世界接触过,一起商量不好吗?现在拉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易楼叹气,眼神里却都是对傅宴礼的调笑,“你一开始和我说,我还以为你因为被你爸针对疯了。”
“乔老爷子这个人太过于危险了,”傅宴礼又开始面无表情,“他是一个卑鄙小人,和他讲信守承诺,还不如……”
“但是……”易楼还想继续说服傅宴礼。
然后,被傅宴礼狠狠瞪了回去。
乔老爷子和他同样来自上个世界,那便一直在觊觎他的主角光环,这种渴求,比他的爷爷他的父亲更加浓烈,他又不是傻,自然不会去送死。
虽然乔老爷子杀不死他,但可能会让他摔一个大跟头。
但乔老爷子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待在暗处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一直在提防,但从来没有刻意针对过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必然会利用他周围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可以和自己家族的人明争暗斗,这是内部问题,找个体面的理由可以遮掩过去,但是和乔老爷子撕破脸,是两个家族的问题。
必须对乔老爷子一击毙命才可以。
他想过乔老爷子会找人打探消息,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徐闻辞。
更没有想到,徐闻辞会答应。
所以,他只是派人盯着乔老爷子。
暗中也开始布局。
计划暂时搁置。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到乔老爷子会找徐闻辞这种可能。
只是,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他的眼前,他有一点无法接受。
尤其,是他亲口向自己亲妈保证徐闻辞不会害自己之后,自己的亲妈又亲手揭开了这个真相。
呵呵。
不知道该哭两声还是先笑两声。
【是不是进行到追爱火葬场了……[期待][期待][期待]】
【看完我马上跑[投降][投降][投降]】
傅宴礼皱眉,作者还没有跑路吗?难道不知道原作者也在这本书里吗?
不过,弹幕并没有出现很久。
这两句只不过出现两秒,又开始扭曲,如同在颜料桶里旋转清洗的画笔,大片大片的颜料晕染开。
弹幕似乎是原作者给他们开的外挂吧……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顾裴……在犹豫什么……
顾裴为什么不想让弹幕出现?
或者说,顾裴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开始在意这些他早就遗忘的角色?
其实有一种可能……
弹幕的混乱,可能是因为原作者和抄袭者的斗争。
这个问题,问清顾裴很重要。
希望顾裴可以说实话。
“顾裴呢?”
“我关在我房间了。”
傅宴礼迅速起身,一脚踢开碍事的凳子,边跑边骂,“快点跟上,你不知道他有系统吗?他跑了你以后怎么找他……”
瞬间,易楼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怎么忘记了这些……
他的瞳孔猛地缩紧,几乎瞬间想起了那段他最不想提及的记忆。
易裴苍白的脸颊褪去了所有血色,就连嘴唇也发白,那双平时总是盛着悲伤和害怕的深褐色眸子此时紧闭着。
还是没有他。
一直都没有他。
回过神,他深吸了一口气,脚步趔趄,但迅速跟上。
易裴不能出事。
易裴绝对不能出事。
【宿主,您是否要离开这个世界?】
“你先别管了,”顾裴垂头丧气,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膝盖里,说话都有些瓮声瓮气的,“你还是先来说一说为什么易楼这个人突然发疯吧……”
【宿主,请您不要悲伤。】
小光球绕着顾裴跳来跳去,一会儿跳到顾裴脑袋上动一动,一会儿又跳到肩膀上。
【而且,宿主,您是作者,您亲口承认的,您应该比我更了解易楼这个角色才对。】
“算了算了,”顾裴伸出手,摆了摆,“你别添乱了。到今天了,你还以为他们是角色?”
他们都快把我整死了。
【宿主,您的任务可能完不成了,我无法帮您脱身。根据数据推算,您和易楼先生妥协是最可靠的脱身办法。】
滚滚滚。
顾裴快被这个智障玩意气死了。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门被拉开一条缝。
微光爬到他的脚边。
一瞬间,顾裴立马抬头,被光射得眯起眼睛,脑海里却闪过了无数个求饶的方案。
然后,进来的是傅宴礼。
顾裴在心底切了一声,重新缩回去。
还好还好,来的是傅宴礼。
如果是易楼那个阴暗的东西,他才是不想说一句话。
“徐闻辞在哪里?”傅宴礼直奔主题,看起来并不像其他知情者一样打算和顾裴秋后算账。
“我不知道。”
大哥,你问我一点我知道的呢!
顾裴快着急死了。
比如,问问我这个世界的剧本机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如,追爱火葬场的准确时间?
比如,你和徐闻辞什么时候修成正果?
“徐闻辞的妈妈在哪里?”
顾裴:“……”
大哥,你要不再换个问题?
“可能……大概……在苏城。”
具体在哪里我真不知道。
我记不清了。
“具体在哪里?”
顾裴挤出一抹笑容,“我想想。”
顾裴攥住自己的手,给自己打气。
顾裴,你是作者,你是作者,这本书虽然不是你写的,但内核是你创作的,所以你一定也可以掌握这本书的内容。
“补习班老师,补习班老师,”顾裴看着傅宴礼越来越可怕的眼神,一拍脑袋,“在城西那一片当补习班老师。”
傅宴礼快速敲击着手边的手机屏幕,在手机屏幕亮起时,快步离开。
顾裴刚松一口气,打算趁着门还开着,偷偷溜出去。
他缓慢后退着,觉得自己的动作一定不明显。
“跑什么?”易楼微微眯着眼,扯起一抹微笑,缓缓蹲下身,身影笼罩住了顾裴整个人。
顾裴眯眼,垂眸。
他不想见到易楼。
易楼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他本来应该是反派。
是自己心软,才让他当了一个不起眼的配角。
他没有写过易裴为了救易楼而死亡的情节。
但剧情,本该是这么发展的。
“我不跑啊。”顾裴又抬眸,微笑,脸颊渐渐贴近易楼的脸颊,两人几乎要鼻头贴鼻头。
瞳孔里渐渐放大的脸颊让易楼下意识偏过头,今天没有戴眼镜,他眼神里的闪躲和逃避全部落入了顾裴的眼里。
“易楼,你是不是在知道我是作者的那一刻,想让我改变你和你的弟弟的结局?”
易楼攥紧了拳头,藏在身后。
微红的眼眶,微红的眼尾。
还有,攥到发白的手指。
“不可能。”
顾裴盯着这张易楼最喜欢的脸,轻飘飘地说出易楼最讨厌的话。
“不可能。”
顾裴似乎姿态很低地仰头,望着易楼这个可以将他轻易囚禁在这个房间的人,但他的话,字字诛心:
“确实,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念之间,但是,凭什么要如你所愿?”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话?”
“凭什么我要被你关在这里?”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你的傀儡!”
“哥,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
“我只是你的弟弟,我敬重你,但我不是你的傀儡!”
