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抿了抿唇,面色有些苍白。
他不是很能应对这种情况。
从来都是他闯祸、他道歉、他关禁闭的份儿,他哪儿听过他的两位哥哥给他道歉啊。
是的,方才三人沉默半晌,还是老子先开了口。
“三弟,虽还未明晰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三人之间生了抵牾这是肯定的。”老子慢慢地说,心下里也是沉重,“不管是什么矛盾,毁人道途,都是千不该万不该。”
“我不明白他二人为何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弟弟,但我知道他们是错的。”老子继续,“我与元始应当与你道歉。”
“对不起。”
元始紧随其后道了歉。
即使生来高傲,不愿低头,但做错事是需要承认的,弟弟是不能丢的。元始柔和了眉眼,将中年人的道体变换至青年。
青年之元始,如霜寒雪,如枝头碧,如高台玉,竭尽世界笔墨。
“二哥?”通天讶异,之前他撒娇打滚了许久都没能说服元始改换道体,如今怎么?
元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久违的柔软触感,他嗓音如清泉:“就从今日开始。”
“改变。”
他说着又想了想,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味,道:“还有,大哥呢。”
“你之前不是说想看大哥换回从前的脸吗?”元始勾唇,“不如就从今日开始。”
先天生灵生来寿命悠久,容颜自然也多是自己选择形态,三清自是如此。故而,老子为老者,元始中年,通天少年,自也是自己选择的。
外人多有认为他们这样老中少是符合道,其实不然,他们这么做,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
老子抽了抽脸皮,面色不善地摸了摸自己的拐杖,思考是不是另一个弟弟打少了。
不然,怎么会拖他也下水呢?
不过,也好。三人生了抵牾他或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若毁了对方的道途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大道之争。
没有谁能像东皇太一一样为了自己的哥哥放弃道,多是道义之争,不死不休。
直至一方毁,道不存。
老子叹了一口气,变换了容貌。
若说通天之美是集天地之灵秀,元始之美是得万物之霜寒,那老子,青年的老子就是自然之美的化身。
一眼望去,与世无争,细水长流,百见不厌。
“三清,永远都是三清。”老子也笑了,对二人无奈。
道义之争,尚未发生,既已知晓,则千万谨慎,无可避,也有回转的余地。
反正在这时,三清说什么也舍不下对方。
通天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抬眼,黑瞳望着对面站着的,他的两个哥哥。
三清,当永远是三清。
他露出一抹笑,浅浅的,未来啊。
未来诸多惨痛,那也只是未来。
现在大日还未落,现在三清已经,一切都来得及。
他为之伤怀,却不会沉溺。
所有人都是。
历经无数元会,从开天到现今,所有洪荒生灵都知道、都明白这个道理。
且看吧,不一样的。
“回去吧。里面有些喧闹,当是水镜又亮了。”老子也笑了,他适时提到。
通天看看老子,又望望元始,忽的,他戳戳元始:“你说,我要不要也变成之前的那样。”
之前的通天是哪样?少年意气风发,素衣长剑,无不可走之路。
元始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担心太一嫌你幼稚了?”
“我倒觉得——”通天摸了摸鼻,“他很喜欢呢。”
太一一直在盯着水镜上的他呢。
“哦?那你变吧。”元始微微一笑,中年人僵硬的皮肤勾勒的唇角只是淡淡扯动肌肉,青年人扬唇展眉那真真是当得起一笑一室生光。
“二哥,你这样真的,顺眼多了。”通天乐道,把自己从青年形态变为少年形态,然后步履匆匆回去找太一。
他才不会跟自己吃醋,太一喜欢少年怎么了,那也是他!
通天一脚踏进紫霄宫内正殿。
道祖魔祖正上座两不干涉,座下数位洪荒大能三两聚集,低声谈论着从水镜处获得的情况,思考着究竟该如何避免这样的未来重演。
所有人都在着眼未来。
“通天,快来看!岁安!”太一唤他。
“啊?啊我来了!”通天一个激灵快步朝太一走去,水镜正在播放小金乌历险记。
【“父亲,多久了,多久了啊,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小金乌哀切的悲啼从水镜中传来。
“怎么换成这样了?”太一望着通天少年的模样,呼吸滞了半分,伸手朝通天脸上的软肉下手。
他很久没见到少年形体的通天了,当然,要除开水镜。
青年人与少年人有什么区别?
