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九号交响曲【正文完】 ……
等他阖上门, 确认门外的人已经离开后,梁亦芝才问:“外面是谁?”
“一些朋友,来谈合作的。”
连顾寅言自己都未觉, 转向她时,他身上气场渐收,和方才在门外是两幅面孔。
“怎么突然过来了?”他问。
“没什么啊, 想跟你一块吃午饭的。顾总要是有空赏个脸, 那就是最好了。”
依旧是从前那种欠欠的语气。
顾寅言哼笑一声,想问她想吃什么, 转眼又看到一旁的办公桌上,放了两个双层的便当盒。
眼底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浓厚的色彩。
“你做的?”
顾寅言走到桌前, 打开便当:“什么时候手艺这么好了?”
“之前精进了一下呗,为了……”
梁亦芝话说到一半, 意识到不对, 又瞬间噤声。
“怎么不继续说?”
顾寅言拉住她手腕, 边说边用手指丈量她腕骨。莹白细腻, 两指扣住一圈,还能留有余地。
指尖轻轻摩挲,他好似问得漫不经心:“为了谁学的?”
梁亦芝狡辩:“没有为了谁啊, 为了上班带饭才做的。”
她急急向他展示作品:“你看, 除了这些还有水果, 还有我刚烤的饼干, 给你当下午茶。”
便当里色彩丰富, 有炸过的天妇罗,焦黄的面衣看着就很酥脆,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加上盐葱酱牛肉和口蘑滑蛋。米饭她换成了糙米,压得平平整整,上面撒着芝麻粒。
她仰脸求夸:“不错吧,是不是比你的松饼卖相还好。”
顾寅言点点头:“行,那以后不做早餐了,正好省点力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后是深棕色的真皮沙发,顾寅言身子半倚在沙发靠背上,两腿微弯朝前伸。他把梁亦芝拉到他两腿之间。
梁亦芝没敢凑他太近,这姿势太暧昧。
顾寅言拉着她手:“我想慢慢吃。你能等多久?”
她知道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他,大方道:
“你去吧,不着急,多久我都等你,忙完了一块吃。等下我再去把饭热一下,这个天妇罗冷了,不知道口感能还原多少……”
话尚在嘴里,后面的全都被顾寅言堵回去了。
落地窗景涵盖了周围整片都市风光,阳光无以遮蔽,一室都被照得亮堂,旖旎的气息根本无处遁形。
外头是蓝到发白的天空,冷银闪耀的建筑。屋里,则是别样的暖调。
梁亦芝手搭在顾寅言的肩膀上,推了半天也没推开。那点柔弱,在顾寅言眼里跟欲拒还迎差不多。
尝够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
他总喜欢在接完吻之后盯着她的唇看,那里会比之前更加饱满,透出莹润的光泽感。
顾寅言说:“虽然很不想走,但我得先去把那帮人打发了。”
“……知道了。”梁亦芝装模作样地数落,“你别玩忽职守。”
“十五分钟搞定。”顾寅言吻了下她的额头,手摸过头发,最后滑到她掌心,“等我。”
梁亦芝点点头。
等他走后,她立刻倒进沙发里,侧身拿燥热的脸去贴冰凉的真皮,试图降降温。
……暖气开得好大啊-
又过了几天。
乐团在外地有一场演出,这也是梁亦芝今年的最后一个工作行程。
演出完毕,她和吴悠及另外几个乐团同事在当地多留了两天,算是一次旅游。
车程不远,高铁下来,顾寅言已经站在出站口外等她。
他人长得高,一袭黑色大衣,硬挺的剪裁勾勒出完美的宽肩。
或许是听她吐槽过,今天他少见的没穿一身黑,内搭换成了米白色,削弱了身上那股淡薄疏远的气质。
大衣下摆两侧做了双开叉。只要身体一动,衣摆就会跟着飘荡起来。
就像现在,他身体转向她时的那样。
梁亦芝跟着顾寅言上车,回程在高铁上还不觉得累,现下到了他的车里,舒适的氛围包裹上来,顷刻召唤出了藏在身体里的倦怠。
梁亦芝给顾寅言讲了会儿旅游途中的故事,还没讲两句,就打了个大哈欠。
她声音懒散:“好累啊,回去还得收拾行李,愁死了。”
顾寅言:“那我到家帮你收拾了再走?”
梁亦芝眼冒星星:“那多不好意思啊!”
顾寅言瞥她一眼,早就习惯了她这套路。
她仍旧和往常一样,一路絮絮叨叨。
顾寅言抬手按了按小耳朵的位置,前方红灯,他轻踩刹车,一边伸手把旁边的人嘴给捂住。
回到家,梁亦芝换了衣服倒在床上,行李箱在地板上摊开,她悠闲地看着顾寅言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其实她原本没准备让他帮自己收,大男人手脚八成毛躁得很,一通东摆西放,还不如她自己来更省力。
但出乎她意料的,顾寅言收拾东西很有条理,物品分门别类地归回原位。哪怕是她的衣服,他扫一眼衣柜,就知道该怎么按照她的要求摆放。
甚至在那之前还跟她确认了哪些是需要清洗的,把衣服丢进了脏衣篓。
不超十分钟,他整理完了,还剩最后一小袋衣物。
他正准备打开,被梁亦芝叫住:“那个不用!我来就行。”
那小袋子里装的都是她的内衣。
这种私人的贴身衣物,就不必多劳他了。
她撑着脑袋,侧躺着对他道:“顾寅言,我看你这辈子是完了。”
顾寅言轻挑眉毛。
“你这天生就是做保姆的命,这辈子我要真赖上你了怎么办?”