这些话渐渐重叠。
易楼感觉一阵头晕。
他用手撑着地板,晃了晃脑袋,才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他的眼里,一直没有他——
作者有话说:易楼顾裴不是CP哦[可怜]
两个人之间更类似于敌对的关系
两个人都很会演戏,实际上对对方没有任何感情
至于顾裴的哥哥,顾裴对他真的只是愧疚和亲情,没有任何感情,本文唯一认证CP是傅宴礼徐闻辞哦[比心]
第56章 稚嫩的徐闻辞
人群互相推搡着,争吵着。
“徐闻辞这个人怎么突然敢做那件事?平时看起来很安静。”似乎有人指着他。
那些目光紧盯着他的后背,却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一哄而散,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继续开始对他的声讨。
“别看他平时安安静静,一点儿也不起眼,听说平时越是不起眼的人,做起事来越是心狠……”
“啊……那大家说他杀了一个人,是真的吗?听说警察都来了……”
而当事人呆愣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更加不满,似乎只是对谣言里的这个人退避三舍不足以证明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他们互相推搡着,趁机推搡着徐闻辞那个当事人。
他没有杀人。
徐闻辞呢喃。
“我没有杀人……”
我只是……只是看到那个人跳下去了而已。
他只是……在去天台的那个下午,目睹了那个人跳下去了而已。
那个人不是学校的学生。
只是一个临时来学校修理灯管的工人。
徐闻辞将自己蜷缩在冰冷的墙角,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视线。他死死地低着头,盯着地面斑驳的纹路,一言不发。
但他的眼神,依旧很倔强。
他什么都没有做。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晓那操控他命运的剧本的存在。
他的命运,他的所有不幸,竟然都源于剧本。
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份懵懂,直到二十七岁,他遇到了傅宴礼,彻底化为了齑粉。
他如同剧本所说一样,着魔一般喜欢上了傅宴礼。
傅宴礼如天神一般降临,然后拯救他。
他那时候,确确实实对傅宴礼的触碰,并不反感。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爱恋,到达了顶峰。
可是,剧本偏偏要那样。
傅宴礼偏偏要那样。
当他把匕首插进傅宴礼心脏的时候,他开始厌恶傅宴礼的触碰。
温热的、粘稠的血液浸红了他的衣衫,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整个手掌,鼻间那股浓重的铁锈味太过刺鼻,以至于他胃里泛起翻江倒海的恶心。这恶心催生出他心底从来不曾有过的毁灭一切的暴戾。
好恶心。
让人想吐。
吐到想一拳一拳砸向傅宴礼,把傅宴礼打到血肉模糊。
真是五句不离傅宴礼。
徐闻辞捂着脸,闭眼。
他在上个世界,真是糟透了。
在这个世界也是。
可是,为什么傅宴礼要在上个世界教他打人?
为什么傅宴礼明明被他杀死还要那么执着于解开他的心结?
为什么傅宴礼明明知道自己在上个世界都没有解开他的心结,在这个世界还要继续解决这个他根本不知道的问题?
他不会告诉傅宴礼的。
他真的杀人了。
他十五岁时最执着最想解释的问题——
在二十九岁时,最终哑口无言。
叶阿姨给他的那张照片,是他最想删掉的过往。
那段时间,他想着,他好想转校,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好好生活着。
但是,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好心人资助的。
他没有资格提这种问题。
傅宴礼不是想问为什么有人碰到他会恶心吗?
就是因为恶心。
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因为那些人恶心。
那群人的存在,他们的气息,他们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他讨厌被触碰。
“在上个世界,徐闻辞也不能被其他人触碰,在这个世界上也是这样,但明显不是因为剧本的原因……”
三天的车程,傅宴礼靠在背椅上,闭眼假寐。
但他总是控制不住想起徐闻辞不能被他触碰。
不能被触碰。
不愿意被触碰。
为什么?
明明在上个世界,他似乎只是不能被除他之外的人触碰。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拍卖会上那么拙劣的借口,徐闻辞竟然信了。
倒是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敏锐又不愿意相信别人的他了。
绝对不是剧本的原因。
更没有守则的存在。
最大可能,是徐闻辞的心理原因。
是他让他难过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无意识掐着自己的手指。
“老板,”司机从前视镜观察着傅宴礼,微笑开口,“您这么着急去苏城,是有合作吗?”
“不是,”傅宴礼偏头,揉了揉太阳穴,“你不会和我妈说吧……”
“不会的,少爷,”司机这时候倒是改口叫他少爷了,“夫人虽然很担心少爷,但还是很相信少爷能保护好自己的。”
“别拍马屁了,”傅宴礼掏出手机,解锁,打开相册,想再看看有没有出现什么新的照片,但这次,没有,他只是微微蹙眉,继续话题,“你们保护好徐闻辞就行。”
“不过徐闻辞先生确实很厉害,能看出来是练过的,”司机说,“很轻易就甩开了我们。”
傅宴礼挑眉,当然。
他教给徐闻辞的。
徐闻辞很厉害,关于打架这件事,向来很有天赋。
比他厉害多了。
可惜他是鬼。
不然徐闻辞那时肯定要狠狠揍他,天天揍他。
“把我送到之后,你先去休息,不用跟着我。”
司机不同意:“少爷,您人生地不熟的……”
傅宴礼无语,“我不是第一次来。”
傅宴礼坐直身体,眉头微蹙:“说吧,我妈到底让你来干嘛……”
司机迟疑片刻,如实答道:“夫人让我来看看徐闻辞先生。”
傅宴礼微笑:“我不是来找徐闻辞的。”
【什么???攻竟然不是来追受的……差评!差评!差评!】
【我是来看追爱火葬场的[生气][生气][生气]】
傅宴礼皱眉,弹幕根本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吧。
他做的那些事情,弹幕应该不知道吧。
那在弹幕眼里,他做了什么错事吗?
可能是因为有白月光……
这个理由……
嘶。
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出白月光是假的吧。
傅宴礼回答完司机的话,一脸平静。
司机哑口无言:“……”
“别瞎猜了,”傅宴礼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妈妈对徐闻辞反复无常的态度,于是他还是抬头,看着司机疑惑的眼神,胡诌:“我是来旅游散心的。”
“少爷,现在傅家那边一直不太平,乔老爷子也虎视眈眈,更别提您现在和苏家合作,这些事情……让您有压力吗?”
“没有。”傅宴礼继续一脸平静。
司机再次哑口无言:“……”
“不要乱说话,”傅宴礼终于实话实说,“我确实是去见徐闻辞的。”
司机点头:“少爷,您加油。”
傅宴礼有些看不懂自己妈妈的想法了,一会儿不同意徐闻辞和他在一起,一会儿又默默提醒他不要亏待徐闻辞,一会儿又督促他来追徐闻辞。
不过,他来这里,可不是来追徐闻辞的,他是来找人的。
城西补习班。
傅宴礼收回眼神,心底默念着这几个字。
李苏荷。
是徐闻辞妈妈的名字。
资料显示,李苏荷的父母在她十八岁时因为车祸离世,她考入大学后兼职舞蹈家教老师,生活并不宽裕。
他和徐闻辞的父亲走在一起的原因,有些复杂。
李苏荷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对徐闻辞的父亲也是。
心软将当时同样是家教老师的徐闻辞父亲当成朋友,又心软地答应了他的追求,又心软地生下孩子。
可是,一直心软的李苏荷,突然逃跑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只凭李苏荷一个人,怎么可能跑掉?
如果只是李苏荷正常地离开,又为什么对徐闻辞谎称他的妈妈已经死掉?
一定隐瞒了什么。
找到李苏荷,一切就都明白了。
徐闻辞想知道的一切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找了好久,傅宴礼一直没合眼。
长时间不睡觉对傅宴礼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但今天,他偏偏感冒了。
霸总一般不生病。
每次生病,都格外严重。
他打算先买两盒药。
不着急找李苏荷。
太着急反而容易乱了阵脚。
晃了晃脑袋,傅宴礼迷迷糊糊间,看到周围的空间似乎赛扭曲,而他在扭曲又模糊的世界里,只能察觉到徐闻辞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但是,这个徐闻辞,好像不会反抗。
隔着一面透明玻璃。
他看不太清,微微眯眼。
脑袋处的疼痛让他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下一秒迫不及待地睁开。
但是,没有,世界依旧扭曲着。
有人推搡着徐闻辞。
而徐闻辞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
明明被人推到角落,却倔强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他没有流泪。
也没有攥紧拳头。
似乎,只是把这当成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这才是剧本所满意的徐闻辞。
不会反抗,不会呐喊。
但永远想活着。
因为想活着,所以忍下了所有,所以不会呐喊,不会反抗。
可是,徐闻辞不是这样的。
这是被剧本所控制住的徐闻辞。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腿已经先一步迈了出去,快步上前,一把将那个瑟缩的身影护在身后。
明明头疼让他的视野模糊不清,但他强忍着眩晕,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滚!”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那些人的脸在他眼里扭曲成了一片混沌的阴影。
但他同样也看不清徐闻辞的表情,他眨了眨眼睛,想用力看清,却只有一片模糊。
他不知道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些人走了。
面容模糊的徐闻辞微微啜泣着。
他眼前的一切东西渐渐清晰,似乎有光穿过了他眼前的迷障,徐闻辞的眉眼带着并不成熟的锋芒,也带着让他心惊的熟悉。
他这才发现。
原来这个徐闻辞很稚嫩。
稚嫩到眼里没有对他的恨意,眼里也没有复杂到有些让人不理解的深沉。
只是那个被剧本所控制的徐闻辞。
他晃了晃脑袋,手指微颤。
他现在救了徐闻辞,可之后呢?
