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爆响,长鞭在空中绾出一朵鞭花,侍领太监手提一根长鞭,在承平殿前的空地上把一根响鞭挥舞的如龙蛇曼舞,极具威势。
如此三鞭过后,众官员开始整齐有序的缓缓步入承平殿。
又三鞭,官员们按照以往上朝的位置和官职品序,文左武右依次站立。
再三鞭,整理仪容,恭候圣驾。
片刻后司礼监总管太监刘安走到殿前瞅了两眼,然后高喊道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叩拜。
“众卿平身”大楚开国皇帝——洛奕竹温和的说道。
“今日大朝,百官上殿,南疆骚乱,不可久怠,不知众位爱卿可有对策啊?”洛奕竹是武将出身的皇帝,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对三角眼给人一种强烈的阴隼感,但是此刻他的神情非常温和平淡,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所以远远的看上去倒是自有一派气势。(发表后修改)
虽然所议之事已于前两日颁发了陈条广而告之。可是大楚立国以来近18年还从未经历过战事,知兵事的人不多,而且太子,左右丞相,兵部尚书都未发言,战争又是国之重器,不敢妄议,故而皇帝问完了话半天都没有人敢出列答话。
“唐爱卿,你素日颇有才学,今日为何也没有主意了?”皇上洛奕竹扫了一眼殿下群臣,最后看着唐清流说道。
“陛下,不是臣没有主意,而是臣乃文官,不通武略,实在不敢妄议。”其实唐清流先前已经和太子以及吏部尚书谢冬来在朝阳门外就南疆事宜商讨了片刻,唐清流和谢冬来都是主张以和为贵,免动干戈,可是太子殿下年轻气盛,又觉得南岳乃落后荒蛮,故一心想战,怎么劝都不听。
所以唐清流上殿前就一路合计着,今天朝会必须韬光养晦,除非圣意已定,否则只做个闷声菩萨。可哪里想到满朝文武和他有同样想法人不在少数,所以人人都如菩萨般闷不做声,站立修行。
唐清流被突然点名,未作思考就直接回答,答的都是自己的本心想法,可是张嘴答完,却又马上觉得那里不对,他低着头偷偷的瞟了一眼左侧的太子殿下。发现太子脸上微有愠色,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好似也有不满。才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自诩太子府旧人,东宫幕僚,自己能做到右丞相,位极人臣,不是太子力挺哪有如此速度,如此稳固,可是自己却在这个时候撂了挑子,没被问到就算了,被问到了,这样回答既不对皇上的意,还得罪了太子,这可是两边都不讨好啊。
突然唐清流心里就明悟了,话绝不能这么说。
既然有了感悟,唐清流的心思一下子又通透了几分,与其得罪太子,不如赌一把天子圣心。主意已定,唐清流也就不在踌躇,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不过臣以为,南岳乃荒蛮之地,南人为无知夷族,其米粒之光也想与我大楚皓月争辉实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唐清流不用偷看都知道太子此时一定对自己照搬他的原话高兴不已。
“哦,那你的意思是应该派兵扫平南疆骚乱?”
“是”这次唐清流答得即干脆又坚定。
“那你说说,该派何人为帅?派多少兵勇?战略如何部署?粮草如何保障?”
“这个。。。”对于皇上一连串的问题,唐清流有点傻了,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偷偷瞄了一眼御座上的洛奕竹,见起脸色不渝,估摸着这次顶雷算是顶错了。于是又悄悄回头去偷瞄了一眼太子殿下,想要寻求他的帮助,可是太子殿下也是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在思索问题还是在躲避唐清流的目光。
满朝文武一边揣测着圣意,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唐清流独自一人站在御阶之下不知所措。
“唐爱卿,看样子你对自己只是文臣,不通武略的评价还是挺中肯的嘛?”皇上也未怪罪唐清流,只是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嘲弄的味道。
唐清流一向得太子重用,又自负机智多才,40不到就被连连擢升直至从二品右丞相。本就心高气傲的性格更是眼高于顶,今日又在大殿之上,百官面前,虽然讥讽自己的是堂堂天子,却也激发了其傲气。
“陛下,圣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现如今南岳挑衅我大楚,那就是对我朝不敬,大楚使者出使无果,就是对我朝不恭。这样不恭不敬、不服不畏者,亦虽远,我朝也必诛之。”唐清流说的慷慨激昂,大有悲壮的意味。
“圣人如果能让南岳消停点就好了,爱卿回列吧?”皇上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唐清流本欲再辩驳两句,不过想想自己确实不通军务,继续说下去只怕更加难看,遂只得懊恼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太子,太子富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颔首点了点头,眼神中颇有赞许之意。
“还有那位爱卿可以为朕分忧啊?”唐清流退回序列后,又是半刻的全体沉默。
“曹豹,你应该对玉溪的情况比较熟悉!你来说”最后洛奕竹点了去年才从玉溪城调回来的曹豹。
“陛下,那帮南蛮子都是点土人,让臣带人过去杀他妈。。杀他一通就好了!”曹豹大大咧咧的出列,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样子扫了唐清流一眼,大声说道。
洛奕竹半天没有做声,他点曹豹出列,本意是想让他说说这几年镇守玉溪的经验和情况,分析一下南岳的策略,不想他大大咧咧的开口就是杀他妈的一通,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觉得他需要的是更准确的信息,而不是简单的打还是不打。
“朕是要你说说南疆往年的局势!”