“那就赖,”顾寅言没跟她对着呛,“而且,谁说我是免费帮你整理了的?”
梁亦芝一怔:“事后提的要求不算数啊。”
“不算要求。”顾寅言弯腰,把手里的袋子丢回行李箱里,“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梁亦芝作思考状,她不记得有欠过顾寅言什么。
顾寅言看着她,眸色深沉:“那件礼服,穿上我看看。”
梁亦芝早就忘了这茬了。她委婉道:“……怎么突然要穿那个?”
“我还没亲眼看过。”
“你不是看过视频了吗?”
“不一样。”他说。
刚才替她收拾衣柜,正巧看见了那套白色的礼服裙。
之前弄脏后,梁亦芝把它送去干洗了,外面包着一层防尘袋,安安静静地挂在衣柜里,像博物馆无人问津的艺术品。
梁亦芝几分犹豫:“但是,在家里穿这个,有点奇怪。”
顾寅言和气地安抚:“穿完看一眼就换掉了,怕什么。”
梁亦芝不好再推脱,这条裙子是人费尽心思为她定制的,她也知道其中花了多少功夫。
梁亦芝推推他:“好吧,那你出去,我换衣服。”
顾寅言没走远,就呆在门外,靠墙等着。
他心里计算着时间,听着门内细微的动静,沉默地耐心等待。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启。
梁亦芝手扶着门把,身上穿着那件为她量身定做的裙子。长发未加打理,随手一扎,乱蓬蓬地半散着,落在雪白的肩头。
白璧一般的裙子,衬得她也像一块冰白透润的玉石,不修边幅,却发着光。
梁亦芝退后几步:“就这样,裙子很合身。但我没化妆,可能穿不出台上那种感觉。”
她低头端详,惋惜道:“都说了等到上台再穿,现在穿完全配不上它。”
她低头,扯了扯凌乱的裙摆,却没注意到对面胶着的视线。
下巴被人抬起,梁亦芝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墨色般浓重的眸子里。
“怎么不配?”顾寅言低声,“配不上你的是它。”
梁亦芝的心像加速的节拍器,一下一下,强而有力地跳动着。
她从他手里逃脱,背过身:“反正你大概看一眼就行。我不会浪费它的,以后有正式合适的场合,我会再穿上。”
她拿起床边刚刚换下的衣服,想赶他出去,重新换上。
胸前忽地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梁亦芝一缩,低头看去。
脖子上,多了一条极其闪耀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烁,折射出的光芒足以划伤眼睛。
项链有两圈,链子是蝴蝶造型的钻石围成的,下方坠着一颗红宝石,无烧鸽血红。
红宝石颜色浓郁、晶体纯净,配上她白皙的皮肤和素雅的长裙,堪称是极佳的点缀。
梁亦芝被胸口沉甸甸的重量吓得瞠目结舌。
“这是?”
“小礼物。”
顾寅言望向她锁骨,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适合她。原本光芒跃动如火苗的红宝石,此刻安然地躺在胸口,已经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他说:“原本打算取到裙子那天就给你的,怕你又不领情,所以还是慢慢来。”
这项链她曾经刷到过图片,价值不菲,又是一整套的拍卖款。她从未想过它会直接穿越屏幕,到了她的脖子上。
像有千金沉重。
梁亦芝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钱砸晕的滋味。
他打量她的反应:“是不是太俗了?”
梁亦芝摇头:“这太贵重了,我……”
“你只能说喜欢或者不喜欢。”顾寅言看着那枚红宝石,“就当满足我一个愿望,收下吧。”
买下整套珠宝之前,顾寅言犹豫了很久,担心这个选择过分俗气。
过去看到钻石象征永恒的言论,他也总是嗤之以鼻。因为在他看来,成年人的世界利益交换,真心难辨,没有什么是能永恒留下的。
可遇到梁亦芝之后,他的想法改变了。
世间好物不牢靠。
他想做她最忠贞的那一个。
梁亦芝低头,摸了摸颈上的项链,欲言又止。
“其实,我也给你买了礼物,但你现在送我这个,我有点不敢拿出来了。”
顾寅言嘴角扬起:“给我看看。”
梁亦芝从包里拿出盒子,递给他。
她给顾寅言选的是一块表。尽管表他已经有很多了,但她还是想挑一块特别点的送给他。
手表是青铜金的配色,表盘周围一圈切割凌厉,款式古典雅致,戴他手上想必很衬他。
梁亦芝作势要取出:“我来给你戴上吧。”
“等等。”顾寅言按住她手,合上盒子,“一会儿再戴。”
“为什么?”