之后徐闻辞还是得这样吗?
头更晕了,他咬了咬自己的唇,强迫自己清醒。
他来不及想更多,只是抓紧了徐闻辞的肩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剧烈地发抖:“我叫傅宴礼,是傅氏集团总裁,你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下一秒,他再也支撑不住,伴随着一声惊呼,失去了意识。
鼻间浓重的消毒水味让他忍不住蹙眉,想用力睁开眼睛,却发现如何都是徒劳。
深吸了几口气,他好不容易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几个字却比眼前的光明率先传入他的耳朵:
“这里是海城北台……有人晕倒……”
海城?
他不是在苏城吗?
哦。
他刚才见到了剧本里的徐闻辞。
徐闻辞就是在海城。
所以……他刚才只是做梦了……
不对呀……
不是做梦。
他只是,救了徐闻辞一次。
这样的话……
傅宴礼抿唇。
傅宴礼,我救了你不止一次。
我在苏城,见到了一年前海城的你。
海城。
苏家。
“苏总,您怎么和傅宴礼合作呢?他看起来,还没有我这个女儿可靠呢!”苏安澜眨了眨眼,坐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语气明显不满意。
“我不是和他合作,只是,乔老爷子的计划太过于凶险,我们不和他合作,就只能和傅宴礼合作。我们必须站队,才能确保安然无恙。”苏老爷子耐心解释。
对于这个从小就走丢的亲生小女儿,苏老爷子一向很宠溺。
当初如果这个小女儿没有走丢,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吧。
“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安澜对于这种问题向来是直接问,问不出就打破砂锅问到底。
“乔老爷子的目的很复杂,不是单纯的挤出傅家,具体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应该是打算弄死傅宴礼,他觉得傅家全靠傅宴礼撑着,但是,他似乎说,必须得他弄死傅宴礼才行,所以一直打算捉住傅宴礼。”
苏安澜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
乔老爷子怎么人越老越不聪明了,他亲自弄死傅宴礼?
这件事的几率为0。
不如乔老爷子许愿傅宴礼会被雷劈死的几率大。
“乔老爷子这么计划……”苏安澜微笑,“他看起来也有些老糊涂了……”
苏老爷子岁数并不大,只是辈分有些大,他挑了挑眉,笑容却有几分宠溺,“也就只有你敢这么骂了。”
苏安澜昂了昂脑袋,有些不理解,“爸,你让大哥和傅宴礼合作,但他为什么让易裴替他谈合作?”
“易家和傅家关系那么密切,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体,但别人要是想靠其中一家搭上另一家可不容易,傅宴礼偏偏把这个机会这么轻易地给了苏家,这表明他的野心,可不止是针对乔家。”——
作者有话说:最近一直在改文,改到想吐。
但每次改完一个章节,成就感特别强。[墨镜]
第57章 难兄难弟
“我已经找到你的妈妈了,”傅宴礼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却垂下自己的身侧,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要抓住什么,但他只是垂眼,轻笑,“你想解决的问题,全部解决了……”
“傅宴礼,”徐闻辞一直没有看傅宴礼,反而轻声呢喃,“我讨厌你。”
“嗯。”
“傅宴礼,我讨厌你。”
“嗯。”
徐闻辞抬脸,稍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但依稀可以看出,他的眼睛通红。
床头的暖光灯罩着他右脸的轮廓,他轻轻垂下眼睫,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在阴影处,迅速消失不见。
有小石子投进了湖底,和之前的那些小石子一样,安安静静躺在池底。
有人沉默地数着石子,在这个角落找到一堆,在另一个角落找到一堆。
“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徐闻辞说。
“对不起。”傅宴礼低头,只是这么说。
徐闻辞退后一步。
傅宴礼偏偏上前一步。
徐闻辞皱眉,下意识要再退后一步。
可是,傅宴礼伸手,眼神温柔,手掌放在他的下巴处。
然后,接住了他的眼泪。
他哭了吗?
徐闻辞偏头,紧接着后退几步。
傅宴礼在假好心什么?
他做尽了坏事,难道还想要求得他的原谅吗?
不管上个世纪的傅宴礼,还是这个世界的傅宴礼,永远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他想要解决的问题全部解决了?
他问过自己吗?为什么要替自己做决定?
“阿……阿姨她说一个小时后来这里找你……”傅宴礼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傅宴礼,”徐闻辞的嗓音干涩,每句话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了一样,“你凭什么认为解决了这些问题我就没有问题?”
傅宴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的不甘和沉默都在看到徐闻辞那双通红的眼睛时溃不成军。他沉默了足足三秒,才干涩地开口:“……我先走了。”
徐闻辞闭眼,听着耳边傅宴礼的脚步声毫不留恋地离开,声音渐渐消失,他握紧拳,傅宴礼总是习惯逃避问题。
逃避一天两天就算了,这些年也一直在逃避,直到小问题像滚雪球一样滚成大问题,直到小问题发展到不可能挽回的地步。
“又被赶出来了?”易楼坐在比傅宴礼更高一级的台阶上,但没有安慰傅宴礼,反而开始嘲笑,“你要被赶出去多少次才甘心呀?”
“我自己走的。”傅宴礼扯起一抹微笑。
“不信。”
傅宴礼没空和易楼耍宝,只是说:“他想杀了我。”
“你知道还靠近他?”易楼无语,“屁颠屁颠跑过去帮这个帮那个,我还以为你觉得自己是可以无限复活的怪人……”
“只有他真正地讨厌我,我才会死。”傅宴礼轻笑了一声,倒是没有那么难过了。
“得了吧,都要杀你了,你还说对方没有真的讨厌你。”易楼更无语了。
傅宴礼这种的,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能把他骗得裤衩都不剩。
傅宴礼低头,抿唇。
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徐闻辞真的讨厌他,不用徐闻辞亲手杀了他,他也会消失。
果然,徐闻辞还是狠不下心来。
这样一点儿也不好。
徐闻辞确实应该像在上个世界一样,把刀插进他的胸口,杀死他。
碰到他的血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躲开,冷静地到水龙头前冲刷掉血迹。
然后,好好生活。
“都这么晚了,你还守在这里?”易楼问。
“睡不着。”
“守在人家楼下,也不见得你表一表忠心,和人家在一起的时候装哑巴。”易楼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易楼看着傅宴礼魂不守舍的样子,偏头。
算了,劝不动。
先回家看看那个人吧。
而他口中的那个人,一心只想着离开。
“系统,我还不能离开吗?”
【宿主,您有比系统更高级别的权力,所以我暂时不能把您送回。】
顾裴叹了一口气,看到刚推门而入的易楼,眯眼,怒火更甚。
“你来干什么?”