“这。。。”曹豹是个武夫,在玉溪镇守了六年,若论上阵杀敌,那是一把好手,但是要他运筹帷幄、引经据典却不是他的长项。
恰在此时兵部尚书梁忠突然出列,他俯身一鞠,开口说道“陛下,为了了解玉溪城周边骚乱的详细情况,臣已请调了玉溪城谭总兵麾下方守备方守入京,现其已在殿外等候,不知陛下是否要将其宣进殿中询问?”
此话一出,殿上马上出现了小声的喧哗,百官表情各异,愤怒者有,得意者有,惊讶者有,期待者也有,而唐清流目露愤恨,太子则眉头紧锁。
“臣也是刚收到方守备入宫的消息”发现殿中气氛微妙,梁忠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皇上洛奕竹朝首领太监刘安示意了一下,刘安马上跨步上前朗声喊道。
“宣玉溪城方守进殿。”尖细的声音如滚滚冬雷在大殿内回荡。
“小的。。。厄。。。下官,甘州。。玉溪城南城守备方守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万万万寿无疆”这位方守备从未上过早朝,也从未见过皇帝,对这些宫里的礼仪、称呼完全搞不懂,只是经常看戏的时候听戏里面都是皇上万岁万岁的叫着,也学者戏里的样子和腔调,进殿纳头就拜,高呼万岁,可这殿里人实在太多了,足有一两百号呢,他一紧张就有点结巴混乱。
这种无厘头的表现一下子把殿里的皇上和众多大臣都逗乐了,特别是皇上本来心情不悦,突然听到万岁万岁就跑到万寿无疆去了,顿时笑逐颜开,大臣们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把刚才略有些尴尬的气氛也冲散的无影无踪。
“好、好、好”皇上洛奕竹连说了三个好“朕也想万寿无疆啊。呵呵,刘安这个赏先记着,等下问完了玉溪的情况在一并赏了”
“是,陛下”刘安在旁恭敬的应道。
“方爱卿,玉溪乃我朝南疆重镇,直插南岳心腹,为我朝钳制南岳之最前沿。地理位置特殊,所以虽然时有骚乱,却从无大战,不知这次南岳是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你们进行袭扰啊?”
“皇上,小的不会说话,只能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话说从今年夏末开始,玉溪城附近就常有百十人的南岳官兵出没,他们像往年一样袭击玉溪周边的矿镇和村庄,杀人抢矿,行动快速,每次等我们赶到时,他们早已经逃走,只看到断手断脚,死无全尸的男丁和被强奸糟蹋致死的女人。。。还有小孩!往年他们一般会把小孩俘虏今年却是全部杀光,那情景真是惨绝人寰啊。”方守备说的还算有条理,大臣们听到个个都义愤填膺。“而且今年他们连玉溪城极近的村镇也敢偷袭,他们经常分成几队声东击西,调动我们,哎,今年玉溪城外几乎已无活人啦。”
“朝廷派去的使者呢?”洛奕竹有些气愤的问道
“听说。。听说城都没让进!”
“混账,甘州知府李同进不是只说态度恶劣吗?咳咳”洛奕竹一气之下,剧烈的咳嗽起来,却难掩满脸的怒容,脸上剑眉倒竖,目露寒光。
可谓是天子龙威,不可轻触。
殿内刚刚变得轻松的气氛,一瞬间又被冰封,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连呵出来的气仿佛都凝固在了眼前,化作了冰晶。
稍缓,洛奕竹心情略微平复后,再次问道
“谭望春呢?他一个总兵,面对袭扰,就没有一点对策?”洛奕竹问完才发现自己问错了人,一个守备也就是八品的官,最多500人的编制,他怎么可能知道比自己还高两级统管着玉溪城5000多兵马的总兵的想法呢。
眼神冷冷扫过大殿,殿中所有人都低头颔首,诚惶诚恐,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停在兵部尚书梁忠身上,没好气的说道。
“梁忠,还是你来说”
“陛下,玉溪城依赫龙山脉而建,地势陡峭,城墙险峻,本就是易守难攻的坚城。所以南岳蛮人几乎从不攻击我玉溪城,但是城池再大也装不下所有人,而且日常的行商,采矿,种植都要在城外进行,故而玉溪城周边有很多散落的矿镇和村庄。谭望春手上只有5000人马,防守玉溪城3门就要4500,另外500人如果拉出去守备各村镇无疑杯水车薪,再加上南岳蛮人熟悉地理 、擅长偷袭。故而多年来,一直袭扰不断,只不知为何今年特别猖狂?”