五官还是同样的五官,只是脸上稚气未退,尚显青涩,脸颊上软肉更好捏了。
很可爱。太一勾着浅淡的笑意,坦然赞美:“好乖。”
“他跟你一摸一样呢。”太一指指水镜。
镜中少年年龄不大,身姿挺拔,面色从容。眉间蕴着大日琉璃的光辉和上清天最自由的风。
他长得跟他的父母很像。
只是哭得实在伤心。
“之前就猜到了。”太一笑意淡了几分,他抿唇,抬眼望着通天,淡金色的眼如璀璨的光,“在座诸位都应知晓了。”
“那个死去的圣人……”
“啊,是我。”通天接过话,语气淡然,不过,下一瞬他抬起脸卖乖一笑,“一切都来得及,我们还是我们,太一,你看、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岁安回来?”
乖得有点过分。
太一彻底敛了笑意和哀痛,冷漠地转过头。
虽然他爱他的孩子,虽然他笑得很乖,但他现在还不想怀孕。
巫妖之争还没打呢!再怎么着也得给他的孩子一个安稳的环境吧。
更别说,岁安是通天成圣之后的事了,现在通天连他都打不过呢。
不生,现在绝对不生蛋!
“你——”太一也了通天一眼,“先成圣再说吧。”
“如果岁安注定在巫妖之争时出生,那他的双亲必须有能力护佑他,至少你得成圣,最好,我能抓住这一线生机。”太一骄矜道,他是大日之主,妖族之皇,他从来走在所有人之前,他应当证道,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曾经,洪荒的遗憾自有东皇太一。
他曾是众求道者之先驱,离圣位一步之遥,甚至在他即将陨落之际,也有一线生机现身,只要他想,他可以永远做最强者。
只是,可惜了,他太过重情。
惊艳了一个时代的大日终究还是陨落了。
“这样,我们的孩子能拥有最好的跟脚,他的未来也注定一片坦途。”
“再无人敢欺。”
太一眯了眯眼,又想起来天道给他改的名——池乌。
池中金乌,一生困囿于生母之泪,难偿其债。
越想越气。
太一把凑过来的通天一翅膀勾过来,揉了几把脸,只把通天揉得脸颊通红直叫唤才停。
“不准再提这件事,小心我不客气。”他气狠狠威胁。
通天委屈巴巴迎着太一的手把自己的脸送过去,不甘不愿地答应了。
揉了几把脸,太一心里舒坦点了,他挑起漂亮的金瞳,高傲的金乌将头偏过,语气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我们继续看吧。”
“他经历了诸多磨难,也收获颇多。”太一低语,“我的孩子,长风送你上青云。”
这一刻,他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担忧与骄傲。
即便,这一世,他还未曾有过此经历,也并未拥有那一份记忆。
但——
洪荒讲求缘法。岁安既然在上一世是他们的孩子,那么,这一世他也会是他们的孩子。
这是命数。
纵然世界线多样,只有圣人万我归一,但这是时间线逆转,又不是另一个世界,该来的不会消失。
*
“真生气啊,怎么就得尽盘古的偏爱呢?明明他对那只金乌都没这么好!”罗睺从其他世界收回半点思绪,扯了扯嘴角。
“你说帝俊?”鸿钧视线扫向他,语气无波无澜,“那你想错了。”
“盘古对那两只金乌都好的不太正常。”鸿钧伸手,将扒上自己衣带的手按住,“帝俊身携河图洛书,自有一份演化机缘。”
“大日之主。”
“日月天婚。”
“皇者道。”鸿钧顿了顿,“与太一以力证道不遑多让。”
“洪荒在,他就在。”
“这——”鸿钧语调微微拉长,似有几分嗤笑意味,“不叫好?”
“毕竟是‘光’。”
罗睺听鸿钧此番话语,偏了偏头,忽的,看向他,发问:“你在笑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鸿钧反问。
“你就是在笑我!”罗睺瞪了鸿钧一眼,戾气横生,肆意艳冶,别带一股风情。
鸿钧不吃这套,反唇相讥:“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想想,这个时间线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罗睺又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找?”
“你把我关在紫霄宫几千上百万元会,我能知道些什么?”罗睺支起头,偏头朝着鸿钧冷笑,“不如请道祖联系一下其他世界的自己呢。”
“你联系的到吗?”
鸿钧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时间线的自己都拒绝回答。
“我可是找到了答案的哦。”罗睺低笑,“无非就是‘祂’嘛。”
“祂可是唯一超脱了的圣人啊。”罗睺眉间闪过丝丝杀意,而后又敛下,他轻轻说着,“不受天道拘束,自由而肆意,真的是比你我……强啊。”
“东皇太一,还是太弱了。”
良久,他又偏回头,继续盯着水镜发呆。
“要到了,鸿钧,看看吧,祂不让我说的。”
“你愿意听祂的?”鸿钧微微垂眸,不动声色道。
“当然不。”罗睺瞥他一眼,“只是一个交易罢了。”
“祂会帮我睡你。”
鸿钧抬眼,静静地盯着他。
最终,什么都没说。
如今,也只有看了,看水镜想给他们展示些什么。《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