易楼摘下眼镜,眼神在接触到易裴的脸的那一刻,晃神了两秒,随即,脸色微变,一步一步逼近易裴。
“顾裴,我和你之前说的事情……”
“不可能……”顾裴斩钉截铁。
得到这个回答的易楼眼睛红了,红到不正常,却不似平常一样盛满悲伤,反而,装满偏执和几乎想把眼前人撕碎的狠厉。
“呵,”顾裴眯眼看着易楼快要发狂的模样,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嗤笑了一声,“我突然想起我之前做过一个关于你弟弟的梦,你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的易楼指尖攥着手机的动作一滞,手机滑落。
砰——
并不大的撞击声拉回了易裴的理智,却让顾裴的笑意更深。
“他不爱说话,总是坐在角落,我和他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易裴是一个很安静的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和顾裴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有糖吗?我哥想吃。”
易楼站在那里,本来阴鸷的目光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紧紧锁定在顾裴的脸上,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整个人仿佛被突然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第二句话是,”顾裴勾唇,把易楼的痛苦尽收眼底,他尽情地欣赏着易楼的后悔,“他说的话我都不忍心说了。”
没错,他就是要让易楼痛苦一辈子,易楼这个人现在所做的不是为了易裴吗?可易裴不稀罕。
“第二句话是,不要让我哥当反派好不好?他怕疼。”
他不是对易楼心软。
他只是对易裴心软了。
一切都是易楼的错。
顾裴闭眼。
不,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为易楼设定了这样的性格,易楼或许不会对易裴那样,也许易楼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那么坏,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顾裴咬着唇,偏头。
易楼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砸在他的手臂上,而他低头,毫不留情地狠咬下去。
曾经,易裴咬着这里,让他放他走。
鲜血溢出,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流下,仿佛被串起的血色珍珠。
他的脸色,惨白如霜。
顾裴突然嗤笑,心底却涌起一抹说不出口的哀伤。
易楼这样自私自利又智商超群的人,简直是当反派的不二人选。
多么适合当反派。
偏偏他心软了。
“易楼,我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每次不顺心要来找我,”顾裴掩盖下眼底的难过,扯起笑容,捂住肚子,似乎笑得很轻佻,他偏偏又挑眉,嚣张到了极点,“让自己更不顺心?”
易楼缓缓抬头,手腕上皮肉翻起,狰狞恐怖。
这个人果然不是易裴。
之前每次他这样,易裴会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慌不择路地用衣服捂住他的伤口,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他的指尖,仿佛捏着温润的珍珠。
他每次来这里,是为了听到关于易裴的消息。
刺激到顾裴,顾裴便会仿佛施舍一般透露一些他不知道的关于易裴的事情。
易楼眯眼。
他不是为了找不痛快。
而是为了找易裴。
反而被顾裴刺激到的易楼出门,和在冷风里瑟瑟发抖的傅宴礼当落难兄弟。
“你找他不就是为了找不痛快吗?”傅宴礼听完他的悲伤讲述,点评。
易楼这次翻了一个白眼,他不想说话。
傅宴礼还好意思说他,和徐闻辞的关系现在都变成那样了,还是睡觉的时候小心点吧。
“你去了一趟苏城,把脑子也丢那儿了?”易楼揶揄道。
他等了几秒,却没等到傅宴礼像往常一样反驳加损他,反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让他感到很没意思,于是不满地用胳膊肘撞了傅宴礼一下。
傅宴礼没理易楼,只是自顾自说:“我找到徐闻辞的妈妈了。”
“然后呢?那你对徐闻辞来说不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吗?”易楼摊开手,表面看着一副很为傅宴礼伤心的样子。
傅宴礼跳脚:“他接近我又不是为了利用我?!”
确实不是利用。
易楼闭眼。
是为了杀你。
“你和他那时候到底说什么了?怎么你灰溜溜跑出来了?他让你滚了?!”
“没有,是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跑呀?”易楼虽然对自己的感情不太擅长,但十分乐意当傅宴礼感情里的军师,于是恨铁不成钢,怒骂,“你应该死也不走,抱住他,不让他走。”
真是的,他还没走,你先跑了!
“他说,”傅宴礼垂眼,“讨厌我。”
易楼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傅宴礼:你有病吧。
他觉得易楼此人很不靠谱,所以还是决定自己思考。
徐闻辞足够讨厌他,他才会死亡。
所以,上辈子,徐闻辞对他的爱意彻底消失殆尽的时候,他身为鬼,消失了。
【嗯?快进到攻找到受的妈妈了吗?剧情怎么提前这么多?抽血的剧情怎么跳过了?[疑惑][疑惑][疑惑]】
【一会儿不会受被绑架了吧[咬手指]】
弹幕的话倒是提醒了傅宴礼。
抽血剧情和雨夜淋雨剧情还没有开始……
但原作者到底愿不愿意这些剧情出现,目前还是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虽然早已经有了预案,但乔老爷子和他们两个主角同样明白这个世界的原定剧情,而且他一直虎视眈眈,是一个很大的变数。
再加上他失忆了,虽然日记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他遗忘的一个月记忆,但难免会有遗漏的东西。
他没有那一个月的记忆,所以有时候会不懂徐闻辞为什么会心软。
可能那不是心软。
可能那只是因为骨子里便很温良的徐闻辞并不想伤害他这么一个因为失忆所以看起来很无辜的人。
【怎么乔老爷子成为最大反派了呀?我记得之前反派不是傅容甄吗?[挠头][挠头][挠头]】
【乔老爷子商量把受绑架,然后引攻救受,但是攻失忆了,没有接电话,导致受失忆了……这个剧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烂呀[扶额苦笑]】
【但其实我总感觉这个作者写的好多东西都不由他控制了[小声]】
【这么说起来我也感觉是[举手][举手][举手]】
现在最大的限制不是书外的作者。
而是书内这个身为穿越者同时是原作者的人。
他可以掌控这本书的一切。
所以……他必须说服顾裴放弃掌控这本书,让情节自然而然发展……
但是,他现在见顾裴,不仅一句话问不出来,肯定还会被呛两句。
他记得……顾裴之前和徐闻辞说过……他有一个哥哥。
顾裴的哥哥……会是一个突破口吗?
但现在的任务……应该从他妈妈的身上下手——他想知道徐闻辞告诉了他妈妈什么样的故事。
“妈,我喜欢他。”傅宴礼每次有空,总会和叶青黛宣誓他喜欢徐闻辞的决心。
这是一个解决问题最简单最轻易的办法。
正在检查合同的叶青黛烦躁地放下笔,倚在靠椅上,拧眉。
她宁愿他的儿子带回一头猪说想和猪在一起。
那样,她起码可以连人带猪一起拍死。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干不了。
还得时时刻刻担心。
在傅宴礼和徐闻辞在一起之前,她几乎没有管过傅宴礼的行踪。
“妈,我那么喜欢他,肯定对他的事情特别好奇,你就告诉我他和你讲了什么故事吧……”傅宴礼在自己妈妈面前向来是狗皮膏药,不得到答案,天天来烦人——
作者有话说:我之前其实思考过,是不是没有必要给傅宴礼安排失忆的环节,因为我并不会用笔墨去描写他失忆的表现,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就算失忆,之前做的准备也够他伪装自己没有失忆,这个情节有些多余。
但正因为傅宴礼是一个谨慎的人,所以他在没有失去记忆之前是绝对不会质问徐闻辞的,失忆之后就算具体讲述他和徐闻辞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和无法和当时的他感同身受,所以他便有了莽撞的机会。
质问爱意的机会,询问取舍的机会。
他其实也是一个胆小鬼。
失忆后和徐闻辞不过相处几天,又回到了没有失忆之前的状态,什么都不敢问,不敢宣泄情绪。
有时候我也觉得徐闻辞太善良了,毕竟如果他经历的这些事放到这本书其他人物身上,不会管傅宴礼是不是被剧本控制,伤害一旦造成,绝对要想办法还回去。
徐闻辞不是。[可怜]
第58章 我喜欢上了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妈妈,”叶初楹倒是对自己妈妈的担心行为不理解,“你之前不是说什么事情都任由哥哥做主吗?为什么对哥哥有男朋友这件事这么在意?”