“爱卿的意思是要增兵才能解决屡屡被袭扰的问题?”皇上觉得梁忠说的有理有据,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增兵。。。微臣认为增兵也不可,玉溪城本来就是孤城,军需给养都要从甘州府运送,一百多里的距离损耗很大,怕有得不偿失之嫌。”梁忠是行营书案出身,多年前从军一直随在卫王左右参议军务,对军事理论和战略布局都有一定基础,所以回答起来既逻辑清晰,军事见解也能直呈利弊。
“那爱卿以为要如何应对南疆骚乱?”洛奕竹已经平静下来,问话的口吻非常平淡。
“微臣以为应以和为贵”
寂静无声的大殿中,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殿上众臣都在等着看皇上的反应,前面的唐清流主战,虽然没被批驳,却也算是碰了一鼻子灰。
现在梁忠主和,也不知道对没对上圣意。皇上半天没有说话,似在思考,神情平淡,不知内心所想。
“陛下,微臣也认为应以和为贵。”户部尚书杨桐和片刻后出列附议到。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随着两大尚书的出列主和,加上先前唐清流的主战被驳,殿上主和派和部分墙头草纷纷出列表明立场。
“父皇,儿臣以为南岳蛮人敢年年袭扰,正是因为我们一直对他们的行为采取姑息养奸,放任自流的做法。每每只知道派使谴责、调停休战。从未给与武力威胁或直接打击。他们每年都可以从我大楚的土地上抢夺人口,粮食,矿藏。却几乎不用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经年累月已让他们有恃无恐,目中早已无我大楚,无我大楚皇帝。如果继续如此只会助长蛮人之气焰,而寒了我大楚百姓之忠心啊。”太子毕竟年轻气盛,无所畏惧,对敢于藐视国家,藐视皇权的敌国行为根本无法容忍。
太子在众大臣乱糟糟的附和声中,昂然出列,慷慨陈词,所言内容虽然激进,却也是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大殿之上变得鸦雀无声,不过仅仅只是一瞬,武将序列里突然多人出列半跪于地,同时吼道。
“微臣请战,愿为陛下分忧。”
平西侯余耀返身一看,出列的都是近几年才出头的将校,眼中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不过武将的气势远胜于文官,数人出列,身披铠甲,脚步沉重,整齐划一。
连御座之上的洛奕竹都为之动容,顷刻自己的思绪好似又回到了19年前那些驰骋沙场,金戈铁马的日子。
洛奕竹楞了半晌,旋即略有深意的看了会儿太子洛奕宏,接着把目光转到了排在武将序列首位的卫王贾河山,贾河山静立于御阶之下,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卫王,你认为是该和还是该战啊?”
三王之中,以卫王贾河山跟随皇上洛奕竹时间最长,能力也最强,可谓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当年在剿灭武林门派时就颇有大将之风,后来因前朝夏侯氏失德,君逼臣反,卫王贾河山也是最先支持洛奕竹的大将。
不过当年分封三王的时候,洛奕竹已经用杯酒释兵权的方式削了三王的兵权,所以三王除了初一十五大朝时出来亮个相,已很少直接参与朝廷大事,但是因门生故吏众多,对朝局的影响力依旧深远。
特别是卫王从军近40年,在整个军队系统的威望和人脉那都是无人可以比拟的,再加上其本身的军政能力,洛奕竹才开口询问。
平日早朝贾河山基本都是默不作声,今日如果不是南疆袭扰远胜往年估计卫王还会如花瓶摆设般泯灭于朝堂之上。他没有想到,皇上洛奕竹今天会询问自己的意见,所以虽心中早有计议却还是停顿了片刻才郑重其事的回答。
“臣也以为应以和为贵”话音刚落,就传来皇城钟楼里午时的钟声,悠扬绵长,如潮汐般层层叠叠、起起伏伏。
“陛下”首领太监刘安听到钟响后,小声的提醒洛奕竹。
洛奕竹表情似有不愿,不过很快亦释然,遂起身示意退朝,走向御座后的偏殿时,他低声的对刘安说道。
“宣卫王养心殿西阁用膳,午朝设东阁。”
刘安接旨后一边喊着退朝,一边嘱咐着小太监去请内阁大臣参加未时(下午一点)的午朝。
满朝文武再次三呼万岁,缓缓退出大殿,殿外阴沉的天气使整座皇城都显得格外压抑一如百官此刻的心情。《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