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密密麻麻的噪点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夏注一阵头皮发麻，胡乱大喊了一句：“等等我！等等……”
可四周哪还有付少校的影子？
雨声越来越大，她独自站在操场上，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一样，无论如何也走不动道了……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视觉，听觉。
胸腔内暴跳如雷，双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似乎有许多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有人正在大声呵斥什么……不远处，她听见有个孩子正哭得撕心裂肺……
夏注感觉自己正站在百尺高楼之上，再往前，即是万丈深渊。
皮肤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有人用刀子死死顶着她的脖颈，附在她耳边轻轻叹息：“夏教授，你真是好伟大啊……”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该回来的，你就该死在外面。”
“你自己跳下去，跳啊！”
“……”
这些都是什么？！
—
“班长和课代表清点一下人数，看看人到齐了没有？”
体育馆一楼器材室，大家正坐在空地上擦头发，大雨来得突然，不少人还是被淋湿了。
“烦死了，海城这破天气，上到一半才下，这节游泳课又废了……”有人靠在窗边小声抱怨，“希望待会儿放学时候别下雨求求了，我今天没带伞……”
外面雨势更大了，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说话声稍微小一点就听不清楚。
“29，30，31……”
班长在走廊上转了一圈，又进屋重新数了一遍，发现人数不对。
“诶？女生好像少了一个？”
“哪个不在？”大婷老师站在门外台阶上，翻开名单一一核对。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人问：“是新来的那个女生不在吧？她好像是场外见习的？”
“对啊，我刚才在泳池边就没看见她……她没来上课吗？”
“怎么回事？这也能走丢吗！”
大婷老师的考勤本在窗台上磕得啪啪作响：“不会游泳就在旁边看着！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啊？连大集合都跟不上，我说多了你们还不乐意听……”
众人纷纷假装忙碌，要么借毛巾擦头发，要么趴在窗户上看风景，恍若未闻。
“等一下。”
在走廊另一端清点人数的于支扬举起一只手，抬高音量道：“是我让夏注离泳池远一点的！”
周围人一听，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连躲在角落打瞌睡的都清醒了一半。
哟，什么情况，领地驱逐？
太敢了。
“胡闹！我说过多少次所有人不得离开泳池范围！你是课代表，又是学委，连你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抱歉老师，您一直忙着训练，我没来得及报备。”
于支扬双手背在身后，当众挨训了，脸上依旧没什么局促神色。
“夏注她情况特殊，我也是担心她在您的课上出意外，给您添麻烦。我本来只让她在栅栏外面活动，谁知道她自己掉队了，没跟上来，哦当然，这也有我的责任。”
周围人一听，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到紧张，最后纷纷流露出倾佩神色……
看看，就这情商，就这反应速度，乍一听完全是好心好意为老师考虑的姿态。不管于支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不管他究竟有没有驱赶夏注，就问谁还生气得起来？
果然，大婷老师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冷哼一声道：“那你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必须在这节课下课之前找回来！下课我要点名的，听见没？”
于支扬不情不愿地皱眉，“知道了……”
—
一楼器材室是距离游泳馆最近的避雨点，从泳池的台阶一路朝上，没几步路就能到。
这栋楼空间开阔，冬暖夏凉，唯一的缺点是视觉遮挡。
楼下有一片菜园子，据说是十几年前开展劳作活动时，留下的学生杰作。新来的校长想布景，年纪大的领导又不舍得掀，最后争来争去，一半改种了格桑花。
隔着菜园子跟体育馆大楼遥遥相对的，正是上体育课的场地。
大雨下了十多分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于支扬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将整个游泳馆尽收眼底。他从周边的栅栏、到篮球场、排球场依次看过去，还是没看见夏注的影子……
最后盯着身后的菜园子陷入沉思：真钻进地缝了？还是回教室了？总不可能躲进菜园子里去了吧……
犹豫片刻，于支扬转身，把伞偏向一边，一脚踩进了菜园子的泥泞土壤里。