叶青黛眉头皱得更深了,“徐闻辞……这个人很危险。”
“可是应该是哥哥更危险吧。”叶初楹眨眼。
【哈哈哈哈哈。攻的妹妹评价得简直太恰当了[赞][赞][赞]】
【攻的妈妈沉默了[憋笑][憋笑][憋笑]】
“你之前和你哥说什么了?”叶青黛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我哥在小时候就喜欢上徐闻辞哥哥了。”叶初楹兴奋地和自己妈妈分享自己的发现,“这件事是我第一个发现的。”
“……”
叶青黛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件事傅宴礼难道打算一直瞒着所有人?
怪不得傅宴礼只不过一个月就那么宝贝徐闻辞,她还以为徐闻辞给傅宴礼下蛊了,或者傅宴礼在进行一场特意针对徐闻辞的杀猪盘。
但是……时间有点不对吧……
小时候?
几岁呀?
应该不会很小年纪吧?
“你怎么知道?”
“有照片。”
叶初楹边说边在书架上翻呀翻,疑惑:“我记得之前明明就在这里?怎么找不到了?”
“什么照片?”叶青黛眯眼。
傅宴礼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这栋别墅是她离开傅家之后买的,傅宴礼一次都没有来过这栋别墅。
“小时候的徐闻辞哥哥的照片。”叶初楹没有察觉到丝毫不正常,反而在尽力解释,“那张照片里的小孩真的和徐闻辞哥哥长得特别像,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徐闻辞哥哥小时候的样子。”
这栋傅宴礼从来没有来过的别墅里为什么会出现徐闻辞小时候的照片?
谁认识小时候的徐闻辞?
真的是傅宴礼吗?
“那张照片是你哥的?”叶青黛抿唇,平复心情,继续问。
叶初楹:“肯定是他的呀!背后还有他的字迹。”
叶青黛感到一阵眩晕,忍不住扶住书桌。
自己孩子这么小就喜欢上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不正常吧?
不对不对,也许只是小时候有一面之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叶青黛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她真的很有必要找傅宴礼谈一谈了。
“妈妈,我喜欢上了一个特别容易心软的人。”
叶青黛闭眼。
企图闭眼的同时自己失明,也听不见。
她来找傅宴礼是为了和傅宴礼一起谈心,不是为了听傅宴礼的心动史的,回答傅宴礼疑问的。
“别说了,你为什么私藏人家小时候的照片?”
叶青黛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很严重的。
小小年纪就觊觎人家……
“什么照片?”傅宴礼下意识握紧手机。
“你怎么有徐闻辞小时候的照片……”叶青黛头顶的呆毛晃了晃,明显很焦急。
“没有呀!”傅宴礼简直想大喊冤枉,“我都没有见过徐闻辞小时候的样子……”
在剧本里,他们想见在二十七岁。
最多是上个世界出了一个小bug,他在二十六岁时,见到了徐闻辞。
在二十六岁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这么一个人。
“不会……是叶初楹告诉你的吧……”傅宴礼看着自己妈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想起叶初楹古灵精怪的模样,一下子恍然大悟,接着无语,“初楹怎么又给我造谣……她也和我说过这件事,但我都没有见过她拿出那张照片……”
叶青黛还是很怀疑。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一找徐闻辞了。
“妈,你别去找徐闻辞。”傅宴礼沉默了两秒,继续开口,“他现在正在自己的妈妈团聚,不要打扰他了。”
叶青黛也沉默了两秒:“傅宴礼,我其实一开始不反对你和徐闻辞在一起……只是……后来,我调查出了一些事情……”
“我知道,”傅宴礼轻声说,他抬头,望着自己的妈妈,微笑,深紫色的眼眸里似乎有光点在动,“他很容易心软,他不会那么做的。”
自己的妈妈也很心软,她不会真的针对徐闻辞的。
“妈,我真的很喜欢他,”傅宴礼眼底的光点一下子破碎,仿佛湖面碎冰在晃动,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他也喜欢我。”
他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会死的。
所以,我无比确信,他喜欢我。
之后,便是傅宴礼一直烦着叶青黛,询问徐闻辞到底告诉了她什么故事。
叶青黛叹气,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真的栽在了徐闻辞身上。
如果傅宴礼喜欢,那又有什么关系?
叶青黛抿唇。
只有……只有徐闻辞没有那么讨厌傅宴礼就好了。
徐闻辞想,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一定是傅宴礼。
他握着手机,对着消息框打打删删,经过两个小时的心理斗争,终于发出了这么一条消息。
【为什么我和傅宴礼一直被绑在一起?】
【因为你喜欢他。】
顾裴看着自己发出的这条消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回答简直太完美了。
徐闻辞盯着那几个字,第一次有想把眼前的手机甩出去的冲动。
他不可能喜欢傅宴礼。
【不可能。】
【我根本没有把剧本写完,完整的剧本没有人知道。】
【后续没有写的剧本是按照你们的意愿发展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易裴耸肩,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躺姿,窝在床上,继续打字。
【其实我想的结局和你们最后的结局不一样,我还没有说什么,你先开始质问我[无语]】
易裴知道,他确实可以影响剧情,但他没有改变过剧情,他只是,在得知自己被抄袭的时候,给自己的主角开了两个金手指。
徐闻辞却没有心思听易裴解释什么利弊。
他不可能喜欢徐闻辞。
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造成自己悲剧的人呢?
尽管是间接造成,尽管那个人是被控制的……
“宝宝,别不开心了,”李苏荷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放下一杯牛奶,“喝点牛奶吧。”
徐闻辞愣了一秒,眼睫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等了好几秒,才点头,“谢谢。”
李西荷抿唇,看了他一眼,脚步迟疑地离开房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徐闻辞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脸,继续分析眼前的问题。
现在剧本确实不一样了。
他也确确实实感受到对他的束缚变少了。
可是……
他明明应该很开心的。
如傅宴礼所说,他所执着的一切,看起来应该都解决了。
今天易裴那么说,意思明显是,只要他对傅宴礼没有感情,他最后纠结的和傅宴礼如何解绑的问题也会彻底解决。
所有想要解决的问题,都要解决了。
傅宴礼任由他的情绪发泄,任由他针对他,任由自己将一切问题抛给他。
但是,偏偏傅宴礼没有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
明明在上个世界,傅宴礼是一个喜欢随意乱发脾气,不在意其他人想法的人。
“宝宝,先睡吧。”李西荷再次推门,这次只站在门口,轻声提醒。
“好,”徐闻辞回神,那声妈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李苏荷点头,安静离开。
她其实明白,自己的儿子,好像喜欢那个把自己找回来的人。
但是……两个人似乎闹矛盾了。
那天,那个年轻人在门外等她。
身形修长,相貌俊美的人斜倚在破旧到有些掉皮的墙面上,显得整个楼道都有些逼仄,一身黑色西装,抬腕间,依稀可以看到价值不菲的腕表和奢华精致的袖扣。
有钱。
这是李苏荷的第一个评价。
“您是徐闻辞的妈妈吗?”
那个年轻人似乎真的很着急,一走近,便可以看到眼下的乌青。
徐闻辞?
她不认识。
所以,她摇头。
但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反而掏出一张照片。
有病。
这是她的第二个评价。
但是等她看清楚照片的时候,她的瞳孔猛地放大,呼吸一滞。
怎么会是他?
她的孩子?
还活着?
她猛地伸手,似乎要抢夺那张照片。
而这时的傅宴礼终于冷静,他看着周围逐渐聚拢的人群,而且附近窃窃私语的谈话声越来越大,他说:“到咖啡店细说。”
而李西荷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瞬间攥住傅宴礼的手腕,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她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他……我的孩子……还活着?”