“怕刮到你。”
他将人拥入怀里,低头去寻她的唇。
雪白的裙身化作燎原的一把火,从那颗火种一般的红宝石开始,他的一切早就悄无声息地被点燃。
他已经克制了太久,多一秒都无法等待。
梁亦芝顺从地仰头,齿关被撬开,滑入灵巧的舌头。
她身材姣好,裙身完美地贴合了她的身体线条,从腰到臀是一道微微弓起的弧度,顾寅言的手就这么搭在她后腰处。
鼻尖的气息烫人,梁亦芝被亲得心神恍惚,双脚发软。顾寅言推了她几步,小腿碰到床沿,她跌坐进柔软的大床。
梁亦芝双手撑在两侧,双眼朦胧,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捧起她的脸:
“我有一件很想做的事。你能答应我么?”
他屈膝蹲下,手从裙摆下伸进去,从下方托住她的脚踝。
因为刚换衣服,梁亦芝没穿鞋子,还赤着脚。脚踝上那股磨人的触碰一路向上攀缘,难耐的酥麻感直冲天灵盖,快把她整个人都炸掉。
“你要干什么……”
顾寅言一点点掀起她的裙子,解除那层阻碍。
他的唇看起来跟她似乎是一种颜色,靠上的瞳孔,让他看上去神色淡淡,仿佛没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
声音像在引诱,他回答她:“做你的大提琴,不好么?”
梁亦芝呼吸都快凝滞了。
顾寅言柔声细语地安慰她:“躺下来会舒服一点,也可以随时喊停。”
“别——”
她话还没落音。
剩余的话,再说也是无用。
哪怕她和他过去再熟悉再亲密,也难以接受这么快就升级到如此进度。
欲望的烈火烧到了她身上,灼伤皮肤。
梁亦芝仰头眨了眨,眼泛泪花。只觉得天花板的顶灯太过刺眼,快让她眩晕过去。
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拿手挡着脸,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凿个洞钻进去。
直到世界被抽离,意识被焚毁,只剩灵魂挤出身体时崩溃的虚鸣。
……
整个后半夜,梁亦芝都是在又羞又惊的状态里度过的。和熟悉的人做这样私密的事情,尴尬程度不亚于公开处刑。
顾寅言说不想把她的床弄脏,把她抱去了客房。梁亦芝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如果在自己房里,未来她一关灯,就会回想起今晚活色生香的画面。
高价定制的裙子未被怜惜,窝成一团扔在地上。
梁亦芝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大脑里的一部分功能已经暂停运行,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窝在顾寅言的身体里奄奄一息。
她贴在他胸口,听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后天有空吗?”
“怎么了?”
顾寅言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买了票。”
“陪我去听一场音乐会吧。”-
寒冬凛凛。
音乐厅内亮着豪华的水晶灯。梁亦芝和顾寅言循着号码,在观众席一前一后入座。
梁亦芝进了交响乐团工作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来看演出。
梁亦芝看了眼座位数,问身边的人:“话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数字是几吗?”
顾寅言未加思索就答出:“9?”
梁亦芝感叹:“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就经常选9这个号码。”
她没想到他连这些都留心着,又问:“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寅言摇摇头。
梁亦芝神秘兮兮地同他解释: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音乐史上,有一个关于交响乐的所谓的魔咒。”
“历史上,贝多芬的九部交响曲创造了交响乐的巅峰,而他在留下这几部旷世巨作之后,生命也就此陨落。”
讲到自己热爱的领域相关,她滔滔不绝:“在他之后,许多作曲家都在创作完人生的第九号交响乐之后去世了。至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能创作出第十号交响曲。”
往后的舒伯特、德沃夏克、布鲁克纳等等都止步于此。这个九号魔咒的传说,对于19世纪的作曲家们来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
那代表了终点和结界的数字9,曾经是许多音乐家创作的心魔。
顾寅言问:“这个魔咒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打破?”
“当然不是啦。其实这个说法只是凑巧罢了,后来也有人写出了更多部交响乐作品。”
“既然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还对这个数字着迷?”
梁亦芝手里拿着音乐会的曲目单,手指轻轻拂过上方的小字。
“我只是觉得,这个数字,就像我们关系的那道坎一样,那也是我的心魔。”
小时候,她对这个数字感兴趣,只是纯粹的因着这个传言,觉得它有一种玄乎的神秘感,而且很酷。
但现在回想,“九”之于那些作曲家,也像顾寅言之于她。
恪守的边界,是她自以为难以磨灭的心魔。
“所以你是承认了?”他忽然勾了勾唇,气息散在她耳边。
“他们都不如我。”
熟悉的第九号交响曲《欢乐颂》的旋律响起,两只手交叠在一块。
顾寅言偏头看她。
他渴求许久,才终于得偿所愿。就算位列其后,他也曾妄想等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
哪怕被排在甲乙之后,就算被当做替代品也无所谓。
微微暗下的观众席,舞台璀璨的灯光映射在梁亦芝灿灿的眼睛里。
他忽然很想告诉她,十年的别有所图,能够换来一个她。
——值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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