他顺着番茄树和格桑花中间留出的夹缝小径，一路往前，走的很慢。
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将近一人高，不少茎叶被风雨折断，歪歪扭扭挡在小路中央。于支扬左手握伞，只顾着遮挡头部，另一边的肩膀扫过格桑花朵，水珠哗啦啦往下掉……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直到这条狭窄小路走到尽头了，依旧没看见任何人的影子。
于支扬看着自己拖鞋鞋底上又厚又重的一层红色泥巴，觉得自己傻b透了……
为什么要冒着大雨出来找人？为什么要在雨天踩泥巴？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人会躲进菜园子里？她怎么不真挖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好离谱。
好像有点，被她带歪了……
雨点拍打伞面，啪嗒啪嗒响个不停，于支扬甩甩脑袋，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通通甩出去。
真麻烦。
“啧，麻烦。”
于支扬：嗯？！！！
旁边幽幽地传来一声叹息，不大不小，转瞬即逝。于支扬回头，见格桑花最外层的自行车车棚里，蜷缩着一个橙橘色身影……
找到了。
—
夏注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脑袋埋进膝盖里。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从高空极速下坠的那种失重感极尽真实，她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最后一回神，发现自己也只不过是摔在平地上而已。
只是膝盖磕破了一块皮。
自行车棚顶上就一片彩钢瓦，莫说挡风，连遮雨都很勉强，但若是让夏注此时挪动地方，估计更加勉强。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感觉有些呼吸不畅，好像全身血液都在乱走。
这该死的雨季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彻底过去？数生建模这个在雨天发疯的迫毛病，虽然只是心理作用，但还是太碍事了！
“啧，麻烦。”
夏注大口大口调整呼吸，然后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把脸抬起一点，露出一双眼睛，侧着身子微微转身，就见于支扬站在她身后，正歪着脑袋，一脸玩味地盯着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两人视线刚对上，于支扬就勾起嘴角嘲讽道：“哟，还知道找地方避雨，还不傻嘛！”
夏注：“……”
“找你半天了，跟我走吧！”他说着，躬下身，朝夏注伸出一只手。
夏注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脸，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立马用两只手捂住了嘴巴，迅速转身“呕——！”
于支扬：“……”
“呕——呕——！”
于支扬：“……！”
夏注背对着他，扶着自行车一个劲干呕。
于支扬的嘴角不可控制地狠狠一抽，拧眉道：“夏注你几个意思啊？见到我至于恶心成这样？”
“等……呕——等一下！”
夏注举起一根手指，用力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不是……脸的问题……”
于支扬：“……”
“你身上的消毒水味实在太……太重了……”
“……”
于支扬简直气笑了：“夏注，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海城哪个高中生身上没有消毒水味啊？你要是不早点适应，迟早得熏死你！”
夏注背对着他正在擦嘴，声音闷闷的：“滚蛋。”
“那可不行，老师叫我在下课之前把你带回去。”
于支扬朝她走近两步，毫不留情扯住夏注的半边胳膊：“走吧！”
夏注的手肘下意识向后一拐，动手反抗，于支扬眼疾手快迅速避开，却不松手。
女孩子用力挣扎起来：“等等等等！不行，我不行！”
“怎么不行？快点，否则要下课了！”
于支扬抬高音量，抓着她的动作从胳膊滑到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夏注从地上拽起来，对方却一直在甩开他。
“不行不行，我不去，你放开我，我怕水！”
“你怕什么怕有我在呢！快点！”
于支扬语气逐渐不耐烦，改为两只手一起拽她，夏注被他像个物件一样拖着，往前滑了几步。“来来来起来，你不要害怕，我跟你说，你总要克服困难吧，不克服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我tm真不行！我腿软了！”
“你腿软什么腿软，你就……”
于支扬视线下移，看见夏注膝盖上破了一块皮。
他停顿了一瞬，手上力道逐渐放轻。“啧啧啧，请问你是着急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么？”
话到最后，语调逐渐上扬。
夏注：“……”《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