那个畜生明明告诉自己,他早就把孩子丢了。
而且,自己不止一次找过,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自己的孩子早就不在了。
李苏荷的身体在发抖,傅宴礼瞥眼,刚好看到她颤抖的指尖,因为生活劳累而不得不出现薄茧的手心紧紧攥住,又缓缓松开。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如果徐闻辞的妈妈都不在意徐闻辞,徐闻辞虽然可能表现得不在意,但是也会很难过的……
他松了一口气,这才感受到自己一直紧咬牙关,此时放松,腮帮子都有些发酸。
李苏荷和他谈了很久。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却默契地谈论着徐闻辞的事情,这也是他们唯一的话题。
“你来找我,是因为徐……徐闻辞不想见我吗?”
“您误会了,”傅宴礼很认真地说,“我是怕他空跑一趟伤心,他……”
傅宴礼抿唇,“很想看到您……”
“他可能都不记得我了吧……”
傅宴礼摇头:“他一直记得您,不然我也不会找到您。”
其实他们的谈话都有些干巴巴的,无非是一个在问,一个在答,却都在默契地维护着徐闻辞。
“妈妈,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徐闻辞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呢喃。
他不知道,他到底该不该仇视傅宴礼。
也不知道,他到底该不该像在上个世界一样。
或者,他假装自己不知道上个世界的傅宴礼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因为你喜欢他。】
徐闻辞翻了个身,掏出手机,看着那条消息。
又翻了翻自己通讯录里的黑名单。
乔老爷子,傅容甄,傅老爷子,全在这里。
他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决定和其他人合作,但确实想借他们的手杀死傅宴礼。
毕竟这个世界的主角要是只有一个人,也挺好的。
只要他杀死傅宴礼。
不仅他会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主角,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杀死他的唯一可能也消失了。
所以这样应该是最好的。
只是……
他摸了摸心口。
为什么又心软?
“宝宝,”傅宴礼冰凉又无实体的手臂似乎又搭在他的肩膀,轻声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就是因为你这么容易心软,所以我才无法停止喜欢你……”
傅宴礼怎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到最后,他几乎都有些习惯傅宴礼作为一只鬼生活在他身边了。
他不明白,傅宴礼这只鬼怎么又死了?
鬼还会死吗?
彻底消失?
听起来就让人开心。
让人开心到恨不得挂鞭炮放三天三夜。
第59章 他的噩梦
“乔老爷子,”苏安澜皱眉,明显不耐烦,“找我干什么?想让我对付傅宴礼?”
乔老爷子点了点手边装满冰块的杯子,挑眉,不置可否。
“我是傅宴礼的小姨,”苏安澜实在没有兴趣和乔老爷子寒暄,直接说:“你应该也知道我不必和你合作。”
“我记得,你名义上的那个孩子,不仅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生父还是傅老爷子吧。”乔老爷子说着这个人尽皆知的话题,垂眼,眼下大片乌青被遮住,显得整个人更加阴鸷。
苏安澜嗤笑一声:“你倒不如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我还可能高看你几分。”
“徐闻辞想杀死傅宴礼。”
苏安澜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如果徐闻辞真的想杀死傅宴礼,傅宴礼不会容忍这么一个定时炸弹陪在身边。
“你不如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徐闻辞明明有剧本,却不告诉傅宴礼他剧本的存在,更不会提醒傅宴礼他可能遇到的危险,另外,我记得,你那个孩子的身份是你告诉傅宴礼的吧,徐闻辞有告诉过他吗?”
乔老爷子轻咳了两声,手指下意识摸向空荡荡的手腕。
他似乎笃定,苏安澜一定会相信徐闻辞想要杀死傅宴礼的事情。
因为那本来就是事实。
“那又怎么样?”苏安澜不过沉默了两秒,立马皱眉,反驳,“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吧……”
“确定是吗?”乔老爷子微笑。
苏安澜其实并不太确定。
因为苏安澜明白,她的姐姐会针对徐闻辞,必定事出有因。
可能徐闻辞不仅会做出欺骗傅宴礼感情的事情……
可能还会……像乔老爷子说的那样杀死傅宴礼。
可是这只是猜想。
她凭什么相信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的猜测?
手下出现,俯身和乔老爷子说了几句什么,乔老爷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仿佛生吞了苍蝇一般。
苏安澜立马笑出声:“乔老爷子,不会是我苏家和你们乔家的合作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乔老爷子攥紧手边的手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怎么可能?”
苏安澜微笑:“那就好,我爸可是说了,他这次特别注重和乔家的合作呢?毕竟这可是互惠共赢的一件大事。”
被嘲讽的乔老爷子嘴边的笑差点没有维持住。
苏安澜走后,他一把捞起手边的杯子,狠狠朝地面砸去,微微融化的冰块从破碎的杯壁处迸溅,混合着细小的玻璃碎渣,扎进身边人的手背。
那人却不敢言语,只是捂住了受伤的手背。
乔老爷子眯眼,“苏安澜是苏家的人?”
上个世界没有出现这件事。
果然,这个世界里有很多事情都变了。
“抱歉,老爷,”那人尽力放稳呼吸,让声音尽力变得平稳一些,“苏家的消息一直很难打探到。”
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乔老爷子也只是乱发脾气,“现在想想,她现在这个身份,做事情不是更方便吗?”
毕竟,她只要不停作妖,足够徐闻辞好受了。
徐闻辞不同意和他合作。
既然不同意,那便强迫他们分离吧。
不过,现在貌似已经貌合神离了吧。
他还以为,拆散徐闻辞和傅宴礼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在上个世界两个人的情感早已经耗尽。
搞得现在他的计划不得不提前。
“系统,我现在还是搞不明白傅宴礼两个灵魂的事情……”顾裴每日烦一烦系统,报复系统不带他回到现实世界。
顾裴其实知道,系统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是为了给这个讨厌的东西添堵,他异常坚持。
【宿主,系统已屏蔽此类问题。】
系统毫不留情,顾裴仍然追问。
“系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傅宴礼之前没有剧本的时候,保留了那段记忆……”
【宿主,此类问题系统并不作答。】
顾裴却是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惊呆了,一拍手,恍然大悟:“对于人来说,构成一个人灵魂的重量,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记忆。”
【宿主,此类说话太过偏激,请注意言辞。】
“系统,你有办法探测傅宴礼的记忆吗?”
【宿主,系统暂时没有这种权限。】
顾裴挠头,这样吗?
他必须得想办法测一测。
“系统,带我离开这里。”
【好的,宿主。】
顾裴乐呵呵地挑眉。
易楼,再见。
不对,再也不见。
【宿主,您不是作者吗?您没有办法掌管您笔下的角色吗?】
顾裴额了一声,眨眼:“还好吧,我掌控是能掌控,但是你确定他们被掌控之后不会偷偷处理掉我吗?”
【宿主,祝您好运。】
【对了,宿主,傅宴礼已经找到了徐闻辞的母亲,母子两人已经团聚。】
顾裴打了一个哈欠,点头,无所谓地耸耸肩,“傅宴礼这个恋爱脑,他不就这个目的吗?”
【宿主,我觉得您对傅宴礼的评价有些过于主观。】
光球一本正经分析问题。
【傅宴礼一开始对徐闻辞进行忍耐,是因为徐闻辞是他命定的爱人,但根据资料库分析,傅宴礼并不爱徐闻辞。】
顾裴又打了一个哈欠,不认真地听着话,是不是反驳两句:“你懂什么?你要是能看懂人类的情感,也不会让我来完成任务了。”
而且,那是他写的角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性格。
他可能想不到他们的聪明程度,但肯定明白两个主角对彼此的感情。
【可是,宿主您不是说剧情彻底崩了吗?】
“我只是说剧情崩,我又没说情感崩……”顾裴反驳,恨不得再次抓起光球用力捏捏。
易楼听着傅宴礼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发誓,缓缓按灭手机屏幕,抬头,打了一个哈欠。
看来傅宴礼还是不长记性。
“我傅宴礼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喜欢徐闻辞这个白眼狼了……”傅宴礼不喝酒,也不抽烟,只是忧郁地坐在窗台,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咬了一口,夹在中指和拇指间,熟练得用拇指抖了抖并不存在的烟灰。
易楼真是觉得好笑。
傅宴礼这个根本不抽烟,也基本没有认真观察过人抽烟的人,竟然这么熟练地做出弹烟灰的动作。
“他杀了我,竟然还质问我……”傅宴礼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明明是他脾气不好,他还骂我不关心他,刚愎自用,以邻为壑,还说我是一条没有任何良心的蛇。”
“他说你是蛇?”易楼觉得更好笑了。
傅宴礼根本不像蛇好吗?
谁家蛇像傅宴礼一样那么凶?那么不长眼?
“明明一群弹幕说我是长腿牛蛙,他还一直在嘲笑我,”傅宴礼似乎醉了,又似乎没醉,“我喝醉了,让徐闻辞来找我……我喝醉了!我喝醉了!”
病得不轻。
易楼评价。
也没喝酒呀,怎么醉到分不清大小王了!
“你装什么……”易楼皱眉。
傅宴礼眨了眨深紫色的眸子,眯眼,紫色的暗光在眼里微微流转。
“我发现一件事,”易楼也眯眼,不确定地开口,“你不是傅宴礼吧……”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顾裴——
对,顾裴——
马上找顾裴……
顾裴一定有办法解决。
傅宴礼微微垂眸,等了两秒,才抬眼,“你发现了?”
易楼:!!!
“你是谁?”
易楼边问,边不动声色地后退,把手机放在身后,向门外的保镖发消息。
傅宴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歪着头,用一种易楼从未见过的玩味表情打量着他,足足过了三秒,他才突然噗嗤一笑。
“哈哈哈,被我骗到了吧,”傅宴礼眨了眨眼睛,“我真是傅宴礼,只不过,顾裴认为我有两个灵魂,所以我提前演一演。”
“什么两个灵魂?”
“不是两个灵魂,”傅宴礼解释,“应该是两段不同的记忆。”
“我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傅宴礼说。
上个世界,偏偏一切都不如愿。
所以,这个世界,也足够艰难。
“上个世界,我对徐闻辞做了很多错事,他怨恨我也是很正常的……”
“你做了什么?”易楼已经听傅宴礼说过无数次这几句话了,但他只是皱眉,并没有直接打断他的话。
“可能是抽血,丢到雨夜,因为白月光冤枉他。”傅宴礼眯眼,认真回忆。
“还有吗?”
“很多,数不清。”
易楼:剧本的这些……真是不把徐闻辞当人。傅宴礼要是真的做了这些,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然后,徐闻辞杀了我。”
易楼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嗯?听错了吗?
再听听。
“任何一个人听到他的经历,都会理解他想杀我。”傅宴礼叹气。
“所以你打算演戏,把锅甩给另一个灵魂?”
“你可以这么理解。”傅宴礼说。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似乎都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
他本以为,上个世界既然无法挽回,那这个世界再努力一些,不至于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可是,记忆永远存在,伤害便永不会消失。
徐闻辞不会原谅他。
正如他不会原谅对他施以心机的父亲。
他们之间,隔着过去,隔着仇恨,隔着彼此心底藏着最深的阴影。
徐闻辞不会允许他的靠近。
这份沉重得到令人窒息的绝望,仿佛在两人之间堆起了了一道冰冷的围墙。
在围墙的另一面,它所投下的阴影,化为了具体又光怪陆离的梦魇,将徐闻辞紧紧缠绕。
“不要,不要靠近我。”
徐闻辞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轻声呢喃。
他不是一个说梦话的人。
只有做噩梦的时候,才会呢喃几句害怕。
李苏荷轻轻推开门,微微蹙眉。
徐闻辞睡得并不安稳。
淡蓝色的刘海贴在他的额头,遮住了眼睛,但依稀可以看出,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在鼻梁处投下阴影,下颌处的阴影淹没在睡衣深处。
她的孩子……平安生活了好多年。
平安就好。
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有他的奶奶在,他一定不会过得很坏。
虽然,也不会很好。
她抿唇。
拧眉。
但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回来了,她会在接下来,一直陪着她的孩子。
只是,她皱眉,傅宴礼这个人,值得信任吗?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卷入纷争,但是她又无比清楚,徐闻辞喜欢傅宴礼。
“不要靠近我,讨厌鬼。”
“不要靠近我。”
“不要叫我宝宝。”
李苏荷终于有些懂了,为什么徐闻辞在听到她第一次叫他宝宝的时候会那么抗拒了。
这是他的噩梦。
第60章 身上有酒味的鬼
李苏荷并没有告诉徐闻辞,是傅宴礼劝了她好久她才愿意回到海城,也没有说她为什么在徐闻辞小时候便离开他。
徐闻辞也没有问。
她站在门口,关上房间门,沉默着站了很久。
她本来……不该来这里的。
是傅宴礼的坚持,让她直面了这二十多年的噩梦。
“他现在过得很好吧,我……”她只不过说出上半句,下半句便被打断。
“他想见你。”傅宴礼双手紧握,声音却很轻很轻。
傅宴礼连着找了她好几天,她本就不坚定的心渐渐动摇。
她不确定地开口,观察着他,尽管知道这是一个确定的答案,“你……喜欢他?”
傅宴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只是来当说客的。”
但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他的徐闻辞,怎么会让他来当说客。
李苏荷咽了一口唾沫,忍下眼眶处的湿意,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哭泣,起身,抿唇,“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
傅宴礼舔了舔唇,立马起身,快步追着李苏荷。
他一向知道,徐闻辞的妈妈,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徐闻辞也是。
徐闻辞的妈妈不必对他心软,但一定会对徐闻辞心软。
但是,现在他很想知道,如果剧本所设定的所有束缚都已经消失,他和徐闻辞,会发展到哪一步?
这个念头并非第一次在暗处滋生,总会在不经意间如同藤蔓,缠上他的心头。
当他每次面对着易楼时,他逃避已久的这个问题,总是被对方问起。
“你早就知道剧本会发生的一切?”易楼问。
“嗯。”傅宴礼点头。
“那你前二十年不反抗?”易楼不解。
傅宴礼不说话,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偷偷皱眉,有点苦,他垂眼,恰好遮住眼底的乌青,“找不到办法。”
“骗人的吧!”易楼无语,“你肯定没少反抗。说实话,一个月前你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以为你在和我开玩笑。”
“我不能告诉你,守则惩罚。”傅宴礼自动忽略了前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打乱你和徐闻辞的相遇,或许一切可能会有一点改变……”易楼皱眉。
“不会。”傅宴礼说。
“你试过?”
“没有。”
“不过你也试不了了……”
“嗯。”本来是有机会的。他不想试。
不想斩断他和徐闻辞的联系。
“不过,我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头发怎么回事?”易楼指了指傅宴礼头上的帽子。
“没什么。”
【徐闻辞,我头发被剪毁了。】
傅宴礼低头,不打算和易楼继续话题,掏出手机刚发出这么一句消息,得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徐闻辞这人简直没良心!
他肯定知道是自己把他的妈妈找回来的,还这么对待他!
也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
不对,徐闻辞现在根本不在意他。
这股无处安放的憋闷驱使他抬脚,以为不太注意脚边的桌子,被桌子绊了一下,桌上的酒杯溢出酒液,有一部分,滴在他的衣服上。
他蹙眉,朝易楼使眼色。
易楼无语,傅宴礼把他的酒撒了就算了,怎么还丢下烂摊子让他管……
傅宴礼心底的烦躁更甚,他低着头,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徐闻辞的家门口。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砸向了那扇年岁有些久的门——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让正在整理线索的徐闻辞下意识皱眉。
没人会来找自己。
除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深吸一口气,抿唇,打算好好说话。
不能每次看到傅宴礼那张脸直接就生气,好好聊一聊,然后分道扬镳。
好好说话。
可当他打开门,抬眸看向傅宴礼的脸色时,却微不可察地皱眉,强扯起的微笑此时比哭还难看。
见鬼了。
真是见鬼了。
傅宴礼这只鬼又来找他了。
还是一只发型被剪毁的鬼。
其实也不算被剪毁。
此时醉倒的鬼明明闭了眼,却准确无误地搂住了他的腰,脸颊蹭在他的脖颈处,微不可察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
“你为什么来这里?”
鬼的身上有酒味,喝醉了?
“徐闻辞……”鬼又拿脸颊蹭了蹭傅宴礼的脸颊,带着酒味的呼吸擦过徐闻辞的脖颈,激得徐闻辞下意识屏住呼吸,听着这个鬼挂件一句又一句的呢喃。
“喜欢……”鬼扒拉着他的手,始终不放手,“徐闻辞……”
徐闻辞捂着嘴,在发抖,他下意识甩开这只鬼的手。
他恶心。
他好想吐。
傅宴礼的每次触碰,都让他恶心。
他无法控制地想起,他将尖刀刺向傅宴礼胸口后手掌那黏腻的触感。
空旷的楼道本来很安静,此时却传来了有人踩着楼梯上楼的声音,有规律地,越靠越近。
徐闻辞顾不上其他,咽下喉头的恶心,把傅宴礼拖进房间,生怕其他人看到。
他把傅宴礼带进客厅,挣脱开傅宴礼的束缚,随手一扔傅宴礼,任由傅宴礼东倒西歪地随意躺在沙发上。
但他静静坐在地毯上,安静地看着傅宴礼。
傅宴礼此时睡得并不好,眼睫轻微颤动着,在眼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当徐闻辞的手靠近想扯开他紧攥着背角的手时,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喉结急促地滚动着,呼吸变得浅而快。额前的碎发被冷汗微微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明明此时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但还是状若下意识地扯住了徐闻辞的手。
这只鬼很精。
不会是装醉吧?
徐闻辞这个想法只是划过了一瞬间,被压下去了。
毕竟在上个世界,傅宴礼这个人一不开心就喝酒的坏习惯,每次都得徐闻辞监督。
每次徐闻辞打电话禁止傅宴礼喝酒,傅宴礼的尾巴都快摇上天了,生怕其他人不知道自己有爱人管。
徐闻辞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笑了。
这只鬼……真是……
见鬼了。
徐闻辞收起笑容,皱眉。
真是见鬼了。
傅宴礼明明还是那么卑鄙。
半夜醉酒来这里……
甚至可能……他没有醉酒。
傅宴礼……
徐闻辞咬着牙。
他可以确定,傅宴礼真的会那样骗他。
想太多了,会失眠的吧。
徐闻辞眨了眨眼睛,望着天花板,想。
他肯定会失眠的。
徐闻辞坐在地板上,身子靠在沙发边缘,整个脑袋躺在沙发上,眼神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凌晨一点。
傅宴礼这只鬼又来找他了。
他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他费尽心思摆脱上个世界,没想到这个世界最终还是变成了上个世界的样子。
可是……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不一样到他有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柠檬水……”傅宴礼呢喃。
不。
徐闻辞眨了眨眼睛。
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一样糟糕。
柠檬水?!
傅宴礼还有脸面说柠檬水?!
每次他喝醉,他为他做柠檬水,可是呢?
可是傅宴礼打翻他做的柠檬水,把他做的柠檬水送给其他人,然后……指示他为其他人做柠檬水。
徐闻辞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傅宴礼身边,一把揪起傅宴礼的衣领,把傅宴礼整个人拎起来,让傅宴礼坐直。
“别装了……”徐闻辞眯眼,伸手要扒拉傅宴礼的眼睛。
傅宴礼蹙眉,脸颊微红,在徐闻辞靠近的那一刻,低头,脑袋刚好落在徐闻辞的手腕处。
真是醉了……
徐闻辞眯眼,抿唇。
他为什么要收留傅宴礼这只鬼?
应该在傅宴礼嘴里塞两粒花生米。
让这个醉鬼滚蛋。
傅宴礼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自己的身体,灵魂轻飘飘的,绕着徐闻辞转来转去。
额头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眨了眨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在坐在床边的徐闻辞身上。
只是,徐闻辞怎么在晃……
“没有那么醉了?”徐闻辞挑眉,语气尽量平稳,“为什么来找我?”
“对不起……”傅宴礼低头,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为什么和我道歉……”
如果是因为上个世界,没必要。
“我是不是抱你了,你恶心吗?想吐吗?”傅宴礼深紫色的眼眸盛满担心,恨不得焦急得抓着徐闻辞的肩问个清楚,但又想到这样可能会让徐闻辞再次想吐,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明明脸颊红到让人一眼便能知道他喝醉了,但傅宴礼还是微微晃了晃脑袋,努力看清徐闻辞。
他知道,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仗着酒意和徐闻辞说几句话,之后……可能不能了。
“为什么不说实话?”徐闻辞认真盯着傅宴礼发红的眼眶,一时间不知道傅宴礼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因为难过才红了眼眶。
“……”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
这是唯一一次。
傅宴礼偏头,侧过脸,眼睫却在剧烈地颤抖,“都是我的实话。”
行,嘴真的很硬。
徐闻辞眯眼。
傅宴礼可真行。
一直骗他,从上个世界骗到这个世界。
如果他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呢?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喜欢上了傅宴礼呢?
那傅宴礼是不是就打算那样过下去,带着假意的关心和上一个世界的秘密,心安理得地和他过完这一辈子?
“好,”徐闻辞微笑,攥紧拳头,“好得很。”
愤怒充斥着他的头脑,指使着他将傅宴礼丢出去。
好得很。
好得很。
这么能忍……
那就一直忍下去……
徐闻辞不由分说地拉着傅宴礼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耳后。
上次,他便是这样。
和傅宴礼如此亲密,靠得如此近。
傅宴礼和上次一样,对于他的靠近手足无措。
徐闻辞却报复性地笑了,觉得讽刺。
他在装什么?
上个世界那么凶的人,不一直是他吗?
难道是他把傅宴礼按在墙上表白的吗?
难道是他把傅宴礼叫到天台看烟花的吗?
他有些不懂。
为什么傅宴礼的人生看起来总是那么顺利?
为什么傅宴礼的人生已经那么顺利还要闯进他的生活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他讨厌傅宴礼。
所以杀死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他突然笑了:“傅宴礼,你还记得我们看电影那次吗?”
傅宴礼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徐闻辞没有把自己赶出去,还和自己聊起之前的回忆。
“记得。”
那就好。
徐闻辞微笑。
记得这段,那就肯定记得自己是怎么杀死他的。
深黑色的眼罩盖住了傅宴礼的视线。
也遮住了他带有侵略性的眼神。
那时的傅宴礼,很柔软。
头发服帖地贴在额前,没有做任何造型,也没有喷发胶,摸上去,柔软异常,像刚孵出几天的小鸡绒毛。
背景音是一部很俗套的爱情片,有些嘈杂。
徐闻辞说:“我们之前看过这部电影,你听十分钟,如果可以听出这部电影叫什么,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
傅宴礼很轻易便答应了。
那时的他,只不过认为那只是一个游戏。
一个代表着徐闻辞没有那么讨厌他的标志。
一个代表着徐闻辞愿意和他讲话的台阶。
一个代表着徐闻辞心软的提示。
没有想到,下一秒,迎接他的是匕首。
罪魁祸首摘下他的眼罩。
撞上他的目光的,是徐闻辞那双带着浓烈恨意的眼睛。
恨他也挺好的。
只不过好可惜呀。
他以为那场电影之后,他可以解释清楚一切的。
他可以解释清楚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
也可以解释清楚就算徐闻辞不原谅他,他也会尊重他的决定。
太可惜了。
徐闻辞的痛苦又延续了——
作者有话说:觉得攻有点好笑呀,受杀了他,他说受心软,哈哈哈哈[比心]《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